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秋二耍了一点把戏,硬是混进王三拐的房里,把王三拐和旲永芳两1在床上按倒,赤条条地捆了起来。派人报信给吴老太爷,听候发落。吴老太爷听到把这两个狗男女在床上捉到了,狞笑一下说:“好,照规矩办。”
我们吴氏家族从祖辈人传下来一千规矩,女人凡犯了族规,和人通奸,被双双捉住,照规矩就是沉河。不过沉河之前还要经过种种手续,然后明正典刑。吴老太爷叫两个秋二把这对男女赤条条地嘴对晡捆了起来,用被单包皮了身子,迭放在一大鸳兜里,抬到吴氏宗祠里去,丢在石坝上。然后由族长吴老太爷召集吴家各户家长到祠堂里当着祖先的神主脾的商前开会。宣布吴永芳犯了族规。要她家和王三拐家拿岀钱来,置办三牲八品,抬到祠堂,合族人向袓宗上供1由族长宣读了告袓宗的祭文。祭文里无非是说吴门不幸,甾了妖孽,乱了族规,理当严惩6大家在族长带领下,祝告了夭地和袓宗神灵后,吴老太爷庄严宣告,“把奸夫婬妇拿去沉河!”
对怜这一对男女青年,不懂得怎么“搞自由”,糊里糊涂犯了族规,招来杀身之祸。他两个面对面赤条条捆在一起,虽是裹了被单,巳是羞得无地0容,哪里还敢哭一声哼一声,只有听侯发落。大家用脚去踢一顾,吐一顿口水,羞辱一钡,才到了举行最后的大典沉河的时候。他们两个被抬到河边的船上纟在他们的背上绑一个石失磨墩。等到半夜子时,甶族长验明正身,把两个人连同磨墩,抛进河里,连泡泡都没有冒一个,便沉入河底了。于是沉河的传统典礼告成,吴老太爷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但是不是所有吴家大湾的人都高兴的,也不是旲氏宗族所有的人都高兴的。大家感觉到这到底太残酷了。何况时代的确变了,外面的自由之风,不管吴老太爷怎么封锁,还是传了进来。男女之间搞自由恋爱,为什么就是死罪?即使是婚前同居了也不至于犯了死罪呢!但是谁也不敢说,吴老太爷是这一湾的铕神领袖;而这精神领袖又是建立在这一湾在经济上由他统管政治上由他统领的基础上的,谁也把他莫奈何。
不过在这吴家大湾里,不信邪的人也有。头数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穿起草鞋就搬家”的当长工的青年。佛们感到这个吴老太爷太专横,太顽固,总之,太可恶了。非得要整治他一下不可。他们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就找到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
前面说过,想必你们还记得,吴老太爷有一个女儿名叫吴永洁的。吴永洁年纪轻轻,才十八岁就守了寡。吴老太爷耍保持清白门风,坚决要他女儿守节,不准再嫁,给她许了一个贞节牌坊,扬名久远。但是这个女子太年轻,实在守不住。对于遥远的名声,没有兴趣,对于眼前身受的痛苦,却有切肤之痛。她想要出去到省城上学,重新找一个男人。可是吴老太爷坚决不准出去,这便断绝了她的出路了。
吴老太爷为了加强对于这个女儿的礼教教育,叫她去找正在为之立贞节牌坊的吴王氏,他以为吴王氏要保持立贞节牌坊的荣誉,会好好教训他的女儿。谁知道,前面已经说过,吴王氏不埤没有教育吴永洁坚守贞节,反倒告诉她年轻女子守节是最痛苦的事,劝她不要为了立贞节牌坊的虚名,一生受孤寂之苦。吴王氏的这一堂现身说法的教育,对吴永洁影响最大。她下定决心不再守节,她想远走高飞既然不可能,她就要在本地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不顾她的老太爷的反对,造成旣成事实再说。是吴老太爷叫两个秋二去把王三拐和吴永芳一对男女青年捉起来的时候,吴永洁已经在本地物色到一个如意人,一个姓吴的远房本家青年。他是一个破落了的书番之家的后代。他们在一次偁然的机会认识后,便一见如故,很快就打得火热,暗地里已经有了一些往来。本地有些青年是看出来了的,都替他们打掩护,觉得他们两个是理想的一对。在吴老太爷家里当长工的几个靑年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对于这位寡妇小姐,敢于冒犯她家的家规,不怕族规的严厉惩罚,坚决不再守节,要自由地找一个如意男人,是表示同情的。对于她不顾一切的勇敢劲儿,甚至还有几分慨服。所以有时侯那个远房姓吴的来这里找吴永沽,就是以到这里来找长工青年耍的名义,和吴永洁在长工房里幽会的。上上下下,可说就是瞒着旲老太爷和他的那两个包皮打听秋吴永洁估量了形势,她要向她的父亲提出来和这个姓吴的远房青年结婚,必然要遭到最严厉的反对,特别是和本湾本族姓吴的青年结婚,那更是乱伦的事,大逆不道。本来出了五服的同姓是可以结婚的,但是吴老太爷决不能容忍同姓结婚。这样一来,吴老太爷虽然为了掩盖自己的家丑不外扬,不会把女儿怎么样,但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撵走这个远房青年,甚至于会摘死他。吴老太爷心黑手狠,是千得出来的,不然他怎么能在这吴家大湾成为太上皇?这样一来,摆在这一对青年男女面前的只有一条辂,逃出去。不过也不简单,一来那个青年腰无分文,吴永洁不可能弄到很多钱,没有钱,他们的腿不长,飞不到好远,这样吴老太爷的腿长耳目灵,很容易把他们两个追回来。追回来后,估计吴老太爷倒不敢公开把他们两个绑起来,拿去祭担宗,然后沉河。但可能把这个男青年害死,强迫吴永洁削犮为尼,到尼姑庵去守一辈子的青灯,丄当他们两个谋划他们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发生了吴老太爷把王三拐和旲永芳捉来沉河的事。他们俩听到这个消息后,恨透了这个礼教的杀人恶魔,同时又害怕灾祸要落到他们两个人的头上来。
正在锋徨无计的时候,吴老太爷家里两三个长工青年来找那个远房青年商量来了。:他们叽叽咕帖商量了半天,到底找到了一个很“绝”的办法。一方面达到了长工青年们想要狠狠地矂一下炅老太爷的皮,破一破他的礼教,一方面让这一对青年从此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
这个远房姓吴的青年,很犹豫了一阵子,而且没有和吴永洁一商贵,不知道她肯不肯干。他说,“你们倒是狠狠地取了吴老太爷的皮,但是我们两个被绑起来,弄到祠棠去,丢人现眼,也太难堪了。”
—个叫吴二的长工青年说,“那有什么?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自由恋爱,仑惜合理,大家都同愔你们,赞助你们。我们都恨透了吴老太爷的那一套野蛮的族规,想打破它。你就是被绑在一起,也不算耻辱,却老实羞了吴老太爷,叫他当头挨了自己一
另一个长工青年说,“你们被我们绑起来,是蒙住脑売和身子的,准也看不到你们,怕什么。我们不准哪一个来走近你们,欺侮你们。“
但是这个远房姓吴的青年还有顾虑,要是他们两个被绑着磨墩拿去沉河,绳了的活扣没有弄好,一下子真的两个都沉到河底去了呢,岂不淹死了?另外一个叫王三的长工青年说:“决不会的。我们拴的活扣万无一失,一下水,么墩就分家,掉进河底,你们两个就漂到船后去,我们有两个人在水里等你们,把你们送上一条等在后面的小船。”
看来青年们想的办法十分妥帖,远房姓吴的那个青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他不知道吴永洁肯不肯照这个计策行事:他说他要去和吴永洁好好商量一下。
出乎这个青年的意外,吴永沽没有迟疑地同怠这个逃走的计谋。甚至丁她最后说,“就是他们真的把我和你拿去仗了河,我也乐意和尔一起去死。”这就说到极点了,那个男青年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一场有趣的金蝉脱壳的好戏,就在那几个聪明的青年长工的精心策划和导演之下,一蒂一幕地演出来了。
头一幕是那个叫吴二的长工青年紧紧张张的样子,跑到吴老太爷的上房去,对旲老太爷说"老太爷,有件事向你报告。”他卖关子似的不肯说了。
“你惊风扯火地跑来,有啥子事?”吴老太爷闷。“我不好说。”吴二故作神秘的样子,又纠正自己的话,“我不敢说/
“有啥子不奵说,不敢说?你说,我给你兜起。”吴老太爷还以为是什么扯皮的事。
“我说了,老太爷莫在意,是幺小姐的事。”“幺小姐咋了?”老太爷不知道这个守寡的小女儿怎么样了。“她犯了老太爷的律条了。”吴二终于说出口,“她跟远房那个老屋院子的吴……吴少爷……勾……勾起……”他用两个指头互相勾在一起。
“咹?”吴老太爷万没有想到吴二来时他报告的是这么一件事,关于小女儿的丑事。
“你胡说。”他怎么能相信自己这诗礼人家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丑事。
“都已经被捉双的捉到了,绑在一起,外面都已经闹喝了,呵呵连天的。”吴二客观地报道了情况。“在哪里?”
“在那个吴少爷的屋里头。大家在吼,耍严办,要沉河,说这是吴良家族祖传的老规矩,是老太爷不久前还实行过的老规矩。”吴二好似老实反映大家的意见,其实都是他自已编的话。
“这还得了!你先去,我就来。”吴老太爷简直象被五雷轰顶,晕头转向。这个小毐妇怎么这样不要脸,背着他干这样丢人的事,又给人家捉住了呢?
“大家说,等你老人家来,不来不散。”吴二又威胁老太爷一句,才走开了。
怎么办呢?去,不好,不去,又不行。咋的偏偏在他才惩办了一对,自己的女儿竟敢来冒犯?他只好去看个究竟,叫两个秋二扶住,到老屋陴了‘里。
他才跨进大门,果然围了一群人,在看稀奇,果然地上用被单捆住两个人。他不敢走拢去,示怠一个秋二走拢去看个究竟。这个秋二挨大家靠近,从被単缝看进去,不错,是么小姐,还有那个老屋院子的吴少爷。秋二回转来在老太爷耳边嘀咕两句,老太爷的脸色就变丫。
―个青年对吴老太爷说:“成双成对捉住了,老太爷看咋办?”
“要严办,沉河”几个宵年在嚷嚷,其中就有长工王三。跟着还有起哄的幸灾乐祸的声调。”照老太爷的规矩办”形势是这样的逼人,老太爷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大家等着他发出他的权威命令,然而这是多么难出口哟。他在琢磨,幺女儿的丑事显然是真的,如果是被人无理捆绑,她在被单里听到她老太爷来了,岂有不叫喊的道理?现在这两个贱人一句话都不哼,是羞得无话可说了。真是两个该死的下流胚子,这个女儿哪里还能容得?他要不严办,以后的事,他还能说得起话吗?他的礼教的大防,不是要从他的小女儿这里打开缺口,一浪千里吗?他的权威和偁像岂不是都要垮塌下来,成为不值半文的一堆烂泥吗?……他的脑子以最高速度转了几个圏圏,接着他的眼睛向一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中间那个捆着的被单上去,闪出凶光来,传声音却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照老规矩办!”
“照老规矩办1照荖规矩办!”一片欢叫声。吴老太爷被那两个秋二扶着回去,几乎连步子都踩不稳了,偏偏倒倒的。
第二幕戏的演出在下午。照上一次的老规矩,三牲八品抬到吴氏祠堂里去,捆着一对“奸夫婬妇”(靑年们却不这么叫,是真正情投意合的好一对呀)抬到祠堂石坝上。合族的家长都来了,行礼如仪,念了告祖宗的祭文,宣告了惩办这一对男女的办法:沉河!
仪式完成,只等昊老太爷宣布,抬这对男女到大河边的船上去,等候半夜子时,绑上磨墩沉河了。但是吴老太爷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不动,他忽然宣布:
“抬回我家的堂屋去,我先要拿他们来家祭,晚上再抬到大河船上来。”
大家为这个意外的宣布吃惊,但是道理却是光明正大的,先抬回他家去,拿他们去办家祭嘛。于是第三幕戏的演出以前,插进了一幕过场戏。这对男女被抬进旲大老爷公馆里的堂屋去了,除了吴老太爷,两个秋二和长工青年,自然谁也无权跟着去肴热闹。炅老太爷叫关起门来搞家祭。
一等大门关了,吴老太爷么蹭到天黑都没有搞什么家祭。除开家里人,连长工也无权踏进他的堂屋了。
到底要捣什么鬼?长工宵年们在议论,谁也猜不透。的确,吴老太爷的脑子的运转速度不是一般人能够踉得上的,脑子里转一圈便是一个主意,何况他今天在祠堂里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阁阇了。
他偷偷把两个秋二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阵,叫他们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去了。临出门时他再嘱咐:“就说我有急事请她来。”接着他又悄悄说:“把贱人关在黑屋里。装进袋子去的吋候把两个人的嘴巴都塞上棉花。”
到了晚上二更过后,吴老太爷宣布家祭已经祭完,叫把两个捆在被单里的贱人抬到人河船上去,准备沉河。愿意来看热闹的人们都只能站在毋上,不准上船。今天吴老太爷却说他要亲自去船上坐镇,看来比上“次还要严重些,上一次他站在岸上,听到扑通一声,把人丢进大河,便回家了。
―切准备停当,只等半夜子时一刻,这最后一幕压轴戏就要演出了。船上的和岸上看热闹的人都耐心地等着。长工吴二王三几个人是执行沉河的人,却并没裔消停,把磨墩捆在被单包皮上,偷偷地把被单包皮上捆的绳子松开来,打成活扣,对磨墩也是一样。他们已经有两个人从舵后边下了水,吊在舵上,只等球沉河的人一下水,游到他们身边,便托着游走,到下边不远等着的小船边去托上小船,便万事大吉,但是今晚上可怪,吴老太爷不仅上了大船,而迀叫那两个秋二也在左右抉着他。吴二很担心,如果他要亲自来检查那被包皮绳,一提就会散包皮,磨墩也会分家了。这样就会现了相,一切计谋都会破灭了。这怎么办?虽然他们还可以等吴老太爷检查了,重新捆好,在放下水时,拉住活扣,叫磨墩不致于吊住被单包皮沉底。伹是就怕吴老太爷叫那两个秋二来掉包皮和捆磨墩,他们就做不了手脚了。这就坏了。吴二失悔没有把这个关节考虑好,现在很被动了。
吴二王三他们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偏偏出现了。吴老太爷很当一回事地走到船板边,对吴二说,“时辰快到了,把捆的绳子都弄好。”然后对那一对捆着的男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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