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双城记 - 《双城记》在线阅读 【风暴的轨迹】第十四章 编织结束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在五十二个人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的同时,德伐日太太召集复仇女神和革命陪审团的陪审员雅克三号开了一个-阴-暗不祥的会。德伐日太太跟两位命运的差役磋商的地点不在酒店,而在过去的补路工、现在的锯木工的小屋里。锯木工并未参加会议,他像个外层空间的卫星一样呆在远处,准备只在必要时或得到邀请时才发表意见。,
  “可是我们的德伐日,”雅克三号说,“无疑是个优秀的共和分子,是么?”
  “在法国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了,”口若悬河的复仇女神尖声尖气地肯定。
  “别吵,小复仇,”德伐日太太略微皱了皱眉,伸出个指头挡在她助手的唇边,“听我说,公民伙计,我的丈夫是个优秀的共和分子,也是个大胆的人,值得共和国的尊重。他也获得了共和国的信任。但是他有他的弱点,他对医生心慈手软。”
  “很遗憾,”雅克三号低沉地说,含义不明地摇着脑袋,几根残忍的手指又在嘴边猴急地抓挠。“那就不太像个好公民了,很遗憾。”
  “你们要明白,”老板娘说,“我对医生没兴趣。他丢不丢脑袋我不管,那对我都一样。但是埃佛瑞蒙德一家可得要斩草除根,老婆和孩子必须跟丈夫和爸爸去。”、
  “她有一个漂亮的脑袋跟着去呢,”雅克三号低沉地说。“我在这几看见过不少蓝眼睛金头发的脑袋,参孙提起那脑袋的样子可真迷人。”他虽是个吃人恶魔,说话倒像个美食家。
  德伐日太太垂下眼脸想了想。
  “还有那孩于也是金头发蓝眼睛,”雅克三号带着享受的神气思考着。“在那儿很少看见孩子。倒挺迷人的:”
  “总而言之,”德伐日太太停顿了片刻,说道,“这事我信不过我丈夫。我从昨天晚上起就感到不但不能把我计划的细节告诉他,而旦动手要快,否则他还可能走漏消息,让他们跑掉。”
  “绝不能让他们跑掉,”雅克三号低沉地说。“一个也不准。就现在这种情况人数还不到一半呢。应该每天杀他一百二十个的。”
  “总而言之,”德伐日太太说下去,“我要把这一家斩草除根的道理我的老公不理解;他对医生那么关怀的道理我也想不通。因此我得亲手采取行动。来呀,小公民。”
  锯木工用手碰了碰红便帽,走了过来。他对她毕恭毕敬,服服帖帖,怕得要命。
  “你今天就可以作证,证明那些手势么,小公民?德伐日太太严厉地说。
  “可以,可以,为什么不可以!”锯木工叫道,“每天,不论天晴下雨,从两点到四点,总在那儿打手势,有时带着那小的,有时没带。我知道的事我是知道的。我是亲眼看见的。”
  他说话时做了许多手势,仿佛偶然模仿着几个他其实从没见过的复杂手势。
  “显然是搞-阴-谋,”雅克三号说,“再清楚不过了。”
  “陪审团不会有问题吧?”德伐日太太露出个-阴-沉的微笑把眼光转向他说。
  “相信爱国的陪审团吧,亲爱的女公民,我可以为我陪审团的伙计们打包票。”
  “现在我来想想,”德伐日太太又沉思起来,“再想一想吧!为了我那老公,我能不能放过医生呢?放不放过对我都一样。我能放过他么?”
  “他也要算一个脑袋呢,”雅克三号低声说。“我们现有的脑袋还嫌不够,放过了怪可惜的,我觉得。”
  “我见到那女人的时候,医生也跟她一样在打手势呢!”德伐日太太争辩道,“我不能谈这个不谈那个,我不能把这案子全交给这个小公民去办,因为我做起证人来也并不差。”
  复仇女神和雅克三号彼此争先恐后地肯定她是最值得尊重,也是最精采的证人。小公民不甘落后,便说她是举世无双的证人。
  “不,我不能放过他,”德伐日太太说,“他得凭命去闯了!你三点钟有事,要去看今天杀的这一批——是吗?”
  这话问的是锯木工。锯木工赶快说他也要去,而且抓紧机会补充说,他是最积极的共和分子。实际上若是有什么东西使他失去了享受一边抽午后烟、一边欣赏国家级剃头师傅精采表演的机会,他就会成为最孤独的共和分子了。他的表白有点过分,甚至叫人怀疑他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那渺小的安全担心。而他也许确实在受着怀疑,因为德伐日太太一双黑眼睛正轻蔑地望着他。
  “我也同样要到那儿去。”老板娘说。“那儿的事结束之后,你们就到我那儿,到圣安托万去,就定在八点吧,我们要到我那个区去揭发这几个人。”
  锯木工说他若是能陪伴女公民,他会引以为荣,感到骄傲的。女公民却白了他一眼,弄得他很尴尬,像小狗一样躲着她的目光,钻到木柴堆里拉起锯来,借以掩饰自己的狼狈。
  德伐日太太招呼陪审员和复仇女神往门边靠了靠,向他俩进一步说明了她的观点:
  “那女的现在准在家等着他死去的时刻。她会哀悼,会痛苦,一定会对共和国的审判心怀不满,对共和国的敌人满怀同情。我要到她那儿去。”
  “多么令人钦佩的女人,多么值得崇拜的女人!”雅克三号欣喜若狂,叫道。“啊,我的心肝宝贝!”复仇女神叫了起来,拥抱了她。
  “你把我的编织活儿拿去,”德伐日太太把毛线放到助手手里,“把它放在我平时的座位上,占好座包。马上去,因为十有八九今天的人会比平常多。”
  “我衷心接受上级的命令,”复仇女神敏捷作答,而且亲了亲她的面颊。“你不会迟到吧?”

  “行刑开始之前我准到。”
  “囚车到达之前。一准要到,我的宝贝,”复仇女神对着她的背影说,因为她已转身上了街。“囚车到达之前!”
  德伐日太太轻轻挥了挥手,表示她听见了,一定准时到达,然后便穿过泥泞、绕过了监狱大墙。复仇女神和陪审员望着她远去,对她那漂亮的身影和无与伦比的道德秉赋表示了崇高的赞赏。
  那时的许多妇女都被时代之手捏弄得可怕地变了形,却没有一个妇女能比现在走在大街上的这个无情的女人更可怕的了。她有坚强勇敢的性*格,精明敏捷的头脑,还有巨大的决心。她具有一种美,那美不但赋予了她稳定坚实、苦大仇深的特色*,而且使人不由得由衷地赞美这一特色*。无论情况如何,那“混乱的时代”是必然会使她出人头地的。但是由于她从儿童时代起就深感含冤受屈,养成了根深蒂固的阶级仇恨,机会便把她发展成了一只母老虎。她是绝对没有怜惜之情的。即使曾有过也早已泯灭了。
  一个清白无辜的男人要为父辈的罪行而死亡,这在她完全不算一回事。她看见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辈。那个男人的妻子要变成寡妇,女儿要变成孤儿,这在她也不算一回事。那种惩罚还不够,因为她们都是她天生的敌人,是她的战利品,本没有活下去的权利。要使她谅解是办不到的,她没有怜惜之心,甚至对自己也如此。若是她在自己参加过的战斗中倒下了,她也不会怜惜自己;若是她被送上断头台,她也只会咬牙切齿恨不得让送她上断头台的人跟她易地而处,却没有丝毫怨艾伤感的柔情。
  在德伐日太太那粗布袍子下而的就是这样一颗心。那布袍她随意穿着,却很合身,但带几分怪诞。那一头黑发在粗糙的红便帽之下显得尤其丰密。她胸前掖了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腰间别了一把磨得飞快的匕首。她便以这样一身装束、这样一个角色*的自信步伐在大街上走着:表现了习惯于光着腿赤着脚在褐色*的沙滩上行走的妇女的矫健和轻松。
  此时那辆旅行马车正在等着旅客到齐。昨天晚上罗瑞先生为普洛丝小姐是否坐这辆车曾经煞费踌躇。马车需要避免超重,尤其需要尽量缩短检查马车和乘客的时间,因为他们是否能逃掉大有可能决定于在这儿那儿省下的分分秒秒。经过苦苦思索,他终于决定让普洛丝小姐和杰瑞去坐那时很有名的最轻便型马车,在三点钟出发,因为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巴黎。他们没有行车拖累,可以很快便赶上驿车,赶到前面去,事先给驿车雇好马匹,使它在夜间宝贵的时间里迅速前进—一夜里是最怕耽误的。
  普洛丝小姐明白了照这种安排她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可以起到的真正作用,便高高兴兴地同意了。她跟杰瑞看到马车出发,看清楚了所罗门送来的是什么人,又提心吊胆地忙了十来分钟,现在正做着追赶驿车的最后准备。这时德伐日太太正在街上行走,距离这间寓所越来越近了一—这里的房客已全都撤离,只有他俩还在商量:
  “现在,克朗彻先生,”普洛丝小姐说,她激动得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住,动也不会动,连活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你觉得我们若是不从这个院子出发,怎么样?今天已经从这儿走了一辆车,再走一辆车会引起疑心的。”
  “我认为你说得对,小姐,”克朗彻先生回答。“而且我总是拥护你的,不管你对不对。”
  “我为几个心肝宝贝又是害怕、又抱着希望,简直都急疯了,”普洛丝小姐放声大哭,“我是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了。你能出个主意么,我亲爱的可怜的克朗彻先生?”
  “要说对将来的生活出点主意,我大概还能行,小姐,”克朗彻回答,“要说在此刻开动我这上帝保佑的老脑筋,我怕是办不到了。在眼前的紧急关头我想作出两个保证,发两道誓言,你能帮助我记住么,小姐?”
  “啊,天呐!”普洛丝小姐还在号啕痛哭说,“我马上记住,可你得像个出色*的男子汉一样别把它挂在心上。”
  “首先,”克朗彻先生全身发抖,说话时面如死灰,神情庄重,“只要那几个可怜的人能安全脱险,我以后就不再干那种事了,再也不干了!”
  “我很肯定,克朗彻先生,”普洛丝小姐回答,“你以后决不会再干了,不管是什么。我求你不要认为需要特别说明那是什么。”
  “不会的,小姐,”杰瑞回答,“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第二,只要那几个可怜的人能平安脱险,我就再也不会干涉克朗彻太太跪地做祈祷了。再也不会了!”
  “‘不管是什么家务事,”普洛丝小姐擦着眼泪努力镇定着自己说,“我都相信,还是完全交给克朗彻太太经管为好。啊,我可怜的宝贝们!”
  “我甚至还要说,小姐,”克朗彻先生接着讲下去,样子很令人吃惊,好像是在布道台上发表演说,“请你记下我的话,亲自告诉我太太,我对做祷告的事已经改变了看法。我倒打心眼里希望克朗彻太太这时在为我们跪下来做祷告呢!”
  “好了,好了,好了,我希望她在祷告,亲爱的,”急得发疯的普洛丝小姐叫道,“还
  希望她的祷告应验!”
  “千万别应验,”克朗彻先生说下去,说得更庄严、更缓慢、更有坚持到底的意思。“可不能让我说过的话、干过的事现在报应在我为这些可怜的人许的愿上!别应验,我们都应当跪下来(若是方便的话)祈祷他们逃出这种可怕的危险。别应验,小姐:我要说的是,别应—一验!”这是克朗彻先生在长期努力想得到一个更好的结论之后所下的结论。

  这时,德伐日太太正沿着大街走来,越来越近了。
  “你说得太动人了,”普洛丝小姐说,“若是我们能回到故乡,请相信我,我一定把我记得住而又听懂了的话转告克朗彻太太。而且,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相信我,对你在这个可怕时刻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可以作证。现在,请让我们来想一想,我尊重的克朗彻先生,让我们来想一想!”
  这时,德伐日太太正沿着大街走来,越来越近了。
  “若是你能先走一步,”普洛丝小姐说,“叫马车别到这儿来,另找个地方等我,是不是会更好?”
  克朗彻认为那样会更好。
  “那你在什么地方等我呢?”普洛丝小姐问。
  克朗彻满脑子糊涂,除了伦敦法学会,他想不出别的地点。可是天哪!伦敦法学会远在千里之外,而德伐日太太只不过咫尺之遥
  “在大教堂门口吧,”普洛丝小姐说。“我在那地方上车不太绕道吧?在大教堂两座钟楼中间那大门口?”
  “不绕道,小姐,”克朗彻回答。
  “那么,就像个最好的男子汉一样,马上去车站,把路线改了,”普洛丝小姐说。
  “我离开你可有点不放心,”克朗彻先生犹豫起来,摇着头说。“你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的。”
  “那只有天才知道,”普洛丝小姐回答。“别为我担心。三点钟或略早一点到大教堂来接我,我相信那要比从这儿出发好得多,我肯定。好了!上帝保佑你,克朗彻先生!别顾着我,顾着那几条命吧,那得靠我们呢!”
  这一番言辞,再加上普洛丝小姐两只手攥住他的手,表现了痛苦的请求,使克朗彻先生下定了决心。他点了点头,表示鼓励,便去改变行车路线了,留下她一个人按自己的建议去跟他会合。
  想出了这么一个预防措施,而且已经开始执行,普洛丝小姐大大她松了一口气。她的外表必须镇静如常,以免引起特别注意,这也使她安定下来。她看看表,两点二十分。她再也不能浪费时间了,必须立即作好准备。
  她心里乱成一团。没了人的屋子空荡荡的,她害怕;每一道开着的门背后都仿佛有面孔在窥视,她也怕。普洛丝小姐打了一盆水开始洗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她满怀莫名的恐俱,很怕眼睛上的水会暂时挡住了视线,因此不断停下来四面瞧瞧,怕有人在看她。有一次她刚停下来却不禁大叫起来,往后一退,因为她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屋里。
  脸盆落到地下摔碎了,水流到德伐日太太脚边——那双脚曾从血泊中走过,步伐威严而独特。”
  德伐日太太冷冷地望着她说,“埃佛瑞蒙德的太太到哪儿去了?”
  普洛丝小姐突然想起所有的门分开着,会叫人想到逃跑。她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把门全都关了起来。屋里有四道门,她全关上了。然后她站在露西的房门口。
  德伐日太太深色*的眼睛跟随着她那迅速的行动,然后落在她身上。岁月并不曾驯服普洛丝小姐的野性*,也不曾让她那粗糙的外形变得柔和。她也是个强悍的女人,虽然路数不同。她也用眼睛打量了德伐日太太身上的每一部分。
  “别看你那样子像魔鬼的老婆,”普洛丝小姐细声说,“你占不了我的上风,我可是个英国女人。”
  德伐日太太轻蔑地望着她,她的感觉跟普洛丝小姐却也差不多;她俩可算是狭路相逢了。德伐日太太眼前是个结实、健壮、矫捷的妇女,正跟多年前罗瑞先生眼前那个胳膊结实的妇女一样。德伐日太太很清楚,普洛丝小姐是这家的忠实朋友;普洛丝小姐也很清楚,德伐日太太是这家的凶恶敌人。
  “我要到那边去,”德伐日太太一只手往那杀人的地方略微挥了一挥,“她们在那几给我保留了座位和我的毛线活儿。我是顺道来向她致敬的。我想见见她。”
  “我知道你不怀好意,”普洛丝小姐说。“不过你放心,你那坏心眼休想在我面前得逞。”
  两人一个说法语,一个说英语,谁也听不懂谁的话,可彼此都很警惕,想从对方的神色*态度推测出没听懂的意思。
  “这个时候把她藏起来不让她见我,对她可没有好处,”德伐日太太说。“优秀的爱国者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让我见她。告诉她我要见她。听见了没有?”
  “就算你那眼睛骨碌碌转得像辘轳,”普洛丝小姐回答,“我可是张四根柱子的英国床,任你眼睛怎么转,也别想动我一分一毫。不行,你这个恶毒的女老外,我今儿跟你泡上了。”
  看来德伐日太太对这些村言俚语并不理解,但却明白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白痴,蠢猪!”德伐日太太皱着眉头。“我不要你回答,我要求跟她见面。你去告诉她,我要见地,再不然就别站在门口,让我自己进去!”说时她怒气冲冲打着手势。
  “我才懒得听你那瞎胡闹的外国话呢,”普洛丝小姐说,“不过为了知道你是否猜到了真象(或许只猜到一部分),我倒愿意把我的一切都送给人——除了这一身衣服之外。”
  两人彼此目不转睛地盯着。德伐日太太从普洛丝小姐意识到她来到这儿以后就在原地没动,可现在她前进了一步。
  “我可是个不列颠人,”普洛丝小姐说。“今天我豁出去了,我愿拿这条不值两便士的命拼了。我知道我把你缠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我那小鸟儿就越有希望。你要是敢碰我一指头,我就把你那黑头发拔个精光,一根不剩!”
  这样,普洛丝小姐每匆忙说完一句话就要摇一摇脑袋,瞪一瞪眼睛,而她的每句话又都说得气喘吁吁。她像这样开始了战斗—一她可是一辈于没跟人干过仗的。

  可是她的勇气却带着感情冲动的性*质,她的眼里已不禁噙满了泪珠。对她这种形式的勇气表现,德伐日太太却误会了,以为是软弱。“哈!哈!”她笑了,“你这个可怜虫!还充什么好汉!我要找医生讲话。”说时便放开嗓门叫了起来,“医生公民!埃佛瑞蒙德太太!埃佛瑞蒙德家的媳妇!除了这个可怜兮的笨蛋,你们谁来跟女公民德伐日答话?”
  也许是由于随之而来的沉默,也许是由于普洛丝小姐的表情无意中泄露了天机,也许是由于与两者无关的突然灵机一动,总之德伐日太太看出他们已经走掉了。她赶紧打开了三道门,往里面看。
  “三间屋子都乱糟糟的,有人匆忙打过行李,七零八碎的东西扔了满地。你身后的屋里怕也是没有人了!让我看看!”
  “休想!”普洛丝小姐完全明白她的要求,正如德伐日太太完全明白她的回答一样。
  “他们若是不在那屋里,便是逃跑了。还可以派人去追,把他们抓回来,”德伐日太太自言自语。
  “只要你弄不清楚她们究竟在不在这屋里,你就无法决定该怎么办,”普洛丝小姐自言自语。“只要我不让你弄清楚,你就别想弄清楚。不管你清楚不清楚,我只要能缠住你,你就别想离开这儿。”
  “我从小就在街面上跑,什么东西也没拦住过我。我能把你撕得粉碎,我现在得把你从门口轰走,”德伐日太太说。
  “我们这院子孤零零的,高楼顶上又只有我们两个,看样子不会有人听见。我祈祷上帝给我力量把你缠住,你在这儿的每一分钟对我那宝贝儿都值十万金币呢!”普洛丝小姐说。
  德伐日太太往屋里便闯,普洛丝小姐一时性*起,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拦腰抱住。德伐日太太又是挣扎,又是殴打,但都无济于事。普洛丝小姐满怀挚爱,有坚韧的活力,把她抱得很紧——爱比恨永远要强大得多——在挣扎中她甚至把她抱离了地面。德伐日太太用两只手打她,抓她的脸,可是普洛丝小姐只顾低了头搂住她的腰,比怕淹死的女人搂得还紧。
  德伐日太太马上停止了殴打,伸手往被搂紧的腰间摸去。“你那玩艺儿在我的胳膊下呢,”普洛丝小姐屏住气说,“你休想拔出来。谢谢老天爷,我的力气可比你大。我要一直抱住你,直到我们有一个昏过去或者是死掉!”
  德伐日太太的手己到了胸前。普洛丝小姐抬头一看,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便一拳打了过去,打出了一道闪光、一声巨响,然后便是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硝烟散去,只留下可怕的平静。硝烟就像那大发雷霆的妇女的灵魂一样在空气里消散了,那女人的身子却躺在地上,死了。
  普洛丝小姐被这情况吓了一跳,怕得要命。她先是往楼下跑,想离那尸体远远的,去找其实找不到的人帮忙。幸好她想起了自己惹下的祸的后果,便赶快停步,跑了回来。她十分害怕重新进屋,可她仍然进去了,而且从尸体身边走过,取出了她必须穿戴的帽子和衣物。她然后下了楼,关了门,上了锁,取下钥匙,又坐在台阶上喘了一会儿气,哭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匆匆走掉。
  幸好她的帽子上垂着面纱,否则她在路上怕是难免受人盘问的。也幸好她天生长相奇特,因此不至于像别的妇女给人衣冠不整的印象。她需要这两个有利条件,因为她头发散乱,脸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衣服也给东拉西扯弄了个乱七八糟,只用颤抖的手匆忙整理过一下。
  过桥时她把钥匙扔进了河里。她比她的保镖早几分钟到达大教堂,在等他时她想了许多。若是那钥匙叫渔网网住了会怎么样?若是鉴定出是哪家的钥匙会怎么样?若是门打开,发现了尸体会怎么样?若是在城门自把她扣留下来,送进监狱,判她杀人罪又会怎么样?她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她的保镖来了,让她上了车,把她带走了。
  “街上有闹声没有?”她问他。
  “有日常的闹声,”克朗彻先生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和她那副怪像露出一脸惊讶。
  “你的话我没听见,”普洛丝小姐说,“你说的是什么?”
  克朗彻先生重复了他的回答,可那也没有用,普洛丝小姐仍然听不见。“那我就点头吧,”克朗彻先生大吃一惊,想道。“这她无论如何是懂得的。”她倒是懂的。
  “街上现在有闹声没有?”普洛丝小姐不久又问。
  克朗彻先生义点了点头。
  “可我没听见。”
  “才一个小时耳朵怎么就聋了?”克朗彻先生寻思,心里很着急。“她出了什么事了?”
  “我觉得,”普洛丝小姐说,“好像火光一闪,又砰的一声,那一声就成了我这一辈子听见的最后一声了。”
  “她这个样子可真奇怪!”克朗彻先生越来越紧张,“她喝了什么玩艺儿给自己壮胆了么?听!那吓人的囚车在隆隆地响!你听见车声了没有,小姐?”
  “一点儿也没听见,”普洛丝小姐见他说话便回答。“啊,我的好人,先是一声砰,声音大极了,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再也没有声音了,永远没有了,我这一辈子怕是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既然她连那些可怕的四车的轰隆声都听不见,——囚车,快到目的地了,”克朗彻先生掉过头看了一眼说,“我看她确实是再也听不见这世界上的声音了。”
  她确实是再也听不见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新月集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0
摘要:我独自在横跨过田地的路上走着,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的最后的金子。白昼更加深沉地投入黑暗之中,那已经收割了的孤寂的田地,默默地躺在那里。天空里突然升起了一个男孩子的尖锐的歌声。他穿过看不见的黑暗,留下他的歌声的辙痕跨过黄昏的静谧。他的乡村的家坐落在荒凉的边上,在甘蔗田的后面,躲藏在香蕉树,瘦长的槟榔树,椰子树和深绿色的贾克果树的阴影里。 [点击阅读]
旗振山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J报社大阪支社的总编富永拜访浅见家,那是l1月1日的事。那天是星期天,可对于浅见光彦来说,不管是周末还是假日都与他无关。浅见昨晚深夜才从四国松山旅行回来,一回来就埋头工作到凌晨。因为约定后天之前要完成的稿件,比预定的晚了许多,虽然老记挂着这件事,可人终究敌不过睡魔。一直坚持到凌晨4点20分,本想打算稍事休息,没想到脑袋一落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少爷!少爷!快起来。 [点击阅读]
无人生还
作者:佚名
章节:71 人气:0
摘要:varcpro_id='u179742';varcpro_id='u179742';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新近离任退休,现在正在头等车厢的吸烟室里,倚角而坐,一边喷着雪茄烟,一边兴致勃勃地读着《泰晤士报》上的政治新闻。沃格雷夫放下报纸,眺望窗外。列车奔驰在西南沿海的萨默塞特原野上。他看了看表,还有两小时路程。 [点击阅读]
无声告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1977年5月3日早晨6点30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莉迪亚已经死了,他们只清楚一个无伤大雅的事实:莉迪亚来不及吃早餐了。这个时候,与平常一样,母亲在莉迪亚的粥碗旁边放了一支削好的铅笔,还有莉迪亚的物理作业,作业中六个有问题的地方已经用对勾标了出来。 [点击阅读]
无妄之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薄暮时分,他来到渡口。他大可早就来到这里。事实上是,他尽可能拖延。先是跟他的一些朋友在“红码头”午宴;轻率、散漫的对谈,有关彼此都认识的一些朋友的闲话——这一切只意味着他内心里对他不得不去做的事退缩不前。他的朋友邀他留下来喝午茶,而他接受了。然而最后他知道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的时刻终于还是来到了。他雇来的车子在等着。 [点击阅读]
日常生活的冒险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1读者可曾想象过接到这样来信时的辛酸味?信上说,你的某一尽管时有龃龉,但长期来常挂心间交谊甚笃的好友,不意在某个远如火星上的共和国的哪个陌生处所,原因不明,轻生自尽了。在弱小的兽类世界,想来也有像遇到较强兽类,将其坚实头颅,如同软蜜饯似地一下咬碎一类的残酷体验,但在人类世界,以我目前的想法,即此便是辛酸不过的体验了。 [点击阅读]
日本的黑雾
作者:佚名
章节:86 人气:0
摘要:松本清张是日本当代着名的小说家,一九〇九年生于福冈县小仓市。高小毕业后,曾在电机厂、石版印刷厂做过工,生活艰苦。自一九三八年起,先后在朝日新闻社九州岛分社、西部总社、东京总社任职,同时练习写作。一九五〇年发表第一篇作品《西乡钞票》,借明治初期西乡隆盛领导的西乡军滥发军票造成的混乱状况来影射战后初期日本通货膨胀、钞票贬值的时局。一九五二年,以《〈小仓日记〉传》获芥川奖,从此登上文坛。 [点击阅读]
日瓦戈医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精彩对白Gen.YevgrafZhivago:Tonya,canyouplaythebalalaika?日瓦戈将军:冬妮娅,你会弹三弦琴吗?Engineer:Cansheplay?She'sanartist!工程师:她会弹吗?她是个艺术家!Komarovski:Igivehertoyou,YuriAndreavich.Weddingpresent.科马罗夫斯基:我把她给你,尤里,结婚礼物。 [点击阅读]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作者简介奥德丽·尼芬格(AudreyNiffenegger),视觉艺术家,也是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书籍与纸艺中心的教授,她负责教导写作、凸版印刷以及精美版书籍的制作。曾在芝加哥印花社画廊展出个人艺术作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她的第一本小说。 [点击阅读]
时间机器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时间旅行者正在给我们讲解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他灰色的眼睛闪动着,显得神采奕奕,平日里他的面孔总是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但是此刻却由于激动和兴奋泛出红光。壁炉里火光熊熊,白炽灯散发出的柔和的光辉,捕捉着我们玻璃杯中滚动的气泡。我们坐的椅子,是他设计的专利产品,与其说是我们坐在椅子上面,还不如说是椅子在拥抱和爱抚我们。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