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上一层楼
　　时光进入到第二年还债时分，春节几天，终于不用连轴转，也没有债主的电话骚扰，我要安静想想一些发展问题了。北京装饰市场又经过一年捶打，新进市场的装饰公司好比忽如一夜春风来，竞争比去年更加激烈。这类新公司根基浅，倒还不惧，但市场老牌公司却是心头大患。我进步，人家也在进步，而且跑得好快。道理简单，人家用赚来的钱干了四件事，1、打广告，树品牌，延揽客户；2、争相在建材城开连锁门店；3、大量招聘设计师，扩充设计实力，并成立针对不同客户群的工作室，进一步与市场融化；4、与上下游紧密合作，降低工程成本。而我呢？虽然手里也有了一些客户资源，也做了十几单，但赚的钱全用来还债，年初啥样，年尾还啥样，照此再混几年，我非被市场淘汰不可。
　　想到这里，不免内心忧心忡忡，脑袋一转，还是老办法，把一个大项目分解成若干个小项目，然后再逐一解决。于是，我又过了一遍那几条劣势。
　　1、《不懂室内设计，不会画CAD、3D图，不擅长手绘图，怎么办？》出道以来，设计从未败过，竞标失败的案例主要集中在游击队身份和报价上。大公司背后有规模化工地做支撑，建材由公司统一采购，批发比零售价至少便宜20%，所以价格战一起，我便被打得落花流水。解决办法：找人从其他公司进建材，比如大芯板、饰面板、九厘板、石膏板、实木线条、立邦三合一、长颈鹿油漆等等、哪怕是让帮忙人吃点差价也无所谓。
　　CAD施工图、3D效果图和室内设计手绘图还是不会画，这问题倒不严重，严重的是自己用photoshop绘制效果图太耽误时间，直接影响谈客户时间。解决办法：对于诚意客户，效果图外包，价格弹性制，谈成客户则价码翻倍，没谈成的则打6折。外包虽增加费用开销，但节约的时间能谈更多客户，显然利大于弊。
　　2、《没施工队伍怎么办？》。观察过大公司施工队，人家统一着装，而我们还没开工，游击队身份便暴露无遗。解决办法：采购一批制服，打上设计室Loge，装大牌要注重细节。祥子是包工头，为人不错，好学肯干，工程质量和价钱也还公道，现在能倚为长城。嗯，多年后我们仍保持联系，前年我弟弟公司乔迁，新办公室由我负责设计，就是他来施工。
　　3、《没公司和营业执照怎么办？》。原来挂靠的公司知名度小，管理费虽便宜，但没啥建设性作用。今年最好换个大公司，只要管理费不离谱，豁出去！
　　4、《没施工现场可供参观怎么办？》。有图有真相，从开工起，我每10天拍一批照片，直到新房摆上家俱与业主合影留念为止，并请业主题词。问题是超过150平米以上的大户型我只做过4套，数量稀缺。尽管客户看完反响不错，对设计和服务满意，但没被震撼。提高办法：宝马良驹都是比出来的，假设我正装修一套150平米户型，隔壁也是同户型，假设他们也在装修，好，找机会把两套房都拍下来，然后给客户做对比点评，从房间效果到工程造价，从细节再到软装饰，一项一项对比，分析好比洗脑，等讲完两套房子，客户跟他走还是跟我走？除非客户是一块顽石。
　　5、《不懂施工工艺和建材信息怎么办？》。这一年没少和地盘工吃饭，该学的也差不多了，今后提高目标在于活学活用。
　　6、《没办公场地怎么办？》。受办公场地限制，有钱人不相信万里设计室实力，即使房间设计再NB，但有硬伤，形象工程差劲。怨气忽然上头：“靠，要是债主不把资金抽走，老子早就杀进装饰城，招兵买马，至于还受困于此？”
　　7、《预算不会做怎么办？》。去年到了下半年，我已经摸到报价诀窍。客户对刷墙、铺砖都挺会货比三家，这些大众化报价我尽量拉低，我的利润都隐藏在个性化设计，和没有可比性的项目上，但这样就够了吗？想了半天，决定作为专题单独研究。
　　8、《没现成客户资源怎么办？》。实践发现，宣传单效果不济，不仅浪费印费，而且只接到几个小单，一水儿鸡肋项目，今年坚决摒弃。朋友介绍和口碑传播是去年接单主力，去年认识的包括红姐表弟，他雨中送伞，帮忙也介绍了两单老外的装修，但一条腿跑路那叫瘸子。嗯，另外一条腿在哪儿呢？想了半天，有了主意。1998年以后，国内网络事业方兴未艾，涌现一批同城聊天室，我是否可以侧重在网络上找客户群？对呀，咱有人来熟，打字快，够幽默等优势，完全可以开辟一条新战线。于是，我把开发主渠道放到聊天室，晚上常在各大聊天室狂发揽客信息，也许刷屏有些频繁，MD，搞得常被版主踢出……
　　劣势问题基本解决，但新问题又来了。客户太多我也忙不过来，势必造成服务不到位，甚至引起纠纷。不如转换思路，提高单项工程造价也许是正途。对，下一个问题，《如何在单项上赚更多的钱？》。
　　想破脑袋没有对策。还是采用笨办法，回想过去成败案例，看问题出在哪儿。很快，想起个典型对话桥段。一次，我极力向客户推荐：“哥们，客厅吊个顶吧，不仅光线布置均匀，而且空间有层次变化。”
　　“不吊，又不是酒店，简单些好。”我明白，客户要么不懂，要么怕花钱。但谈成一单不易，客户这不做，那不做，还能赚啥钱？怎么才能说服客户听我的建议？正面说服？说吊顶后房间漂亮十倍？已证明无效……对呀，销售关键在于摸清客户真正需求，而我推荐的项目恰好能给客户带来所需的确切利益。再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客户，会满意这些利益点吗？
　　当想到利益点时，思 路豁然开朗：“是啊，漂亮10倍仅仅是我勾勒的愿景，人家没看到，谈不上冲动。最好能用确切利益说服业主！但吊顶能给业主带来啥样的利益？我天马行空想上了：帮他提升10倍房间装饰效果？帮他泡妞？帮他哄老婆开心？帮他偷拍……帮他显摆有钱？帮他藏私房钱……帮他挣钱？”
　　思维信马由缰，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抓到什么写什么，但当想到“帮他挣钱？”时，脑子来电了：“上大学时我曾看过一本风水书，上面好像提过客厅吊顶能聚财……”
　　感觉解决有门，赶紧翻箱倒柜找书。嗯，风水书果然有令人激动的记载：“风水又称堪舆、相宅、青乌等。堪为天道，舆为地道，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此为风水两大特征。风水是研究天、地、人三者关系的‘环境科学’，从人类生理与心理角度，对居住环境做出有益调整，改善环境气的循环，因此有‘住宅东方医学’之称，与科学的关系，实为两种语言，一个道理……在家居聚财风水布局中，客厅吊顶对住宅财运风水而言，就像住宅的天空一样高高在上，将客厅气场吸纳，因此，吊顶设计尤为重要。住宅要想聚财就要讲求‘藏气’，有‘藏气’才能‘纳气’，故吊顶可采用四边低而中间高的天池设计方案，天池凹位会有藏气聚财功效。如在天池中央挂一盏白水晶灯，更能聚财，因为白水晶磁场能产生招财作用。但在聚财同时，财运稳定性也很重要。风水上的气有轻清和重浊之分，轻清者上扬而为天，重浊者下沉而为地。要达到家庭财运稳定目的，客厅吊顶宜选用浅色系列颜色，如白色、米黄、粉红等颜色，最适合客厅吊顶应用……”
　　春节期间，没干别的，咱抱着风水书，连吃饭上卫生间都舍不得放下，学习动力好足。还是那套学习方法，很快，混成一个二把刀风水师。嘿，那时有几个设计师懂风水？典型桥段是这样表演的：“杜先生，看您家整体布局还不错，尤其门窗比例适中，能聚财，真棒！”我指着房间窗户，啧啧夸赞道。开始勾引客户兴趣？不语。
　　“哦，雨经理，窗户大小还有什么讲究？”
　　“风水上有说法，窗户开得太多太大，易散财，但窗子开小了，又挡财。”为了吸引客户注意力，我要先夸赞，找到大家都敢兴趣的共同话题，树立起风水师专业形象，同时把他心里说得爽爽的。
　　“雨经理，风水真有那么神奇？”杜先生随口问一句。
　　“杜先生，抛开风水先不说。我们只谈感受。房间窗子开小了，您是不是感觉房间光线不足，阴暗潮湿，住的不舒服？”

　　看见杜先生轻轻点点头，我继续问：“房间窗子开的太大，您是不是感觉光线太足，住在里面好像透明人，没点隐私保护，也不舒服？”
　　杜先生想了想，又点点头。
　　见杜先生对风水有兴趣，那我更来兴趣：“风水并非神秘，也非伪科学，其实就是几千年来古人留下来的一种好的生活习惯，是对生活中经常发生的事情，想到的一种解决方法，正因为有合理性，所以才会流传下来。风水雏形从原始部落的选址开始，在与大自然搏斗中，人们逐渐懂得什么才是安全环境，所以，无论是半坡时期还是殷商时期的部落，均建在背有靠山、前有流水的高地上，房屋坐北朝南便于自然采光……而验证风水有无作用，民谚上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穷山恶水出刁民’、‘人杰地灵’等等，这些民谚都映证了风水的确有其作用。至于为啥风水认定窗尺寸与聚散财有关，那是通过阴阳八卦等很多风水理论推演而来的。”
　　我们边看房间边聊风水，等火候差不多时，我话锋一转，再把他的心勾得痒痒的：“不过，您家卧室有点硬伤，杜先生您看，房顶上有道大梁呀，这在风水上为凶，犯对冲忌，对妇女健康不利！”
　　杜太太沉不住气了：“啊！不会吧，那怎么办啊！”
　　“您别急，只要吊个顶，将这道梁封在里面就成。”
　　“哦，那，那就吊个顶吧。”杜先生当然要充当护花使者，马上豪爽应下来。
　　计划中本来没吊顶项目，经一番风水游说，从无变有，收益明显改善：1、艺术吊顶200多块一平米；2、吊顶后要安几盏筒灯，水电路改造有增项。当然，除了吊顶，还有一些项目也能用风水游说业主。比如，我发现卫生间门对着大门、餐厅或卧室的门，都会建议业主将卫生间门换个恰当方位，否则犯风水忌讳，要么散财，要么妨健康……如此改造，一来改善业主居室风水，二来咱也创点收，因为拆墙修墙总要点银子吧。总之，风水上关于居家布置的说法上千条，总几条适合业主新房，我有良心，一般拣主要几条说，既帮业主也帮我。为啥不说全？唉，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房子！况且做人做事不要做得过火，点到为止才是上策。
　　但光有风水知识就能提高单个工程装修费？不行。抗美援朝时，我军发起“冷枪冷炮狙击敌军运动”，志愿军战士发明了很多狙击办法，敌人正在洗澡的，脱下一条裤腿再打；正撒尿的，尿到一半再打；大便的，蹲下再打；坐汽车的，瞄准停车点，第一个人刚起身时连续打……志愿军是在实战中摸索出一套经验，我也一样，做事喜欢动脑琢磨，希望从现象看到本质。现在我面对两类公司竞争，一是同行，二是家俱商和建材商。业主可以请我定做橱柜，但也能从市场购买，所以为了提高单项工程造价，目标应该是与家俱商和建材商进行PK！只要我能给业主一个明确利益点，便有获胜希望。好，“虎口夺食”的想法成型了，我开始逐一分析各单项。
　　一进门摆放的是鞋柜。市场上一般有售鞋柜，但不带照衣镜、穿鞋凳和挂衣钩。业主只能单配，麻烦不？脑海里想到十几张国外经典设计，人家是柜、架、镜、凳、钩整体设计，紧靠墙壁，疏密错落布置，一看便是大牌设计。马上行动，我把不同风格的组合挑出来，扫描排版，再标出每款不同尺寸的鞋柜组合的价格范围。到时业主想买鞋柜，马上递上资料，对，家俱商有强项，但咱也有优势，咱吃的就是设计和客情优势，业主聪明透顶，他们不会衡量性价比？……
　　一次陪一位大牌律师，封总看房，这时候业主最为兴奋，脑海里充满幻想，我也充满幻想，好，看我卖力讲解吧：“封总，您打算买个洗手台？”
　　“对啊，我想买一个带柜子的洗手台，主要是想柜里放点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
　　“不过什么?”
　　“带柜洗手台好是好，不过有个小问题。卫生间使用一段时间后，一些头发啦、渣滓啦都会跑到柜底下，卫生间又潮湿，柜底部容易滋生病菌，也是蟑螂蚊子很好栖息地……”
　　“说得有理，那就买个只有台面的洗手台。”
　　“可柜子的收纳功能不就没有了？”
　　“照你刚才说法，这事两全不齐美啊。”
　　“好办。咱们定做一个壁挂式柜体洗手台，价格比外面便宜，尺寸也更合适，卫生死角也好打扫，离地30厘米高的柜子更防潮，而且看得也清爽，现在国外卫生间都很流行这款设计。至于选用台上盆还是台下盆，大理石面还是钢化玻璃面，您来定，呵呵，看，这样处理，不就好比两倍的两全其美？！”我一边拿出画册，一边讲解。
　　那位封总，听完不动心？现在壁挂式柜体洗手台遍地都是，但在13年前，1998年建材市场同类产品并非常见。卫生间仅凭一招，便有60%客户认可我的说法，在设计上领先同行几条街。当然，市场在大踏步进步，咱要是还停留在过去设计上，必败！时针拨到2011年，现在我再出手，台面选用晶莹剔透的伊朗青玉，里面镶嵌几十颗大粒俄罗斯水钻，在台面上拼个业主昵称或造型，水钻外再箔99纯金箔，灯光下，奢华富贵，熠熠生辉。装饰到这种程度，嗯，才完工三分之一……照样设计上领先。
　　走到主卧，我又问道：“封总，您卧室喜欢怎么布置？”
　　“还能怎能布置，不就是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再塞进一个大衣柜嘛。”
　　“呵呵，封总，要不听听我的建议？”
　　“好。”
　　“您看，这套户型有180平米，其特点是客厅大，主卧偏小，净空高，如果按正常想法，主卧摆进一床，俩床头柜和一个大衣柜，那跟100平米房子的主卧区别不大。”
　　“嗯，小雨，我听出来了，打开始进房门，从厨房到客厅再到卫生间，每间房你都有想法，说吧，卧室又有什么好设计？”
　　“呵呵，好设计不敢当。今天，我跟您推荐一个项目……榻榻米起源于汉代，后在日本发扬光大。我想如果主卧做成日式榻榻米，离地30厘米高，设两级台阶，整个房间2/3的地方都是一张床。收获四大好处。1、收获健康，咱们一会单说。2、靠一侧墙的榻榻米，内部可做成一个个独立储物柜，收纳被子、床单、枕头等床上用品，取放简便。3、大衣柜不再收纳家纺用品，2米高即可，比2.4米高的衣柜体量小一号，房间视线显开阔。4、从大门走进主卧，要上两级台阶，风水上叫步步登高，大吉哟！”我深情并茂地讲述着设计概念。这是咱说话习惯，在游说中加注自己的情感，语气不仅中气足，而且希望用自己情绪把客户情绪带起来，要不评书为啥好听呢？
　　“哥们，你说的挺热闹，日式榻榻米不就是东北农家土炕嘛，你可别忽悠我啊，哈哈。”显然，创意想法过于新奇，我们封总听完有点头晕。
　　“呵呵，封总，瞧您说得，咱不是那种人啦。榻榻米跟东北土炕是俩概念。最直接的比较是使用功能不同，您看啊，土炕是白天当客厅用，晚上当床使，来个客人都能坐到土炕上和主人喝几杯，就像处于赵本山演小品的那种状态，是个开放空间。而榻榻米纯粹是私密空间，有浓郁的主卧情调氛围。十几平米一张床，想干嘛都成，哪怕是想饮一口睡前清酒，咱足不出户，直接从榻榻米里面的小酒架上取酒，然后点上一盏马灯，烛光里浅酌，音响环绕，就这等情调，呵呵，封总，土炕还算啥呀。”
　　“哦，睡榻榻米还能收获健康？呵呵 ，哥们，没那么神吧。”
　　“榻榻米上面铺着5.5厘米厚的草板，是以蔺草编织而成。封总，简单来说，睡榻榻米有三大好处。第一，它通天地之气，赤脚行走，能时刻按摩通脉、活血舒筋。第二，能美型美体、消除疲劳、防骨刺风湿、纠正驼背。第三，蔺草垫平坦光滑、草质柔韧、有良好透气和防潮性，冬暖夏凉，用它铺设房间，隔音、隔热、持久耐用。呵呵，封总，说了这么多好处，就是想告诉您，这玩意流传了2000多年，至今魅力不衰，足见其保健功能已经得到普世认可！”说完，我冲封总竖起了大拇指。

　　封总却连连摆手：“想法够大胆，听起来也不错，但我从没睡过榻榻米，吃不准好不好使唤，这创意有些超想象，接受不了。”
　　“呵呵，想法确实超前些。我明白您意思，买一张床，不喜欢以后还能换掉，但做上榻榻米，不喜欢也没办法，总不能在榻榻米上再支一张床吧，只能将就用，这不心里就有膈应了吗？”
　　“嗯，是这意思。”
　　“封总，这样吧，我还是想给您做一张效果图，等您看完图，我们再聊？”
　　……
　　我们刚从卧室走出来，封总好像有点开窍了：“不过你提醒我了，要是在卧室吊一盏水晶灯，呵呵，够大气吧。”
　　“嗯，水晶灯确实又有派又敞亮，但酒店卧房的吊顶都不装饰任何吊灯，因为人躺在床上，眼睛是往天花上看，如果头顶有盏吊灯，开灯则刺眼关灯又太暗，没法用。所以我想给主卧吊个简单平顶，四角各安一盏筒灯，提供局部‘点照明’即可。如果您想在墙上再挂一副婚纱照，我就在吊顶上装盏射灯，灯光打亮婚照，效果不凡。”
　　“吊顶贵吗？”
　　“吊平顶很便宜，跟您买盏水晶灯差不多。”业主反正是要花钱买水晶灯，与其给灯具商下单那还不如给咱下单呢，只要能讲出成破厉害，谁个不听？
　　榻榻米的事我没霸王硬上弓，这事情要慢慢来磨豆腐，因为他对我信任度有限，不能急于表现。我还有两次机会，一是看效果图时，一是项目中期增项时，现在急不得。
　　……一场看房会讲解完毕，收摊，回去做效果图和报价去。一口气推荐6个项目，明确做两项，再考虑一项，嗯，今天颇有收获。
　　等到看效果图和报价时，我递上两张卧室效果图，一张常规设计，一张榻榻米布局，“封总，如果您购买一张床，2×2.4米，床垫放在榻榻米上，那体量好像是板凳放在沙发前，您想，买张‘板凳’能做啥事？呵呵，我多说一句题外话啊，律师给人印象大都严谨周密，条理清晰，但似乎缺点别样情怀。您现在贵为黄金单身汉，我琢磨您喜欢的人也人中龙凤，应该懂生活品味，当人家参观完您的榻榻米卧室，还会认为您不解风情？哈，也许会给人留下一个有生活情趣，个性十足，神采飞扬的印象……榻榻米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体验感，非口头所能形容，要不说日本人会玩呢，呵呵，那个咱就不用多形容了吧……”
　　“好是好，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我觉得卧室简单点也不错。”
　　再次被拒，没关系，话是敲门砖，情调已经勾勒出来，他就一点没往心里去？哼，也许封总还不了解我的设计能力和施工质量，咱还有一次机会。
　　两个半月后，木工收尾，油工跟进，到了中期项目验收阶段，封总过来验收，现场收拾干净，材料摆放整齐，装饰效果基本显现。他在房间里转哟完，从神态上看到满意神情，于是我又旧话重提：“封总，开工前，您脑海里也许对新房装饰效果没啥概念，现在实景效果就在眼前，您可以和效果图对比，呵呵，跟我之前描述的感觉差不多吧？
　　“嗯，还行吧。”
　　“封总，您看，现在客厅和餐厅做得多大气，低调的奢华，品味在无形中慢慢释放出来，呵呵，真羡煞旁人啦！不过，不过我很担心卧室效果，担心给人一种虎头蛇尾感觉。”
　　“哦，怎么讲？”
　　“还是上次讲过的，房间偏小问题并没得到任何解决。现在做完吊顶，卧室就已完工，等入住前您只是挂窗帘，铺木地板，摆进家俱就齐活了，呵呵，不仅跟客厅相比有落差，而且跟家俱展厅的标配效果没啥区别，显不出这个家的品啊。这要是做一张大榻榻米，空间会显得非常开阔，一扫房间偏小毛病，如果在上面再摆几个漂亮枕头和坐垫，台阶外面挂上一层薄薄的雪白纱帘，挽个造型，呵呵，那份浪漫情怀都不用语言表述，榻榻米替您全说出来啦……”
　　“封总，昨晚我还跟雨总说起榻榻米的事，不做好可惜啊。呵呵，要是到了一周，工地的油工全面铺开，您要是再想增项，那费用可不是现在这价码啦。”小王补话补得及时，用工期变相施压，缩短客户考虑时间，变被动为主动，高招。
　　“封总，您和家人坐在榻榻米上交流，因为没有繁复家具的障碍，心与心的距离能拉得更近，倍感亲和。而且说句实话，在宁静平和的榻榻米空间里，独居一室，自省啦、陶性灵啦、发幽思啦、抖落烦扰啦、收获静心啦，都是挺棒选择……”
　　总算没白混装修行业，一年多的实践，我发现个规律，客户一般到了装修中期，对新家效果更加期盼，这时意志力薄弱，坚守当初预算的警惕性大幅下降，容易被设计师意见左右。果然，封总吐口了：“小雨，呵呵，你还挺坚持的啊。”
　　“好项目，当然要坚持啦，不然到时您也许要埋怨我当初为啥不再坚持呢。”
　　“哈哈，你说吧，榻榻米价格？”
　　“如果是普通的蔺草榻榻眠席，320元/平米，如果是可拆洗的布艺软包饰面，460元/平米。”
　　“嗯，有点贵，呵呵，我恐怕睡不起啦。”
　　“封总，贵不贵咱们暂且放一边，我先说四个观点。第一，买套房您花了多少钱？还在乎一张18平米的榻榻米？这张榻榻米每天陪您8小时，我们按十五年计，每小时费用一毛多，一天不足1块钱。第二，榻榻米有7大保健功能，相当于您在每项保健功能上才投800块，呵呵，多物有所值啊。第三，装修一套房不求处处有靓点，客厅和主卧最为重要，客厅看沙发，主卧看寝具，一张榻榻米和一张中档床价格一样，但效果却不可同日而语，榻榻米多有派多敞亮呀。第四，卧室做成榻榻米后，与其配套的是迷你型大衣柜，装修成本反而能节约1000多块呢。此外，我们还给您做了一项优惠，晚上起夜去卫生间，台阶下装几盏夜明灯；为了床帏浪漫效果，加做3米护栏；还有与之配套的10瓶装红酒架和CD架，呵呵，这些配套项目，一水儿全送。封总，咱们是爽快人，没那么斤斤计较……”
　　最后封总的心终于活泛了，从业主面部表情看，这单买卖还想跑？等业主在中期增项表上签完字，我心情百转起伏：“苦啊苦，从家俱商手里抢下一口肉实属不易！成功率实不值得一晒，MD，真应了‘虎口夺食’的名号！不管怎么说，榻榻米项目总算开张了，这次不赚钱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做得出色出位，后面的客户才好继续推荐！”
　　沉住气，我再接再厉：“封总，多说一句，要是你在市场上找不到尺寸合适的衣柜，我们也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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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只做柜体，根据您喜好，我陪您到市场选购柜门和轨道。”
　　“做柜体你们有什么优势？”
　　“在于细节。给您举三个例子。1、市场上衣柜里的挂衣杆都是不锈钢杆，我们给不锈钢杆身上再穿上一个软布套，因为挂衣钩也是金属，两件金属碰撞，声音刺耳。2、抽屉里面是软布饰面，防止手指戳到抽屉壁生疼。3、我们设计有周密考虑，包括如何安排保险柜位置。”
　　“布包抽屉？多少钱一个？”
　　“市场上没布艺抽屉卖，原本报价120块一个，现在超便宜，一块钱一个。”
　　“什么？一块钱一个？”
　　“是啊，北京人管说话不算数的人，比喻成拉抽屉，所以抽屉不值钱，呵呵。”
　　“哈哈，哥们你还挺幽默。”业主逗得会心一笑。
　　1块钱一个抽屉？万一业主贪便宜定做10个抽屉，项目不赔掉去？嗯，咱有后手。大衣柜属于竞争所得，不可贪心。一些女性业主喜欢布艺抽屉，想占便宜？没问题，有便宜大家一起占，那才叫真的占便宜。再说，我在设计上有办法说服业主，要那么多抽屉干吗？衣柜是大件家俬，单价低点没关系，架不住面积大，是赚钱主要方向。而抽屉即便做得再精致迷人，也属小件物品，小件东东能卖几个钱？价高则客户不认，索性做回仗义人，送。再说了，施工队因为我的努力，工地是一个接一个，祥子都开始招新技工了，材料钱我出，叫他免费做几个抽屉，还能反了天去？
　　对于从家俱商和建材商手上抢来的单子，因为有市场价格参照物，所以我尽量报低价，给客户一个整体装修造价便宜的印象，而且锦上添花送一些小物件，更拉近与业主关系，典型的会来事。

　　十几年前，谁给业主家做榻榻米卧室？可谓罕见。现在我玩的是“悬浮床”，就是一张大床干干净净悬在空气中，离地40厘米，不是吊床，也不需要四个床腿做支撑，床下面方便打扫卫生，个性不？恩，与时俱进，照样领先别人几条街。
　　光有普通版“虎口夺食” 招数就够了？不行，还要灵机应变。别说在卧室做榻榻米了，就是净高2.8米的房子，我也能给客户建一座迷你型阁楼。记得遇见一位喜欢个性的业主，两房一厅的新房，于是我主动提起阁楼设计概念，他听完眼睛刷刷放光。于是把卧室与客厅的隔断墙打掉，建一座4米长阁楼，冲卧室这面是大衣柜，冲客厅那面是装饰柜、电视柜和书柜的组合体，可两边开门。阁楼高1.3米，宽1.1米，带欧式木制围栏，上面安有一台电视、坐在上面喝茶、品咖啡，看书、下棋、上网、听音乐、看电视，甚至睡觉，别有一番情趣享受。上阁楼的楼梯全由抽屉组成，方便收纳物品。从客厅打开阁楼推拉门，内设光源自动点亮，再推开对面推拉门，卧室立刻显现眼前。机关重重？很实用啦。不做阁楼，顶多万把块钱入账，但建起阁楼，收入翻倍。
　　光有风水知识和15招“虎口夺食” 就能攻伐市场了？不行。所谓万事怕动脑，经过一番谋划，我有了一个新的思维模式————把广告策划思路引入装修设计行业！设计师大都在本行钻研业务，他们似乎对广告策划并不熟，哈，机会来了。我想法简单实用，用广告策划思维指导设计思路！因为装修是硬件不会说话，文化是软件能攻心，产品有内在文化表现才值钱。
　　河豚、刀鱼、鲥鱼和鮰鱼号称长江四鲜，但苏东坡曾写诗赞美过河豚：“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好嘛，沾了名人好诗的光，河豚一举成名。其实鲥鱼才是皇上指定的贡鱼，进贡历史足有两百多年，原本比河豚名头响，但可惜以鲥鱼为题材的骚客们写不过苏东坡，结果文化传播落后，所以产品知名度差。有意思的是，鲥鱼因味美而遭尽捞，江边上的人们只好将就改吃武昌鱼。但武昌鱼因主席一首名诗：“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结果武昌鱼后来居上名满天下。要知道长江四鲜可没武昌鱼这号，但文化攻心端是厉害，现在还有多少人知晓长江四鲜？刀鱼、鲥鱼和鮰鱼的名头更比不过武昌鱼与河豚。一句话，只有用文化包装产品，产品才具有鲜活生命力。
　　很快，我设计思路变成了先确立文化故事，然后根据故事再做设计。我曾为一对新婚夫妇在电视主题墙上，用石膏做成一款半立体月亮造型手模，白天看是大半个月亮挂在灰蓝色墙上，晚上月亮里灯光一亮，立刻变月牙。为什么要设计个月亮造型挂在墙上？因为女主人名字中带个“悦”字，男主人名字中带个“亮”字。一个大胆的创意出笼了，他们名字各取一字，合起来就是“悦亮” 。
　　哇，竟能被咱解释成“媳妇悦已悦‘亮’”，我挺佩服自己讲故事的本事。大男人虚荣心不仅得到满足，而且小女子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多有含义的合名呀，而谐音则是“月亮”！有了文化含义，于是墙壁上挂上一轮弯月才有意义。
　　但为何不是满月呢？我跟客户解释起传统文化：“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所以不能挂八月十五的圆盘月亮，而晚上弯弯月牙更是浪漫的代表。”他们听得有些心旷神怡，呵呵，两斤石膏不过几块钱，咱收800元的创意费不过分吧。嗯，一个LV包动辄几千上万，那是因为带给了消费者愉悦感，跟材料成本无关。
　　再比如装修花店。客户要求在一面墙上挂很多层板，层板上摆放鲜花。一般设计师怎么设计？同样装修费，设计高手一出手效果大不同。因为店主人姓马，咱就把墙上用层板排列成一个大大的“马”字！“马”字横笔画多，能满足摆放鲜花的要求，竖笔画起到分割和装饰作用。嘿，6米长的主题墙上，一个“马”字挂在墙上，解释起来含义好多。马氏鲜花店成不？天马背花成不？走马观花成不？春天百花齐放，那就解释成“春风得意马蹄疾”成不？作品刚完成，马老板乐不可支。
　　可万一业主姓林呢？好办，先用两棵树干，再用层板在墙壁上抽象做个树林状，模拟横向生长的树枝，鲜花摆到树枝上充当枝叶，像不像硕果累累？嗯，看起来挺美。万一业主姓史呢？咱就来个“鲜花使者”创意；业主姓雷？咱来“花蕾千万朵”创意；业主姓潭？有“桃花潭水”创意伺候着；业主姓钱？有“月下花前”创意帮衬着；那万一业主姓仇呢？不好办，但店主万一叫仇丰，嘿，算砸走运。如果实在没招，那就问问业主可有英文名？
　　但光有风水知识、“虎口夺食”和文化立意，就能攻伐市场了？不行。经过一年多实践和学习，我把国外万张经典设计牢牢背诵，每看到业主新房，脑袋里跟过电影一般，图片不断闪现，找到合适的就采用。但我喜欢创新，每每在原设计基础上，举一反三活学活用。我曾看到过一张关于鱼缸经典设计，图中把鱼缸埋进墙壁，里面饲养着成群金鱼，但因为墙壁只显露出小部分鱼缸，从远处看，金鱼好像是从墙壁四周游进鱼缸的，装饰效果不凡。几年后，我在全国四大白金五星酒店的深圳洲际酒店，见过类似设计，确实有情趣。
　　一年多的实践下来，我已不想再做图片搬运工。有一次我曾偶然接到一个KTV包厢的豪华设计项目。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养过几年金鱼，以前常逛马甸鱼市，惊奇发现人家在养鲨鱼！深刻印象。经过思考，我在包厢背景墙里埋进大型鱼缸，也是只露一部分鱼缸，但不是养金鱼，而是养了两条一米多长的白鳍鲨。
　　给客户解释设计思路简单：“到KTV玩的一般是男性，喜欢刺激性事物，养几条鲨鱼，突然从墙壁里冲杀出来，肯定能刺激大家眼球。鲨鱼没长鱼漂，为了保持身体不沉，就必须一直游，所以消费者无论啥时看鱼缸，鲨鱼都是在畅游，而且鲨鱼是暴力血腥代表，符合KTV包厢是情感发泄场所的情调。”业主听完，既喜欢创意，可又担心鲨鱼不好养，犹豫半晌，只做了三座鲨鱼包厢。
　　唉，我可是从广告业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家伙，能不懂客户心理？事后证明，鲨鱼包厢火爆，据说曾有两拨客人为争抢鲨鱼包厢险些动手。到现在，墙里埋鱼缸的设计逐渐普遍起来，但在13年前不仅稀罕，而且哪有鱼缸里养鲨鱼的？嗯，不拘泥人家设计，举一反三再创新，作品才更有生命力。
　　总之，在装修实战中，我把自身所有长处都发挥得淋漓至尽，做事动脑，喜欢不走寻常路，善于发挥创造性，甚至能做几款在北京家装圈广为流传的设计作品出来，跟在传媒圈表现一致。现在回想，这段珍贵经历不仅磨砺性格，锻炼能力，而且为我今后给富豪设计奢华空间打下坚实基础。
　　苦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也许太久没吃鸡了，有一次为业主买鸡毛掸子，靠，居然有点激动……夏天来了，水果纷纷上市。那天看见商贩在马路边上卖荔枝：“快来买哟，荔枝，荔枝啦，深圳南山有名的妃子笑哟……”小贩卖力吆喝着。我在远处足足站了有10分钟，最后咬牙跺脚喊了句：“TMD，老子今天不过了！”喊完，满心欢喜跑过去买了两斤。这是仅有的几次奢侈消费，就这，小王一边吃还一边埋怨我半天。
　　小王的说法自然有道理。这份马拉松式的苦日子真快憋死人啦！债主们的电话经常光顾我们哥俩，表面嘘寒问暖，但咱心里非常清楚，不就是查看行踪嘛，发现还债不利的苗头好采取行动！五天一个债主电话，半个月一个见面，谁能忍受？没有一颗坚强的心和不屈的意志力，早TM崩溃了。多年以后，我有一个另类总结：人总是很怪，有钱时，逛超市不想买啥，可没钱时，见啥都想买啥。这样的感受我历过两次，广而告之，是种特别痛苦的滋味，恨不得戴上丝袜去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