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噢,惠灵吞!(或不如说"毁灵吞"!声誉让这个名字怎样拼都成;对你的大名法国竟无可奈何,只好用这种双关语将它嘲弄,好令她无论胜败都能够开心,)你得到了不少的年金及歌颂,您这才觉着光荣,谁若敢反对,全人类都会起而高呼:NAY!二我觉得在马里奈谋杀案件之中,你没对金纳德讲信义,这简直卑鄙,此类行为不会给你的威斯敏斯特的灵牌带来荣誉.至于那是什么,自然有饶舌的女人在午茶时传播,这里不值一提.虽然你的残年已快到零,大人啊,您却还只是个少年英雄.三不列颠负于(也赋与)你的真够多,但欧罗巴所负于你的也不少:你为她的"正统"而修理了拐杖,正当那支柱看来已风雨飘摇.你将一切恢复得那么牢固,西班牙.法国和荷兰均能感到;滑铁卢一战使普世对你铭感,(但愿你的诗人唱得更为出色一点.)四你,"杰出的刽子手啊,"......请别吃惊,这是莎翁的话,用得十分恰当,战争本来就是砍头与割气管,除非它的事业由正义来批准.假若你确曾演过仁德的角色,世人而非世人的主子将会判定;我倒很想知道谁能从滑铁卢中得到好处,除了你与你的恩主?五我不会恭维,你亦饱尝了阿谀,据说你十分爱听,......这倒并不稀奇!一个毕生从事开炮与冲锋的人,也许对轰隆之声有些厌腻;既然你爱甜言蜜语多于讽刺,人们也就奉上些颠倒的赞誉:"各族的救星"呀,......其实远未获救,"欧洲的解放者"啊,......使她更不自由.六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敬请用餐吧!巴西王子正向你献上珍馐;请别忘记给那门口的卫兵从你丰盛的餐桌上拿一块骨头;他作过战,最近可吃得不太饱......据说,好像人民也饿得发慌.当然,你的俸禄是受之无愧,但请给国人你的一些余惠.七我不想评论你,我的公爵大人,你这么伟大!当然无可非议;罗马的辛辛纳塔斯虽崇高,和我们现代史却搭不上关系.不过,尽管你吃马铃薯不够,似乎也无需占那么多领地;啊,以五十万置一座田产,未免太贵了!......我可无意冒犯你.八凡是伟人都不以荣华富贵为报酬:厄帕敏南达拯救了底比斯之后就去世了,甚至没有得到一笔仪仗费;华盛顿除了得到感谢,此外一无所有,除了给祖国以万丈光芒的自由......这荣誉才罕见!连庇特也在夸口:作为一个高风亮节的国务大臣,他毁了大不列颠,竟然不要酬金.九除拿破仑之外,没有人像你这样被时势所宠,却又这样糟蹋良机,你本可将欧洲从暴君的压迫下解放出来,从而获得普世的感激;而今,你的名声如何?在群众的一片喧腾之后,要不要让缪斯告诉你?去吧,听它就在你祖国之中饥嚎!看看全世界,你应该诅咒你的战功!一十既然这几章都讲到汗马功劳,我,梗直的缪斯,无妨对你说出你在公报上读不到的老实话;是时候了,该对你们雇用之一族(个个凭祖国的血和债而自肥)将它宣示出来,而且不行贿赂:你干了大事情,可胸襟变狭小了,因此擎天伟业......将人类毁了.一十一死亡在欢笑,......有关逝去的世界请想想我们知道的多么可怜!它虽沉落了,像沉落的太阳,也许在别处引起更为灿烂的春天.死亡正笑对我们痛惜的一切,请看谁不在时时惶恐!死亡的箭威胁着生命,虽然并未射出,但谁看见它的狞笑能不害怕!一十二看啊!死亡正如何嘲笑着我们!它将我们的现在都变为过去,因为没有唇舌,它干笑亦无声,又因为没有耳朵,这怪物早就不再倾听,只微笑着为人剥掉比一切华服还要珍贵的外衣......人皮,不论是白.是黑.是棕黄,只留下一堆白骨在世间冷笑.一十三死亡就这样取乐,乐得好阴森;既然它如此,生命又为何不可满足于更优越的取乐之法,用一个微笑把一切夷为虚空?本来万物不过为泡沫,不断地在时间的狂涛中涌现和破灭,虽然这狂涛又不若永劫之流......它一波即吞没了时间.太阳和宇宙.一十四"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莎翁的这句话现今颇为流行;我不是亚历山大亦或黑菲斯申,也从无意于获取抽象的声名,宁愿有好的胃口,而不作生癌的拿破仑,......即便能让我战无不胜为了赢得一个英名或臭名,倘若没有胃口,美名又算得了什么?一十五"啊,割禾的人的肠胃有多好!"我译出这句话,是专给那些无福消化的人们造福,因为他们注定自己要用小小的胃穴承受整个来自地狱的波涛,......农夫的汗可抵过财主的产业:前者劳苦耕种,后者逼十人租金,但睡得最酣的人是最称心的.一十六若是让我回答"活着,还是死去?"我倒想先将什么是生存要弄清.我们的确想得很多,且认为我们既然有所见,必是事事高明;至于我呢,"生"或"死"都别想拉我而去,除非双方偶尔达成协议:因为有时,我觉得生即是死,活着并不只是喘口气就完事.一十七"余何所知哉?"这个蒙田的座右铭亦成了最早的学院派的警语:人所获知的一切都值得怀疑,这是他们最珍视的命题;自然,哪儿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在这瞬息万变的大千世界中?我们这一生如何办?这的确是个谜,连怀疑我恐怕都可加之怀疑.一十八在冥想的海洋中如庇罗似地随意漂流,或许真是其乐无穷,一旦帆船被吹翻了怎么办?你们的智者对于航海并不高明.在思想的深渊里游泳也不妙,倘若你的游技只是平平常常;还不如在岸边,避开大的浪涛,一弯身即能拣些美丽的贝壳.一十九"但是,苍天在上,"如凯西奥所说:"别再说了,我们应该作的是祈祷."我们还需救世,因为自从夏娃与亚当堕落以来,人就被贬到鸟兽虫鱼的归宿中去了.据说,麻雀的坠落是天意.至于这类鸟犯了什么罪,那可难以捉摸,也许它曾经在夏娃之树上歇落?二十啊,不死的神!你的家谱是什么?啊,必死的人!你的博爱是什么?啊,宇宙啊!什么是你的源起?有人抨击我愤世嫉俗,多么奇怪!他们指什么?我就像这书桌的红木头一样莫名其妙;但此外,我觉倒得人变狼的妖术好懂,因为只要有机会,人比狼还要凶.二十一而以我而论吧,是最谦卑最温和的,如摩西或麦兰克森,待人接物我从来都不敢远离中庸之道,并且(尽管有时候,我也禁不住放纵肉体和心灵,任其意而行),我一向就是待人以德,心怀忠恕,为此人们倒将叫我作愤世者?看来我不恨他们,他们反恨我.二十二如今该继续我们的好诗了.这首诗我认为确为一篇杰作,不仅正文好,连序言亦精彩,不管目前人们怎样不识货,但总有一天,其中所包含的真理终必显现出她最庄严的美色;而在这之前,我只好和她暂时共赏她的美及飘零的生涯.二十三我的主人公(我相信亦是你们的,我仁慈的读者!正兼程奔赴大彼得的文雅蛮子的都城,(因为他们的文才仍逊于勇武,)我知道那个帝国国君惹人奉承,可叹堂堂伏尔泰亦不能免俗!至于我,我认为一个专制的国君早谈不上野蛮,却远劣于野蛮人.二十四我要与一切同思想作战的人作战,至少是在文字中,(如果可能,也在行动上.)在思想的敌人中,献媚和暴君的奴才一直是最凶.我不知道谁会胜利,即便我有先见之明,也不会令我这种公然的.坚决的.毫不含糊的憎恶,对各国的任何暴政稍减上一分.二十五倒不是我要向人民讨好,因为即便没有我,也会有人叫嚣:煽动家啊,异教徒啊,都想推翻每一座尖塔,代之以合适的材料;谁知他们是不是在散播异端,像基督教义般的给地狱开道?我只愿人们既不受制于皇帝,也不受制于暴君,......或我,或你.二十六这结果,由于不附和任何人,我倒得罪了所有人......但随它去!如果说,我失于不会见风使舵,至少我的想法不是自欺欺人.凡无心名利的人也不会取巧,倘若你不愿为奴,更不愿奴役,那就能如我似的自由发布意见,不必做奴隶制度的豺狼而狂叫.二十七"豺狼",这倒是个好比喻;我曾在半夜听它们在荒村里嗥叫过,很似权势雇用的那一伙爪牙为猎获物而到处汹汹搜索,只要嗅到就由主子下手.不过豺狼供奉狮子还可说,因为它嗅觉虽灵,体力却不佳,最糟是人类这昆虫却还养蜘蛛.二十八只需挥一挥臂,那蛛网就完了.若无那蛛网,它的爪牙和毒又有何用?记住我这句话吧,善良的人民!以及世界各民族!让毒蜘蛛天天结网吧,网愈密,愈使人为一个事业群力以赴:现今,除了希腊蜜蜂,西班牙斑蟊,还没有谁狠狠一刺又挣脱镣铐.二十九在最近屠杀中露脸的唐璜正带着捷报赶路.......啊,这些公文谈流血就像我们谈水一样;而那些城墟累累的尸身无非是为让美丽的喀萨琳大帝在闲暇的时候有件事开心:她看着邦国之争似看斗鸡,她喜见自己的那一只总是挺立.三十唐璜和着雪车飞驰,(那是一种倒霉透顶的没有弹簧的马车.碰上路之不平,你难保住骨头!)他想到了国王.勋章及声名显赫,骑士之风,同他所作的一切......他希望他的驿马能飞奔得如我的彼加沙似的,或者至少马车有垫子,免得他如此颠簸.三十一每当震动......而震动是经常的,他总要看看他的小女孩,好似他不愿看见她在这坎坷之途中和自己的处境一样糟;这道路全凭可爱的"自然"铺造,不是沟就是石头,而且真奇怪:她将路变为河,却又不可行船,最终由上帝掌管湖海和农田.三十二至少他不付税,且最有资格给所谓"务农士绅"作一个首领,......啊,这一族如今是非常卑微了,因为近来地租完全拿不到手;这使"士绅"的处境异常窘迫,而"务农"亦没有能使谷神得救:她与拿破仑一起完了......真奇怪!大皇帝竟同燕麦一起跌下来!三十三唐璜看着他从刀下救出的可爱的孩子......多好的战利品!啊,你们竖起血腥的纪功碑的,想一想奈德王,那便秘的波斯国主,他将印度斯坦变成了一片废墟,让莫卧儿皇帝喝不到一杯咖啡来减轻内心的苦楚,可是他也遭到了谋害,只因为他的胃已不能再消化.三十四啊,请你们,或者我们,或者他和她,想想救出一个生命,特别是一个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在回忆中,岂不比在那一堆腐烂的人尸滋长出来的哪怕最绿的桂花,哪怕再加上许多颂歌和赞诗也甜蜜得多!名声本无异于喧闹,除非那合奏发自于人的心声.三十五啊,辉煌的.洋洋巨著的大作家,和上百万再加一倍的寒酸文人!请用你们的文集,小册子和报刊,启发我们吧!不管是否拿了贿金来证明公债并未曾亏损百姓,或小丑般踩着大臣的脚跟,凭着印出来的半个国土的饥饿,就能畅销一空,来自己养活自己,......三十六啊,大作家呀!......至于其他什么,......我说到哪里去了?完全记不起,就一如再大的圣贤有时也会发昏;总之我想说的话,是想平一平军营.朝廷或茅舍中的怨愤,自然,那结果多半是耳边风,因而,我的话想不起来倒挺好,可惜那的确真是金不换的忠言.三十七但是随它去吧.我们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与其他古代遗迹一起被挖掘出来.当世界都要作"古",它总得先被压断,敲碎,扭曲,火烧,油炸.水淹,又颠倒及翻转,然后像一切已逝的世界一样被埋掉......它始于混沌,而后复归于混沌,啊,就是这混沌将要把我们覆盖.三十八法国人古维埃曾这样讲:......这以后新世界会在旧的废墟中产生;到那时又有些神秘的老歌唱出久已湮没而不可考的事情,就如我们如今讲到的恭坦神族,身高百英尺的巨人,及什么巨龙长以英里计,以及你们的书本上生翅的鳄鱼,同古生代的巨象.三十九假若那时乔治四世被挖掘出来!请想一想新世界的人如何纳闷:像他那种动物不知在哪里滋长!(因为他们自己多是小巧精致:世界生育次数增多了,亦会流产的,何况同样的材料一代代相传着用也会有耗损,使子孙小于祖宗......人不过是由巨星腐烂而生的蛆虫.)四十对于那些刚刚从某个乐园被驱逐出的新生人类......他们得从事耕耘,开荒啊,播种啊,收获啊,纺织啊,既是流汗,又是奔忙,还有推磨,直至一切技艺都被发明了出来,尤其是战争与赋税具备,......我说,在那些人眼中,这伟大的遗骸该多像是新博物馆中的怪物?四十一可是我竟说得这么玄而又玄,"时代是脱节了",......我也不能够合拍,我忘了这篇诗仅为了逗乐,现在却把话题扯得很枯燥.我从不作通盘规划;我说这种写法太诗意了:人该知道写作是为什么,与抱有什么目的.可我为文时,总是不知下句该写些什么字.四十二于是我就拉拉杂杂,有时叙述,有时议论,......现在应提一提故事.我讲到唐璜正在途中,现在我要尽快转移这支笔:至于旅行近来我们说了不少,因此,他这一程我就不再多叙.假如他已到达了彼得堡,假如那可爱的都城正恰是一片雪景,四十三假如他穿着漂亮军装走进宫......乌貂皮领,红上衣,与一根长翎在倾斜的帽子上招摇过人群,如大海狂涛中白色的帆影;马裤亮得可以与茶晶嬷美,那多半是开司米毛呢制成;还有长统袜似凝固的鲜乳,在匀称的腿上恰好把丝光衬出;四十四假定他手拿帽子,身旁佩剑,再饰以青春.名声及裁缝的巧工(啊,军中的裁缝,伟大的魔术师!任凭你一挥魔杖,"美"立即产生,即便"自然"比起人工都自叹不如,因为她不知将人腿绷得难动),瞧!他多么像高踞在石碑的英雄,或像爱神装扮成炮兵的中尉!四十五爱神蒙眼的丝带滑为领带,翅膀变成他的肩章,而那箭筒缩为剑鞘,里面插着那柄剑,锋利不差于爱神之箭;他的弓成了歪戴的帽子:从整体看来,他多像爱神!达芙尼必须十分精明才能不致于错认将他是丘比特,有些太太确常常要出这种错!四十六廷臣都拭目以看,夫人们低语,女皇在微笑,她的宠幸却皱眉,......我忘了当时轮到哪个得意,他们的数目太大,我也无从校对;反正自女皇独身加冕以来,廷臣就轮值这艰难的班:不论他们大都是身长六英尺,仪表堂堂,只有一些神经质.四十七唐璜可不那样:他个子苗条,脸红且无髭须;不过尽管这样,在他的仪态与举止中,尤其是他的目光中,有些什么在显示:这外表看来似天使一样的人,神形下却藏着一个须眉男子.况且女皇有时候也爱少年,何况刚埋葬了一个小白脸.四十八无怪乎当时叶莫洛夫,或玛蒙诺夫,亦或斯切巴托夫,或任何其他的"夫",都在为女皇陛下的那颗心担心已不再容纳(它本来不够坚固)新的情焰:这担心自然会让人脸(不论是英武或白俊)遮一层暗纱,由于他,用他那地位的术语来说,正"高居要津",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四十九优雅的女士们!假若你们想知道这个外交辞令是何含义,请让爱尔兰伦敦德里的侯爵用他的辞藻解释一通;他最善于说一长串奇怪排列的字(好在人人听从,尽管不解其意),或许你们会从那里发现个"不知所云"......那一片辞海的唯一收获.五十我想我能自己把事情说清,用不着求助于那向来难懂的野兽......那人面狮身兽的话确为难懂,除非他的行为天天能够加以注解!对了,我不用求助于沉闷的卡色瑞的血口它喷着水!谈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个趣闻,可喜它不太长,亦不太乏味.五十一一位英国太太用一件怪事问一位意大利夫人:有一类怪物如游魂一般老跟着娇艳的少妇,而又很被她们珍爱,称呼他为"侍卫骑士"(或使自己的塑像复活的皮格梅良!),不知他的职务为什么?这位夫人被追问得紧,只好讲:"夫人,请你猜猜那隐情."五十二夫人,我也请你们猜猜隐情,并对这位御前宠男的情形提出夫人式的最温文尔雅的解释;那是个高位,全国最高的职位,若不在头衔上,至少事实上如此!而如果有人挤过来就会引起妒嫉:因为在那地位,只要来了新的肩膀,特别是宽阔的,就要把底货腾光.五十三唐璜,我讲过,是位翩翩的美少年,尽管已长到生须的年岁,他依然有一张娃娃脸,并无胡子破坏那帕里斯俊美的容颜.呀,就是这种脸毁了特洛伊,又建立了伦敦离婚诉讼法院.我熟读了离婚史,有史以来,特洛伊可算作最早的一笔损害.五十四卡萨琳虽然爱一切(除了夫君,但他已归位)且招惹也不少,即为她钟爱魁梧的男人而言,就颇被纤弱的女士们所暗笑,而她却不失温柔,在宠幸之中,对死去的兰斯科她最倾倒,她为他洒了不知多少眼泪,可是却只让他做个中级侍卫.五十五啊,你这一切急电的可怕的祸根!啊,生死之门......你确是难以解说!生命始自你,终于你;我应好好想想人的心灵都如何滋润在爱之甘甜中!我不知亚当是如何堕落的,因为知识之果已被摘走;但人以后怎样沉沦和兴起,很显然这都由你而定.五十六有人说你是战争中最坏的根源,而我却认为你是最好的:因为既然生命来于你,走向你,为什么不能为了得到你而将城捣毁?或者让世界荒凉?谁能否认那是由你使大大小小的世界重新沸腾?生命荒原上的海水啊,有了你......或没有你......一切就会止息.五十七卡萨琳就是那大祸根的汇集或者说和平之根,随您高兴说任何东西,(它既是万物之源,反正你从万物选择哪个均行)......我说,卡萨琳喜形于色看到这漂亮的信使,而他那白翎正载来胜利;当他跪呈捷报之时,她竟忘了打开,对他痴看一时.五十八可她马上想起了女皇的威严,也没有完全忘记自己为女人,(这至少构成她整体的四分之三)她拆开信,带着那令全体大臣均提心吊胆.屏息以待的仪容,直到御容一展,才又昭示给他们吉利的一天.她脸虽大且庄重,她的眼睛很秀丽,嘴巴亦雍容.五十九欢乐归向她!那确是不止一件:第一,一座被攻陷的城,死尸有三万;荣耀与胜利在她的脸上焕发,好若印度的日出照耀着海岸;她的雄图大略暂且得到宽解,好似阿拉伯的大沙漠在夏夜落了阵雨,但那对荒漠怎够?鲜血只洗了洗"野心"的手!六十其次令她开心的是件怪事:那老疯子苏瓦洛夫让得她轻笑,他呈上了一首枯燥的迭韵诗,来代替他杀戮成千的那篇公告;她的第三件乐事可够女气,足令我们的寒栗完全勾销,假若我们看不惯国君的嗜杀,而将军又将捷报编成笑话.六十一前两种感情都得到充分发挥,先点燃她的眼睛,继而为她的嘴,整个朝廷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似久枯的花朵给灌饱了水.可当女皇陛下用温柔的目光看了看,他跑在脚前年轻中尉(她爱看青年,与爱看捷报一样),这就使全世界都拭目以待.六十二虽在发怒时,略嫌粗俗暴戾,她心悦之时,样子可真娇艳,谁若爱熟透.红润.多汁的果子,就该饱含着精神多看她几眼;而她呢,对你每一多情的凝视亦都能连本带利地给以偿还:一见到爱神的支票,她就要迫你十足地兑现,一点折扣也不允.六十三对她,这办法虽然颇为便利,却不必常使用;因为听人说,她很慷慨的,尽管性格暴烈,她对宠臣,看来却体贴.温柔.只要你能越过她闺房的门槛,你的好运就会令你神气得飘飘然起来;因为虽然她要让全世界变为寡妇,却喜爱个别的男子.六十四人多么奇异!女人更是多么奇怪!她的头脑是如何的一股旋风!对她的各种脾气,又是怎样的深浅莫测的漩涡!谁敢碰一碰?无论她已婚.未婚.母亲或是寡妇,总之心思如风,过一刹那就不同......这类事历史上已记了千百次,可你还不断有崭新的发现!六十五哦,卡萨琳!(别怪我感叹太多吧;既然你从事战争与爱情,这两种感叹"唉"和"噢"都归于你.)人的思想多么奇怪地运行!你的脑子现在分成了三格:第一:伊斯迈的陷落令你很高兴;第二,你想着那群新受封的骑士,第三是想到他,这位报捷的信使!六十六莎士比亚曾讲过,"有翼的使者刚刚降落到高吻青天的山峰",女皇陛下也正怀有相同的幻景,当这位年轻的使者跪在她脚前;老实讲,叫中尉来攀登这座山未免太高,但只要有手段,什么山上不了?再加上上帝赐给青春与健美,谁能吻不上天?六十七女皇向座下看,小伙子往上瞧,于是他们相爱了;她爱他的优美,他的脸蛋,及他的......天知道什么!爱神的酒杯饮第一口最易醉:那是一种精炼的鸦片,一滴就使人迷醉,用不着灌多少杯;原本情人的眼睛用不着人催就能饮生命之泉(除了泪水).六十八而他呢,若说这算不上恋爱,至少他有同样执着的热情:自爱,......这是每当有高于我们的一类生命,如名歌手,公爵夫人,舞蹈家,公主及女皇,肯于表示:在芸芸众生中只有你一人让她们倾慕,即便冒失也不怕,......于是我们就自信比谁也不差.六十九而且,他正处在那种可喜的年纪,女人年纪的大小对于他无所谓,且也不在乎是谁和他作伴,就如但以理在狮窝里那样无畏,因为他只要让那烧身的太阳消溶一下,哪管是什么海水来承受他;好似太阳神的热必须在海之女神的怀抱中融没.七十卡萨琳呢(我们得承认这一点),虽是一个气势汹汹悍妇,被她爱一阵倒也可喜,因为凡被爱的人都可自负:仿佛是由爱情创造出的国王,一个仅缺戒指的皇室的丈夫......而戒指其实是婚姻中的弊端,没有它倒像取出刺却留下蜜.七十一除了这种好之外,请再想一想她盛年的姿色,与她的蓝眼睛,或灰眼睛,(若灰得有神也好看,或者更好看,有好例子可以作证:拿破仑与苏格兰的玛丽女王都曾给它添一分非凡的晶莹;智慧女神亦是灰眼,因为聪慧,她看事物绝不是天蓝及漆黑)......七十二她甜蜜笑容,她端庄身材,她御驾谦虚,她丰腴仪态,她竟舍魁梧的男人(这种男人,梅沙琳娜都会给年金)而就小孩,她旺盛的生命,正饱且多汁,及其他好处,我们不必都说出来,......这一切或任何一项,都足以讲明为什么这小伙子变得虚荣.七十三而这足够了.本来爱情就是虚荣,它始于自私,又把自私为目的;当然亦有一种爱情只是疯狂:那难以遏止的心必须将自己和脆弱并且愚蠢的美结合起来,否则热情本身就没法活下去;从而有些邪门歪道的哲人就倡言爱情是宇宙的本源.七十四除了柏拉图式的爱情,除了对上帝之爱,除了夫唱妇随的爱,及肉麻的情感......(这里为了押韵,恐怕得违心说,"如鸽子般洁白",小汽船似地开来.唉,理性和韵总难以合契:理性只与意思合拍,而不管声韵.)但爱情不只为门面,除上述之外,还有所谓的欲念.七十五我们肉体发展的趋势或改进都令它急于要从自己的泥潭挣脱出来,去与一个女神结合(无疑地,女人初时都有这尊称).啊,那一时多美!在我们感官的一团激动溃散之前的那热病是多么奇特!本来上帝将灵魂捏成泥坯的办法就很捉弄人!七十六最高贵的爱情是柏拉图式的,这当然无可置疑;次的一种该是那可称为教理的爱情,由于它完全掌握在牧师手中.我们要说的第三类崇高关系在基督教的国家却极为普遍,那是贞洁太太特别的奉献:它可以称做伪装下的姻缘.七十七好了,我们不想剖析,这篇故事应该是不言自明.女皇爱上他,唐璜为了她的爱情,或贪欲,而沾沾自喜;......啊呀,一出口的话就难收回!本来爱与欲混合在血肉之躯中,实在也难以分开.但对于这件事,堂堂的俄国女皇并不比一个女裁缝做得更漂亮.七十八整个朝廷转为一片窃窃私语,人人都在交头接耳;年老的女子看到那状况,使得她们的皱纹皱得更厉害;年轻的则彼此暗暗瞟几眼;每个饶舌之佳人在谈这件新闻时均微笑不止.只有那在御前轮值之常备军忍不住被嫉妒之泪迷住眼睛.七十九每个国家的大使都在探问:这个不曾听过的年轻人是谁?为何不过一刹就一步登天?这太快了!(虽然生命只是一转眼)他们已经预见,金卢布会以铸出的速度,如雨点一般落到他的柜子里,再加其他礼物:例如几条缎带,与几千个农奴.八十卡萨琳是慷慨大方的,......贵妇大多如此:爱情启开人的心扉,与一切通向心灵去的道路,不论是远,是近,是上,是下,使大道小道都畅通;爱情啊......(虽然她对战争有邪癖,并非贤妇,除非我们能赞赏杀夫的克吕泰涅斯特拉,......但这也难说,死一个或许比捆住两个好得多.)八十一爱情使卡萨琳厚待每一位情人,不像我们那伊丽莎白是半贞洁,若史书(那谎言大师)可信的话,据说她竟贪婪得令每一笔钱财难得出手;虽说她晚年十分懊悔处死一个宠幸,几乎也一命乌呼,她那种小气与阴险的调情方法,怎能同她的性别和皇位相配?八十二然而现在朝见已毕,僚臣散去,在一片喧闹声中,各国的使者都开始跑向唐璜,好似一窝蜂争先恐后地向这一年轻人祝贺.光滑的丝裙也可以听到在近处响动,因为少女们谁不爱端详一张俊美的脸子?特别是当它捞到了高职位.八十三唐璜见到自己这样被人注目,简直摸不着头脑,但为了答谢,就十分优雅地对大家躬躬身,好似他生来习惯大臣的行业.他虽然谦卑,天性却早在他那从容不迫的眉际写明"老爷"!他说话不多且中肯,举止大度,"文雅"如一面锦旗在他头上飘扬.八十四女皇陛下颁了一道圣旨,将我们年轻的中尉交给官员优礼相待;全世界都和颜悦色,(在初见时,它总是露出笑脸,青年人记住这一点会有好处)普罗塔索娃小姐亦对他另眼相看.她执行着秘密的职务,叫"督察",这是指什么,诗神亦无法回答.八十五唐璜跟着着他恭谨地退下去,我这支笔也要与他一起退场,直至到我的神马休息够了为止.我们刚刚落在"高吻青天"的山峦上,啊呀,我感到简直头晕目眩,我的幻想旋转得如一个磨房!这为我指明:我的神经与头脑最好是在幽径上闲适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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