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万物有灵且美 - 《万物有灵且美》txt——第5章:自以为是的农夫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自以为是的农夫
  “这些瘭疽,”皮克吉先生以审判似的口吻说,“实在很令人讨厌。”
  我点点头同意-乳-腺炎带给他的困扰,同时,我相信全世界没有一个农夫听得懂“瘭疽”是什么。如果你说“-乳-腺炎”,他们全都会懂那是怎么回事,可是皮先生却专爱卖弄一些不太正确的学名。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这种怪异的学名,但我知道他是个不轻易改变表达方式的人。只要他认定一样东西是对的,谁也别想改变他。我猜想他之所以会把-乳-腺炎称为瘭疽是因为他深信自己是拥有“学术背景”的人。他今年将近六十,但他永远忘不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份荣誉——十多岁的时候,他曾在利兹大学参加了两个礼拜的农业讲习。就这么匆匆地惠顾了一下学术界,却为他留下了没齿难忘的荣誉。所以他经常错误地借用一些听起来很深不可测的学名。
  我想即使是牛津大学的博士,也不会对自己的大学生活眷恋得像皮先生怀念他在利兹大学的两个礼拜那样深。他在谈话中时常提到他的偶像——梅里森教授,很显然这位梅教授是曾经教过他的人。
  “我不晓得这是什么毛病,”他接着说,“过去我在大学的时候,梅教授说得了瘭疽的话,动物的-乳-汁会变脏。看来这又不像是瘭疽,因为-乳-汁里的杂质很少。”
  我拿起皮先生为我沏的茶,轻轻地吸啜了一口:“我确定这些-乳-牛一定有些问题。”
  其实,我知道问题在哪里。有一天下午,我看到皮先生和他的女儿莉芙在牛舍中挤牛奶。莉芙的动作很轻柔,而她的老爹却恨不得要捏扁-乳-头似的拼命压榨。
  由于每回出毛病的都是皮先生挤过的-乳-牛,因此,我深信这些慢性*-乳-腺炎源于外伤。
  可是我如何告诉一位老农夫说他的看家本领——挤牛奶——是错误的?
  皮先生是个自觉很有威仪的人,所以要他换一种挤奶方式的建议是不太可能被接受的。尽管他的法兰绒衬衫的衣领已经不见了,但这种衣料是只有工业大亨才穿的。此外,他那多层的下巴,高贵的眉毛与严肃的眼光都像是出自于一张正在办公室中阅读《时代》杂志经济版的脸孔。如果再给他加上条背带裤并补上衬衫的领子的话,他就是个地道的董事长。
  面对这么一位对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尊严毫不怀疑的农夫,你说话的时候就得非常小心了。他的几头-乳-牛是属于“速殁种”的,虽然它们命短,但个个肥胖,出奶量又高,品质又佳。像皮先生这样只靠卖牛奶和鸡蛋维生的人应该会很懂得如何照顾那些-乳-头才对。

  我永远也搞不懂像皮先生这种挤法,那些原本就短命的牛儿怎么还不死。不仅如此,它们看起来还一副生活得很安适的样子。
  皮家的儿女全都结婚了——除了莉芙之外。虽然她已将近四十了,但她并不担心自己仍是小姑独处,因为她和德禄渔市的胡查理勤奋地恋爱了15年。胡查理并不是个激*情派的人,他做什么事都喜欢细水长流,因此在10年之内,他还不想和莉芙谈论婚嫁。
  皮先生请我尝了一块奶油酥饼,然后清了清喉咙,俨然一副准备开口演讲的学者相。“哈利先生,我不喜欢指责别人,但你的方法对那些瘭疽一点效都没有。我研究了一下当年梅教授的讲义,发现他有一套更好的办法。我想请你看看这玩意儿。”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膏药贴纸:“如果我们用这张膏药揉搓它们的-乳-房或许就可以解决问题。”
  我看看背面的成分表,发现那全是一些老掉牙的配方。我很想说用这玩意儿贴什么都不会管用,可是又不敢开口说。
  当他伸手到口袋拿东西的时候,他的腰扭了一下。于是他伸直腰杆坐着,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又是老毛病!看了好久都没有用。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但一点效都没有。”
  “皮先生,”我很严肃地说,“我想我能治好你的背痛。”
  他的两眼瞪得又直又大,似乎除了惊讶之外,还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这道理很简单,有时候农夫们宁可听信屠夫或肉商的话,却死也不肯相信一个兽医所说的。所以,现在他们自身有疾病的时候,他们就宁可相信兽医而不相信内科医生。
  “你知道如何医好我的背痛?”他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想是的。这和药无关,你只要停止挤奶就会痊愈。”
  “停止挤奶?你这是哪一门子的论调?”
  “道理很简单!你想想看,像你这么大的块头成天窝在牛肚子下,一天难得有几个小时把腰直起来,当然背会出问题啦。”
  皮先生瞪着天空,好像上面有人跟他说话似的:“你真的认为……”
  “对,至少,你可以试试。让莉芙一个人去挤,她不也说过这该是女孩子的工作么?”
  “是啊,爹,”她附和着说,“我喜欢挤奶,而且你也该退休了——你已经累了50年了。”
  “好!年轻人,我相信你说的!就这么决定好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好像一位刚和石油公司签好合约的经理。

  我站起来说:“很好,这张膏药给我,待会儿我帮你贴在-乳-牛的-乳-房上。”
  一个月以后,我在市场碰到了皮克吉先生。他神采飞扬地骑着脚踏车,一看到我,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哈利先生,”他喘着气说,“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知道吗?自从上回你贴了那张膏药之后,我的牛奶就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了。”
  “那好啊。哦,对了,你的背痛怎样了?”
  “这就是我要跟你讲的另一件事,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自从那天起,我就洗手不挤了,结果背一次也没痛过。”他停下来纵情地笑了一回,“哈哈,梅教授的法子医好了我的牛,而一位兽医却医好了我的背。”
  下一次我们再见面是在电话里。
  “我在亭子里。”他在话筒的另一端叫道。
  “亭子里?”
  “电话亭,我们村口的电话亭。”
  “怎样?”我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我想请你立刻来一趟,我的小牛得了三毛亚。”
  “对不起,请再说一遍。”
  “我的小牛得了三毛亚!”
  “三毛亚?”
  “是啊,我听收音机广播过这种症状。”
  “哦,原来这么回事。”我听过农人谈论小牛得沙门氏菌病的事,“你怎么晓得那一定是沙门氏菌病?”
  “因为我的小牛跟收音机中说的完全一样,它的阑尾流血。”
  “阑尾?哦,哦,你是说肠子出血?我立刻就过去——不会太久的!”
  那条小牛确实病得很厉害,它的肠子也确实在出血,但并不像是得了沙门氏菌病。
  “皮先生,它并没有拉稀,”我说,“事实上它还有些便秘的迹象。我看这只是纯出血,因为它也没有发烧。”
  他好像有点失望:“我以为它得的就是收音机中讲的病。他们还说,要是不敢确定的话可以把动物的大便送到图书馆去化验。”
  “老天,你说送到哪里?”
  “图书馆,你没听过吗?就是检验各种东西的地方。”
  “我听说过图书馆,不过我不知道它还有这种用途。我想,你说的是实验室吧?”
  “不管怎样,难道那位广播员说的不对吗?它的阑尾不是的确有问题吗?”
  “是有问题,”我说,“不过,我猜想可能是直肠堵塞才导致出血。”我看着那条显然不太舒服的小牛,并轻轻地摸摸它。这时我听到它的腹腔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应该立刻就知道是什么病的。可是,人时常被眼前的情况所迷惑,以至于连续几天我都弄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病。因此我只好开一些可能的药去碰运气。
  还好,我很幸运,那只小牛竟康复了。我一直到皮先生将它排出的坏死组织拿给我化验时,才恍然大悟地弄清它得的是什么病。
  于是这天我羞愧地对他说:“你给我化验的是一段坏死的肠子。我化验后才知道它得的是‘肠管嵌入症’。这种病原可致命,但我们运气好,竟然胡乱把它医好了。”
  “你刚刚说那是什么病来着?”
  “肠管嵌入症。”
  皮先生的嘴唇随着说了一遍,但没有发出声音:“不错,它得的就是这种病。”
  “嗯。至于什么原因引起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嗤鼻一笑:“我想我知道原因——它从小就体弱多病。”
  我和皮克吉先生之间的事还没了。一个礼拜之后,我又在电话中听到他的声音。
  “哈利先生,请赶紧来一趟,我的猪发了疯。”
  “发疯?”我想不透一只猪发疯会怎样,“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给它吃了一些药。起初它只是哼哼乱叫,后来就开始狂奔,还在地上打滚,这不是发疯是什么?”
  “我马上过来!”
  那条猪确实像得了神经病,当我过去的时候,它还在地上滚,嘴里还不时地发出类似笑声的呻吟声。
  我给它打了一针吗啡和镇静剂之后,它似乎好转了一点。
  “看来它快没事了。”我说,“你到底给它吃了什么?”
  皮先生没精打采地拿出一个小瓶子。
  “一个小矮个儿向我推销的,他说这玩意儿能打虫。”
  “打虫?我看你差一点把猪的命都打掉了。”我用鼻子在瓶口闻了一圈,“老天,这根本就是胶水嘛。”
  “胶水?!那个小混蛋说是新的打虫药。”
  我把瓶子还给他:“好了,以后别再上当就行了,快把它扔了吧。”
  坐进车子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皮先生说:“你一定很讨厌再看到我,先是-乳-腺炎,接着是小牛,现在又是猪发疯。你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皮先生笑着拍拍我肩膀说:“没关系,坏运完了就是好运。人的运气不都是飓风①的?”
或许您还会喜欢:
简爱
作者:佚名
章节:49 人气:0
摘要:《简·爱》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长篇小说,它阐释了这样一个主题:人的价值=尊严+爱。《简·爱》中的简爱人生追求有两个基本旋律:富有激情、幻想、反抗和坚持不懈的精神;对人间自由幸福的渴望和对更高精神境界的追求。 [点击阅读]
紫阳花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这可是一个完全偶然的机会发现的。实在是太偶然了。与其说是一般的偶然,更应该说不是单纯的偶然,而是好几个偶然的因素,巧上加巧碰在一起,就促成了这么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要说是促成,还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出现更准确。那天,川岛省吾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会神使鬼差地躺在自己太太的床上休息。通常省吾都不在夫妻俩的主卧房睡觉,他在自己的书房安了一张床,平时基本上都在这张床上休息。 [点击阅读]
红与黑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维里埃算得弗朗什-孔泰最漂亮的小城之一。一幢幢房子,白墙,红瓦,尖顶,展布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茁壮的栗树密密匝匝,画出了小山最细微的凹凸。城墙下数百步外,有杜河流过。这城墙早年为西班牙人所建,如今已残破不堪。维里埃北面有高山荫护,那是汝拉山脉的一支。十月乍寒,破碎的威拉峰顶便已盖满了雪,从山上下来的一股激流,穿过小城注入杜河,使大量的木锯转动起来。 [点击阅读]
红字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一群身穿黯色长袍、头戴灰色尖顶高帽.蓄着胡须的男人,混杂着一些蒙着兜头帽或光着脑袋的女人,聚在一所木头大扇子前面。房门是用厚实的橡木做的,上面密密麻麻地钉满大铁钉。新殖民地的开拓者们,不管他们的头脑中起初有什么关于人类品德和幸福的美妙理想,总要在各种实际需要的草创之中,忘不了划出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充当墓地,再则出另一片土地来修建监狱。 [点击阅读]
红花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贵志慢慢拉开她背后的拉链,让她的胸部更裸露,在洋装袖于被脱掉时,她还缩着肩协助配台。但,胸罩被拿掉的瞬间,她又不由自主交抱双臂了。虽明知终会被贵志为所欲为,冬子却不希望现在马上被碰触,至少,她要再多保留一些时候。三个月前的六月初,木之内冬子开始发觉在生理期前后有些微异的迹象。身高一百五十五公分、体重四十公斤的她身材瘦弱,对身体本就不太有自信,即使这样,最近几年却也从来没有过什么病痛。 [点击阅读]
纯真年代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0
摘要:作者:蒲隆美国文学批评家菲利普·拉赫夫把美国文学中典雅和粗犷这两种不同的流派形象地称为“苍白脸和红皮肤”。这两种流派不仅写作风格相异,而且题材也不同:“苍白脸”多写上流社会,“红皮肤”则多写下层民众。当然两派作家的家庭出身和社会经历也大相径庭。 [点击阅读]
纸牌屋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生命本身,也总会走到尽头。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把手中的东西紧紧抓住。为什么要虚度一生去换取入土之后碑头的空文呢?“永存我心”,什么样的蠢蛋才会希望自己的坟头铭刻这样一句空话?这不过是无病呻吟的多愁和伤感,毫无意义。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人生就是一场零和博弈,输赢高下都在政坛见分晓。 [点击阅读]
绞刑架下的报告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一代英雄,惨遭杀害,但他们是一座座高大雄伟的雕像,矗立在大地上,鲜花环绕,阳光沐浴,人们把最崇敬的感情献上。一伙魑魅魍魉,蝇营狗苟,虽生犹死,都是些朽木雕成的木偶,人们投之以冷眼、蔑视与嘲笑。捷克民族英雄伏契克在他举世闻名的《绞刑架下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这部不朽的作品里,深刻地揭示了人的伟大与渺歇—雕像与木偶的根本区别。 [点击阅读]
绿里奇迹
作者:佚名
章节:59 人气:0
摘要:这件事发生在1932年,当时的州立监狱还在冷山。当然了,还有电椅。狱中囚犯常拿电椅开玩笑,对令人恐惧却又摆脱不掉的东西,大家总喜欢如此地取笑一番。他们管它叫“电伙计”,或者叫“大榨汁机”。大伙谈论电费单,谈论那年秋天监狱长穆尔斯不得不自己做感恩节晚餐,因为他妻子梅琳达病得没法做饭了。不过,对于那些真得要坐到电椅上的人,这些玩笑很快就不合时宜了。 [点击阅读]
罗亭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那是个静谧的夏天早晨。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是田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那片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缓缓倾斜的山坡上,自上到下长满了刚扬花的黑麦。山顶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座小小的村落。一位身穿白色薄纱连衣裙,头戴圆形草帽,手拿阳伞的少妇,正沿着狭窄的乡间小道向那座村庄走去。一名小厮远远跟在她后面。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