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绿里奇迹 - 第一部 两个死去的女孩 第七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二天晚上,比特伯克和“总统”先后被带到D区,等那里的普通囚犯进了牢房后,我们就开始洗淋浴。这时,布鲁托尔问我,我们还该不该到禁闭室去找汽船威利。
  “我想该去的,”我说。前天晚上那只老鼠的确让大伙一顿好乐,不过我明白,如果布鲁托尔和我在禁闭室里找到它的话,尤其是如果发现它用牙齿啃噬着填充墙,开始筑窝的话,我们会宰了它的。最好是把这家伙除了,不管它有多好玩,也不能跟这些“香客”一同生活。而且,不用我说人们都知道,我俩谁都不怕杀老鼠。毕竟,州里给我们发薪水,本来就是要我们杀老鼠的。
  不过那天晚上我们没找到汽船威利,它后来被叫作叮当先生了。它没有窝在软墙那里,也没有藏在我们拖到走廊里的垃圾堆里。禁闭室里有很多垃圾,比我想得还多,因为我们好久没用禁闭室了。等威廉·沃顿来了后,情况就会发生改变,不过当时我们不知道罢了,幸亏如此。
  “它去哪儿了呢?”最后,布鲁托尔这样问道,边问边用一块很大的蓝色手帕抹着脖子后面的汗。“既没有洞眼,又没有裂缝的……不过——”
  他指了指地板下的排水管。壁炉下面,也就是老鼠可能会钻的地方,蒙着一张细密的钢丝网,哪怕是苍蝇都休想飞过。“它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
  “他确实从这里进去的,不是吗?我是说,我们三个都看见的。”
  “是啊,就在门底下,他得缩着身子,可还真进去了。”
  “哎哟,”布鲁托尔说道,这个字由这么大个子的男人说出来,听上去怪怪的,“幸亏犯人们没法把身子缩这么小,是吧?”
  “没错,”我说着最后瞅了一眼帆布墙,想找到洞眼或是裂缝什么的。
  什么也没有。“行了,我们走吧。”
  三个晚上后,汽船威利又出现了。当时哈里·特韦立格正在值班,珀西也在,他们拿着狄恩曾经想用的拖把,追着老鼠上了绿里。那只啮齿动物轻轻松松地躲过了珀西,从禁闭室门下的裂缝处溜走了,取得完胜。珀西大声咒骂着,打开门,又把那堆垃圾拖了出来。据哈里说,真是又滑稽又恐怖。珀西发誓一定要抓到那只该死的老鼠,把那恶心的小脑袋拧下来,当然,他还是没做到。他浑身冒汗,一头乱发,制服衬衫的下摆在背后垂荡着。半小时后,他回到值班席,一边把头发从眼睛处捋开,一边告诉哈里(骚动开始时他基本上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说他准备在门底下放一条绝缘带,认为那样就能了结这一祸害。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珀西,”哈里边说边翻着那本关于西部传奇的书。他觉得珀西会忘了堵住门下缝隙这件事的。他倒是想对了。
  那年冬天,这些事情发生过后很久,有天夜里,布鲁托尔到我这里来,当时就我们两个人,E区暂时空着,其他的看守都临时重新分配任务了。
  那时珀西已经去了荆棘岭。
  “你过来,”布鲁托尔压着声音,听上去很滑稽,我不禁转头猛地盯着他。我刚从外面顶着夜里的寒冷和雨夹雪过来,掸着大衣的肩膀处,准备把它挂起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
  “没有,”他说,“不过,我发现叮当先生藏身的地方了。我是说他刚来的那会儿,德拉克罗瓦还没接手他的时候。你想看看吗?”
  我当然想看了,于是就跟着他沿绿里走到了禁闭室。我们之前堆着的东西都放到了大厅里,布鲁托尔显然是利用这段暂时没人进出的日子做了点大扫除。门开着,我看到里面放着拖把桶。地板和绿里一样是令人压抑的暗色,上面的条纹快干了。地板中央放着一把四脚梯,它通常是放在储藏间里的,那里正好也是州里死刑犯最后歇脚的地方。靠近梯子后面差不多是顶端的地方,有一条突出的搁板,修理工用它来放工具包皮,粉刷工则会用来搁漆桶。梯子上还有把手电筒,布鲁托尔把它递给了我。
  “到上边去,你比我矮,所以差不多得爬所有的阶梯,不过我会抓住你双腿的。”
  “我的腿脚很怕痒的,”我说着就往上爬去,“特别是膝盖。”
  “我会留心的。”
  “好,”我说,“为了发现那只耗子的老窝把腿给摔断了可划不来。”
  “啊?”
  “算了。”我的头已经到了天花板中央的灯网下面,我感到梯子在身体的重压下轻轻颤动。我还听到外面寒风呼啸,“抓紧我。”
  “抓着呢,别担心。”他紧握着我的小腿,我又往上爬了一步。我的头离开天花板不到一英尺了,能看到那些勤奋的蜘蛛在屋顶顶梁交叉的地方拉出的蜘蛛网。我拿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没发现任何值得我再冒险爬上去看的东西。
  “不对,”布鲁托尔说,“你看得太远了,保罗,望左边看,就在横梁交错的地方,看见没?其中一条有点褪色了。”
  “看见了。”
  “往连接处照照。”
  我照了照,立刻就瞧见了他想让我看的东西。横梁由木钉钉在一起,共有六处,有一个钉子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硬币大小的黑洞。我看了看,扭头困惑地瞧着布鲁托尔,“那只老鼠是小,”我说,“可有那么小吗?伙计,我觉得不像。”

  “可他就是从这里过去的,”布鲁托尔说,“我能肯定。”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肯定的。”
  “再靠近点,别着急,我抱着呢,歇口气。”
  我照他的话做了,用左手摸索着,搭在另外一根横梁上,感觉舒服了一些。外头又是一阵狂风大作,空气从那个洞里穿进来,直冲我的脸。我能闻到南方冬夜的凛冽气息……还带着点其他味道。
  薄荷油的味道。
  可别惹了叮当先生,我能听到德拉克罗瓦颤抖的声音我能听到,也能感到那个法国佬把叮当先生递给我的时候我所感到的它的体温。那只是一只小老鼠,却无疑比大多数动物都聪明,可还是一只老鼠而已。别让那坏蛋欺负我的老鼠,他曾这么说,我也答应了;当走上绿里对他们而言不再是神话或假设,而是一种确实要身体力行的过程时,我最后总是会答应他们的。请把这封信寄给我二十年没见的兄弟好吗?我答应了;为我的灵魂念上十五遍圣母马利亚好吗?我答应了;让我死的时候用本名,把它刻在我的墓碑上好吗?我答应了。这是为了让他们好好走完这条路,让他们能在绿里尽头的电椅上神志清醒。当然,我没法一一兑现所有的诺言,不过我信守了对德拉克罗瓦的承诺。对那个法国佬来说,他可是受了很大的罪。那坏蛋折磨德拉克罗瓦,狠狠地折磨了他。哦,我知道他的罪行,没错,可是当德拉克罗瓦跌入电伙计残忍的怀抱中时,可没人像他那么遭罪的。
  薄荷油的味道。
  还有别的味道,就来自那个洞眼。
  我用右手从胸部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左手仍然抓住那条横梁,不再担心布鲁托尔是否会不小心弄痒了我敏感的膝盖。我一手旋开笔套,把笔尖戳进去,想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里面是小块的木屑,明黄的颜色,然后我又听到德拉克罗瓦的声音了,这一次非常清楚,可能他的魂灵一直潜伏在这间屋子里,就在我们周围,威廉·沃顿曾在这里呆过很久。
  嗨,伙计!这声音说道,还带着笑,带着惊讶。这是那种忘却,至少是暂时忘却自己身处何地、命运将会如何的人的声音。来瞧瞧叮当先生有多能干!
  “老天,”我喃喃着,觉得风像是要把我击倒了。
  “你又发现了一片,是吗?”布鲁托尔问,“我发现了三、四片。”
  我爬了下来,用手电照着他宽大的、张开的手掌。手心里有一些木头碎片,就像给淘气鬼玩的游戏棒。两片是黄色的,和我发现的一样,一片是绿色的,还有一片是红色的。颜色不是漆上去的,而是用蜡笔涂的。

  “哦,伙计,”我用低沉的颤抖的声音说,“哦,嘿,是那个线轴上的,是吧?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小时候可不像现在块头那么大,”布鲁托尔说,“我是在15到17岁之间猛长身体的,那之前还是个小个子。我第一次到学校去时,觉得自己小得像……呃,就像小老鼠,我猜你也会这么说的,我那时可怕得要死,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我摇摇头。外面又是一阵狂风,横梁间的蜘蛛网在气流中摇荡着,就像破烂的花边。我从来没有身处如此鬼魅的境地。正在那时,正当我们站在那里低头看那些从线轴上残留下来的碎片时,我醍醐灌顶地意识到,为什么自打约翰·柯菲走过绿里之后,我就没法再干这活了。不管是不是由于抑郁,反正我受不了再看着别人经过我的办公室走向死亡,再多看一个都不行。
  “我向妈妈要了一块手帕,”布鲁托尔说,“每当我想哭、觉得自己很渺小的时候,我就溜出去,闻闻她的香气,然后就不觉得那么糟糕了。”
  “什么?难道你认为,这只老鼠是从那涂了颜色的线轴上咬下一些碎片,来怀念德拉克罗瓦吗?难道一只老鼠——”
  他抬头仰望着。我觉得,有那么一会儿,我见到了他眼里噙着泪水,不过我想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什么也没说,保罗,不过我在上头发现了它们,和你一样,我也闻到了薄荷油的味道——你也闻到的。这活儿我再也不能干了。我决不再干了。再看到有人坐上电椅,我会难受死的。星期一,我打算申请换到少管所去工作,如果能在下一次处刑前换掉就好了。如果换不了,我就辞职,回家种田。”
  “除了种石头,你还能种啥?”
  “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说,“我想我也会和你一块儿去申请的。”
  他凝望着我,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后,点了点头,仿佛这事就这么定了。狂风再次刮起,猛烈得横梁吱呀响着往下沉,我们俩都不安地朝着周围的填充墙看着。我觉得,在那一刻,我们能听到威廉·沃顿的声音,不是那野小子比利,不是自第一天到区里来就是“疯子比尔”的那家伙的声音,而是威廉·沃顿,他又是尖叫又是狂笑,说看到他死我们会爽死的,还说我们准忘不了他。这些话,他倒是说对了。
  至于布鲁托尔和我那天晚上在禁闭室里决意一起做的事,后来真成了。这好像是我们对着那些染色的小木屑许下的一个庄重的誓言。我们俩都没再参与过处刑,约翰·柯菲是最后一个。
或许您还会喜欢:
偶发空缺
作者:佚名
章节:56 人气:0
摘要:6.11若发生如下三种情况之一,即认为偶发空缺出现:(1)地方议员未在规定时间内声明接受职位;(2)议会收到其辞职报告;(3)其死亡当天……——查尔斯·阿诺德-贝克《地方议会管理条例》,第七版星期天巴里·菲尔布拉泽不想出门吃晚饭。整个周末他都头痛欲裂,当地报纸约稿的截稿期马上就要到了,得拼命写完。 [点击阅读]
偷影子的人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有些人只拥吻影子,于是只拥有幸福的幻影。——莎士比亚爱情里最需要的,是想象力。每个人必须用尽全力和全部的想象力来形塑对方,并丝毫不向现实低头。那么,当双方的幻想相遇……就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象了。——罗曼·加里(RomainGary)我害怕黑夜,害怕夜影中不请自来的形影,它们在帏幔的褶皱里、在卧室的壁纸上舞动,再随时间消散。但只要我一回忆童年,它们便会再度现身,可怕又充满威胁性。 [点击阅读]
傲慢与偏见英文版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简·奥斯汀(JaneAusten,1775年12月16日-1817年7月18日)是英国著名小说家,生于英国汉普郡,父亲是当地教区牧师。她的作品主要关注乡绅家庭的女性的婚姻和生活,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活泼风趣的文字著称。有6个兄弟和一个姐姐,家境尚可。她的父亲乔治·奥斯汀(GeorgeAusten,1731年—1805年)是一名牧师,母亲名卡桑德拉(1739年—1827年)。 [点击阅读]
儿子与情人
作者:佚名
章节:134 人气:0
摘要:戴维。赫伯特。劳伦斯是二十世纪杰出的英国小说家,被称为“英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劳伦斯于1885年9月11日诞生在诺丁汉郡伊斯特伍德矿区一个矿工家庭。做矿工的父亲因贫困而粗暴、酗酒,与当过教师的母亲感情日渐冷淡。母亲对儿子的畸型的爱,使劳伦斯长期依赖母亲而难以形成独立的人格和健全的性爱能力。直到1910年11月,母亲病逝后,劳伦斯才挣扎着走出畸形母爱的怪圈。 [点击阅读]
元旦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她过去很坏……一向如此,他们常常在第五大道旅馆见面。”我母亲这么说,好像那一越轨的情景增加了她所提起的那对男女的罪过。她斜挎着眼镜,看着手里的编织活,声音厚重得嘶嘶作响,好像要烤焦她毫不倦怠的手指间编织的雪白童毯一样。(我母亲是一个典型的乐善好施的人,然而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一点也不慈善。 [点击阅读]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自从那次涉谷四叶大厦现场演唱会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在这几个月中,事件的余波依旧冲击着莉莉周。 [点击阅读]
其他诗集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印]戈斯这一时期②,诗人一开始便尝试一种新的样式——散文诗。虽然泰戈尔的大部分翻译作品都采用了散文诗这种形式,然而这些作品的孟加拉文原著,显然都是些出色的韵文。那么,诗人到底为什么动手写起了散文诗呢?人们自然会以为,采用散文诗写作与“散文”③《吉檀迦利》的成功(指英译本)有关,诗人自己也赞同这种观点(《再次集》导言)。 [点击阅读]
冒险史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一歇洛克-福尔摩斯始终称呼她为那位女人。我很少听见他提到她时用过别的称呼。在他的心目中,她才貌超群,其他女人无不黯然失色。这倒并不是说他对艾琳-艾德勒有什么近乎爱情的感情。因为对于他那强调理性、严谨刻板和令人钦佩、冷静沉着的头脑来说,一切情感,特别是爱情这种情感,都是格格不入的。我认为,他简直是世界上一架用于推理和观察的最完美无瑕的机器。但是作为情人,他却会把自己置于错误的地位。 [点击阅读]
冤家,一个爱情故事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第一章1赫尔曼·布罗德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他睡得稀里糊涂,拿不准自己是在美国,在齐甫凯夫还是在德国难民营里。他甚至想象自己正躲在利普斯克的草料棚里。有时,这几处地方在他心里混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是在布鲁克林,可是他能听到纳粹分子的哈喝声。他们用刺刀乱捅,想把他吓出来,他拚命往草料棚深处钻。刺刀尖都碰到了他的脑袋。需要有个果断的动作才能完全清醒过来。 [点击阅读]
冰与火之歌1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0
摘要:“既然野人①已经死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黯淡,盖瑞不禁催促,“咱们回头吧。”“死人吓着你了吗?”威玛·罗伊斯爵士带着轻浅的笑意问。盖瑞并未中激将之计,年过五十的他也算得上是个老人,这辈子看过太多贵族子弟来来去去。“死了就是死了,”他说,“咱们何必追寻死人。”“你能确定他们真死了?”罗伊斯轻声问,“证据何在?”“威尔看到了,”盖瑞道,“我相信他说的话。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