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啊,火海和霹雷!肉泥和血腥!高尚的读者啊,这些常见的咒语异常刺耳,实在有阻你们的倾听,但光荣之梦就这样解开它的谜;而这种事情也正是我的缪斯要歌唱的;就允许她从这吸收灵感吧!无论它叫什么名称:马尔斯,别隆娜......总之即是战争.二一切都就绪了......火与剑齐备,挥剑与纵火的人摩拳擦掌列阵以待;队伍如出巢的猛猩,抖擞精神,挺起肌肉,准备杀戳;又如一条九头蛇爬出沼泽,在它蜿蜒路上散布着死亡的气息.它的头即为英雄,你砍掉也无用,因为立刻在那里有英雄滋生.三历史仅从总体去描述;倘若得清清静静地把事情了解,那儿,当我们衡量得失的时候,就会发见战争根本谈不上什么功绩;它为了少许残渣,却掷去太多真金!所得的仅是一些疆域重划.实则擦干一滴泪要比到处流淌汪洋的血海竟更美名传扬.四为何呢?只是前者值得骄傲,而后者,却赢得了欢呼与声势,再加上凯旋门,纪念桥,还有一笔年金(虽国库可能已枯竭得没多少钱可付),一个更高的爵位,或者更高的官职,能够让fu败的官场惊异而羡慕,但不过是杀人犯的回光返照而已,因为只有为自由而战,那才是真正的荣耀.五他们正是这样......历史将去证明,然而利昂尼达与华盛顿却相反:他们的战场是圣地,它所倡导的不是毁灭世界,而是复兴民族;啊,那战鼓的回声多么悦耳!普通的征服者可以让慕虚荣.善逢迎的人折服;但他们的名字却是自由的号角,叫未来改变了模样!六夜色昏沉,浓雾遮盖了一切,田野上只见到大炮的火光,它从弯曲的地平线上飞过,如一条倒映在多瑙河上的火云......地狱的影子!排炮的联珠发射和那吼声的一长串轰隆激荡要比雷鸣还震耳,因为天发的雷尚有慈心......而人却要把一切化为灰!七受命进攻的一伙俄军冲过来,尚没有越出炮兵阵地几尺远,穆斯林的子弟已一跃而起,迎着嘶叫的基督徒,杀声震天;接着,一片火海席卷了整个大地.天空与河流,在炮声中一切颤抖起来;整个城垣像喷着火的埃特那山,因为火神焦躁的在洞中打着嗝.八这时,一片震天的呐喊"阿拉!"向敌人裹去,它的轰响比得上最致命的武器......大炮的怒吼,使城墙.河水及大地都在回荡:"阿拉!"连同密迭的华盖笼罩在战场上空的烟云也被震响,也喊着那永恒的名字.啊,听吧!"阿拉呼!阿拉!"它刺透一切喧嚣:九队伍在分头挺进;但自水上进攻的一队,虽由阿西莫夫那举世无双的屠宰手所率领,(他从不因炮弹和炸弹而退却,)人命却比西风扫落叶还落得急,据说"屠杀是上帝之女儿",假如华兹华斯可以信赖,她便为基督之妹,她业绩的此刻对圣地也无愧.一十利涅王子因为膝盖受伤而倒下了,沙勃布拉伯爵在头与帽之间吞了一弹,这倒证明了他的头的确是最高贵的那种;因为子弹对它毫无伤害,连帽子也都无恙:当然了,铅丸怎么敢随便打中一个合法继承人的头?既然尘土须归于尘土,......为何铅不能与铅同路?一十一还有那位马珂夫将军,准将官衔,他力主将利涅王子从那一群痛苦而抽搐得快死的人中移开,任(由那些成千上万的伤兵去呻吟并渴得呼叫吧,反正无人理睬,)正因为对权势与高位如此同情,这位马珂夫将军,为了能体味更多的同情,竟伤了他的腿.一十二三百门炮喷射出它们的呕吐物,三万支火枪齐发出小小弹丸密集得如雹子,可称为沥血剂.死亡啊,你每月递给我们的帐单:你的瘟疫,饥荒,医师,像钟表一般,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灾难嘀嗒地向我们汇报;而这恐怖远远不及对一幅战地景象的描述;一十三在那个清晨,苦难真是花样翻新,并且是层出不穷,随处使人们可以能看到人间地狱的气,多敏感的心也会变得麻木.啊,那呻吟,那在泥土里的翻滚,那深眼眶中翻上去的白眼珠......这就是对你们千万士兵的酬劳,其他的,不过仅一条荣佩丝带!一十四不过我还是爱荣誉......荣誉多么美好!想想多么称心啊:在老年你的好皇上出钱将你养老,微薄的一笔年金曾令多少名流心魂荡漾!更不必讲英雄生来就是要诗人赞美的;所以,你瞧:既在诗中因作战而不朽,又可领年薪,谁还对毁灭人类不想再加一把劲?一十五俄国部队的弃船登陆向前挺进,占领了右方炮台;而另一部队在下游的一处登岸,上岸之后,也与他们的弟兄一样动作迅速.由于是投弹手,他们一个接一个,高兴得如爬上母亲的胸脯的婴儿,翻过了战壕上的掩体和木桩,十分整齐,就如要被检阅一样.一十六这真值得羡慕:由于火力凶猛,即使维苏威火山高喷熔岩,再加上子弹,炮弹,开花弹,也不会比这一片火网更为逼十人.军官三分之一倒下了:这种结果可不是这次参加进攻的绅士们对胜利所期望的赏赐;当然,若是猎人倒下了,只有怪那些猎犬.一十七在此我要抛下全景,只提一提我们的主人公是如何角逐着荣光;我必须将单独桂花向他奉献,因为,这儿共有英雄不下五万名,谁都值得用两句诗来表扬,或一首哀歌去追念,但那恐怕要形成了一大部荣誉词典,而更糟糕的是:您读到的故事会没完没了.一十八因此,我们要把大多事迹让给公报去记载了,我想它对亡者必须公平以待,因为都死得悲壮而静静安息在壕沟.田野.或者任何使他们感到肉身为一种桎梏.即不得不魂飞的地方.这真应该祝贺......要是谁有幸被公报拼对名字,因为我就知道它曾经把一个葛罗斯一十九拼成了葛罗夫.唐璜及约翰逊同为一队,一路上他们狠狠地杀去,也不知走过一些什么地方,更不知该往哪儿冲击.他们只是踏着死尸不断地前进,射击,劈刺,砍杀,流汗及喘气,没头没脑得足以令两个人光荣地载入一整张公报中.二十就这样,在伤亡惨重的血泊之中他们翻滚前进,有时争到了一两码土地,使他们更接近那大家奋力奔赴的阵角,有时又被密集的炮火击退;那弹雨就像从地狱往下倾倒,而不似天降的;他们绊绊跌跌,踏过一个血泊倒卧里的伙伴.二十一这虽说是唐璜初临阵场,及深夜的集合,沉默的行军,既冷峭又黑暗,一点也比不上凯旋门下走过那么精神抖擞:恰恰相反,他倒瑟缩得打呵欠,也许看那满天乌云他也不由得渴望天快些破晓,但并没有因此而逃之夭夭.二十二他当然不能逃.逃了又如何?过去与现在都有很多英雄最初逞雄时并不比这体面多少:在莫维兹失踪腓得烈大帝曾经,这是他初次.也是最后一次逃跑;因为大多人都如强盗.新娘.或者恶鹰,在一次血宴以后,就善于此道,以后更为政治或薪金而死拚了.二十三用朴实的爱尔兰话讲,他是个"男子汉"......这一词也许来源更古,据能断代的考古学家说:(而时代决定着古董属于哪个国土,)爱尔兰语源于汉尼巴的祖国,并穿着黛多字母的泰雅服装;当然这个说法只是根据理性所作的判断,并非出于民族的感情.二十四但唐璜确是十足的"男子汉",一个风流倜傥的血性青年,既而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欢娱,或者纵情感官(如果那一词不妥善),假若需要的话,也能够,去杀人,只要不缺良伴,(就是凡有激战.攻城.或诸如此类的消遣时,都少不了的人,)他亦能乐于此道;二十五但不怀丝毫恶意.不管作战还是恋爱,他总怀着他所谓的"最好的愿望"......那张人类之王牌,因为但凡政治家,英雄,律师,妓十女,无论是谁被追逼十得困窘之时,总拿出这张牌来对付进攻:他们原有"善良的意图"他们说,可惜它"却替地狱铺了道路".二十六我开始担忧,地狱的街道假若是这样铺起的,是否它早已年久失修,当然不是由于那些被善意拯救的人,而该责怪沦入地狱之芸芸众生太缺乏那老生常谈的"一片好心",它一度将地狱的路铺得多光,如培尔梅尔大街真没有两样!二十七由于唐璜的一种奇特的偶然,(就是它,使战士命运彼此悬殊,好似在新婚周年之后,由于偶然,贞洁的妻子和忠实的丈夫脱离,)我说,由于奇怪命运的转折,他茫然失措,站定脚步,因为他发现,在一阵猛烈射击后,只剩下他自己,周围也没有一个人.二十八发生了什么我不知,大多数可能已阵亡亦或受了伤,而其余的,开了小差,都向后转......连凯撒大帝都难免碰上这类情况;别管他的铁军是多么英勇盖世,然而有一回,就是他在战场中拎过了一面盾牌迅速向前冲,好将他的罗马士兵重新聚拢.二十九唐璜并无盾牌可夺,何况他只是个漂亮的少年,并不是凯撒,而且不知为了什么前来作战;只不过在这里突然停了一下,停得也许还不够久,就如驴子(请别诧异吧,读者,伟大的荷马就曾对埃阿斯用过这一比喻,唐璜也许觉得它还胜过新喻),......三十于是,像只驴子一样,他继续走了下去,更怪的是,也不回头望一望,只向一片火光走去;它如晨曦的光芒跃出山头,足令不想观战的人头晕目眩,却引导他踉跄前进,因为他想使他这只影孤身与大队合流,虽然大部队已成为死尸.三十一因为他寻不到部队指挥官,而他的部队呢,亦无影无踪......天知道是如何消失的!(我无法将历史上每件倒霉的事情全说明白;但至少,我们该承认,若是为追求荣誉,一个青年,只知向前看,而不把他的部队撇开,的确这心肠也没有什么可怪异的.)三十二指挥就连带被指挥的都不见踪影,落得他孑然一身,自由的他真如年轻的继承人,可以随意去......干什么呢?他也不知.象一个在沼泽地带追踪鬼火的旅人,又如要投奔茅舍和搁浅的水手,唐璜只跟从他的鼻子与荣誉,要向炮火最密集的地方冲刺.三十三他既不知.也不管到了何处了,由于他匆忙,昏眩,血管里仿佛流过闪电,......他的心是活跃的,又怎能不充满战争的脉搏?一望见那炽热的火光,听到轰隆的大炮在唱着粗犷的歌,他就冲上前去;而你人道的发明,培根修士啊,震憾着大地和天空!三十四在他一路冲去之时,恰巧遇上了不久以前的第二纵队,在拉西将军统率之下,它仿佛已由一大厚本英烈传提炼成为一篇精美的英雄主义的论文,数目大大减少;将军沉着而威严,伴着的士兵,也都英气勃勃,伏靠着斜坡,手握着枪瞄准.三十五在这紧急关头,约翰逊也来了,他原是"撤离"了的,用这个辞语以表示当你不愿穿过鬼门关而进入地狱,只好逃之夭夭;而约翰逊是个伶俐的人,他懂得何时躲开,又来到;他从来不逃跑,除非逃跑仅是意味着另一种勇敢和机智.三十六正是这样,当他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唐璜,一个新手,初生之犊不知危险,更不知何时溜走,只凭着蛮劲头,就像"天真"只靠着自己的本钱,他倒有的是蛮勇及一身筋骨,......正因如此,约翰逊能稍稍避一避风,好重振那些在死之谷中感冒的人.三十七他找到一个火力稍弱的角落.那弹雨密密麻麻,从炮台.堡垒.城垛.墙垣.房屋及窗口向外喷射,由于全城已被基督徒紧紧围困,无一处人们不在拚死厮杀,在这火网下,他瞧见了一队俄国的轻步兵,因为追击敌人,而被敌人反击得四散逃逸.三十八他向他们呼叫,奇怪的是一呼他们就来了,并不似霍茨波所说的"地下的幽灵",任你怎样叫,精灵也不愿离开他们的窝.这些人之所以来,是因为逃避子弹是可耻的,或者因为惊慌失措,这些人在战争及宗教信仰中,如牲畜,只要登高一呼就跟从.三十九但约翰逊,凭天发誓,他是好样的!虽然他的名字没有埃阿斯或阿喀琉斯那么响亮,但不久之后世上就难得再有如此的铁汉子.他能不声不响地杀死个人,稳得如雨季(一连几个月不止);他也绝不抽动一根筋,或变色,无论如何忙,他也不手足失措.四十因此,若是他竟然逃跑,那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必然坚信在他后面还有不少人也愿如此摆脱这些无畏的恐惧(它像寒风般有损英雄的肠胃).虽则英雄们常常是名震不久便瞑目而眠,但他们可不盲目,只要遇上死神,他们也会稍稍躲开,养一养精神.四十一约翰逊之所以逃跑,不只是为了有利于携带其他的战士们重返我们所谓的"虚无缥缈之乡",或哈姆雷特所不耻的"可怕的一关".因为这对约翰逊无所谓,他的心灵(仿佛是给死尸过电)感染活人就像接上电一样,能把他们都带入最密的火网.四十二老天呀!他们又回归了这一切!起初谁也不认为这一切恐怖得必须逃离,不论别人怎么夸耀,也不论联队的队旗.宣誓.战歌,(也不论粮饷以外的每个一先令,专给战士充满英雄的气概.)呀,归来还是遇到同样的欢迎,令人想到地狱,或已见地狱的召唤.四十三他们倒下去,如被冰雹打倒的庄稼,又如镰刀除的草或收割的五谷;这倒验证一句谚语:生命脆弱得如人所固执不舍的任何幸福.土耳其人的炮火如打禾谷的枷,或如拳击师,打得人血肉模糊;就连最骁勇善战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抬枪瞄准,就受到当头一击.四十四土耳其人自第二个碉堡侧面和横沟之后,射得非常猛烈,如风扫泡沫,扫荡着大片敌军,但那爱开玩笑的命运女神灵机一动,(本来城邦和世界都任她夷平)不知怎的,在这硫磺的欢宴中,竟让约翰逊及几个没逃的人攻入城堡的墙坡,进入了敌阵.四十五最初是一二人,跟着五个,六个,十多人很快地爬上了城垛,因为这正是孤注一掷之时,火焰往上到处飞,或往下落,让你很难抉择在哪儿最得计,只好用自己眼力,看情况而定:有的人要第一个登上城去露脸,有的人认为在城下等等才英勇.四十六登城的人却发现他们的挺进颇为有利:由于失误或偶然,那位希腊或土耳其的工程师在城垣上装置了一排笨木栅,这些是绝不见于荷兰或者法国的城堡的(若比这直布罗陀,当然差得更远),突击队发现这些整齐的木桩:恰好直立在城上通道之中央.四十七因而,在木栅的两边各有九或十步宽的路,可成队挺进,这对我们的士兵倒很方便,至少对那一些还活着的人,因为他们可形成一线作战;这一点也利于他们战斗:倘若需要,木桩可以随意踢掉,因为它们比青草也高不了许多.四十八在第一批中......我不愿讲第一个,因为在此种场合,这种优先权常会引起不共戴天的争论,不仅在友人中,亦在盟邦之间;哪个英国人敢把约翰.牛的半个耐心碰一碰?譬如说直言:惠灵顿在滑铁卢吃了败仗......虽然普鲁士盟友也是这样说.四十九倘若不是布鲁撤.布娄.和纳西奥,天知道还有哪些"娄"及"奥",及时赶出增援,拿到一点颜色给那些骁勇善战的敌人看看(他们真勇猛得如饿肚子的老虎),恐怕惠灵顿公爵也无法夸耀他的勋章了吧?还有他那些年金亦是我们有史以来最重的一份.五十但那没关系,......自有"天佑我主!"及国王们!因为天若不加以保佑,我恐怕人民也不会护佑得久了......我仿佛听到鸟的歌唱,待不了很久人民即会强大;就连羸弱的老马若被鞍具压得它痛入骨髓,也不会再向前拉的;贱民们最终会厌弃去学约伯的耐心.五十一起初他们发牢骚,紧接着便是赌咒,接着如同大卫,向巨人扔小石头;最后呢,他们就会拿起武器,假如人心已绝望得不那么温柔.接着是一场激战......结果还会怎样?我很怀疑;我倒想"呸"它一口,若不是我清楚见到:只有革命才能把地狱的污垢从大地清除.五十二但书归正传......我说在第一批中,而并非第一个,我们的小战友唐璜踏上伊斯迈的城头,飒爽阔步,仿佛精于此道,尽管这种景象他是初见(但愿大多人也是如此).他的心头翻腾着光荣的渴望,别瞧他宽宏大度,富于同情,一如他的外貌清秀得如女性,五十三也竟至于此!......想他在女人怀中时,从孩提起,就像婴儿一样甜;不管在其他方面如何老成,只有在那儿他才真正是如入乐园.卢梭让多疑的女子注意恋人在离开她的拥抱后是否有改变,但这棘手的考验却难不了他,因为只要手臂美,他就不会离开;五十四除非被命运.被海浪.被风暴或被近亲所逼十迫,这些总归相同.但他竟至于此!在这里,凡维系人情的一切都要让位给火与钢!啊,想想他是整个心灵的化身,随时势推移,被命运或者境况掷到这里,连高贵也收不住脚,却似被踢的骏马一样一路向前奔跑.五十五一遇战争,他的血更沸腾了,就如猎马被阻在五条柱的门口,或在双重的栏杆之前,(呵,那时英国青年的生存与否取决于胖瘦,越轻越安全.)他可在远距离憎恨残忍,好似人人都嫌弃殴斗,直至自己火起来;但若伤了人,当他听到凄号时也会为之神伤.五十六拉西将军正被逼十得焦头烂额,一旦看到来了及时的增援,如刚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百十来个青年,便对最靠近他的唐璜致谢,并说:希望尽快地把城攻陷;他倒是没把他看成"下贱的流民",而只当他是个利弗尼亚的年轻人.五十七他是用德国话对唐璜致谢的,这对于唐璜就如同听梵文;但为了回答,他也就弯身致意,因为他看到眼前的这位将军手握血染之剑,满身佩带着又是黑蓝绶带,又是奖章与金星,而且语气像是在致谢,由此推断此人必定一个高级的军官.五十八在无语言不通的两人之间寒暄是短促的,何况正在打攻城战,多少尖叫声回荡在一句话之中,而在每个字传入耳鼓之前,又有多少罪孽发生!炮火的嚎叫好似教堂的钟响,和着呻吟.呼喊.嚎叫.叹息.祈祷,和谐共鸣,这些妨碍他们将谈话进行.五十九因此,我费了两节诗所描绘的一切,只不过为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啊,有多少罪恶都力争挤在其中!连大炮声也被这沸腾的喧嚷所淹没,你若想辨出它的轰隆之声,就像听红雀的歌唱一样不易,因为人性的哀鸣已响彻天地!六十老天啊.城是攻陷了!库柏说过:"上帝创造乡野,人类创造城市,"我渐渐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差:因为罗马,迦太基,泰雅,巴比伦,尼尼微,平凡人知道与不知道的一切城垣,都已经被毁而沉陷,这使我不禁想到现在与过去,也许我们终将还在森林里幽居.六十一在名人之中,除了刽子手萨拉......他的一生和结局还算够幸运;在一切我们所瞩目的名人之中,最该庆幸的该算是布恩将军,......就是那位肯塔基的林野村夫,只凭杀野熊野鹿的劲就受到尊崇;直至晚年,他孤独而生气勃勃,在荒径僻野与世无争地生活.六十二"罪恶"未曾沾到他......因为罪恶不会脱离人群;"健康"与他形影相伴,因为健康原以人稀的荒野为家,但倘如人们偏爱与死亡为伴而不找她,那也不要怪他们吧!因为他们虽已厌倦,却习惯于囚居城市之中.这里我要说的是:布恩将军以游猎为生直至九十;六十三而更奇怪的是,他留下的声誉深入人心,别人无法将他贬低;他不但有名,而且有个美名,否则光荣就成了酒馆的歌曲.他单纯,安详,恰与"耻辱"相悖,连"嫉妒"亦无法给他涂上污垢:一个有为的隐士,到老也不失为自然之子,或幽居荒野的"慈悲".六十四的确,连自己的国人他都逃避,只要他们迁至靠近他的树林,他便会迁往百英里之外的移民点,以求偏远人稀的闲适与宁静.文明的麻烦就在于:彼此掣肘,你既然不喜欢人,也难得他人欢心;但他并不是从来不与人来往,待人接物还是尽可能地和善.六十五他不是孤独的,在他的四周成长了一批田园的游猎之子,他们拥有个永远纯朴未琢的年轻的世界,其中不见一点刀剑的斑痕及忧伤的皱纹,无论大自然亦或人面皆是如此;是生于自然的树林使他们如山泉或树木般自由而清新.六十六他们均高大强壮,健步如飞,不若蜷伏在城市的苍白之人,他们从不为忧患或金钱所困,没有精神的萎靡令他们苍老,也没有荒谬的"时尚"逼十他们仿效;他们单纯却不粗野,他们的枪法虽好,却不用在末节.只凭思想在绿色的林野奔驰;六十七他们白天劳动,夜晚睡得很安恬,"愉快"是他们的劳作的帮手,他们的人数不太多,亦不太少,这使他们的心灵从不生锈;那刺激人的贪欲累人的奢华不会用赃物到山林里来诱惑这些自由自在.别, 无他求的居民,他们以孤寂为乐,但并不阴沉.六十八关于自然料是这样.为了换口味,文明,再提一下你伟大的乐趣吧!一个稠密的社会的美妙结果,战争与瘟疫,暴敛横征的暴君,王族的祸害,贪婪的权贵与恶霸,为了薪饷而杀人上万的士兵,还有六十岁的喀萨琳的香闺,再加上更给它增辉伊斯迈的屠城.六十九城是攻进了:先是一个纵队冲入一路浴血;接着是另一路.血热的刺刀与亮闪闪的刀锋偃月刀撞击着;可听见远处母子的哭嚎和上天的诅咒;硫磺的烟愈来愈浓,开始堵住晨空及人的呼吸.土耳其军队却还不肯撤出城围,步步为营.七十库图佐夫,那以后曾经把拿破仑在冒险的血路上击败的将军(多少还凭冰雪小小帮助一番),却是他自己这一回尝了败阵;是他一个有趣的人物,无论面对友或敌,都能说两句开心笑话,也不管这是否是胜负存亡之交;但他的玩笑,这回似乎不太妙:七十一因为他自己已跳入了一个沟渠,那些迅速追随而来的投弹手却用自己的鲜血大大丰富了原来的血沟;他而后爬上城头,但至此他的策略算达到极限,因为敌人全把他们送回沟(他们的死伤可真是不少,在这其中利鲍比尔将军死得令人悲痛).七十二幸亏有一支水上部队迷路顺游而下,随便到了个地方,简直东西南北不分,上了岸后,四处游荡就像在梦里似地,终于在的晨光下他们看到面前似有一座城墙,......若不然,且有趣伟大的库图佐夫也许早与大部兵马埋在一处.七十三涌上了城垛正是这些队伍,就当库图佐夫最勇敢的军队如变色龙似的,有些惴惴失色;在攻克高地后他们,就把名为"吉利亚"的城门向那些受窘的正稍带着羞愧的英雄们:打开跋涉在城外没膝的泥水浆中,它刚刚解冻,就变成|人血的沼泽.七十四科扎克,随您高兴,或,哥萨克(我并不为拼音的正确而自负,只要我在数字,事实,策略,及政见,和地理的标志上不犯大错误),本来擅于在马背上服役的,并不谙熟堡垒的地形学,只凭首长喜欢向哪里指挥他们,便向哪里打......却被杀得落花流水.七十五土耳其的炮火虽然不断在怒吼,他们有一支队冲入了城堡;他们自然以为,这就可以在全城掳掠一下,再也没什么碍手碍脚.岂不知勇敢的人常常闹错误,......原来土耳其人仅是佯装逃跑,好将他们引入两座棱堡之间,然后再将傲慢的基督徒聚歼.七十六因此,哥萨克们被捉住了尾巴......对士兵和主教这同样致命.天亮时,他们被突然地切断,并发现已经临近此生的大限;但他们死得既不畏缩,也不抖颤,宁愿用自己的尸体把路铺平:这就得以使叶苏斯克中校率领波罗斯基的一营勇士顺利地前进.七十七这勇敢的人杀尽了他看到的一切土耳其人,只是来不及寝其皮而食其肉,自己就被杀;由于还不肯束手待毙的回教徒看着全城遭焚.尽管城墙被攻占,但还不知倒霉的是我还是你:这倒是寸土必争,有来有往,这一方不肯退,那一方亦打不动.七十八还有一个亦是损失惨重纵队;这里,我们倒跟史家说在一道:对争取最大光荣的该队伍据说你发给的子弹愈少愈好,假若是要他们短兵相接情况,朝敌人奔跑晃着明亮的刺刀;因为有时他们一意图存,仅是从远处愚蠢地射击敌人.七十九麦克诺将军的部队(因为副手的不得力,他不久前在沙场上杀身成仁其中少了将军本人,)终于与勇于攻城的士卒一起再次攀登那喷吐死亡的城垛,虽说土耳其人抵抗得真够壮丽,城还是攻破了:敌军司令付出了颇高的代价为了保卫它.八十约翰逊和唐璜,以及先入城的一支敢死队,答应他应从宽发落,但堂堂番邦司令怎能受得这句话?至少,令这个蛮子将军入不进耳朵.值得他的国人挥泪,他死了,真不愧为强悍的武夫,报国忠勇.一个想将他变成俘虏的,英国海军军官,反被他送回了老家;八十一因为唯一对这建议的答复是砰的一枪,将击毙那个军官,别人看到此情形,再也不稍待,开始让钢和铅(是专为这时机金属的忠诚以待)胡飞和乱窜,结果没有一个人头能免于这场横祸:当场毙命三千穆斯林,十六把刺刀刺穿了这个司令.八十二城是攻占了......都是节节进占的,喝够了鲜血死神.不曾有一条街不是为了保护那它不再能保护的人而流出最后一滴血.在这里,战争已将它的艺术破坏让位于天性的更破坏:屠杀之烈比得上尼罗河岸炽热之土壤......每种罪恶都滋长了丑恶的形象.八十三一个高视阔步的俄国军官走过成堆的死尸之时,感到他的后脚突然被咬住,好似夏娃的凶狠留给后代去承受的蛇的噬咬.他一路亦无用地乱踢.咒骂.撕扯,咬得出了血,他像狼似的嗥叫;那牙齿只满意地咬住他不放,宛若古代捉弄人的那条蛇一样.八十四这是个濒死的回教徒,因为感到敌人的脚踩踏过他,就迅速捉着,用牙齿咬住那最敏感的脚腱,(即是古代的缪斯或近代学者以你而命名的部位,阿喀琉斯!)它无论如何仍不放松牙齿虽已经咬穿;据说(当然是谣传),它和腿还相连,直至头被割下来!八十五可以肯定的是,不论事实如何:那个俄国军官是终生残废了,敌人的牙齿比烤肉叉还叉得深,不得不让他列居于伤病号之中.联队中的军医也束手无策,因此他受的责备可真不小!也许罪咎还甚过那死敌的头:它虽被割下,还不肯松口.八十六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一个真正的诗人就在于尽力摆脱虚构的成分的职责;因为,倘若使诗歌所受的真实性的约束比散文更少,那算不了艺术,而是为着提供对"诗的词藻"在市场上的需求,同时满足那无耻的对谎言的渴望,就用它撒谎使成群的灵魂上钩.八十七城是取得了,但不是双手奉上.不!不曾有一个回教徒交出刀剑;如多瑙河似的,血尽可以流淌沿城倾泻,但在死亡及敌人面前没有行为及语言表示畏缩.一路挺进的莫斯科人也是枉然欢呼胜利......哪怕只剩下一个敌人,也得让对方陪着他一起呻吟.八十八刺刀不断地劈刺,马刀不断地砍杀,抛掷得如同粪土的人们的性命,好似树林蜷伏于寒气的岁暮落下红叶遍地飞舞,不断地呻吟;同样,亦在呻吟的这稠密的城市,变成光秃,失去了美好的一切;到处是碎瓦残垣触目惊心,如吹倒的橡树,碎成千万个冬天.八十九这是可怕的题目,而我的诗才任何时刻都不在于耸人听闻,因为人的命运总是既有吉祥亦有灾难和乖舛,好与坏陈杂,欢乐中不乏哀愁;如果过多地只唠叨一种情调就不免有些沉闷;得罪友或敌无论是无心或有意,我力求写你们的世界丝毫不差.九十用句成语说(在这崇尚粉饰.虚靡且伪善的时代,说话得矜持些),在团团罪恶之中,只要有一件德行,就会"耳目一新",并且能给我话题,使我这战火被丰功伟业灼烤得有些乏味的诗句稍稍加以润泽;尽管一切史诗都是靠这种题材而富丽绝世.九十一在一个城堡之上横尸上千有一堆仍未冷却的女人尸体,她们原是逃到这儿来避难的,却与城堡共亡,足教善良的心一见而寒栗,......这时,一个十岁的女孩子美得如五月却弯下腰想将自己急跳的心胸躲藏在这一摊血泊的尸体中.九十二两个气势汹汹邪恶的哥萨克人,向这孩子追来正手拿着武器;相形之行,就连西伯利亚的野兽都充满仁爱,亦有纯洁的感情,连熊也算得上文明,狼算得温顺;但这一切又该责骂谁?是该怪他们的天性?还是应怪那些君主让他们的臣民千方百计去杀戮?九十三他们向她幼小的头拿刀摇晃,吓得她直把头朝死人堆里钻,就连她美丽的头发也悚然竖立;被唐璜瞧见这凄惨的景象.他说的什么我不想转述,因为文雅的耳朵也许不很喜欢;但他所作的是猛扑到他们后背,这样和哥萨克讲理倒更干脆.九十四一个被砍了屁十股,一个肩膀被劈裂,被赶得一路怪叫,他们既怒又痛,也许该去找外科医生,看哪个巧工能接好那受之无愧的伤口;接着唐璜转而搬动那一堆尸体,个个血肉模糊,使他顿感到不寒而栗;从这一大堆死人中,他拉出这快要永眠的小俘虏.九十五她冰冷与死尸一般,在她脸上有一条细长的血痕,使人想起她也几乎走入她全家的归宿,因为正是那一刀杀死她母亲伤了她的前额的这条血痕,成了她与亲人的最后联系了;但此外她倒没有伤,她十分诧异地睁大双眼对唐璜看了一看.九十六当他们睁大眼睛彼此凝望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唐璜的面容充满希望和恐惧,真是悲喜交加,还有救人的欣慰,又怕还有不幸等待他所救的人;而她满脸都是稚子的恐怖,好似身陷恶梦中,那张小脸苍白.纯洁.而又有光亮,有如烛光照到石膏的瓶上.九十七约翰.约翰逊来了(我不想称"杰克",因为在庄严的场合,诸如攻城或目前这种时刻,用那种称呼就显得败兴.俗气.且不够郑重);约翰逊来了,随后还有几百人,喊道:"唐璜!唐璜!不要停,小伙子!我可以用一块钱打赌:莫斯科准要把圣乔治勋章发给咱们一伙.九十八"已被敲碎了土耳其司令的脑袋,而还没有拿下那石头堡垒.老督军还坐在上百个死尸中间,仍安然吸着他的烟袋在炮声里;我们死的人堆得高高的,听说呀都齐到下巴啦,就为了那座炮台!现在它还炮弹连珠发射着,好如葡萄园的葡萄一落就一片."九十九"跟我来吧!"可是唐璜应道:"你看,这孩子是我救的,我不能让她听天由命啊;只要你能指给我一个安全的地方,使她不再害怕,我就跟你去!"约翰逊四周望了下,耸耸肩,一面卷起衣袖并整理了黑绸领巾,一面答道:"你讲的有理.可怜的东西!怎么办?我也没主张."一百唐璜说:"不论多么天大的事,我也不能走开,除非她的生命能比在我们这种处境安全得多."约翰逊说:"我也不敢保证谁的命.但你至少,可以死得光荣一些."唐璜说:"我至少要耐心地等一等.我不能任这个孩子冒风险,她已是孤儿,所以必须归我来管."一百零一约翰逊说:"唐璜,我们没有时间去耽误.这孩子挺美,挺好看;这样的眼睛,我还不曾见过......但听着,现在你必须在荣誉与感情.骄傲与怜悯之间加以选择;炮声响得更猛了,你听!不论怎么说,不劫城可大为失算!我不愿意不带你而自己去,不过,捞第一水就快来不及了!天哪!"一百零二但唐璜不为之动,直到约翰逊(虽看来无心,他倒真爱唐璜)巧妙地从自己的队伍中挑出他认为几个最不爱抢的人,并且赌誓说:万一这孩子出了错,明天就毙了他们,那不客气.但她假若被保护得安然无恙,至少他们有五十卢布的奖赏,一百零三而且还有掳得的财物这津贴,他们的伙伴一切都予公平分配;这样嘱咐以后,唐璜才一同前进.在炮火下每前进一步,他们这一队数目就更少,但人们仍然向前直涌,因为都为利欲所催,这也不足怪;本来这情形到处这样,天天发生:别相信英雄就愿领取年薪.一百零四啊,胜利就是如此!人就是如此!至少就是这样在这名目下的十之八九就是如此;也许,被我们称为"人"的上帝大多另立范畴,另有名称,否则十分难解天道.但言归正传:有一位可汗亦或"苏丹"(我遵从的那位历史家就这样对这位军头,错称了一下),似乎如何也不投降.一百零五五个儿子保卫着他,(多妻制度就有这点好处:生的虎子很多,而且不会被处以虚伪的重婚罪.)只要一枝他看见还英气勃勃,就怎么也不相信城防大势已去.你认为这必是赫克托耳或阿喀琉斯?不,这仅是个朴素而平和的老头愿意带领他的五个儿子战斗.一百零六要点在于俘获他.但凡有英雄,每看到有勇敢的人寡不敌众就有不忍之心而伸手想去援救;英雄本身都为半神半兽的混合体,他时而怒若狂涛,时而悲天悯人,就似一棵傲然耸立粗犷的树,但也对夏风会有时频频低首,假若悲悯拂过它野蛮的心头.一百零七然而他绝不肯为俘虏.对一切招降的提议他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基督徒乱砍杀一通,像瑞典王查理在本德那般顽固.他的五个儿子对敌人亦不示弱,这使得俄国人的同情不似起先那么柔和了,因为它亦和耐心一样,小小的不断的挑拨会将它磨光.一百零八也不论约翰逊和唐璜用多少他们所能运用的所有东方词令,求他看在真主面上,一个能拯救顽敌的借口哪怕稍稍将战斗放缓一些,只要给他们时间就行,如神学大师们......遇上了怀疑论者,他只一路砍去,他又骂又打这两个朋友,如婴儿打着奶妈.一百零九使他毫不客气,唐璜与约翰逊都受了轻伤,他们这下就不再等:第一个叹口气,第二个咒了骂一句,就向愤怒的苏丹大人乱砍一通.而见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别人顽固不化的蛮子,也都怒气填胸:向他们父子刀枪密打得像雨点,而他们抵挡着,有如一片沙滩一百一十饮了又饮,还只嫌干.他们最终倒下了.第二个男儿一弹即丧命,第三个被刀劈死,第四个最遭痛爱,却在刺刀上完结了他的一生;第五个由基督教的母亲所生,一向受虐待,因而也长得畸形,他却战至最后一口气才作罢,为了救那个生他气而脸红的父亲.一百一十一长子是一个真正不驯之鞑靼,比得上穆罕默德最中意的徒弟,在这最藐视基督教的殉道徒心里只是一些绿衣的黑眼睛仙女,她们据说替不愿居留尘世的人在天国铺好了床,和一切美人一样,这些佳丽凭她们的美丽能对所见到的人为所欲为.一百一十二至于她们想将这年轻的可汗如何摆布,那我就不便多过问了;无疑,一个英俊小伙子会得到比粗厉的老英雄更多的欢迎,这当然就是为什么在战场中要找到久经风霜的阵亡的老兵可难上加难,但漂亮的公子躺的满地都是,却血肉模糊.一百一十三仙女们还有一种天然嗜好,就是爱将你们新婚男子拉去,那是正当良辰美景使人欢笑,还没等第二个蜜月变得忧闷,或者还没等"悔恨"噬咬着心,为了使他不再能独身而叹息,......也许是由于嫉妒这昙花一现,你们的仙女就争着将它掐断.一百一十四所以,这年轻的可汗完全忘了,他四个新娘的爱娇只心想仙女,就向天国的第一夜勇敢地冲去.不管我们优越的信仰怎样嘲笑,反正回教徒为那些仙女战斗,天国好似只此一家,并无分号.其实,若是我们听到的天国和地狱都真:至少那应有六七个.一百一十五他的眼前全有那灿烂的幻影,甚至当钢矛刺入了他的胸部,他还高呼"阿拉!"并看见为他拉开了它的神秘帷幕乐园而它的"永恒"光辉无所遮拦地射入他的灵魂,像不断的日出:先知,仙女,天使和圣徒都一同在烈焰中闪过眼前,于是他离去,一百一十六在他的脸上洋溢出天庭的喜悦.好老头儿可汗早也不再能目睹仙女什么的,除了看到自己身边那长如杉木一样繁茂的家族......当他看到他最后一个虎子如一棵砍倒的树,尘土归于尘土,他停下,瞧了瞧儿子的死尸,啊,这是他最初和最后的儿子!一百一十七既然士兵们看到他已偃旗息鼓,便亦停止战斗,仿佛再次情愿同他和解,只要他不再如上次那样喝喊"后退!"但老头儿不理他们的示意,他从未颤抖的心这时却若一根芦苇那样抖颤,望着儿子们都已死去,他深感在生命临终时独自的孤单.一百一十八但那仅是一瞬息.他一个纵身向俄军的刀锋扑去,他的胸膛,对生命漠视仿若一只飞蛾鼓起双翅去扑那烧身的火光;啊,为了刺深些,他紧紧地靠在那杀死他的儿子的刺刀尖之上,接着暗淡地对儿子们瞧了瞧,就让灵魂从巨大的伤口中飞上天.一百一十九真怪:这些生平以杀人为业,粗鲁无情的铁汉从不知怜惜妇孺或老弱,这回看到老头儿与他的儿子在他们脚前死去,也不禁感动得心软;为被屠者的英雄气概尽管没有泪滴从他们血红的眼里流出,他们却钦佩人的蔑视生命有如此地坚决.一百二十但是那石头堡仍在不断开火,督军还安然地做着他的官,他让俄国人败退了二十多次,每次大军进攻都败得人仰马翻.他终于问了一句:这座城池有一些部分是否已经失陷?听到回答"是",立刻他派了个州长去答复利巴斯,同意投降.一百二十一他此时盘腿坐在一块地毯上,在一片荒墟的包围中,吸着烟漠然无事;连特洛伊也不曾落到如此凄惨的情景!而这却无害于他的坚忍哲学,他威严地看着一切,无动于衷;一面轻捻胡须,一面喷吐烟云,他好似既有三条马尾,也就有三条性命.一百二十二城既已攻占,......那,他和这堡垒是否投降就已经无关紧要,他如何顽强勇敢也无济于事呢?新月的银弓已下落,伊斯迈完了!但见在战地上飘着血红的十字,但那不是救世的血;燃烧的街道投影在河水中,像是一片月光被染得血红,倒映在血海里.一百二十三心灵所厌恶的一切过分的举动,身体力行所有的一切坏事的后果,魔鬼发疯时所犯的种种罪行,尽其见闻和想象所描绘的灾祸,还有罄竹难书的.使人下地狱.或变人间为地狱的那些罪恶,(想不到人们的胡作非为竟会成为这样!)都已在这儿鼎沸.一百二十四假若偶尔这里也有稍许怜悯突然一闪,使一颗较高贵的心能去拯救一个美丽的孩子摆脱这血腥的羁绊,或一两个老人......但那不算得了什么?怎能补救全城被毁的成千爱情.亲情及责任?伦敦的老爷,巴黎的公子啊,请看:战争是多么慈悲的消遣!一百二十五请想想读张公报的乐趣吧,那得用多少痛苦与罪恶交换;倘若你们无动于衷,请别忘记这宿命也许即为你们的明天!而现今,赋税.卡色瑞.国债等等,已经很好地暗示出这一点.请扪心自问,看看爱尔兰的现况:韦斯雷的荣耀亦使遍地饥荒.一百二十六对于一个爱国情切的民族(不但爱国,且如此爱它的国王),那总不失为兴致崇高之题目......因此,缪斯啊,别甩开它而飞翔!无论那群蝗虫"虐政"怎样吃掉你的绿野,也无论爱尔兰怎样饥荒遍野......总之饿不了国王,伟大的乔治仍是体重二百多磅!一百二十七但现在该将我的题目结束一下:伊斯迈是完了......啊,那不幸的城!多瑙河远远映出它燃烧的楼阁,血水顺流而下,一路将它染红.可怕的杀声与更凄厉的号叫仍在此起彼伏;但大炮的轰鸣早已渐渐减弱.守城的四万大军只剩下几百,其余的都已沉寂!一百二十八不过一件事情应予以表扬:俄国军队这次虽把城攻陷,有一种今日颇为时兴的美德值得我们记载,作为千古美谈;话题难以出口,因此得婉转讲,......也许由于深冬已久过于严寒,也许是疲惫与缺粮使得他们变贞洁了......总之他们杜绝奸婬.一百二十九杀得很凶,抢劫更是不计其数,也许还同样多地在某一方面偶尔地越轨,......可是绝不像那放荡的民族法国人在洗城时那样过分蹂躏.我猜不出原因,只好以为是怜悯和天冷使然,全城的女人,除了四百个外贞洁的程度比原来并不太坏.一百三十一些古怪错误在暗中也发生,这表明灯光不够,或者口味太差;确实,烟雾浓得难以辨清敌友,何况在做这类事时总是无暇细加酌量;也许只需一星之光就能使德高的贞女免遭蹂躏:不幸有六个老处女,各有七十高龄,都被不同的近卫军蹂躏一番.一百三十一但大体上俄军的节制埂分可观,致使有人心猿意马,深感失望,她们一向认为"幸福的独身"不十分方便(本非她们自愿背上这个十字架的:不是她们之过,而是命运使然),并认为老姑娘最好举办罗马式的赛班婚礼,既可省时间,又省得去送彩礼.一百三十二在这兵荒马乱之中,也可以听到有些标致的中年寡妇们纳闷:(她们都是禁闭过久的鸟儿,)"为什么还不见有奸婬之人?"但当人们忙于血洗和抢劫之时,对其他罪孽就来不及多费力;至于她们是否会逃,那就成了黑夜的秘密......我只有暗中祈祷.一百三十三苏瓦洛夫成了征服者,比得上他的同行帖木耳亦或成吉思汗.当炮声仍在继续,在他的眼前像干草般燃烧着寺院与街道,用血手他写出了第一张捷报,这下面就把他之杰作照抄一遍:"荣耀归于上帝与女皇!"(这两个名字竟在一口气中回荡!苍天在上!)一百三十四多么不凡!"伊斯迈归我们了!"我想这以笔记述的利剑般的几个字可以比上伯尔沙撒所见的凶言.天佑我吧!我并非什么牧师:伯尔沙撒所见是神的笔迹,严峻旦庄严,那预示国运绝非儿戏;......但这机智的俄国佬居然对燃烧的城歌吟,如尼罗.一百三十五他写了这北国的诗,不需谱曲,正好用嚎叫和呻吟给它伴奏,我想人们虽然不唱,却永远忘不了它......因为,若可能,我要教导石头来反抗世上的暴君.别让人说:我们仍谄媚王座吧!子子孙孙啊!多年以后想想我们是怎样暴露了世界自由之前的情况!一百三十六我们是见不到那一天的,但你们生活在自由而欢欣的太平盛世,将难以置信我们所见的一切,因此我要替你们写出这些怪事;不过,让这记忆消逝也好!但若后人仍要提起,它引起的蔑视必甚过古代的野蛮人,因为虽然他们彩涂自己,却不用鲜血文身.一百三十七你们将来听到史家谈到王座和王座上的人时,但愿就像我们现今望着恐龙骨头似的,不知有此物生存古代是如何;或者如埃及石壁的象形文字,......那有趣的谜足够让后人去猜想不知其中有何可喜的秘密?(这就是建造金字塔的真正目的.)一百三十八读者!我已遵照诺言,至少是依我第一章所说的予以兑现;你们看到的爱情,风暴,旅行及战争,丝毫不差地写出来,而且这诗篇是史诗,假若老实人的话不致冒犯尊听:因为在吹牛方面我的确远逊于前辈.我只随意歌吟,但诗神有时也借给我弦外之音,一百三十九使我得以罗嗦,挑错和胡扯.至于这莫名其妙的诗歌巨作还要安排哪些给它的主人公,那得等以后我想一想再说;但现在,打过伊斯迈的攻坚战,我已够累了,这一章在此结束.先让唐璜奉派去京,带着捷报,全彼得堡都把它盼得心焦.一百四十唐璜之所以能有如此特殊的荣誉,是因为他在前线的行为既勇敢且又人道,这后者,人们在以残暴满足虚荣之后,有一时十分喜欢;从疯狂之屠杀中救出的孩子为他博得了人们的称赞.但我想,对她的安然脱险比他的新勋章更使他感到欢心.一百四十一这穆斯林的孤儿就由他管了,因为她无家可归,举目无亲.她的亲人,如赫克托耳家族一样都已在战场上或围城下命丧;她的出生地只剩一片废墟,而平日寺院钟鸣祈祷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唐璜忍不住挥泪,并发誓保护她,这他倒并没有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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