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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 - 第十九章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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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进台开始,发生争执时,陈虻总说:“你的问题就是总认为你是对的。”
  我不吭气,心说,你才是呢。
  他说:“你还总要在人际关系上占上风。”
  咱俩谁啊?从小我就是弱势群体,受了气都憋着,天天被你欺负,哪儿有你说的这毛病?
  我采访宋那年,他十六岁,在抑郁症治疗中心的晚会上参加一个集体朗诵,他分到那句诗是:“这就是爱。”
  他脸上表情那个别扭。
  采访时我问他:“你为什么说这句的时候那么尴尬?”
  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准备,跟他一起吃饭、聊天。但第一次正式采访,还是特别不顺,找采访的地方就花了挺长时间,他不想说心里的话,我勉强着问,脸上的笑都是干的。两位摄像因为机位和光线遇到点麻烦,也有点较劲。心里的急像针一样扎着我,我把脸拉下来,说:“不拍了,走吧。”老范是编导。扭着手看着我。
  “都不快乐,就不要拍了。”我转身拉开门就走了。
  老范后来控诉过我:“你每次说的话其实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脸色。”
  我?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我?我不是最恨动不动给人脸色的人么?每次看到那样的脸,我都心里抽一下,紧一下。我?我给别人脸色?
  “你……对别人挺好的吧……就是对我。”她一边说还一边看着我的脸陪着点小心。
  “我真的脾气不好啊?”坐在车上我犹豫半天,问小宏。
  他是我们三个女生——老范、老郝、我——最信任的人。从不解释自己,也不说服别人,没见他对谁冷眼,也不抢什么风头。小时候被大人戏弄,光屁股放在铁丝上坐着,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冲人家笑。节目需要隐蔽拍摄艺校学生陪酒事件时,他作为当时组里唯一成年男性必须出马,隐姓埋名偷拍一段。完成任务后,他请陪酒的女生吃了披萨,还一整夜没睡好,觉得欺骗别人内心不安——就是这么个人。我们三个女生有不对的地方,他也不责备,他的存在就是示范。
  我问完,他想了想说:“你是这样,别人一记直勾拳,你心里一定也是一记直勾拳,不躲避,也不换个方式。”
  我嘟囔了一下:“我还觉得我挺温和呢。”
  他微笑:“那只是修养。”
  我吓了一跳:“你知道啊?”
  他说:“当然啦。”
  他这话给我刺激很大:“你们知道我本来什么样还对我好?”他不答只笑,好像这句话根本不需要解释。
  但我也拉不下脸来向老范道歉。只好发个嬉皮笑脸的短信过去。
  她立刻回一朵大大的笑。我自惭一下。
  第二天,再去拍。奇怪,我前一天把采访都废了,脾气那么急,宋倒没生我的气,可能看到我的弱点,有点亲切。
  这天坐在他的小房间里重新采访,光线有点暗,地方也很局促,李季是摄像,说:“别管光线,新闻就是新闻,他就应该待在他的环境里。”我心里一下就松了。
  宋说,他跟父母一起去了友谊医院的心理治疗俱乐部,在现场治疗,家长孩子都在。宋和他爸爸坐在台上,柏大夫对他说:“你要把你对你爸的感受说出来。”宋不肯说。
  柏大夫说:“说出你真实的感受。”
  僵持片刻后,他说起这些年被父亲漠视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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