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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四个月内婴儿是系尿布的,这是很厚的布垫,日本人有时将形成其弓形腿的原因归咎于尿布。婴儿长至三四个月时,母亲开始对其进行保育训练。母亲把婴儿抱到室外,并用手端着婴儿的身体把大小便。母亲通常吹着低沉而单调的口哨,等待婴儿小便或大便,让孩子懂得这种听觉刺激的目的。大家都认为在日本也同在中国一样,婴儿很早就受排泄训练。如果把大小便拉在身上,有些母亲去拧婴儿的屁股,但通常只是训斥一下,对那些难以训练的婴儿则更频繁地抱到户外去把大小便。如果大便不通,母亲便给婴儿灌肠或给他吃泻药。母亲们说这样做是为了让婴儿更舒服些;如果养成了按时大小便的习惯,就可以不再系厚厚的非常不舒服的尿布了。的确,日本婴儿觉得尿布很不舒服,这不仅因为它重,而且还因为没有尿布一湿即换下的习惯,但是,婴儿还太小,不知道排泄训练与摆脱不舒服的尿布之间的联系。他只感到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必须坚持的例行常规。此外,母亲必须把婴儿抱得远离自己的身体,因而势必抓得很紧。婴儿从这严格的训练中学到的东西为他在成年后适应日本文化的微妙强制作好了准备。【杰弗里•戈雷尔在《日本文化论丛》中也强调日本的大小便训练的作用。纽约科学院学报,第5卷,第106~124页,1943年。——原注】
日本婴孩通常在会走之前就会说话了。爬总是被阻止的。传统的看法认为婴儿在一周岁之前不应站立或移步,母亲过去常禁止孩子作这种尝试。近一二十年来政府在其广为发行的廉价杂志《母亲杂志》中指点道,走路应予以鼓励,现在这种做法已大为普遍。母亲把一根带子扣在婴儿腋下,或用双手扶着他学步。但尽管如此,婴儿仍有说话先于走路的倾向。当婴儿开始使用单词时,成年人喜欢用来运婴儿的一连串儿语便更带有目的住了。他们不让孩子靠仍然的模仿来学习语言;他们教婴儿单词、语法和敬语,婴儿与成人都从这种游戏中享受到乐趣。
在日本家庭里,当孩子能走路时,会干出许多淘气的事来。他们或用手指戳穿纸壁,或跃进设在地板中央的地炉里【日本农家在地板中央设置的供取暖和烧饭用的沙子。——译注】。日本人还不限于这些事,他们还夸大房屋的危险。站在门槛上是“危险”的,因而遭到彻底禁止。日本人的屋子当然没有地窖,是用托梁从地上垫超的。因此,人们当真地认为即使是小孩往门槛上一站也会使整个房子变形。不仅如此,而且孩子还必须记住不得站或坐在两块草席的交接处。草席的大小是标准化的,因此房间被称为“三垒室”【指铺三块日本席的房间。——译注】或“12垒室”。孩子们经常听人说古时武士常常潜伏在地板下,用剑从草席的接缝处刺杀房间里的人。只有厚实柔软的草席才能保证安全,而其交接处的缝隙是危险的。母亲儆戒孩子时经常灌输这类思想,习惯于说;“危险”、“不行”这类活。第三句常用的训戒话是“脏”。日本屋子的整齐和洁净是有名的,幼儿也受到告诫要注意整洁。
大多数日本孩子在新的婴儿诞生前不久才断奶,但近年来政府刊行的《母亲杂志》说婴儿在八个月时断奶为好。中层阶级的母亲们常如此做,但这还远远没有成为日本人的普遍习惯。那些逐渐接受新习惯的人世忠实于日本人感情,认为喂奶是母亲的一大乐趣。他们把缩短喂奶期视作母亲为了孩子的幸福而作的牺牲。那些承认“长期吃奶的孩子体弱”这一新税法的人指责不给孩子断奶的母亲没有自制能力。“她说她不能使孩子断奶。这只是她自己没有下定决心。她想继续喂奶。是因为她想自己享受。”由于这种态度,八个月断奶并不广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还有一个断奶晚的实际理由,日本人没有为断奶后的幼儿准备特别食物的习惯。如果断奶早,婴儿被喂以米汤,但通常是直接从母奶换成普遍成人的食物。牛奶并不包括在日本人的饮食之中,他们不为幼儿准备特别的蔬菜。由于这种实际情况,人们有理由怀疑政府宣传“长期吃奶的孩子体弱”是否正确。
小孩一般是在能够理解对他们所说的话之后断奶的。在这之前,他们在就餐时坐在母亲的腿上,面向餐桌,被喂以少量食物;断奶后他们吃的量就多起来了。有些孩子在这一时期会变得很难喂养,如果他们是因为又降生了一个新婴儿而被断奶的话,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母亲常常给他们一些糖果,使他们不再央求吃奶。有时母亲会在奶头上涂一些胡椒。但所有的母亲都会哄孩子说,想吃奶,就证明他们还是小娃娃。她们会说,“看你那小堂兄,他真是大人。他跟你一样大,但不要求吃奶。”“你瞧,那个小男孩在笑话你,因为你是男孩,却仍要吃奶。”那些已经二岁或者三岁、四岁还在闹着要母亲奶头的孩子,一听到有大孩子走近的脚步声,常会突然放下奶头,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这样哄骗孩子,催促孩子早点成为大人的事,并不限于断奶。从孩子能听懂对他所说的话时起,这些方法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司空见惯的。男孩哭泣时母亲会对他说,“你不是女孩”,或“你是男子汉”。或者她会说“看看那个小孩,他不哭。”如果来客带来一个孩子时,母亲会在自己孩子的面前,爱抚这个来访的孩子,并说,“我想要这个宝宝做妈妈维孩子,妈妈想要这样伶俐听话的孩子。你已经大了,可还尽干些傻事。”于是那个母亲的孩子会跑过来扑向母亲,并经常会用拳头捶打着母亲,哭着叫喊道:“不,不,我们不要任何别的小孩。我会听妈妈的话的。”如果一二岁的孩子吵闹或不迅速做某事时,母亲会对男的来客说,“请你把这个孩子带走好吗?我们不要这样的孩子。”来客会出色地扮演其角色。他会装样要把这个孩子带出屋子。孩子会尖声喊叫,向母亲求救。这时他就像疯狂似的。当母亲认为哄逗已达到效果时,她会态度温和地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让孩子发狂似地保证今后要学乖。这种小把戏有时也会用来对付五六岁的孩子。
哄逗还采取别的形式。母亲会走到其丈夫身边,并对孩子说:“我喜欢你爸爸超过喜欢你。爸爸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孩子的嫉妒暴露无余,并试图插入父母之间。他的母亲说:“你爸爸不满屋喊叫,满房间乱跑。”孩子抗议说:“瞎说!瞎说!我也不做那样的事。我乖。因此妈妈会喜欢我的吧?”戏演到这儿就够了,父母相视一笑。他们不仅这样哄逗男孩子,也这样哄逗女孩子。
这种经验成了肥沃的土壤,用它来培植对嘲笑和嫌弃的恐怖心,而这种恐怖心在日本成年人身上是表现得十分突出的。要说山小孩何时懂得自己在被逗弄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迟早会懂得的。他们一旦懂得自己受了嘲笑,便害怕随之而来的会失去一切可靠与熟悉的东西。在他成年以后,当受到别人嘲笑时,他会记起童年时代的这种感受。
这种逗弄所以在二至五岁小孩身上引起较大的惊慌,是因为家确实是保证安全、允许孩子任性撒娇的避风港。父母之间在体力与感情方面实行彻底的分工,所以他们很少在孩子面前表现为竞争者。母亲与祖母承担家务共识育孩子。她们都毕恭毕敬地对待孩子的父亲,尊崇孩子的父亲。家庭等级制度中的长幼尊卑是明确的。孩子也知道长者的特权,男人对女人的特权,兄长对弟弟的特权。但孩子在幼儿期受到家庭中每个人的溺爱。如果他是男孩,那就更加如此。无论对于男孩还是女孩,母亲都是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予取予求的对象,如果是三岁大的男孩,他甚至可以向母亲大发雷霆。他从来没有对父亲表示过反抗,但他有时把在被父母逗弄时所感受的一切和他对“被出卖”的愤恨通过对其母亲和祖母大发脾气而表示出来。当然并非所有小男孩都发这种脾气,但不论是在农村家庭还是在上层阶级的家庭中,这种脾气都被认为是三至六岁孩子所具有的共同性格。幼儿锤打其母亲,尖声喊叫,蛮横之极,最后是扯乱母亲心爱而又漂亮地挽扎着的头发。他的母亲是个女子,而他虽然只有三岁,却无疑是个男子,他甚至可以对母亲尽兴地寻衅。
对父亲孩子只能表示恭顺的态度。父亲对孩子最代表高贵等级地位的杰出模范,用日本人常用的措词来说,“作为一种教养”,孩子必须学习对父亲表示适当的敬意。日本父亲干预子女的训育几乎比任何西方国家中的父亲都少。训育孩子的事掌握在女人手中。父亲向幼儿表示自己意志时,通常只向孩子递一个沉默的眼色,或只给以简单的训戒,而且这种情况是极少出现的,所以孩子往往会立即照着去做。父亲可能会在空闲时给其孩子做玩具。在孩子会走路后很久,他间或会带着孩子出去兜兜——如同母亲也做的那样,他并会对这种岁数的孩子偶尔负起美国父亲通常托付给其妻子的保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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