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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盘集 - 我的礼拜今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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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礼拜今日结束
  他们是密咒驱逐的下等人,被经营礼拜的商贾拒之于神殿之外。
  他们在神住的地方——一切樊篱外面质朴的虔诚的阳光下,繁星闪烁的夜空,鲜花怒放的林野,亲人离别、团圆的深沉的情感里,寻找着神。
  建造高墙重门,因袭的模具浇铸的瞻仰神明的仪程不容他们掌握。
  多少年我望见他们的苦修者,独自披着晨光立在莲河畔。
  莲河毫不犹豫地冲毁坚固的神庙的墙基。
  我望着他弹单弦琴,泛舟民谣之河,行进在寻觅心中人的幽静的路上。
  我是他们中间的诗人,我不懂经咒,不遵守种姓法规,我的祭品送不进神的监狱。
  拜神的信徒出庙含笑问我:“你见到了你的神?”我说:“没有。”他觉得奇怪:“你不认识路?”“是的。”他又问:“你没有种姓?”“是这样。”我答道。
  一年年过去;今日我扪心自问,“谁是我的神?我膜拜了谁?”
  我在别人的口中听见他的名字,我在各种语言的经典中读他的故事,我想象我皈依了他。
  我之所以一直膜拜他,是因为我将证实他可以为我接受。
  可我发现生活中无法证实。因为我不懂经咒,不遵守种姓法规。
  行至关闭的庙门口,我的礼拜飘向地极——一切樊篱之外,繁星闪烁的夜空,鲜花怒放的林野,亲人离别、团圆的情感的崎岖道路。

  孩提时我在欣喜的心中,获得地球诞生的原始经咒——
  光咒。
  我独坐在我花园的苔藓斑斑的残垣上,抚弄椰子树枝的缨络。
  从太初生命的火泉溅起的荧荧浪花,给予我的脉管无可言喻的搏跳。
  元古模糊不清的信息,暗暗撼动我的知觉,太阳古老的浩大的气体中包含我躯体放射的难以描绘的光线。
  注望庄稼割尽的田野,我在我血液的流动中,听见光的无声的足音,在前世旧岁的旅途中随我而来。
  当我想到在光的创造的圣地,那亿万年前我曾酣睡过的光焰中,我如今清醒地生存着,我的心惊喜地扩向无限时空,在那苏醒的喜悦中日日自行完成我的祭拜。
  我不懂经咒,我不遵守种姓法规,我不晓得礼仪之外,自然而然遗忘的祭拜对着哪个方向。
  童年时我没有游伴,我出神地遥望远方消度时日。
  我出生在悖违习俗、不受称道的家庭,抹掉了陈规的标志,推倒了陈规的壁垒。
  街坊的房屋有重重围墙,我是外面一个姓名无人知道的孩子。
  他们造了稠密的房子——我从远处观望他们的路上人来人往,我不接受种姓,种姓的行列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囿于礼教的人不承认我是人,所以我无友的游戏在数条路的交叉处进行。

  他们撩起长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走过。
  他们按照教典的规定,采集拜神的鲜花——把同一轮太阳的照耀下,世代繁衍的万国的花卉,留给了我的神。
  我在团体中受到怠慢,在无墙无人守卫的客房里,我怀着万民欢聚的渴望日夜徘徊。
  住宅区外面我结识的恬静的友人,来自伟大的历史时代,带着光华、武器和崇高的信条。
  他们是苦修者,是战胜死亡的英雄,与我同姓,与我同族,与我亲密无间,在他们的圣洁中我得以圣洁。
  他们是真理之路的旅人,光明的探索者,他们拥有不朽。
  越过所有的国界,我遇见在窄圈里丢失的人。
  我合掌对他说:“呵,永生的人,万民的人,从烙上差别的印记的狭隘的狂妄中,拯救我吧!
  “呵,伟人,你无比光荣,从黑暗的彼岸望着你,我没有种姓,不遵守种姓的法规。”
  春天,娇美的情人般的女性,走进我无伴的花林,为我的歌配曲,给我的韵律以舞姿,把琼浆注满我的梦。
  心海涌腾起的洪波漫过沙滩,淹没一切情话,口中说不出她的名字。
  她站在树底下,回眸看见我惶惑、愁楚的面孔,快步走到我身旁,双手捧着我的手说:“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琢磨着今日为何相遇。”

  我说:“两个不认识之间,你我共筑永恒的桥梁,这个谜底在茫茫宇宙的心中。”
  我爱她,温存地围绕她的爱情之流,颇像乡间常见的浅清的小河,极慢地流向情人每日藏身的平坦岸边的树荫。悭吝的旱季使它瘦弱,慷慨的雨季使它丰韵。在谦卑的幕布下,它像不甚夺目的普通的妻室,时而受到嘲弄,时而得到宠爱,时而受到打击。
  我的爱情的支流,溶和苍海博大的暗示。
  高贵的佳人沐浴完毕,从海底升起,作为无量的遐想,进入我的身心,完美了我和我的心志;在我理性的幽秘的深处,点明永别的华灯。
  借助灯光,我看见她在无限的美中,在春天花丛的波澜中,在希苏树摇颤的嫩叶的闪光中,我听见她快捷弹拨的弦乐。在时令的舞台上的光影中,我看见她挥动变幻的彩色纱巾正在跳舞。
  我看见她端坐在天帝左面历史创造的御座上;当“美”受到亵渎,受到酷虐的秽物的侵染,她的第三只神眼里,喷出毁灭的烈火,焚毁瘟疫的温床。
  我的歌曲里一天天储存创造最初的奥秘——光的四射,和创造最后的奥秘——爱的甘露。
  我不懂经咒,不遵守种姓法则,在各种庙宇的外面,从天界到人间,对空中头罩光环的人和心里的人,我充满喜悦的礼拜今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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