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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员告诉她,那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球体,只是一个用来居住的球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密封的大帐篷顶,但实际上它是国家航空航天局便携式住宅的试验品。我们希望将来把它用在火星上,我们把它叫做‘旅居球’。” 雷切尔她们来到那个建筑近旁,一个人从圆顶侧面的一扇小门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上身的黑色羊毛套衫更使他显得身材高大,看起来像头熊。他朝冰上跑车走了过来。雷切尔很清楚这人是谁:劳伦斯·埃克斯特龙,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埃克斯特龙的威名雷切尔早就听说过了,他能把那些阻碍他实现梦想的人的头咬下来。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在半路上迎接她,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塞克斯顿小姐,感谢你的到来。”雷切尔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她的叫声压过了呼啸的寒风:“坦白地说,长官。我想我没什么别的选择。”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把雷切尔·塞克斯顿领进那个圆顶屋的时候,三角洲一号正在再向北一千米的冰川上用红外线望远镜监视着这一切。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劳伦斯·埃克斯特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面色赤红,脾气暴躁,活脱脱一个暴躁的挪威之神。他额头上布满了皱纹,一根根竖起的金发被剪成了军队要求的长短,圆头鼻上筋脉分明。此刻,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正因为连续的不眠之夜而变得黯淡无光。在就任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之前,他是五角大楼里一位颇有影响的航空航天战略家和军事行动顾问,埃克斯特龙以他那粗暴的脾气和他完成一切任务时都不容置疑的决心而著称。雷切尔·塞克斯顿跟随劳伦斯·埃克斯特龙进入旅居球,发觉自己正走在怪诞的半透明的走廊迷宫里。听到埃克斯特龙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并不赞成总统让雷切尔卷进这件事情的热情劲儿,雷切尔瞠目结舌。“要知道,”埃克斯特龙说,“你参与到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个机密的项目中来,这让我心不甘情不愿。这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国侦局的一个代表,你们的长官总是把我们当做信口开河的孩子来戏弄,还因为你是那个总想要摧毁我的机构的人的女儿。这该是我们国家航空航天局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最近我的人承受了许多的指责,我们该赢得这光荣的一刻。然而,在你父亲的带领下,怀疑的浪潮一拨拨地向我们涌来,结果我们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政治局面,不得不被迫和一些任意挑选出来的非官方科学家,还有那个竭力想弄垮我们的人的女儿一起来分享荣耀。”让雷切尔诧异的是,埃克斯特龙局长也不知道雷切尔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他只是奉总统之命向雷切尔介绍这项发现的。两个星期之前,地球观测系统的新成员,极轨道密度扫描卫星从米尔恩冰架上空经过时,发现了一个与他们的想像一点也不同的密度反常现象。极轨道密度扫描卫星检测到深埋在冰下两百英尺的固体冰块中的一个直径十英尺左右的巨石,它比方圆四百英里以内发现的所有石块的密度都大。这块石头有八吨多重,嵌在两百英尺以下坚固的冰里,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人动过它了。雷切尔早已猜测到,对于那块石头出现在这儿应该有个合乎逻辑的解释。但是,埃克斯特龙的解释则是,极轨道密度扫描卫星发现的那块石头是陨石,而且令他们兴奋的是那块陨石有其他陨石身上从来不曾出现的特征。至于这个特征是什么,埃克斯特龙则抖了个包皮袱,要给雷切尔介绍一个比他更有资格谈论这件事的人。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塞奇威克·塞克斯顿参议员的豪华轿车驶进了停车场。塞克斯顿洋洋得意地走了出来,大步流星地朝入口走去。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制片人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告知他们对方派出的竟是总统的高级助理玛乔丽·坦奇。玛乔丽·坦奇长得真是可怕。此刻,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抽烟,右臂懒洋洋地一上一下地碰着她那薄薄的嘴唇,就像一只正在吃食的大螳螂。上帝啊,塞克斯顿想。这样一张脸也敢来广播电台做节目。比起坦奇那张不受媒体欢迎的脸来说,更让人觉得幸运的是她在一个关键问题上的态度:她极力声明美国未来的领导地位只能由科技优势来保证。她对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支持是最明显的。很多人相信正是因为她在幕后施加的压力迫使总统对于衰败的美国航天机构的态度仍然毫不动摇。然而,总统派了这样一个人来与塞克斯顿参议员正面交锋似乎失策,但总统肯定不是傻子。加布丽埃勒·阿什隐隐觉得这次见面不是什么好事。就在塞克斯顿向制作室走去的时候,加布丽埃勒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她小声说道,“但是要聪明点。别走极端。记住,这个女人对她的工作可是非常在行。”塞克斯顿冲她颇具暗示性地得意地一笑道:“我也是。”雷切尔和局长环绕圆顶屋外缘行进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些认出她的人投来惊讶和不满的眼神。他们的窃窃私语在这有回音的空间里清晰地传了过来。那不是塞克斯顿的女儿吗?她来这里干什么?我简直不能相信局长竟然在跟她说话!弥漫在她身边的那种仇恨并不是惟一的一种情绪,她还感觉到了一种明显的洋洋得意——好像国家航空航天局已经清楚地知道谁是笑到最后的人了。局长领雷切尔向一排桌子走去,那儿只有一个男人坐在电脑工作台前。发现他就是当今美国最负盛名的“科学名人”之一迈克尔·托兰,雷切尔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托兰主持着一个名为“神奇的海洋”的纪录片,每周播放一次。在节目中,他让观众亲眼目睹引人入胜的海洋现象——海底火山、十英尺长的海虫,还有可置人于死地的潮汐。媒体称他集雅克·库斯托和卡尔·塞根于一体,他们称赞他以广博的知识、内敛的热情,以及对冒险的热爱作为节目的制作原则让“神奇的海洋”获得了最高的收视率。当然,大多数评论家都承认,托兰粗犷英俊的面孔和谦逊的个人魅力使他受到了女性观众的青睐。托兰棕色的眼睛正如在电视节目上那样机警并充满激情,声音也同样温暖热忱,他四十五岁,看起来饱经风霜却又充满活力,粗粗的黑发永远有一缕被风吹散在额前。他有坚实的下巴,举手投足潇洒不羁且透露出自信。雷切尔跟他握手的时候,他粗糙又长了茧子的手掌使她注意到,他并非那种“文弱的”典型电视名人,而是一个出色的海员和亲身实践的研究者。但是,托兰则承认他之所以被选中,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公共关系而不是科学知识,总统叫他来是让他制作一部纪录片,准备在今天晚上宣布那个发现的大型新闻发布会上播放。当雷切尔问道那块陨石的特别之处时,托兰冲她神秘地笑一笑,建议她去看看。他领着雷切尔去隔壁的工作区找马林森看那块陨石的标本了。奖章得主、天文物理学家科基·马林森把雷切尔和托兰带进了他的工作区,站在一个鞋盒子的旁边,挑了三块小的陨石标本。它们是世界上三种主要的陨石。所有的陨石都包皮含着不同含量的镍铁合金、硅酸盐和硫化物。人们就是根据它们中所含的金属和硅酸盐的比例来分类。科基向雷切尔介绍的第一块陨石是铁心陨石,它看上去像个深灰色的小铁球,外面的硬壳经过灼烧已经变黑了。烧焦的外层就叫熔壳。第二块是石心陨石,这块陨石有一点淡淡的绿色,那是因为它的橄榄石成分含量较高。第三块是石质陨石,它是最普通的陨石类型,地球上发现的陨石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这种类型。科基的眼睛兴奋地鼓了起来,“埋藏在米尔恩冰架下面的陨石是一块石质陨石——就像你手里的这块。石质陨石看起来跟地球上的火成岩差不多,这使它们很难被辨认出来。”紧接着,科基拿起那块陨石,饶有兴致地开始演示陨石是如何到达埃尔斯米尔岛的。陨石在向地球靠近的过程中,受到了重力的吸引作用,开始加速下落。当下降到一定程度时,陨石开始和大气层发生摩擦。随着表面物质在产生的热量中熔化,流星体周围的气体发出白炽光。流星碰到大气层壁,由于空气密度太大,它的速度骤减。流星立即冷却了下来,停止了发热。流星的表面由熔化状态硬化成了烧焦的熔壳。陨石在撞击地球表面的时候爆炸了,有一块跌落到了埃尔斯米尔岛,最后停在了米尔恩冰川,那里的冰雪很快就把它埋了起来,避免了大气的侵蚀。讲解完之后,科基把标本还给雷切尔,让她看看这个标本的截面。雷切尔把这块石头凑到眼前,让它斜对着头顶上昏暗的卤素灯光。她看到了细微的金属粒在石头里闪着光。许多小粒散落在截面里,就像是细小的水银粒,每个直径大概只有一毫米。“这些小气泡叫做‘陨石球粒’,”科基说,“它是一种地球上根本没有的结构。一些陨石球粒非常古老——也许是由宇宙中最早的物质构成。另一些新得多,像你手里的这些。这块陨石里的陨石球粒大概只有一亿九千万年。”“一亿九千万年是新的?”“当然!从宇宙论的角度来说,那就是昨天呀。但这里的关键是,这块标本包皮含陨石球粒——这是陨石的确凿证据。”接着,科基又告诉了雷切尔一种确定陨石的来源的简单的方法。“在地球上的岩石中,矿物质镍的含量不是极高就是极低,没有中间值。但在陨石里,镍的含量却在一个中间范围之内。所以,如果我们分析一个标本,并且发现镍的含量在一个中间范围之内的话,我们就可以毫不怀疑地认定这个标本是陨石。”明白了这些,雷切尔仍觉得很恼火,因为她还是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来。科基小心翼翼地舒了口长气,然后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磁盘形状的石片。这是国家航空航天局发现的陨石。雷切尔接过那块石头,看到了熔壳,也看到了陨石球粒。此外,科基还告诉她,他们已经通过岩相学偏振显微镜来检测证明了它的镍处于中间范围之内——决不像地球上的石头。所以,这块石头是来自太空的。但是,当把这块石头翻过来看另一面的时候,雷切尔大吃一惊。“那是……”雷切尔结结巴巴的,几乎都吐不出那个字了,“那是……一只虫子!这块陨石里有一只虫子的化石!”“它是一种等足类动物,”科基说,“昆虫只有三对腿,不是七对。”雷切尔甚至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化石,脑子飞快地转着。“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科基说,“它背部的壳像地球上的西瓜虫一样被分成了片状。但它两条明显的尾巴——像附肢一样,把它和虱子类的东西区别了开来。”雷切尔的脑子早就把科基抛到了九霄云外。物种的分类压根儿无关紧要,那些令人疑惑的片段闪了出来——总统的秘密,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兴奋……陨石里有化石!并不是一点点的细菌和微生物,而是高级的生命形式!宇宙其他地方存在生命的证据!有线电视新闻网的辩论进行十分钟后,塞克斯顿参议员心想,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尽管这位高级顾问的冷酷、聪慧尽人皆知,可她这会儿与其说是一位有实力的对手,不如说是个牺牲品。不得不承认,辩论刚开始时,坦奇一再强调塞克斯顿提出的反堕胎的政纲是对妇女的歧视,这使她处于上风,但是紧接着,她似乎正要乘胜追击,却不小心犯了个错误。坦奇在质问塞克斯顿不增加税收何以资助教育发展时,不怀好意地提到了塞克斯顿一贯寻找的那个替罪羊——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对于国家航空航天局最近又遭受的失败、总统和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两人召开的秘密紧急会议这两件事,坦奇都巧妙地避开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塞克斯顿和坦奇都在拐着弯说话。坦奇试图转换话题,却不大管用,塞克斯顿则一直迫使她将话题停留在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预算上。“参议员,”坦奇争辩道,“你想要削减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预算,可你知道将有多少高科技工作人员会因此失业吗?”塞克斯顿急忙抓住这个问题,说道:“玛乔丽,我们现在谈的可是节省大量的资金,如果这会让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群科学家不得不驾着宝马车把有销路的技术带到别处的话,那就此让他们去吧。在财政开支方面,我保证决不妥协。”作为对塞克斯顿的反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姿态的一种反驳,坦奇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参议员,要是我告诉你少于国家航空航天局目前的开支我们就无法探索太空,你是不是要完全废除这个航天机构?”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塞克斯顿的腿上。毕竟,坦奇也不是傻子。她刚才提了个绝妙的问题,冷不丁给了塞克斯顿一下子——她精心设计了一道是非题,迫使抱骑墙态度的塞克斯顿做出明确的选择,彻底阐明自己的立场。塞克斯顿凭直觉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坦奇却不依不饶。迫于无奈,塞克斯顿只得表示他要废除本国的太空计划,将国家航空航天局目前的预算直接转用到教育系统上,然后谴责国家航空航天局开支庞大,回报却是微乎其微坦奇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微乎其微?可能除了对外星智能的探索计划之外,国家航空航天局还是取得了巨大成果的。”对于这一计划,塞克斯顿向来认为这是一项代价高昂且毫无结果的寻宝活动。“我是说要是哪个政府机构用了三十五年时间花费四千五百万美元,却连一项成果都没得到,那这个机构很久以前就该被砍掉了。”塞克斯顿停顿了一下,好让人们领会他的讲话的重要性,“三十五年过去了,我想我们不会找到外星人,这是极其明显的。”“可要是你错了呢?”塞克斯顿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说道:“噢,看在老天爷的面上,坦奇女士,要是我错了就砍我的头。”玛乔丽·坦奇那双患黄疸病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塞克斯顿参议员。“我会记住你说过这句话的,参议员。”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们大家都会记住的。”在六英里之外的总统办公室里,扎克·赫尼总统关掉电视机,给自己倒了杯饮料。正如玛乔丽·坦奇保证过的那样,塞克斯顿参议员上钩了——彻底中了圈套。雷切尔·塞克斯顿目瞪口呆地默默凝视着手里的陨石化石,迈克尔·托兰觉得自己也同样欣喜。雷切尔那优雅脱俗的脸上这会儿似乎渐渐露出一种纯真的惊异表情——像是一个初次见到圣诞老人的小女孩。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他心想。就在雷切尔依然沉浸在这种震撼中时,一位块头特别高大的亚洲人趾高气扬地走到了他们中间来。他是韦利·明博士,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古生物系主任。明是总统聘用的另一位非官方人士。明博士在古生物学方面专门研究业已灭绝的节肢动物和猛蛛亚目生物。他向雷切尔讲解,这种生物给人印象最深刻的特征就是它完全符合达尔文生物分类系统和分类法。如果人们在地球上发现这种生物,会把它归入等足类动物目,和两千种虱目昆虫同属一个纲。然而,看到X光打印图纸上的画面后,雷切尔惊诧得张口结舌。那只昆虫看起来大约有两英尺长。明解释道,在地球上,昆虫保持了较小的个头,那是因为重力抑制了它们的生长。昆虫无法长得太长,超出它们的外骨骼所能支撑的范围。可是,在一个重力减小了的星球上,昆虫就可能进化成大得多的个头。“想到要拍打秃鹫般大的蚊子,真是可怕。”科基开着玩笑,从雷切尔手中取回冰体心样品,偷偷放进了口袋里。明蹙起了眉头,“那东西你还是不要偷走为好!”“放心好了,”科基说,“在取这块化石的地方,我们还有八吨多呢。”眼前的这些数据在雷切尔那善于分析的头脑中翻腾着。“太空生命怎么可能和地球生命如此相似呢?我的意思是,你们说这种昆虫竟然符合达尔文分类原则?”科基用胚种论向雷切尔解释了这一切。胚种论是指地球生命源自于另一个星球的理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地球生命的根本起源就应该与外星生命的相同。胚种论,雷切尔想着,仍旧无法理解其隐含的意义,“如此看来,这块化石不仅证实了生命存在于宇宙的其他地方,而且事实上也证实了胚种论……地球生命源自宇宙的其他地方。”科基满怀热情,朝她飞快地点了一下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可能都算是外星人。”他把手指架在头上,像两只触角一样,双眼斜视,不停地吐着舌头,活像某种昆虫。托兰看着雷切尔,爱怜地粲然一笑,说道:“这个家伙就是进化论的顶峰之作。”雷切尔·塞克斯顿走在迈克尔·托兰身旁在旅居球里面穿行着,感觉有团梦幻般的迷雾笼罩着她,科基和明则紧跟在后面。如今雷切尔意识到国家航空航天局已经找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据。他们这会儿呈献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陨石标本,人们肉眼就能看见嵌入这些陨石中的生物有机体。那可是几英尺长的虱目昆虫!为了帮助主流社会更容易理解此事,总统让托兰制作了一部有关这块陨石的记录短片。雷切尔这会儿才开始认识到总统的计划是多么高明。政治是一种大众传媒游戏,雷切尔立刻就想到了迈克尔·托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会激发人们对新闻发布会的热情,并且使人们相信它的科学性。如果总统的数据出自几个受人尊崇的非官方科学家和本国电视行业最有名的科学名人,持怀疑态度的人就难以对此质疑。而也就是在这时,雷切尔弄懂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身为白宫里负责资料分析和确认数据真伪的情报联络员,同时又是以指责国家航空航天局在航天业上浪费钱财为中心观点来积聚竞选实力的那个人的女儿,她的证词会大大提高这部记录片的可信度。就在这时,雷切尔得知国家航空航天局打算把那块陨石打捞出水面,而想出打捞陨石的办法的则是曼格博士——新罕布什尔大学的冰川学家,总统聘用的第四位,也是最后一位非官方科学家。坐着豪华轿车从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演播室回塞克斯顿办公室,这段路让加布丽埃勒·阿什觉得很长。塞克斯顿参议员坐在她对面,望着车窗外,显然还在得意洋洋地想着那场辩论。但是,玛乔丽·坦奇驾车离去时脸上那副沾沾自喜的满足表情却让加布丽埃勒紧张不安。塞克斯顿的私人专用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在口袋里摸索着找到了手机。他接通电话,和电话那头商量着在他的哥伦比亚特区的公寓里会面的事情。为了这次会面,塞克斯顿竟取消了一切安排,加布丽埃勒着实吃了一惊。加布丽埃勒很想问问那个打来电话的神秘人物是谁,但是塞克斯顿显然有意含糊其辞。然而,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塞克斯顿之前就知道这个电话会打过来。托兰把曼格博士介绍给雷切尔之后,雷切尔惊讶地发现诺拉·曼格尽管说话强硬,脸上却有着讨人喜欢的调皮神情。她留着小仙子式的发型,棕色的头发中夹杂些许灰色,双眼敏锐且机灵——那是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雷切尔喜欢她身上那种钢铁般坚定的自信。诺拉·曼格带领雷切尔绕着塔状装置的底座参观,指着三脚装置下面的钻孔说道:“这些孔都是我们在钻取岩石标本和照射陨石X光时留下的。目前我们利用这些钻孔把许多耐磨损的环首木螺丝放到了下面空着的冰窟内,再把它们旋进陨石里。之后,我们向每个孔里都投进两百英尺长的编织钢丝绳,用工业吊钩钩住那些木螺丝,这会儿我们只是想用绞车把那块陨石给吊上来。这些姑娘们得用上几个小时才能把它拉上地面,不过就快成功了。”诺拉还告诉雷切尔,她们在向上拉陨石的时候,利用镓砷化合物半导体激光器给它加热。诺拉让激光束射向下方,使冰块融化,从而让激光照在陨石上。过于厚重而无法被激光熔化的陨石开始吸收激光的热量,最终慢慢热起来,热到足以使其周围的冰块融化。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人们在吊起这块灼热的陨石时,这块被加热过的陨石在一股向上的力的作用下,融化掉周围的冰,这样就便于向上提。积聚在陨石表面上的冰川融水从陨石边缘向下渗,重新填满了那个冰窟。她还告诉雷切尔这块陨石是块完整的实心冰体,没有任何断层裂痕和冰川崩塌。它自一七一六年落下之后,就一直完好无损地待在冰下。雷切尔听完着实大吃一惊,诺拉·曼格居然知道这块陨石降落的确切年代。这时,托兰走了过来。“郑重声明,”托兰说道,“曼格博士说的一七一六年这个时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国家航空航天局在我们尚未到达此地时,就提出了完全一样的撞击年代。曼格博士亲自钻取冰体心,自己又进行了测试,结果进一步证实了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作成果。”雷切尔很是钦佩。科基补充说道,“冰体心的年代与历史记载相符,这一事实实际上证实了我们看到的恰是历史上记载的琼格索尔在一七一六年所见的那颗流星的一部分。”就在这时,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名工人冲着曼格博士大喊道:“最上面的搭扣快要露出来了!”“参观结束,朋友们,”诺拉说道,“揭晓真相的重要时刻到了。”她抓住一把折迭椅爬了上去,然后放声大喊,“伙计们,五分钟后拉上地面!”在整个旅居球内,科学家们就像是对吃饭铃声做出条件反射的狗一样丢下手中的活,匆忙跑向了挖掘区。诺拉·曼格双手叉腰,审视着她的领地:“好了,我们来把这个庞然大物拉上来。”“靠边站!”诺拉叫喊着,从渐渐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工人们四散开来,诺拉则全局在握,炫耀似地检查着钢丝绳的拉力和排列。“用力拉啊!”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名工人喊道。工人们拉紧了摇柄,那些钢丝绳朝钻孔上方又上升了六英寸。钢丝绳还在继续向上升着,雷切尔感觉大家都满怀着期望一步步地挪向前方。科基和托兰就在附近,他们看起来像是过圣诞节的孩子一样。在离钻孔较远的一侧,身材高大的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劳伦斯·埃克斯特龙走过来,找了个地方观看陨石打捞的过程。“搭扣!”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名工人喊道,“最上面的露出来了!”那些慢慢从钻孔内向上升起的钢丝绳由银色编织绳变成了黄色引线。“还有六英尺!保持陨石平稳!”脚手架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全都屏息肃静起来,就像在降神会上等待着某个神灵鬼怪现身一般——大家极目望去,都想先睹为快。就在那时,雷切尔看到了那块陨石。那块形状模糊的陨石从逐渐变薄的冰下露出来,开始现出本来面目。陨石呈长方形,起初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是随着它融化出一条向上的通道,它的形状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再加把劲!”一名技师喊道。工人们拉紧了那些摇柄,脚手架吱吱嘎嘎地响着。“还有五英尺!保持用力均衡!”现在,雷切尔可以看到陨石上方的冰块逐渐鼓了起来,像是一头即将生产的野兽。在这个凸起的冰块顶部,激光射入点周围的那一小圈表层冰块开始消失,逐渐融化了,形成一个展宽的洞口。“好了,关掉激光!”如气冲冲到来的某位旧石器时代的神明一般,那块巨石在一阵“咝咝”的水汽声中顶破了冰面。这块陨石悬垂在钢丝绳上湿漉漉地滴着水,粗糙的表面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泛着亮光,表面已被烧焦,一层层地现出一片石化造成的深紫红色。陨石有个侧面光滑呈圆形,此截面显然是在急速划过大气层时由于摩擦炸裂而成的。直到这一刻,这个激动人心的事件才算真正打动了雷切尔。悬吊在她眼前的是千万英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的事物,可这其中却包皮藏着一个迹象——不,应该是一种证据——证明人类在茫茫宇宙中并不孤独。人们不由自主地叫嚷着鼓起掌来,就连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也沉醉其中。他轻拍着男女员工,向他们道贺。这位局长转向了雷切尔,他愁云散尽,看起来更高兴了,“如此一来,塞克斯顿女士,持怀疑态度的专业人士是不是就会信服了?”雷切尔不禁微微一笑,说道:“简直要目瞪口呆了。”“很好,那么跟我来吧。”雷切尔跟随局长走过旅居球来到一间宽敞的金属房屋前,这座房屋像是工业用的集装箱。房子上涂有军事伪装图案和钢印字母:PSC。野外安全通讯系统,雷切尔心想。这些移动通讯站可是标准的战地设备。从这里,雷切尔开始了与总统的对话。在参议员办公大楼的三楼,加布丽埃勒·阿什那双修长的腿在她的计算机终端前迈着轻快的步子踱来踱去。屏幕上是一封新邮件,可她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前两行是这样写的:塞奇威克在有线电视新闻网的表现令人钦佩我有更多的情报要告诉你。加布丽埃勒在过去的几周里总收到类似的信息。虽然寄信人地址是伪造的,但是她追踪到了一个“whitehouse.gov”的域名。看来那个向她提供情报的神秘人物是白宫内部人士,但是不管是谁,那人最近向加布丽埃勒透露了许多重要的政治情报,包皮括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与总统私下召开秘密会议那件事。但是,此刻加布丽埃勒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却让她神情紧张。这条信息与以往她接收到的信息都不一样。信息的前两行并没有太让她不安,让她不安的是最后两行:伊斯特约会门,下午4∶30。一个人来。向她提供情报的人以前从来不曾要求见面。但是,这位消息人士在过去两周里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要帮她。毋庸置疑,他或者她能帮上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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