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绿里奇迹 - 第四部 德拉克罗瓦惨死 第二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别,你这傻瓜!”布鲁托尔喊着,可珀西毫不理会。叮当先生太关注线轴了,没注意到自己的宿敌正在边上。叮当先生刚抓到线轴,珀西抬起穿着硬邦邦的黑色工作鞋的脚向老鼠踩下去。顿时,传来了老鼠背脊断裂的劈啪声,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黑黑的小眼睛暴突着,我从中看到又惊又痛的表情,这和人实在太像了。
  德拉克罗瓦惊恐而痛苦地尖叫着,他冲到牢房的门边,把两只手臂猛地伸出铁栏,尽力朝外伸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老鼠的名字。
  珀西转过来对着他,笑着,“怎么样,”他对着我和布鲁托尔说,“我知道他会落在我手里,这是迟早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真的。”他转过身,沿绿里走了回去,而叮当先生就躺在绿里上,流出来的鲜血漾开在绿里上。
  狄恩从值班桌上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沿,玩牌的木板随之掉在地板上,上面的木钉子从洞眼里颠了出来,四处滚散着。狄恩和哈里刚要走出去,他们一点都没注意到牌局的结果,“你这回又干嘛了?”狄恩朝着珀西大叫,“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你这混账东西?”
  珀西没回答。他大步走过桌子,没说一句话,一边用手指抚着头发。
  他穿过我的办公室,走进储藏室。威廉·沃顿替他回答道,“狄恩头儿吗?我想他是想教训那个法国炸薯条,嘲笑他可不是件好事,”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是那种开怀大笑,乡下人的笑,爽朗而彻底。那段时间我遇到过一些人(他们大多令人恐怖),他们只有在笑的时候才显得正常。野小子比利·沃顿就是其中之一。
  我又低头看看那只老鼠,我自己也吓住了。它还有气,但小滴的鲜血挂在它纤细的胡须上,原先那对油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膜。布鲁托尔把那只彩色线轴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望着我。他和我同样惊讶得愣住了。在我们身后,德拉克罗瓦继续痛苦而恐惧地尖叫着。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老鼠;珀西把德拉克罗瓦的防御砸出了个洞,后者的恐惧奔涌而出。不过,叮当先生是这些爆发出来的情绪的关键所在。听他这么喊可真让人难受。
  “哦,别,”在这个法国后裔的尖叫声、夹杂着的哀求和祈祷声中,他还一遍一遍地喊着,“哦,别,哦,别,可怜的叮当先生,可怜的老叮当先生,哦,别。”

  “把他给我。”
  我被这个低沉的声音怔住了,抬起头。最初,我并不确定这是谁的声音,接着就看见了约翰·柯菲。和德拉克罗瓦一样,他也把胳膊伸在牢房铁栏外,不过和德尔不同的是,他没有把胳膊四处晃动着,只是尽量伸得远一些,手指张开着。这个动作是有目的的,差不多是一种迫切的姿势。
  他的声音也同样很迫切,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最初没听出这声音是柯菲发出来的原因。他完全不同干最近几个星期来的那个失魂落魄、哭哭啼啼的人了。
  “把他给我,埃奇康比先生!趁还来得及!”
  我这才想起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开始明白了。我想,他不会伤害他的,不过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效果。我把老鼠捡起来,那种触感让我一阵哆嗦,叮当先生有多处断裂的骨头,从不同方向戳在皮毛上,我就像是捡起了一个毛皮针垫子。这可不是尿路感染,再说——
  “你这是在干嘛?”当我把叮当先生放到柯菲那巨大的右手上的时候,布鲁托尔问道,“他妈的这是干嘛?”
  柯菲把老鼠拿进铁栏,那家伙软绵绵地躺在柯菲的手掌上,尾巴弯曲地垂在柯菲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尾尖无力地微颤着。接着,柯菲用左手盖住右手,做成杯状,里面躺着那只老鼠。我们再也看不到叮当先生,只见到下垂的尾巴,尾尖颤抖着,就像是快要停下来的钟摆。柯菲把双手朝脸部举过来,一边把右手手指张开,手指和手指之间就像是监狱的铁栏。
  这会儿,老鼠的尾巴从他双手的一侧垂下来,正好对着我们。
  布鲁托尔走到我边上,手上还是抓着那只彩色线轴,“他到底在干什么?”
  “嘘,”我说。
  德拉克罗瓦也停止了尖叫,“拜托了,约翰,”他低声说,“哦,约翰,救救他,拜托你救救他!拜托了。”
  狄恩和哈里也走过来了,哈里一只手还拿着那迭很旧的飞机纸牌,“怎么了?”狄恩问,但我只是摇摇头。我又一次感到被催眠了,真的是这样。
  柯菲把嘴放在两根手指之间,猛地吸着气。在这一片刻,大伙都悬着心。接着,他抬起头。离开了双手。我看到了一张极其痛苦的脸,或者说是痛得厉害的脸。他的眼神锐利而灼热,上排牙齿咬着整个下嘴唇,那张黝黑的脸颊显出晦气的脸色,看上去就像是烂泥里夹杂着灰烬。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哽咽。

  “耶稣基督救世主啊,”布鲁托尔呢喃着,他的眼睛仿佛快要从脸上掉出来了。
  “什么?”哈里差点没吼出来,“什么?”
  “那尾巴!看到没?那尾巴!”
  叮当先生的尾巴不再像快要停住的钟摆,它正轻快地左右摆动着,就像抓鸟时的猫似的。接着,从柯菲合拢的手掌之间传来了我们完全熟悉的吱吱声。
  柯菲又发出了哽咽和打嗝的声音,然后他把头转到一边,像是咳出了一口痰,准备要吐出来的样子。可是,他吐出来的却是一团黑虫子,我当时觉得它们是虫子,而且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我不肯定了,它们是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出来的,在他周围翻飞着,就像一团黑云,暂时把他的身体遮住了。
  “老天,这是什么呀?”狄恩尖着嗓门恐慌地问道。
  “没事的,”我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别害怕,没事的,几秒钟它们就会消失的。”
  与柯菲治好我的尿路感染时一样,这团“小虫子”变成了白色,然后不见了。
  “他妈的,”哈里咕哝着。
  “保罗?”布鲁托尔用一种颤巍巍的声音问,“保罗?”
  柯菲又恢复了正常,就像是一个人把卡在喉咙里的肉块成功地咳了出来似的。他俯下身子,把合拢的双手放在地板上,朝指缝间瞥了瞥,把手掌打开了。叮当先生完全好了,他的脊梁骨一点都没折断,毛皮上也没有一点戳起的地方,他又跑了出来。他在柯菲的牢房门边停了一会儿,然后穿过绿里跑到德拉克罗瓦牢里。在他跑的时候,我发现他胡须上依然有血滴。
  德拉克罗瓦把他捧起来,一边笑着,喊着,一边毫无顾忌地“咂咂”亲着老鼠。狄恩、哈里,还有布鲁托尔都静静地看着,一脸的惊讶。然后,布鲁托尔走上前去,把彩色线轴递过铁栏。德拉克罗瓦最初没注意线轴,他整颗心都在叮当先生身上,就像一位父亲看到溺水的儿子得救了一般。
  布鲁托尔用线轴拍拍他的肩膀。德拉克罗瓦看了看,注意到了线轴,把它拿过来,又朝叮当先生走了过去,抚摸着他的皮毛,凝望着老鼠,像是要把他吞了似的,一边不断地要提醒自己,让自己意识到,没错,老鼠全好了,老鼠安然无恙,完好无损了。

  “放线轴丢出去,”布鲁托尔说,“我想看看他怎么追。”
  “他没事了,豪厄尔头,他没事了,感谢上帝——”
  “丢出去,”布鲁托尔重复着,“听我的,德尔。”
  德拉克罗瓦俯下身子,很不情愿的样子,显然不想让叮当先生再从手里出去,至少这会儿不想。他很轻柔地把线轴丢了出去。线轴滚过牢房,经过王冠牌雪茄盒,滚到墙边。叮当先生追着它,不过速度不如先前了。
  他的左后腿稍稍有一些跛,这是最让我吃惊的。我觉得,这就更有了真实性,那略微有些跛的样子。
  他还是追到了线轴,动作很不错,还以同样的热忱用鼻子把线轴顶回德拉克罗瓦那里。我转向约翰·柯菲,他正站在牢房的门边上,微笑着。
  他的笑容很疲惫,不是我认为的那种真正的快乐。在他央求把老鼠给他时,我曾在他脸上看到过一种强烈而急切的表情,但是现在,这神情已经消失了,他那仿佛要窒息般的痛苦和恐惧的表情也没有了。他又恢复了约翰·柯菲的老样子,一脸的神不守舍和怪异,目光飘忽而遥远。
  “你帮了它,”我说,“是吧,大块头?”
  “没错,”柯菲说道。他的笑容开朗了一些,可只有片刻算得上是快乐。“我帮了它,我帮了德尔的老鼠,我救了……”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因为忘记了那个名字。
  “叮当先生,”狄恩说。他正认真而好奇地盯着牢房里的约翰·柯菲看,好像等着柯菲顿时激动起来,或者是得意起来。
  “没错,”柯菲说,“叮当先生,他是只马戏团老鼠,就要去常春藤玻璃窗围着的地方了。”
  “那是当然了,”哈里说着,也走过来看着约翰·柯菲。在我们身后,德拉克罗瓦躺在床上,叮当先生就停在他的胸脯上。德尔正在对老鼠低声吟唱,唱着某支法语歌曲,听起来就像催眠曲。
  柯菲抬起头,视线沿着绿里停在了值班桌和一旁的大门上,那门是通往我办公室及后面的储藏室的。“珀西头儿很坏,”他说,“珀西头儿很卑鄙。他踩了德尔的老鼠,踩了叮当先生。”
  然后,没等我们对他开口(假如我们真能想到什么的话),约翰·柯菲就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他侧过身子,面朝着墙壁。
或许您还会喜欢:
新月集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0
摘要:我独自在横跨过田地的路上走着,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的最后的金子。白昼更加深沉地投入黑暗之中,那已经收割了的孤寂的田地,默默地躺在那里。天空里突然升起了一个男孩子的尖锐的歌声。他穿过看不见的黑暗,留下他的歌声的辙痕跨过黄昏的静谧。他的乡村的家坐落在荒凉的边上,在甘蔗田的后面,躲藏在香蕉树,瘦长的槟榔树,椰子树和深绿色的贾克果树的阴影里。 [点击阅读]
旗振山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J报社大阪支社的总编富永拜访浅见家,那是l1月1日的事。那天是星期天,可对于浅见光彦来说,不管是周末还是假日都与他无关。浅见昨晚深夜才从四国松山旅行回来,一回来就埋头工作到凌晨。因为约定后天之前要完成的稿件,比预定的晚了许多,虽然老记挂着这件事,可人终究敌不过睡魔。一直坚持到凌晨4点20分,本想打算稍事休息,没想到脑袋一落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少爷!少爷!快起来。 [点击阅读]
无人生还
作者:佚名
章节:71 人气:0
摘要:varcpro_id='u179742';varcpro_id='u179742';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新近离任退休,现在正在头等车厢的吸烟室里,倚角而坐,一边喷着雪茄烟,一边兴致勃勃地读着《泰晤士报》上的政治新闻。沃格雷夫放下报纸,眺望窗外。列车奔驰在西南沿海的萨默塞特原野上。他看了看表,还有两小时路程。 [点击阅读]
无声告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1977年5月3日早晨6点30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莉迪亚已经死了,他们只清楚一个无伤大雅的事实:莉迪亚来不及吃早餐了。这个时候,与平常一样,母亲在莉迪亚的粥碗旁边放了一支削好的铅笔,还有莉迪亚的物理作业,作业中六个有问题的地方已经用对勾标了出来。 [点击阅读]
无妄之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薄暮时分,他来到渡口。他大可早就来到这里。事实上是,他尽可能拖延。先是跟他的一些朋友在“红码头”午宴;轻率、散漫的对谈,有关彼此都认识的一些朋友的闲话——这一切只意味着他内心里对他不得不去做的事退缩不前。他的朋友邀他留下来喝午茶,而他接受了。然而最后他知道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的时刻终于还是来到了。他雇来的车子在等着。 [点击阅读]
日常生活的冒险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1读者可曾想象过接到这样来信时的辛酸味?信上说,你的某一尽管时有龃龉,但长期来常挂心间交谊甚笃的好友,不意在某个远如火星上的共和国的哪个陌生处所,原因不明,轻生自尽了。在弱小的兽类世界,想来也有像遇到较强兽类,将其坚实头颅,如同软蜜饯似地一下咬碎一类的残酷体验,但在人类世界,以我目前的想法,即此便是辛酸不过的体验了。 [点击阅读]
日本的黑雾
作者:佚名
章节:86 人气:0
摘要:松本清张是日本当代着名的小说家,一九〇九年生于福冈县小仓市。高小毕业后,曾在电机厂、石版印刷厂做过工,生活艰苦。自一九三八年起,先后在朝日新闻社九州岛分社、西部总社、东京总社任职,同时练习写作。一九五〇年发表第一篇作品《西乡钞票》,借明治初期西乡隆盛领导的西乡军滥发军票造成的混乱状况来影射战后初期日本通货膨胀、钞票贬值的时局。一九五二年,以《〈小仓日记〉传》获芥川奖,从此登上文坛。 [点击阅读]
日瓦戈医生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精彩对白Gen.YevgrafZhivago:Tonya,canyouplaythebalalaika?日瓦戈将军:冬妮娅,你会弹三弦琴吗?Engineer:Cansheplay?She'sanartist!工程师:她会弹吗?她是个艺术家!Komarovski:Igivehertoyou,YuriAndreavich.Weddingpresent.科马罗夫斯基:我把她给你,尤里,结婚礼物。 [点击阅读]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作者简介奥德丽·尼芬格(AudreyNiffenegger),视觉艺术家,也是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书籍与纸艺中心的教授,她负责教导写作、凸版印刷以及精美版书籍的制作。曾在芝加哥印花社画廊展出个人艺术作品。《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她的第一本小说。 [点击阅读]
时间机器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时间旅行者正在给我们讲解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他灰色的眼睛闪动着,显得神采奕奕,平日里他的面孔总是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但是此刻却由于激动和兴奋泛出红光。壁炉里火光熊熊,白炽灯散发出的柔和的光辉,捕捉着我们玻璃杯中滚动的气泡。我们坐的椅子,是他设计的专利产品,与其说是我们坐在椅子上面,还不如说是椅子在拥抱和爱抚我们。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