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当巴克莱主教说道:"不存在物质",并且已经证明了......不管他怎么说吧,据说他的体系深奥得驳不倒,即使最精妙的头脑也是白费.但谁又相信他呢?我倒想把物质都敲碎,连钻石都让它碎成渣,找出世界是精神;虽得保留我的头,我亦仅当它已经消失.二啊,把整个宇宙都变成"唯我主义",这是多么新鲜而非凡的见解!一切都是意识,一切均是自己,但这是唯一真理,我敢拿世界(不管你当它是什么)向你保证.好一个"怀疑!"比规律还肯定.可我们的头脑却无法承受.三由于我们很难飞得自在轻盈,而另外一些"难以消化"的疑问会使得我们跌落到地面上来;不管怎么说,最无法令人懂的就是:在这大千世界里,怎么会有这许多复杂的生命,各具特色?万物.人和星辰,一个奇怪的谜......即便谬误,那也是庄严的一曲!四也许这世界起于偶然;然而也许竟象《旧约》上所述,那就更好:我不想违犯《圣经》,因为有人说,离经叛道自论于绝境.我觉得这说得很对.人生本来很仓促,何必咬文嚼字.无休止地争吵?反正每个人都有一天能认识,或许至少躺在墓中不再解答.五所以我放弃形而上学的讨论,它虚而又玄,又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我实事求是,是就承认是,我不过为其干脆和正直不阿.事实呢,最近不知道为何原因,(或许空气不好?)我患了肺结核,恶病缠身,这可使我大为震惊,所以我就越来越相信正统.六第一次吐血,立即证明有上帝,(但我从未怀疑过他,或魔鬼)第二次,我相信神秘的纯净受孕,第三次,风行的恶源说十分正确,第四次吐血让我对三位一体坚信不疑,自觉已得到其精髓,我甚至希冀那个"三"能变作"四",好让我虔诚的信念更为真挚.七言归正传.谁要是曾在雅典的卫城上俯瞰过.或许航海游过那明媚如画的君士坦丁堡,或阅过汤勃克图,或是在中国使用陶瓷杯在京都里品过茶,或曾经在尼尼微的砖墙中休息,......他初见伦敦大约不会很喜欢,但一年之后,再问问他如何想!八唐璜从舒特山上下了车,时间是黄昏;地点呢,是一个斜坡可以俯视到那个善与恶之谷......那伦敦的街巷,生命正象沸锅;而他的周围一切静悄悄,能听到的只有路上行过的车在轧轧转动,和都市嗡嗡的,烦嚣而低沉,仿佛滚着渣滓沸腾.九我讲到唐璜步下马车,从车后沉思地走上山头,一路在思考这个伟大的国家的奇妙,"啊,这才是自由神选中的地方!"他赞道:"在这里,人民的声音是多么强大,不管是牢狱.枷锁.或是宗教审判都封不住他们的呼声,每次会议或选举都无异于新生.一十"这儿有圣洁的妻子,单纯的生活,这儿人们愿意付款就付款;如果说物价高贵,人们挥金如土,那正表示他们的薪俸很丰厚.这儿的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儿没有抢劫,旅客很安全,这儿......"一把刀打断了他的思索:"瞎眼的!把钱拿来,不然就是死!"一十一这自由的声音来自四个强盗,他们在路旁,一旦看见唐璜在车后闲逛,就手快眼明抓住这个好时机来一番搜索.唉呀,谁叫这位不慎重的先生在这富裕的岛国中到处游逛!他将会看到:这对于性命和裤兜都很不牢靠,除非你挺身而出.一十二唐璜不会英文,仅英国人的"上帝揍你!"的口头禅倒还会说,但是连这也很少听说;有时候他甚至错以为那是一句"您好!"或"上帝与你同在!"的祝福;这却也难怪他,连我这半个英国佬(这是我的不幸)也不经常听他们把"上帝"和"你"联系起来,除了那句骂诗.一十三但是唐璜仍旧很快地懂得了他们的手势,因为他急躁的性情,立刻从衣服里拔出了小手枪,一枪打入了一个强人的身上.他疼得像黄牛般在草野上打滚,并从自身的泥血坑里叫喊他亲密的伙伴:"杰克啊,我完蛋啦!这凶恶的法国鬼子把我打倒啦!"一十四于是杰克带着人马落荒而逃,但唐璜的那些吓跑的随从人员这时也来到,一边赞叹他,一边争着献力(照样是稍晚了一点).唐璜看到这个"月亮的宠儿"的命好象就要从他的血管倾完,赶紧让人拿来棉花和绷带,而且后悔:自己开枪未免太快.一十五他想道:"或许这个国家的风俗就是用这方式来欢迎外来客;现在我想起来了,有些旅店主人也差不多,只不过和气一些:不是用刀子.而是用鞠躬来抢钱.可是怎么办呢?我不忍心让这家伙躺在这大路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带上他走吧!......我来帮你们抬起."一十六但是还没等他们来做这件善事,那垂死人叫道:"住手!我该遭报应!啊哦,有杯酒该多好!竟丢了一笔财!让我死在这里吧!"生命的燃料已在他心里枯竭,伤口流的血变得浓且黑,呼吸也更急促了,......他从肿起的喉头上解下一块布,叫着:"给莎尔吧!"于是一命归天.一十七这血染的领巾飘落在唐璜脚边,他不知为什么要向他托付,也不明白那个强盗的遗言是什么意思.啊,可惜偷儿托姆曾是吃遍全城的瘪三,纯正的地痞阿飞,最够资格的衣冠人物,匪气十足,很讲派头,却受了骗,先是口袋.然后身体被钻了洞.一十八在这种情况下,唐璜既然已做了他可能做到的一切,一旦获得了验尸官的放行证书以便继续朝着首都前进.他真有点伤心:想不到在十二小时之内,也不曾在这国度走了多远,他却被逼十迫为了自卫而杀死了一个自由人,这使他一路越想越纳闷.一十九呀,他给这世界除去了一个废人!若说这个人,当年也是轰轰烈烈.谁能再像托姆那样带头打架,那样酗酒闹事,威镇赌场是贼穴?谁还会再挤眉弄眼嬉弄一个傻瓜?或是无视警探,公然骑着马行劫?谁还去挑逗黑眼睛的莎尔,这婊子?她是那么够劲,那么机灵,又多标致!二十可托姆已经不在了,休提他吧.英雄必然有死,但由于上帝赐福,他们大多是飞快地回了老家.现在欢呼吧,泰晤士河,对你欢呼!就沿着你的河岸所指明的方向唐璜的车飞驰着,隆隆声仿佛擂鼓;驰过肯宁顿和其他一些"顿",这使我们盼望赶快就到达伦敦;二十一驰过"林"镇,因为那里没有一棵树,才这般称呼;又经过一带地方叫"欢喜山",因为它既不讨人欢喜,也没什么坡;又经过了一排小箱,是砖砌的,却可以随时漏进灰尘,门上还明示着"吉房出租"的字样;又经过一些街道,自称为"乐园",即使夏娃失去它也不会悔叹;二十二经过了马车,货车,拥挤的路关卡,经过人声的嘈杂,车辆的旋流,这儿邮车飞驰得仿佛一阵希望,那儿酒店伙计在出售苦艾酒;这里理发店的橱窗陈列着假发,那里点路灯的人正将一桶油慢慢倒进昏幽幽的玻璃灯中(因为那年代我们还没有煤气);二十三还经过这里,经过那里,和其他等等,旅客才抵达这伟大的巴比伦地方;不管是骑马,还是坐游览车,邮车,总之,条条路都通到这个中心.我本来可以多说些,但不愿侵犯导游指南的特权.而且太阳下沉也很久了,夜影已包围到晚霞的边际,这时候他们过了桥.二十四那泰晤士河的水声是多么美啊!它竟然有一刻不是在流荡,竟然又淹没于嘈杂的诅咒声.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庄严的灯光;它那宽阔的石路;里面是"声名"所安居的圣殿;那洁白的月光仿佛它的幽灵飘过每个位牌;......啊,这真无愧是岛国的圣地.二十五那僧侣林已没了......这倒挺好;石柱群呢,......但它究竟算得上什么疯人院里却还有着圣明锁链,以防止疯子们咬着参观的宾客.法院还招待着不少负债的哥儿们,市长官邸呢,还是(至少对于我而言,有的人不同意)庄严却呆板,但那大教堂胜过整个这一堆.二十六沿着却灵广场.培尔梅尔等集市,那一长列的灯火真够灿烂,如果比起大陆上的灯火的光亮(那儿城市谈不到夜景的装饰)就好比拿黄金去与锈铁废渣作比.法国人还没有学会利用灯光;待他们学会了,却又不会捻灯芯,而是将恶徒吊在柱子上来照明.二十七沿着大街吊起一队高贵的绅士,自然能给人类以光明和教化,正如同地主的庄宅烧把野火也能做到这一点.还是老办法对愚昧人民更好,而新鲜花样仿佛磷磷的鬼火,固然也叫人怕,可要等这种焰火变得温和一些,才能启示人类,永远照亮世界.二十八但伦敦好明亮:如果戴奥金尼可以又一次来寻访正直的人,而在这巨大的城市所繁殖的各种人中,却寻不到他的标本,那么,这种人之所以不能被发现,绝不可以归咎于灯火的不明.我一生都在寻找什么人公正,可我看到:上流社会虽然全是律师.二十九碾过石子路,穿过培尔梅尔街,人马和车辆由拥挤而逐渐变得稀少;夜幕已降临,那些严防讨债的大门被敲得山响,开始解下了封门之锁,使来客早早开始夜宴.而我们的唐璜,这外交界的后起之秀,仍在赶路;他走过了一些旅馆,又看了看圣杰姆士宫和它的赌场.三十他们来到旅馆,那儿立即涌出一群服装笔挺的侍役来欢迎,沿街还立着一群围观的闲人,和几十个当体面的伦敦进入夜幕就在街头荡来荡去的好人,她们虽然有伤风化,却方便;并且像马尔萨斯一样,对于促进婚姻,挺有帮助.......这时唐璜步下车辆,三十一走进殷勤之至的一个旅馆:尤其是对外国人,特别是对那些被恩宠或是好运捧起来的人物,因为他们拿付帐当成是小菜.许多使臣在这儿长住或是落脚,(它成为外交谎言诞生的巢穴!)然后就迁往某个著名的广场,并将他们的头衔标在铜门牌上.三十二唐璜的使命带着微妙的色彩,非常机密,但是排场也极可观,没有合适的官衔能正确指出他奉命而来是为的什么公干.仅是传闻将有一位外国命官带着神密任务光临我们的海岸,他年轻.漂亮而博学;又听说:他曾迷惑了俄国女皇的心.三十三还有人传言,他有过许多奇遇,在情场和战场上均是个好手;浪漫的头脑本是个好画家,而英国女人的幻想则更会悠游到那乌有之地,也不管冷静的理智的束缚,一跑出圈就难收回,......所以,他发现自己一时很时兴,对好算计的民族,这就是热情.三十四我并不是说,英国人无热情,不,他们也热,但却是热在头脑上;不过,既然用脑所能达到的效果和用多情的心并无两样,那么,夫人小姐们用什么来苦引想,又有何关系?只要它能引向你开始梦寐以求的目的,试问:谁还管那手段是用头脑或是心?三十五唐璜将俄国zheng府的各种国书全都交到适当的衙门,适当的官员,他也被那些以气势压人之人以适当的装腔作势接待了一番;他们看到他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就以为(在政务上应该如此盘算)对付这个小雏儿可真是易如反掌,就好像老鹰去捉捕小鸟一样.三十六他们错了,老年人常常如此;但这以后再提.如果我们不提,那就是由于我们对政客们以及他们的口是心非表示藐视.他们靠撒谎吃饭,却又扭扭捏捏,远不如女人可爱:女人已惯于不得不撒谎,却诳骗得很棒,倒使真话显得让人信不过.三十七话又说回来,什么是谎言?那仅是真理在化装跳舞.我要问一下史家,英雄,要人,律师和教士们,谁能用事实而不用谎言弥补?真正的真理哪怕露一下影子,一切编年史,启示录,预言等等,就都哑口无言;除非那些记载是在事实发生前些年就已写出来.三十八啊,谎言万岁!一切说谎的人万岁!现在,谁能说我的缪斯愤世嫉俗?她高唱这世界的赞诗,并为那些不肯追随她而歌唱的人感到羞耻.感叹没有用;让我们如别人那样鞠躬吧,亲吻着圣上的手.足或其它任何部分;爱尔兰就是个好典范,尽管,她的国花好像有点凋残.三十九唐璜在社交界露了面,不论衣冠.还是举止,无一不让人赞不绝口,我不知道哪一方面更受到瞩目;一颗特大钻石使人谈论不止,据传说:那是卡萨琳女皇在一阵迷醉之时(爱情和美酒都有发酵作用)送给他的礼物,实际说,他可绝对不是无功受禄.四十论惯例,除了国务大臣和秘书以外都必须对外国使臣们彬彬有礼,直到他们那举棋不定的国王终于定局,列出了皇家的隐私;可叹所有官员,连小役吏在内......那来自衙门的污泥,又充斥在"fu败"的污流!......对人都不够凶恶,以至于食俸禄而无愧于心.四十一不管文官或武职,平时或战时,他们所以受雇用无非是为了凌辱人的,这即他们的工作;如果不信,可询问那请求过护照或者其他限制自由的证件的人,(这是一种灾难,也足令人烦恼)是否在那些被赋税养肥的人之间看到了最可怕无礼的......狗崽子?四十二可唐璜却受到了"热诚的招待"......像这种文雅的词儿,我得从我们的邻国借来,因为在那里不管在报章或人们的谈话中,和下棋一样,悲和喜都先有布局.看来海岛的人比其大陆的同种更为率直而纯真,......仿佛大海能够让舌头更为放肆(有鱼市为证).四十三但是,英国人的"我该死"却十分典雅,你们大陆的诅咒难免太放肆;你们所骂的题目,凡是高贵的人都不愿重复,因此那种文辞连我也不必引证吧;何况于文雅各有看法,易起争端.可"我该死"既很大胆,又空灵得不伤人,好象其中回旋着柏拉图精神.四十四要找十足的粗鲁,能够留在国内;要找真假礼貌(呀,现在即使假礼貌都少见了)你必须要飘过蔚蓝色的海和白的泡沫:蓝色(已如同凤毛麟角)象征你离开的;泡沫象征你即将会遇到的大多事情.可是我该抛掉这种泛泛之论了;诗篇得限制在统一律内,正如我这篇诗就是.四十五什么是上流社会?这意思是说一个城市之西边或最糟的一头,其中住着大概四千有教养的人,智慧并不太够,俏皮话也很过时,但是在别人睡觉时他们却清醒着,并且总以怜悯的目光望着宇宙,......就是在这里,唐璜被有地位的人当作世家子弟招待得非常殷勤.四十六他是一个单身汉,这一点对小姐和已婚的少妇都极紧要:不仅能鼓舞前者结婚的渴望,而后者呢,假如她不拘于自傲或情操,也会感到他有些用处,因为与一个已婚的男人相好就得顾及礼数,不仅罪过加倍,而且更坏的是,也更会惹麻烦.四十七可唐璜是个单身汉,富于机智.技巧和手腕;不管跳舞或唱歌,他的姿态总如此多愁善感,像莫扎特的小夜曲那么轻柔.不管忧喜,他都能转换自如,并且恰当其时;虽然他还年弱,却已经见过世界,......这景象够稀罕,和书上所写的可真是大异其趣.四十八小姐们见他会脸红,已婚的美人儿也如此,不过那不是瞬时的红润;这两种货色:脂粉与涂上脂粉的,在泰晤士河边可不少.青春,脂粉,都对他的心提出同样的要求,而绅士拒绝它会感到有失本色.女儿盯着他的服装,诚心的母亲则打听他的收入,不知道弟兄几人?四十九那整个季节提供新娘嫁服的服装店老板,向来是不惜赊欠,只望能在蜜月的最末一吻缩到新月的寒光前就收完款,......现在更不想坐失时机了,因为这机会是由外国富翁开的端:于是尽量地给记帐,那数目之大足让新郎诅咒,叹气,终还付了它.五十而那蓝色的.吟风弄月的一群,满脑子(或帽子)糊着上一期《英国评论》的诗文,也都配置了她们最高贵的蓝色,向他讨趣;她们以拙劣的法文或是西班牙文向他打听一点这两国作家的信息:是俄语呢,还是卡斯提语更轻柔?他在旅行之中是否看见了伊里安?五十一坦白说,唐璜的学问有点儿肤浅,在文才上更谈不上一个朱甘色,如今一经这女界的博学鸿儒加以会审,倒使得他措手不及;他的事业从来是在战场.情场或官场,再加上舞场上的职责,这让他远远离开了灵感之泉;如今他才发觉:这泉水如此之蓝!五十二但是,他还是零星回答,还带着谦虚.自信.及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使他的才学增加一种神韵,让他每有议论都好像精深之至.那位神童阿拉敏塔.史密斯小姐(她十六岁时就将《愤怒的赫久里斯》翻译成愤怒的英文,)带着一种娇态,把他的隽语均在小本子记下来.五十三唐璜懂得几国语言,......这自然是意中事,......又套用得及时而巧妙,这挽救了他在才女心目中的声名,她们只可惜他不擅长吟咏之道.如果再有这一项,那他的成就,对她们来说,可真正无比高超.曼尼式小姐与扶利斯基太太尤其希望被西班牙诗歌唱出来.五十四但是,他应付得很好,每一类社交的核心都把他看成候补,并且,像班柯镜中闪现的那样,不管在大小宴会上他都有福分见到一万个当代作家擦过身,这也无异于各时代之平均数;此外还有八十"现存最伟大的诗人",由于每本无聊杂志都有几位.五十五唉呀!那所谓"现存最伟大之诗人"仅才两个五年,就要像拳击大王必须显显身手,以显示其名不虚传,虽然说他们的名气只是闭门造车.就是我,尽管我并不知道,也准不愿在群丑之间作一个跳梁的皇上,......就是我,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也都被人尊称为诗国中伟大的拿破仑.五十六可《唐璜》就是我的莫斯科战役,《法列罗》与《该隐》则成了我的来比锡和圣让山;而那美妙的蠢才联盟,既然"大师"已倒下,又能够东山再起.可我虽倒,也要倒得像我的英雄,要么有生杀大权,真正为君王治理,要么去到一个荒岛去当苦囚,宁愿让叛徒骚塞作我的看守.五十七司各特在我之前称名于诗坛,接着有穆尔.甘培;可如今缪斯变得虔诚起来,在郇山上漫步,与她结伴的诗人几乎全都是教士.而彼加沙在罗莱.保莱牧师的鞍下亦开始摇摆着颂神诗的步子:他给这匹神马安上高跷走路,真如一个毕斯托尔......"我用剑打赌!"五十八可是,就在这园地里,他亦胜过那矫揉造作死费力的园丁,他把用来酿酒的葡萄都榨为酸醋,他那沉闷的缪斯已成为中性;啊,那个黑太监哪里会拥有歌喉,倒像匹牛,每一行诗均要死耕:那康拜西式的罗马兵的吼叫至少好过希伯来人过火的嚎叫.五十九还有我那文雅的尤菲斯,据言:他恰似乎是一位"讲道德"的"我",但是,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难以两全,或是冒充任何一个;还有人以为柯勒律治是诗圣,华兹华斯也会有捧场的(两三个人),还有那嗓音嘹亮的傻瓜蛋兰德竟把骗子骚塞的鸭子作为天鹅.六十可叹济慈让一篇批评文送了命,正当他指望写出伟大的作品;尽管晦涩,他却曾经力图描绘出希腊的神灵,幻想他们在如今该讲些什么,尽管他不懂希腊文.啊,可怜的诗人!多乖戾的运命!他那心灵,那天庭中的火焰一丛,竟让一篇文章把自个吹熄.六十一想要称霸诗坛的死人和活人名单倒很长,可谁也没有赢得他所求的,甚至不可以明确知晓谁将会胜利.而时光悄悄流过,连脑子或枯肠都已经蔓生野草,至于称霸的机会呢,仍是太少!他们熙熙攘攘,真如那三十帝王,将罗马的一段历史弄得很肮脏.六十二这是文学界之后期的罗马帝国,它的事务都由近卫军来把持;啊,可怕的行业!你要是想去高攀,就得不断敷衍士兵的邪欲,像敷衍吸血鬼似的;但如一旦我愿意回到国内,并且乐于刻薄,我要与那些蛮子兵较量一番,让他们见识一场真正的笔伐.六十三我想我有一两招论辩的伎俩足让他们吃不消;不过又何必与这些小螺丝钉们斤斤计较?确实,我亦没有如此大的火气,何况我的本性不会厉声厉色,我的缪斯哪怕是咒骂得最厉害也是带着微笑的,然后她还会请一个安退下,谁也不会得罪.六十四我提到唐璜处在现在的诗人和蓝色女士的危险的绝境里,在那荒原上,他过得不是很出色,并且很快地就倦于这些良友,并且在受到白眼前及时退出来;这反让他更舒畅地登高一层和当代崇高的精神有了来往,也变成太阳之子......一道光线.六十五早晨他忙于公务,......这分析起来就如所有公务那样是一场空忙,终至令人怠倦;而"怠倦"最容易传染,也是最毒的涅索斯的衣服,它让我们躺在沙发上,恹恹地谈论各项事务,无不厌恶和绝望;当然为祖国除外,......可祖国现今并没有变好,尽管它早该改进.六十六下午,他忙着拜访,吃饭与打拳,或是无所事事,直到夕阳西下就骑马于那美其名曰"公园"的植物的木桶间周游,虽然那儿花和果合起来还不够蜜蜂一咬,但那终究是唯一的"花荫亭下"(如穆尔所说的),使时髦的淑女能漫游其中,感受些清新空气.六十七然后就换装,就晚餐,世界苏醒了!于是灯火闪耀,于是车轮忙转,马车飞腾驰过了大街和广场,快如流星.主人家粉画了的地板整洁光滑,里外都是张灯结彩,然后铜门轰隆隆拉开,让上千幸运的少数人一并进来欢腾,在那由金箔装点的人间天堂里.六十八高贵的女主人就站在里面,三千次屈膝礼亦不累倒;啊,那唯一令女孩子深思的舞......华尔兹,连错步也可以促成恋爱.客厅.吸烟室与大厅里水泄不通,迟到的宾客已经罚站了一长排,连公爵和夫人也只能按步往上攀,每次只可以在梯阶上移动一下.六十九有人真有福气:在把满座的高朋扫过一眼后,便独自找一个角落:或是当道的门口,或是偏远的闺房,如杰克.霍诺,安安稳稳地落了座;让世界乱纷纷去吧,他却在一旁满怀悲悯.或满脸不屑地望着,或许还赞赏,或许纯作壁上观,在夜深后还稍微打着呵欠.七十但这样可不行,也许以后还能通融;凡活跃的人们,像唐璜,都得在这一片珠宝.羽毛和绫罗绸缎的灿烂的海洋中,航行须小心谨慎,以求达到他认为稳妥的地方:或是消溶入妙曼的华尔兹舞曲,或是更骄傲地.以灵活的战术跳着功夫老道的八人方阵舞.七十一或者,假若他不跳舞,而更喜欢一位阔小姐,或是他邻人的新娘,那么该请他注意,别让人立即太明显地看出他将追求的对象.不少热心肠的先生都常常后悔于自己的"急躁",因为它,在以思考而著称的民族中是个不好的先导,这里人们要上钩,也爱先思考.七十二如能设法,在晚餐时坐在她的身边,如已被人抢先,就坐在对面飞眼;啊,那芬芳的时刻啊!它的香魂常常在我们的心头秘密飘荡,而且老揪住"记忆"的尾巴不丢,提醒我们曾经是多么风流香艳!呀,多情的种子怎能够详述在一场舞会里他忧喜的起伏?七十三但我的劝导仅适用于普通人,只有他们才须又追逐.又防备.又观望:甚至他们竟枉费心思,只要一言过犹不及,就满盘皆输.至于天之骄子呢,那自然例外,他们仅凭仪表堂堂,或者别有风味,或对战争.机智或无智的名声,就能如愿(或早已变成不愿)以偿.七十四我们的英雄既然处处非同凡人,年轻.漂亮.高贵.富裕.又来自外国,自然啦,像其他奴隶一样,他必得付一笔赎金才能逃脱那不放过如此显贵人物的各种埋伏.陷阱.有人说做诗之苦,叹人悲凉的生活充满丑恶.疾病.痛苦.但他们可曾经看到过年轻的贵族怎样度过的一生!七十五他们虽然年轻但精神却早已衰老,青春来得豪华,挥霍得更是无度:他们的精力在无数粉臂间耗掉,钱找犹太人借,家产都归于债主;上下两院看到他们夜里投的票不是奉承暴君,就是赞助了民主;而在投票,宴饮,赌博,狂嫖之后,他的家祠中又会多一位"神主"的骨头.七十六"哪里是世界?"杨格活到八十岁时慨叹说:"哪里是那诞生我的世界?"呀,哪里是八年前的世界?一转瞬就不见了,像那玻璃球般地碎裂!闪一闪就消失了,没等你多看上一眼,那绚烂的大世界便悄悄地溶解掉:国王.王后.要人.演说家.爱国人士与花花公子,都一起随风飘逝.七十七哪里是伟大的拿破仑?天晓得!哪里是渺小的卡色瑞?鬼能说!啊,哪里是格拉坦.古兰.谢立丹,那名震法庭或是议院的一群议客?哪里是岛国人人爱戴的公主?哪里是多难的王后与她的灾祸?哪里是殉身的圣徒:五分利公债?那些地租呢?怎么一点也收不进!七十八哪里是布拉梅?倒台了!韦斯雷呢?破产了.哪里是惠伯瑞?罗米力?哪里是乔治三世与他的遗嘱?(这倒是一时不易弄清的谜.)哪里是"凤凰"四世,我们的"皇鸟"?听说到了苏格兰去听骚尼拉提琴去了,......请听那"搔我,搔你,"好一场皇上痒.忠臣挠的把戏.七十九哪里是甲勋爵?哪儿是乙夫人?还有那些尊贵的小姐与情妇们?有的像陈旧的歌剧帽,置于高阁,结了婚,又独身,或是又结了婚,(这就是时髦的三部曲).哪里是都柏林之呼喊?......及伦敦的质询?哪里是戈伦维尔们?照例转向.我的朋友民权党呢?还是在野党.八十哪里是卡罗琳和弗兰西丝们?离了婚,或是正走着这个过程.啊,《晨报》!你灿烂的.一大串宴饮和舞会的编年史啊!仅有你能告诉我们马车打破窗子,或者其他时髦的怪事,......请说一下在那海峡中间现在是什么潮流?有的死了,有的飞了,有的搁浅大陆:只怨时光把人催.八十一那一时决定迷住慎重的公爵的,终于年轻的世家子弟打得火热;有的阔小姐不谨慎,上了骗子的当,有的少女变成太太,有的未出阁而成为母亲,有的则花颜凋零,总之,这一切变化真叫人迷惑.这本来并不稀奇,但有一点奇怪:这些普通的变化来得太快.八十二别说七十岁是老年吧,在这七十年里我所见到的人世沧桑,从帝国以至于最卑微的生灵,已远远比普通一百年的变化多得多.我知道万事无常;可如今,连变化,尽管变不出新的花样,都太难测;看来人世间没有一件事能够永恒,唯一的例外就是:民权党当不了政.八十三我看到雷神似的拿破仑怎样缩小为沙特恩.我见过公爵大人(别管是谁吧)变成愚蠢的政客,比他那副呆相(假如可能)更愚蠢.可现在,我该升旗扬帆,朝那新的题目行驶了.我见过,并且颇寒心:看国王先是被吹嘘,然后又被哄,至于哪件事较好,我也不太清楚.八十四我见过乡绅们贫穷得不名一文;我见过琼娜.苏斯考特;我见过下议院变成为敛赋税的圈套;我见过小丑戴上了王冠去治国;我见过已故王后的那一段惨史;我见过一个会议什么坏事都做;我见过有些民族,像负荷的疲驴,一脚踢开过沉的负担......上层阶级.八十五我见过小诗人和大块文章家,及滔滔不绝的(并非永恒的)演讲家;我见过公债券与房地产交锋,我见过乡绅们号丧得像娃娃;我见过骑马的奴才践踏人民,好象踢过了一片无言的平沙;我见过约翰牛拿麦酒换水酒,他好象鄙视自己是一只蠢牛.八十六可时光不回!唐璜,别放过!别放过!明天就有另一场戏,同样的快活和短暂,又被同样的怪物吞噬."生活是个坏演员",莎氏道;那么,"坏蛋们,演下去吧!"千万不要管你做的是什么,只看你是怎么说;要虚伪,要察言观色,别表现出你的本人,只要学别人依样画葫芦.八十七可是我将怎样叙述我们的主人翁在那被一切人夸赞(和撒谎)为"道德的"国度中所遇到的一切呢?对于某些事情,我想顶好闭住嘴,因为我不愿写一本《阿塔兰提斯》;但是,由此明确一下也好,各位:你们不是一个明白道德的好民族,不须诗人说,你们也心中明白.八十八我仅写唐璜所见到和所遭遇的,在这范围内,自然也还要遵照社交的礼节给予适当的节制;请记住这篇故事无非是捏造,绝不是说我或我认识的亲友;虽说每个酸腐文人只须把笔调,稍微一转,就不免有(他否认的)影射,然而我却不会,我有话总是直说.八十九至于他是被哪位圣明的贵夫人捕获到而娶了她的第几位千金,或者娶了一位更有价值的大家闺秀(我所说的价值是指陪嫁来的财运),从事于给地球正当地增加人口,(这应该感激你们可怕的合法的婚姻!)或者,是否因为他的殷勤过于离题,他只能赔偿损失,坐上了被告席......九十那还是在未来的不可知数.好了,去吧,我的歌啊,稍过一会儿,我再为你装上同样多的脚韵,只为了使那些颠倒白黑的人表现他们如何变本加厉地任意攻击一部崇高的作品.这倒也好!我宁可孤立,也不愿意将我的自由思想和王位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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