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一朵桔梗花 - 白莲寺(3)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白莲寺(3)
  刚要上中学的一段期间,我开始怀疑在我记忆的景象里,母亲所砍杀的,是不是父亲呢?如果光根据我的记亿里的感受,我无法辨别事情的孰先孰后,不过我倒觉得,母亲砍杀一个男子的画面,和庙焚烧的画面,在时间上很接近,像是接连发生的。而从母亲的样子,我觉得她似乎并没有去坐过牢。
  这么一来,母亲行凶的现场,该只有一个少不更事的我是目击证人了。那么母亲的罪行,岂不是还没有被发觉吗?换一种说法,母亲不就是完成了现今所谓的r完全犯罪”吗?是不是母亲把父亲刺杀了,然后为了湮灭证据,在正殿放了一把火,使父亲的死成为葬身火窟?
  有时,我瞧着母亲握住小朋友的手敎他们写字,或者坐在廊子上摇着团扇,看着尾后院子里渐渐降落到草丛上的夕闇,还有洗澡后懒懒地抚摩着泛红的脖颈i看着母亲那安详的脸,忽然地会有疑云涌起,禁不住地悚然而惊。不管母亲装着如何平静的脸,终究是隐藏着过去的一椿罪行的女人的脸。母亲杀死了父亲,这是可怕的想象,可是我不能断定绝无此事。
  但是,不久发生了一件小事,把我的疑惑打清了。
  进了中学那一年夏季,我从学校回来,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廊沿上吸着香烟。华丽的衣服有些地方破了,油腻的头发胡乱地束成一把,年纪大约有四十了吧。
  “你就是阿末姐的儿子吗?”
  女人把微暴的圆眼瞪在我身上这么问。我点点头,她便又说:
  “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好像是感冒吧,喉咙缠着绷带,嗓音沙哑。母亲好像是出去了 。
  我上去放了书包皮,在房里一角坐下来。那人又老实不客气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 。
  “你妈妈是凶手,你知道不?”
  接着又说:
  “她杀了我的老公。跟我老公干了好事,末了把人给杀死了。记得不?不是说,你从头到尾都看到的吗?村子里的人都说,你身上溅了好多血。那是我老公的血啰。”

  女人说着这么可怕的话,另一面若无其事地伸过一只手,抓了抓裸露出来的脚。当女人正要开口再说话时,母亲回来了。把晚餐所需的东西装在购物袋里,站在门后,看到那个女人,面色突变,却也没说什么就上去,这才面向那女人落座。
  “请问有什么事?”
  母亲凛然正色地说。
  女人微微扭歪了嘴,轻笑着说:
  “妳呀,可真会躲,不过总算让我逮着了。妳可以瞒过警察,我嘛,可没那么好骗。我问妳,是不是怕我,才带着这孩子东躱西藏的?”
  “我为什么躱?我才没有必要躱。”
  “哎唱,杀了我的老公,还说这种话。”
  “那不是我的过错。警察早已调查清楚,证实过了。那种场合,只好那个样子。”
  “说得好听!”
  女的倏地起身,嗓门也大起来了 。母亲微白着脸向我说:
  “史朗,你到外头去玩。”
  当母亲取出荷包皮想掏几个小钱时,女人好像更加地被激怒了。把拖鞋一甩,冲到榻榻米上,
  顿抖着身子说:
  “就让这孩子也听听好了。不,问了他,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吗?他可是从头看到尾的证人呢。”
  “这孩子什么也没有看到。”
  女人就像要摸过来似的,母亲抱住我,避到纸门边重新坐好。
  “而且这孩子还那么小。”
  “看到的,全看到的。不是说警察来到庙的时候,这孩子浑身是血吗?这就是啦,他看到了一切。母亲把男人拉进棉被里,乐够了,然后把人家——就是我的老公呢,干掉啦。”
  女人吼叫般地数说着,可是母亲没让对方说完,恍若从水里无声地浮上来般地,静静地起身。那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剪刀。
  “请妳回去。”
  就像回应母亲静静的嗓音般,剪刀闪露出一道冷光,切过了夕闇。
  “请回去,也请不要再来。”
  女人似乎没有料到母亲这一着,给震慑住了,立刻收敛了方才的气势,不过也还在嘴里唠叨了一阵,这才冷笑几声,用力地关上玻璃门急步离去。

  女人粗鲁的木屐声在巷子里消失后,刚才还站得比手中的剪刀更尖锐的母亲,无力地在榻榻米上瘫下去,并把我紧紧地抱进怀里。好像就在这时候,剪刀口划过了母亲的手指头,从食指渗下一滴鲜红的血,淌在我的眉毛上。母亲的眼光好像投到远方去了,静静地思索了 一会儿,这才伸出那根食指,恰似用指头来描画墨水一样的描摩血渍,自语般反反复覆地说:
  “这样也好,史朗,这样也好。”
  这小小指头的动作,我也有个记忆。我就坐在散落着一堆胭脂、白粉、眉墨一类东西的中间,母亲正在用粘粘的什么东西涂在我的脸上。化妆——母亲是在我这男子的脸上化妆吗?母亲的眼睛挨得好近,它们蕴含着一抹紧迫的光,定定地凝注在我的面庞上。我仿佛记得不只是一次,而是有过好多次同样的事。
  当我在深渊照见了自己脸的时候,也许就是看到涂上了白粉的奇异少年的面孔——我一面感到血液在眉毛上粘粘的,一面想着这些。由于女人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我明白了母亲所杀的并不是父亲,这倒使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没错,就在父亲葬身火场以前,母亲杀死了别的男人——虽然还少不更事,但却也感觉到那男子和母亲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污秽的关系,而血案也就是它的结果。这么一来,便可以察知母亲之所以未身陷囹圄,乃因母亲有正当理由受到采纳,免去了刑罚。
  以后女人没有再出现,不过第二天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傍晚时分,玄关那边有了什么声响,我便出去一看。那里早已没有人影,可是廊沿上却搁着一束花。夏天的残阳红红地斜照在地板上。就在阴影下,白色的花\好像是微微变弱的火焰,被裹在薄闇里。是睡莲花。白色的花瓣恍似一层层的火,互相簇拥在一起。似乎是刚刚出水的,有露珠在闪亮着。

  “怎么啦?”
  母亲也出来了,看到花,大惊失色了。前一天那个女人的样子还历历如在眼前,也是因为如此,所以眼前这一来不见人影,也未闻声响就给留下来的花,才更像是无言地在诉说着什么寄异的话,令人觉得阴森可怖。后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学插花的学生之一送来的,可是母亲当下就苍白着脸,连忙不穿拖鞋就下去,张开双手把花扒过来,走到巷子里扔进前面的水沟。母亲绝少这么慌乱,因此着实使我吃了 一惊,更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这时掠过我脑际的记忆,牢牢地搂住了我的心思。
  直到十二岁的这个时候,我都从未想起过,是我幼小时有着有关花的一个奇异的记忆。原本完全忘怀的场面,因为母亲的这番样子,鲜明地复苏过来了 。
  是好像地牢的地方。想不起是早上还是傍晚,红橙橙的阳光栉成格子纹,给坐在里面的母亲的衣裳染上色彩。那像牢房的地方,下面是泥地,母亲蹲在一隅,把背朝向我。一绺发丝垂落在顿上晃荡着,那是因为母亲在挖土的缘故。我微微地可以看到母亲的手在动。白白的手指沾上了许多泥污,而当手指停下来,便在袖口里隐去,取出白白的东西,扔进挖开的洞里。起初,我还以为那是人的手,猛然一惊,不过马上明白过来是花。不晓得母亲是不是在袖子里藏着好多好多的花,一次又一次反复着同样的动作,终于把那个坑洞\满,花瓣都溢出来了 ,这才像小孩在玩泥土般地,让手上的泥巴从指缝掉落,把花埋掉。花受了泥土的重量,窸窸窣窣地响着,像有生之物般地弹着,渐渐地沉入泥土下消失了。
  看到母亲把花扔进水沟,我觉得记忆里母亲掩埋的白花,可能也正是睡莲。
  那牢房样的地方,我想说不定就是庙里正殿的下面。
  我明白母亲是在埋葬花,并且还是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然而母亲又为什么有这种举动呢?这是我百思不解的事。
或许您还会喜欢:
伊迪丝华顿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作者:伊迪丝·华顿脱剑鸣译在我还是个小女孩,又回到纽约时,这座古老的都市对我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父亲的书屋。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能够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一旦走出家门,走上那些简陋单调的街道,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或一座雄伟的教堂或华丽的宫殿,甚至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人联想到历史的东西,这样的纽约能给一位熟视了无数美丽绝伦的建筑、无数地位显赫的古迹的孩子提供些什么景观呢?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当中, [点击阅读]
伦敦桥
作者:佚名
章节:124 人气:0
摘要:杰弗里。谢弗上校很喜欢他在萨尔瓦多的新生活。有人说这个巴西第三大城市非常迷人。这确实是个充满了欢乐的地方。他在瓜拉球巴海滩正对面租了一套豪华的六居室别墅。在这里,他每天喝着甘蔗甜酒和冰镇啤酒,间或去俱乐部打打网球。到了晚上,谢弗上校——这个绰号“鼬鼠”的变态杀手——就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在这座老城阴暗狭窄、弯弯曲曲的街道上开始了狩猎。 [点击阅读]
伯特伦旅馆之谜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西郊地区中心,有一些小巷子,除了经验丰富的出租车司机以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出租车司机们能胸有成竹地在里面游弋自如,然后得意洋洋地到达帕克巷、伯克利广场或南奥德利大巷。如果你从帕克大街拐上一条不知名的路,左右再拐几次弯,你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一条安静的街道上,伯特伦旅馆就在你的右手边。伯特伦旅馆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战争期间,它左右两边的房屋全都毁于一旦,但它却毫无损伤。 [点击阅读]
低地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站台上,火车喷着蒸气,亲人们追着它跑过来。每一步,他们都高高扬起胳膊,挥舞。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车窗后。窗玻璃的下沿到他的腋下。他在胸前持着一束白色碎花,神情呆滞。一个年轻女人把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从火车站拽出去。女人是个驼背。火车开进战争。我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父亲躺在房间正中的棺材里。房间四壁挂满照片,看不到墙。一张照片中,父亲扶着一把椅子,他只有椅子的一半高。他穿着长袍,弯腿站着,腿上满是肉褶子。 [点击阅读]
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结局(1)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名字叫爱迪的人,故事从结尾处爱迪死在阳光下开始。从结尾开始讲一个故事,似乎颇为奇怪。但是,所有的结尾亦是开端。我们只是当时不知道而已。爱迪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小时,像大部分其它时间一样,是在“红宝石码头”——壮观的灰色大海边上的一个游乐场里度过的。 [点击阅读]
你好忧愁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这种感情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索绕不去,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之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这是一种如此全面,如此利己的感觉,以至我几乎为它感到羞耻,而忧愁在我看来总显得可敬。我不熟悉这种感觉,不过我还熟悉烦恼,遗憾,还稍稍地感受过内疚。今日,有什么东西像一层轻柔的、使人难受的丝绸在我身上围拢,把我与别人隔开。那年夏天,我对岁。我非常快乐。“别人”指的是我父亲和他的情妇艾尔莎。 [点击阅读]
侏罗纪公园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在最初的不规则零散曲线中,几乎看不到基本数学结构的提示。||迈克尔·克莱顿几乎是乐园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大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足七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眼前路上的景色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以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朱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 [点击阅读]
侯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一R侯爵夫人可不是才智横溢的,尽管文学作品里,凡是上年级的妇女无不被写成谈吐妙趣横生。她对样样事都无知透顶,涉足上流社会对她也于事无补。据说饱经世故的妇女所特有的吐属有致、洞察入微和分寸得当,她也一概没有。恰好相反,她冒冒失失,唐突莽撞,直肠直肚,有时甚至厚皮涎脸。对于一个享乐时代的侯爵夫人,我能有的种种设想,她都统统给破坏了。 [点击阅读]
假戏成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点击阅读]
假曙光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懒洋洋的七月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马鞭草和樨草的清香。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淡黄色的碗杯,里面漂浮着几枚大草霉,在几片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那么鲜红。那是一个乔治王朝时代的老碗杯周围棱角很多,折射出错综复杂的亮光,雷西的两只手臂正好刻印到狮子的双头之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