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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力气大,还是把毯子扯走了。我干脆一下子跳下床,双手抱着肩膀躲到我妈身后惊恐地大声喊道:“妈,我要回家,咱回家吧。”我妈和医生说:“没事儿的,不就是一个毯子嘛,快给她盖上。”她从医生手里拿回毯子,把一半毯子铺在冰凉的塑料布上,又把我抱回床上,她环抱着我,确切地说是用胳膊夹着我,我的小脸紧贴在她胸前几乎喘不过气来,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温热、香甜、带着一点点汗味的母亲味道,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我妈折起另一半毯子盖住我的身体,然后俯下身子摸着我的头说:“小羽,别怕,你吃了太多酵母片,医生怕你中毒,要给你洗胃。洗胃就是一根小小软软的管子从你的小鼻孔插进去,把里面的药给弄出来,然后就没事儿了,妈陪你。”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不论是当年我这个8岁的小丫头,还是那个18岁的大姑娘,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体都是一件耻辱的事,哪怕是在救命,我们也不见得就愿意。那时候的农民估计更不懂什么病人隐私,家人觉得姑娘闹出这等丑事什么报应都得承受,大夫要是能把喝药的女儿救活过来就千恩万谢了,哪里还敢在隐私不隐私、尊严不尊严这件事上责怪医生或者和医生计较。诊室里宫外孕的女孩虽然生活在北京,比我小两三岁,但是类似的家庭教育方式让我感到异常地熟悉和亲切,好像一下子没有了距离。我说:“你必须得做化验,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宿舍取钱先借给你,以后你再还给我就行了。”急诊室距离住院医师宿舍走路只需几分钟。我回到宿舍时,我的室友石琳琳已经洗澡上床准备睡觉了,我打开壁柜,数了数包里的现金,只有800块,我问琳琳:“借我200块钱。”琳琳说:“大半夜的,你不是在值班吗?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先别管了,有急用,快给我200块钱。”我很着急,一半是为了筹钱,一半是担心自己暂时的脱岗会耽误急诊室的大事,万一此时有警车开道、出租车送过来一个胎头已经出来一半的急产孕妇生孩子怎么办?“出什么事儿了?大半夜的做什么慈善啊?1000块可不是小数目,咱们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啊,别什么事儿你丫都动恻隐之心,很多悲剧都是社会问题,你管不过来,达才能兼济天下,你这种穷人还是独善其身吧!”琳琳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凭着对我往日的了解和大概的猜测企图劝我收手。我知道她凡事替我着想,就怕我傻里傻气地吃亏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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