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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1)[英国]麦克斯·毕尔勃姆麦克斯·毕尔勃姆(1872—1956),英国著名讽刺画家、散文家和剧评家。曾就读于牛津大学。除擅长绘画外,他还写够少散文,并取得了较高的成就。后来继萧伯纳任《星期六评论》剧评专栏作者达12年之久,晚年移居美国直到去世。我不会送行。它可是我所认为的世上最难做好的事情之一,对此,你大概也心有同感。送一位朋友从滑铁卢去渥克斯厅可说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但你从来就接不到这种轻松活儿。我们只有当朋友要远行,离去的时间又比较长久时,才被召唤亲赴车站送行。朋友交情越好,送的路程越远,朋友离去的时间越长,我们就越早到达车站,相应的,我们遭遇的失败也就越为惨烈。这种失败的程度恰恰与场合的正式以及感情的深厚程度成杖。屋内话别已十分体面,甚至在门前台阶也不错。我们脸上的表情书写着真切的忧伤,言语里透出恋恋不舍之情,主客双方不觉尴尬或拘谨,亲密友谊更是丝毫无损。如此的送别真可谓完美。可我们怎么就不懂到了这种程度就应该罢休呢?通常情况下,即将远行的友人们总是恳求我们次日早晨不要再赶到车站。但我们知道那不一定是真心话,便也就不听信那劝说的话,还是奔向车站。假若真的听信了朋友们的话,并且照着做了,他们说不定心里还会责怪呢。何况,他们也确实希望能再见上我们一面。于是我们也就按时到达,真诚地去回应朋友的愿望。但结果却,结果却,陡然生出一道鸿沟!我们伸手,可怎么也无法超越,谁也够不着谁。我们哑口无言,像愚笨的动物痴望人类一样面面相觑。我们“找些话题来说”——但哪里有什么话好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离别之景昨夜就已上演了一遍。人还是昨晚的那些人,但从表面上看,所有的又都变了;气氛是如此得紧张,我们都盼望着列车员赶紧鸣笛,及早结束这场闹剧。上周一个冷清阴沉的早晨,我准点赶到奥斯顿送一位去美国的朋友。头一天晚上,我们已经摆设筵席为他饯行,席间分手的离情和聚会的喜庆揉合得恰到好处。他这一去可能就是多年,席上有些人恐怕今世也难得再见他面。虽然说不上完全不受未来所投下的阴影的影响,可我们还是兴高采烈,畅叙了往日情谊。我们既为认识这位朋友而感谢命运,同时又因他的行将离别而遗憾不已。此两种情怀欣然体现,昨晚的离别真是完美!可现在呢,我们在站台上,行为僵硬,极不自然,友人的面孔嵌在车厢窗框中,却宛然属于一个陌生人——一个急于讨人欢心的陌生人,一个情意真切但却又举止笨拙的陌生人。“东西都带齐了吧?”送行的人中有一个打破了沉默。“对,都带齐了。”我们的朋友愉快地点了点头,答道。“都齐了。”紧接着的这再次重复更加明显地暴露出此刻他头脑的空空如野。“那你得在火车上吃午饭了,”我说道,尽管这个预言远非是第一次被提出。“啊,是的。”他用确定的语气回答,然后又告诉大家,列车将中途不停直达利物浦。这句新加上的话可似乎就带来了惊讶。我们彼此对视。“在克鲁也不停吗?”一个人问道。“不停。”朋友回答得简短,甚至都有些不悦了。较长一阵时间的停顿过后,有个人对我们的朋友回了句“行!”,与此同时还点着头,作强颜欢笑状。于是,车外每个人那般点头,吐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单音词“行”,以表谢意。沉默再次接踵而至,多亏我们中的一位干咳了几声打破这沉闷的寂静——那咳嗽当然是假装出来的,但它们却恰到好处地拖延了时间。列车似乎没有立即出发的迹象,站台上还是乱哄哄的。关于解除送别紧张的气氛——无论于送客的,还是于被送的——这个时刻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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