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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因为雄性的心高气傲,因为心底深处一点若有若无的自伤自怜,绝口不承认自己不如少昊,可少昊的绝代风华、尊贵身份,和阿珩的天定姻缘都令他深深忌惮,他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阿珩会变心,爱愈重,忌愈重,才酿成了当年的惨剧。
如果刚才他不信阿珩,究竟会发生什么?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传来,蚩尤顾不上再深思盘古灭魔阵的含义,立即收敛心神,快步前行,进入了灭魔阵第四象——灭镜。
一枚碧青的珠子静躺在巨石上,被重重龙骨链条锁缚,墨黑的雷云如山峦迭聚,压在珠子上方,随着一道又一道的闪电,颤颤巍巍,好似就要砸下来。
蚩尤迈步飞奔,“阿珩,我来了!”他衣衫褴褛,浑身伤痕,心内眼内却全是欢喜。
闪电突然增多,就好似无数条金蛇出了洞,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响着,阴暗的天地被映得忽明忽暗。
无数条金蛇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好似一条在迅速长大的蛇,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巨蟒。喀啦啦一声巨响,五雷轰下,水缸般粗的闪电如一条金色巨蟒般击向珠子。
蚩尤飞身上前,护住珠子。
轰——
天雷击打在他背上,他身子痉挛着瘫软在珠子上。
在天地的雷霆之怒前,即使是神力最高强的神族也不堪一击,只是一下,蚩尤就被打得气息紊乱、灵力涣散。
天空的雷云又在凝聚第二次更重的击打。
蚩尤想移动珠子,可珠子如同生长在地上,纹丝不动。
狂风怒号、暴雨肆虐,蚩尤仰头看向天空,黑色的雷云犹如山峰般压下,金色的闪电,一道道若利剑,逐渐汇聚一处,凝结成一条巨大的金色电龙,照得四野灿如白昼。
蚩尤若还有半丝理智,就该明白他挡不住这样一下击打。天雷虽厉,却只会轰击魔珠,他若弃珠逃生,完全来得及。
可是蚩尤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狂笑起来拔出长刀,割开自己的双臂,把灵血注入珠子内,对着苍天,高声咒骂:“她吸血,我乐意给她血,她吸灵力,我乐意给她灵力,关你什么事?谁叫你多管闲事?你敢灭她,我就灭你!”
天雷轰然击下,道道电光打向珠子,蚩尤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竟然举起长刀,砍向电龙,不管不顾地和老天对打起来,“反正你这天丝毫没有道理,昏聩无能,我就毁了你这个天道!”
山峦一般的雷云压下,巨龙一般的闪电击下,蚩尤吐出几口心头血,不惜全身裂亡、魂灵俱灭,凝聚了远超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灵力,刀芒大涨,横亘在天地间,雷云电龙都被逼得速度慢了下来。
可大势难逆,山峦倾倒般的雷云,巨龙般的闪电依旧缓缓迫向蚩尤,压得赤红的刀光在缩小,蚩尤摇摇欲倒,五官中渗出血来,满面血污,长发飞舞,犹如凶魔。
“我告诉你,盘古能创你,我就可以灭你!”蚩尤仰天怒吼,拼尽全力,挥刀斩向苍天,金色的闪电巨龙居然被他砍裂,轰然一声巨响,雷云彻底散开,漫天光华大作,无数闪电像流星一般,嗖嗖地从他周身飞过。他的身体被刺得千疮百孔,血落如急雨,带着天地间激荡的灵气打落在珠子上。
珠子吸足了鲜血灵力,颜色变得赤红,突然砰然一声巨响,红光大作,直击云霄,天地间又是金色,又是红色,光芒闪烁,不能目视,山河摇曳,似乎世界就要毁灭。
少昊比蚩尤晚到一步,进入灭魔阵第一像死镜时,同样遇到了二十四个金甲神。
他与金甲神缠斗了一会儿,和蚩尤一样很快就发现金甲神的缺陷,打败他们不难,可是想快速打败他们却很难,而想救阿珩就必须快。
思谋了一瞬,少昊突然变幻身形,自己也化作一个金甲神。水是万物之源,可随意变幻形态,少昊修炼的是水灵,自然而然也就具有了模拟万物的能力。她神力高强,变幻的金甲神没有丝毫破绽,就是黄帝亲来都看不出真假。
二十四个金甲神茫然了,彼此看看,的确多了一个。突然一个狠狠打向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回击,又打中了另一个。不一会儿,只看金甲神彼此打成一团,他们每一下击打都重若千钧,阵法内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等风沙平息,金甲神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全部支离破碎,只有一个站立在中央,毫发未伤,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身形变回了少昊。
少昊看着满地残裂的石块,摇摇头,“毕竟不是血肉之躯,没有灵智机变!”
接着便提布踏入了灭魔阵的第二像——生镜。
漫天风雪,凄凄而下。少昊一边戒备地走着,一边琢磨,为什么此像叫生镜?
他的神力都用来对抗寒冷,前方风雪弥漫,看不到一丝出路,少昊只能一遍遍回忆着高辛的放灯之夜,想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灯,温暖、壮美。
每一盏灯都是被一个人点燃,给予了另一个人温暖,他在守护这些灯,守护着他们的温暖,可他的灯呢?谁为他点燃过灯?谁愿意给他一点温暖?
天越来越冷,他却找不到一盏为他而燃的灯,暴风雪中,所有的灯都一盏盏熄灭了,黑暗寒冷铺天盖地地袭来,就好似再次经历了生命中所有的残酷冷漠。
母亲死时,父王承诺会好好照顾他,可当常曦部把一对美丽的姐妹送进宫后,父王忘记了母亲,也忘记了对母亲的承诺。父王的儿子越来越多,他见父王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他满怀期待地等待很久,等来的却是宴龙的母亲大常曦氏,笑吟吟地告诉他,父王陪宴龙、中容他们玩累了,正在休息,让他先回去。有时候,他叫父王时,会突然担心,父王还记不记得他。从小照顾他的嬷嬷竟然奉常曦氏姐妹之命一直给他下药,并不是致命的药粉,只是会慢慢损害他的智力,日久天长,他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差,会越来越笨,笨得完全没有办法和宴龙再争夺王位。他以为父王会为他做主,满腹委屈、天真地把一切都告诉了父王,可是常曦氏的眼泪、假装自尽,让父王反过来斥责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意图谋害母妃。他这才发现这座从小长大的宫殿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得漂泊民间,在打铁铺的熊熊烈焰中寻找一丝丝温暖。他很努力地做好一切,想做一个百姓心中的好王子,父王的好儿子,可父王却因为他的努力越来越猜忌他……
五神山的冰冷无情让他喘息都困难。
太冷了!身上、心里都没有一丝温暖!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他点一盏灯?
他看到了母亲,在黑暗的尽头向他微笑招手,似乎在说:过来吧,孩子,到娘的怀里好好睡一觉。他微笑着走过去,走向最深的黑暗,走向永远的沉睡。
一步又一步,就当整个人都要沉入黑暗时,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喉头涌起了一阵酒香,心头竟然涌起了一点点温暖。
他茫然地回头,风雪密布,天地阴晦,很远处似乎有一点点渺渺火光,有个人烤着火,喝着酒,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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