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九三年 - 第一部 第三章阿尔马洛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一话就是道①
  老人慢慢抬起头。
  对他说话的人约模三十岁。前额被海风吹得黝黑,眼神奇特,在农民天真的瞳孔中闪着水手的精明目光。他两手紧握着桨,态度温和——
  ①此处借用《圣经-约翰福音》中的语式:“道就是神”——原编者著
  他的皮带上有一把匕首、两支枪和一串念珠。
  “你是谁?”老人问道。
  “我刚才对您说过。”
  “你想对我怎么样?”
  那人放开桨,抱着双臂回答说:
  “杀您。”
  “随你便。”老人说。
  那人提高声音:
  “您作准备吧。”
  “准备什么?”
  “准备死。”
  “为什么?”
  沉默片刻。这个问题似乎使那人发愣,他又说:
  “我说我要杀您。”
  “可我问你为什么?”
  水手眼中闪过一道光:
  “因为您杀了我兄弟。”
  老人平静地说:
  “我最初救了他的命。”
  “不错。您先是救了他,后来又杀了他。”
  “不是我杀了他。”
  “那是谁?”
  “他的过失。”
  水手张开嘴瞧着老人,接着又愤愤地皱起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问。
  “阿尔马洛,不过您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您就要被我杀死。”
  这时太阳升起来了。一缕阳光正照着水手的脸,使这张充满野性的脸变得十分明亮。老人仔细地端详地。
  大地还在轰响,但时断时续,像临死前的抽搐一样。大片硝烟沉落在地平线上。舵手不再划桨了,小艇随波逐流。
  水手右手握着腰间的枪,左手拿着念珠。
  老人站了起来:
  “你信天主?”
  “我们在天上的父。”水手回答说。
  他还划了一个十字。
  “你母亲还在世吗?”
  “在”
  他又划了一个十字,说道:
  “好了,我给您一分钟,老爷。”
  于是他上子弹。
  “你为什么叫我老爷?”
  “您本来就是领主老爷,这看得出来。”
  “你有领主老爷吗?”
  “有的,是位大老爷。没有领主老爷怎么活呢?”
  “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离开了家乡。他是德-朗特纳克候爵,德-丰特内子爵、布列塔尼的亲王。他是七森林的主人。我没有见过他,但他仍然是我的主人。”
  “你要是见到他,会服从他吗?”
  “那是当然。不服从不就成了异教徒。应该服从天主,然后服从国王,国王好比是天主,还要服从领主老爷,他好比是国王。不过这没有关系。您杀了我兄弟,我应该杀您。”
  老人回答说:
  “首先,我杀了你兄弟是有道理的。”
  水手紧握住手枪说:
  “快点。”
  “好吧。”老人说,接着又平静地问:
  “神甫在哪里?”
  水手瞧着他:
  “神甫?”
  “是的,神甫。我给了你兄弟一位神甫,你也该给我一位神甫。”
  “我没有。”水手说,接着又说,“大海上哪里找神甫呢?”
  战斗的炮声在一紧一松地抽搐,越来越远。
  “此刻他们正在那边死去,他们可有神甫。”老人说。
  “是的,”水手前南说,“他们有神甫先生。”
  老人又说:
  “你使我的灵魂沉沦,这可是严重的事。”
  水手低下头,若有所思。
  “你使我的灵魂沉沦,”老人说,“你也使你自己的灵魂沉沦。听我说,我可怜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而我呢,我刚才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先是救了你兄弟的命,后来又夺去他的生命。现在我也在做我该做的事:拯救你的灵魂。想一想吧。这是你的事。你听见炮声了吗?那边的人们正在丧失生命,在绝望中死去。丈夫再也见不到妻子,父亲再也见不到儿女,兄弟再也见不到兄弟,像你一样。而这是谁的错?是你兄弟的错。你信天主,对吧?那么,你知道,此刻天主也在受难,通过他虔诚的儿子法兰西国王——像童年耶稣一样的儿子——在唐普勒塔里受难。天主在布列塔尼教会里受难。天主在受难,因为教堂被越污,福音书被撕碎,祈祷屋被践踏,神甫被谋杀。我们乘坐这只正在沉没的小艇是为了什么?为了救援天主。如果你兄弟格尽职守,如果他尽到忠实审慎的仆人的职责,那么大炮的灾难就不会发生,巨剑号就不会失去控制,不会偏离航道,不会撞上敌舰而沉没。那么,此刻我们这许多人都会在法国登陆,我们仍然是英勇无畏的战士和海员,我们会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地展开白旗,挥举军刀去拯救勇敢的旺代农民,拯救法兰西,拯救国王,拯救无主。这就是我们原先想做也能做到的,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完成了。但是你却反对。这是一场亵读宗教者反对宗教,武君者反对国王,撒旦反对天主的斗争,而你站在撒旦一边。你兄弟是魔鬼的第一助手,你是魔鬼的第二助手。他开的头,由你来完成。你帮助找君者反对国王,帮助亵读宗教者反对教会。你夺去天主的最后希望,因为当我这个国王的代表不再存在时,村庄将继续燃烧,家庭将继续哭泣,教土将继续流血,布列塔尼将继续受苦,国王将继续当囚犯,耶稣基督将继续蒙难。而这一切将是谁造成的?是你。也罢,这是你的事。我把你看错了,我看错了人。是的,不错,你说得对,我杀了你兄弟。他很勇敢,我奖励了他,他犯了大错,我惩罚了他。他没有尽责,但我尽了资。我还会这样做。奥雷的圣安娜①正看着我们,我对她发誓,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枪毙我的儿子,就像枪毙你兄弟一样。现在,由你决定吧,不过我可怜你。你欺骗了你的船长。你,作为基督徒,没有信仰。你,作为布列塔尼人,没有荣誉感。人们将我托付给你,是以为你忠诚,而你却报之以叛变。你答应他们要保护我的生命,而你给他们的却是我的死亡。你知道你此刻葬送的是谁吗?是你自己。你从国王那里夺去我的生命,你把你自己的来生交给魔鬼。来吧,干你的罪行吧。很好,你丢掉进天堂的机会。由于你,魔鬼将取得胜利,由于你,教堂将倒坍,由于你,异教徒们将继续将教堂的钟铸成大炮,用原该拯救人的东西去屠杀人。就在此刻,曾为你受圣洗而鸣响的钟可能正在杀害你母亲。去吧,去帮助魔鬼。别停下。是的,我处决了你兄弟,但是你要明白,我是天主的工具。呵!你要审判天主的工具!你要审判空中的霹雳?卑鄙的人,你将受到霹雳的审判!当心你要干什么。你知道我能得到赦罪吗?不知道吧。你干吧,干你想干的事。你可以把我投进地狱,你也一同下地狱。你手里掌握着我们两人的地狱。该向天主作出交待的是你。只有我们两人面对面地呆在地狱里。继续你的事吧,结束它,完成它。我是老人,而你年轻,我手无寸铁,而你有武器。动手吧。”——

  ①奥雷附近有圣安娜的朝圣处。
  老人说这番话时,站在船上,声音盖过了海的喧嚣。在海浪的颠簸中,他时而在阴影中时而在光亮处。水手面色苍白,大滴的汗珠从前额落下,全身像树叶一样颤抖,并且不时地亲吻念珠。当老人说完时,他扔下枪跪了下来。
  “宽恕我,老爷!宽恕我。”他喊道,“您说话像是仁慈的天主。我错了,我兄弟也错了。我要竭尽全力弥补他的罪行。您指挥我吧。您下命令吧。我一定服从。”
  “我宽恕你。”老人说。
  二农民的记忆与统帅的才干
  小艇上的食品并非毫无用处。
  这两位逃亡者不得不迂回航行了漫长的三十六个小时才抵达海岸。他们在大海上过了一夜,夜色美好,但是对于逃亡者来说月光太亮了。
  他们先是远离法国,驶到泽西岛方向的大海上。
  他们听见从被摧毁的巨剑号传来最后几声炮响,好比是狮子被林中猎手击毙时的最后吼声,接着,海面上沉寂下来。
  巨剑号像复仇号一样沉没,但巨剑号得不到光荣。反对自己国家的人不能算英雄。
  阿尔马洛是一位非凡的水手。他凭着灵巧和智慧做出了奇迹。随机应变地在礁石、浪涛和敌人之间迂回航行,真是杰作。风减弱了,大海又变得温和了。
  阿尔马洛避开曼吉埃礁中的岩柱区,绕过牛堤,在那里躲避了几个小时。退潮时在北面露出一小片圆形水域,使他们得到了休息。接着小艇又朝南行驶,居然在格朗维尔和肖赞群岛之间溜过,而没有被这两处的警戒队发觉。船驶进圣米歇尔海湾,这是很大胆的事,因为敌舰的锚地康卡尔就在附近。
  第二天黄昏,太阳落山前大约一小时,小艇驶过圣米歇尔山,在按滩上靠岸,这片沙滩一向荒寂无人,因为它很危险,人容易陷下去。
  幸好此刻正涨潮。
  阿尔马格尽可能地将小艇朝前划,试试沙地,感到地面很结实,便将船搁浅,自己跳到岸上。
  老人随后也迈过部沿,观察四周。
  “老爷,”阿尔马洛说,“这里是库万农河的入海口,右边是博瓦尔,左边是于伊内,正前方的钟楼是阿尔德冯。”
  老人向小船弯下腰,拿起一块饼子放进衣袋里,对阿尔马洛说:
  “别的你都拿走。”
  阿尔马治将剩下的肉和饼子装进袋子,将袋子背在肩上,问道:
  “老爷,我该在前面带路还是跟在后面?”
  “既不带路也不跟着。”
  阿尔马洛吃惊地看着老人。
  老人又说:
  “阿尔马洛,我们要分手了。两个人无济于事,要不就是上千人,要不就是一个人”
  他停住了,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绿丝花结,它有点像饰结,中央绣着金色的百合花。老人接着问:
  “你识字吗?”
  “不识字。”
  “很好。识字的人很麻烦。你记性好吗?”
  “好”
  “很好。听我说,阿尔马格。你向右,我向左。你去富热尔方向,我去巴祖热方向。你背着口袋,那样更像农民。把武器藏起来,从篱笆上砍一根木棍,爬过高高的黑麦庄稼地,从围墙后面溜过去,跨过栅栏,越过田野,避开行人,避开路和桥。别进蓬托尔松。哦,你得过库万农河。你怎么过去?”
  “游过去。”
  “很好,那里还有一个浅滩。你知道在哪里吗?”
  “在昂塞和老维埃尔之间。”
  “很好。你的确是本地人。”
  “可是天快黑了。老爷去哪里过夜呢?”
  “我自有办法。你呢,你去哪里过夜?”
  “有的是空心老树。当水手以前我是农民。”
  “扔掉你的水手帽,它会暴露你身份的。你可以去弄一顶风帽。”
  “呵!哪里都能找到雨帽。哪位渔夫都肯把雨帽卖给我的。”
  “那好,现在你听我说。你熟悉树林吗?”
  “全都熟悉。”
  “整个地区的?”
  “从努瓦尔蒙蒂埃直到拉瓦尔。”
  “你也熟悉名字吗?”
  “我熟悉树林,我熟悉名字,我熟悉一切。”
  “你什么也不会忘记?”
  “不会的。”
  “那好。现在你注意听,你一天能走多少路?”
  “十法里①,必要的话,十五、十八、二十法里。”——
  ①法国古里,约合四公里。
  “会有必要的。我对你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能忘。你去圣托班树林。”

  “朗巴尔附近?”
  “对。在圣里厄尔和普莱代利阿克之间的沟壑边上有一株大栗树,你到了那里就站住,你看不见任何人。”
  “其实那里有人,我知道。”
  “你就呼叫。你会呼叫吗?”
  阿尔马洛鼓起脸颊,身体转向大海,发出猫头鹰的呜呜声。
  声音仿佛来自黑夜的深处,它逼真而阴森。
  “好,”老人说,“你行。”
  他将那个绿丝花结递给阿尔马洛:
  “这花结代表我的指挥权。你拿着。目前谁也不能知道我的姓名。有这个花结就够了。上面的百合花是王后在唐普勒监狱里绣的。”
  阿尔马洛一条腿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接过有百合花的花结,将嘴唇凑上去,但又突然停住,仿佛害怕似的。
  “我能亲吻吗?”他问道。
  “能,你不是也亲吻十字架吗?”
  阿尔马洛亲吻了百合花。
  “站起来。”老人说。
  阿尔马洛站起身,将花结藏在胸前。
  老人继续说:
  “你好好听着。命令是:起来反抗,毫不留情。你去到圣托班树林边上呼叫。你呼叫三次。到了第三次,就会有人从地下钻出来。”
  “从树下的洞里,我知道。”
  “这个人是普朗什诺,人称国王之心。你把花结给他看,他会明白的。然后你就找一条没人走的路去阿斯蒂耶树林。你见到一个两膝朝外翻的男人,他的绰号是短枪,因为他毫不留情,你对他说我爱他,叫他把他的教区发动起来。然后你去库万邦树林,它离普洛埃尔梅一法里。你也像猫头鹰一样叫,也会有人从洞里出来,他是蒂奥先生,普洛埃尔梅的司法官,曾经是所谓制宪议会的成员,是代表正确一方的。你叫他将库万邦城堡武装起来。城堡的主人是流亡国外的德-居埃候爵。沟壑、小树林、崎岖不平的地区都是作战的好地方。蒂奥先生是位正直、聪明的人。接着你去圣乌安图瓦,找让-朱安,他在我眼中是真正的首领。接着你去维尔昂格洛兹,去找吉泰尔,人们叫他圣马丹,你叫他当心一个名叫库尔梅斯尼尔的人,他是老古皮尔-德-普雷费尔的女婿,是阿尔让唐的雅各宾党的头目。你要牢牢记住这些。我什么也不写,也不能写。拉鲁阿里写了一个名单,结果把一切都断送了。然后你去鲁热费树林,那里有米埃莱特,他能靠一根长竿跳越沟壑。”
  “这种长杆叫作费尔特。”
  “你会用吗?”
  “不会用就不能算是布列塔尼人,不能算是农民了。长杆是我们的朋友,它使我们的手臂和腿更长。”
  “也就是说使敌人缩小,使路程缩短。好东西。”
  “有一次我靠它对付了三个盐税局的人,他们还挂着马刀呢。”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以前。”
  “国王在位时?”
  “那当然。”
  “这么说,你那时就开始斗了?”
  “是的。”
  “和谁斗?”
  “我也不知道,真的。当时我贩私盐。”
  “很好。”
  “那时叫作抗盐税。盐税和国王是一回事吗?”
  “也是也不是。不过你不必弄明白。”
  “请老爷原谅我向老爷提问题。”
  “咱们继续吧。你熟悉图尔格吗?”
  “当然,我是那里的人。”
  “怎么?”
  “是的,因为我是帕里尼埃人。”
  “不错,图尔格离帕里尼埃很近。”
  “图尔格,我再熟悉不过了。那座巨大的圆形城堡是我领主老爷的家产。旧楼和新楼之间有扇大铁门,大炮也轰不开。新楼里有一本关于圣巴托罗缨①的大书,从前常常有些好奇的人去看。草里还有青蛙,我小时常逗它们玩。还有那个地道,我知道它,现在可能只有我一人知道它了。”——
  ①一位殉教的圣徒。
  “什么地道?你想说什么?”
  “从前,图尔格被包皮围的时候,城堡里的人可以从地道逃到森林去”
  “不错,确实有这种地道,朱佩利埃尔城堡、于诺代城堡倘佩翁塔楼都有,可是图尔格没有。”
  “有的,老爷。老爷说的这些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图尔格的地道,因为我是那里的人,而且只有我知道。人们从来不谈它,不许谈,因为它在德-罗昂大人的战争期间起过作用。我父亲知道这个秘密地道,带我去看过。我知道这个秘密,能进去也能出来。我可以从森林里进到塔楼,也可以从塔楼里去到森林,人不知鬼不觉。等敌人来时,塔楼里空空如也。这就是图尔格。呵,我太熟悉它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
  “显然你弄错了,要是有这样一个秘密地道,我肯定会知道。”
  “老爷,肯定有。有一块可以转动的石头。”
  “是吗?你们这些农民,你们相信有转动的石头,唱歌的石头,还有夜里去近傍小溪喝水的石头。都是神话。”
  “可我让五头转动过……”
  “就像有人听见石头唱歌一样。伙计,图尔格是一个安全、坚固的城堡,易于防守,靠地道逃跑,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可是,老爷……”
  老人耸耸肩:
  “别浪费时间,还是谈正事吧。”
  他那断然的语气使阿尔马洛无法坚持。
  老人接着说:
  “继续刚才的话吧。你听我说。从鲁热费,你去蒙谢弗里埃树林,那里有杜兹的首领贝内迪克西蒂。他也是好样的。让部下枪毙人时他念餐前经民打仗就不能温情。从蒙谢弗里埃出来,你就去……”
  他停住了——
  ②贝内迪克西蒂的字面意思即餐前经。

  “我把钱给忘了。”他说。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皮和一个钱夹,放到阿尔马洛手中。
  “这钱夹里有三万法郎的指券,大概三利弗尔十个苏,指券当然是伪造的,但是真的也不见得更值钱。注意,钱包皮里有六十个金路易。我把一切都给你。在这里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再说,最好是人们在我身上搜不出钱来。我接着说吧。你从蒙谢弗里埃去昂特兰,在那里去见德-弗罗泰先生,从昂特兰去求佩利埃尔,去见德-罗什科特先生,从朱佩利埃尔吉诺瓦里厄,去见博杜安神甫。你都记住了吗?”
  “像天主经一样。”
  “你去圣布里斯昂科格勒见迪布瓦一吉先生,去莫拉内见德-蒂尔潘先生,那个镇子修筑了防御工事,你再去贡蒂埃城堡见德-塔尔蒙亲王。”
  “一位亲王会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
  阿尔马洛摘下帽子。
  “所有的人一看见王后的这朵百合花都会热情接待你。别忘了你去的地方有山岳派和傻瓜。你要乔装打扮,这很容易。共和派都很蠢,只要你穿上蓝衣服,戴一项三角帽,再别上一个三色帽徽,你便可以通行无阻。军团没有了,军服没有了,部队番号没有了,谁爱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你去默尔韦见戈利埃,人称大皮埃尔。然后你去帕尔内营地,那里的人们脸都被熏黑了,他们把小石子装进枪筒,再塞进双倍的火药,因此枪声很响,他们干得不错,你特别要告诉他们,要杀、杀、杀。然后你去黑牛营地,它是在山上,在夏尔尼树林中央,然后你去阿瓦内营地、绿营、蚂蚁营。然后你去高船壳,也叫高牧场,那里住着一位寡妇,她女儿嫁给了特雷通,绰号英国人。高船壳是在凯兰教区。你去到埃皮内勒舍弗勒伊、西耶勒吉纳姆、帕拉恩,去见那些在森林里的人。你会找到朋友的,你派他们去梅恩河.上游和下游。你会在韦吉教区看见让-特雷通,在班尼翁看见无悔者,在邦尚看见尚博,在梅宗塞尔看见科尔班兄弟,在圣让絮尔埃弗看见小无畏者,他也叫布尔杜瓦佐。等你做完这些事,将起来反抗,毫不留情的口号传遍四方时,你就去参加大军,天主和国王的大军,它就在那一带。你会看见那些活着的首领们:德-埃尔贝先生,德-勒斯居尔先生,德-拉罗什雅克兰先生,你把代表指挥权的花结给他们看,他们会明白的。你只不过是水手,不过卡特利诺也只是赶车的。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现在应该同时进行两场战争,大战和小战。大战造声势,小战收实效。旺代战争正规,来安党叛乱不正规,但是在内战中,不正规的是最好的。战争的优劣取决于它的破坏程度。”
  他停了一下又说:
  “阿尔马洛,我跟你讲这些话。有些词你听不懂,但你明白事理。我见你如何驾船,我就对你产生了信任。你不会几何学,却在海上表现出惊人的灵巧。谁会驾船就会指挥起义。既然你对大海应付自如,我肯定你能圆满完成我给的任务。我再说一点。这一点你可以对首领们说,按你的方式大致说说就很好了。我喜欢森林战甚于平原战。我不想将十万名农民排列在蓝军的枪口和卡尔诺先生的炮口下。不出一个月,我会将五十万杀手埋伏在树林里。共和军就是我们的偷猎对象。偷猎就是作战。我是丛林战略家。好了,这个词你不懂,没关系,你懂得这一点:毫不留情!四面埋伏!我愿意多一点朱安党叛乱,少一点旺代战争。你还要告诉他们英国人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对共和国进行里外夹攻。欧洲会援助我们。让共和国完蛋吧。国王们对它进行王国的战争,我们对它进行教区的战争。你这样对他们说,明白吗?”
  “明白。应该烧光杀光。”
  “对”
  “毫不留情。”
  “对,不管他是谁。”
  “我去到各处。”
  “但要当心,在这些地方随时会送命。”
  “死亡与我无关。走第一步时穿的也许就是最后一双鞋。”
  “你很勇敢。”
  “要是有人问起老爷的名字呢?”
  “现在还不能说。你就说你不知道,这也是实情。”
  “我在什么地方再见到老爷?”
  “在我将去的地方。”
  “那我怎么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不出一个星期,人们会谈论我,我会作出儆戒的例子,为国王和天主教报仇。你会看出来人们谈论的就是我。”
  “明白了。”
  “别忘记我的话。”
  “您放心。”
  “现在你走吧。愿天主指引你,走吧。”
  “我会按您说的一切去做。我将去,我将说,我将服从,我将指挥。”
  “很好。”
  “如果我成功……”
  “我授你圣路易骑士勋章。”
  “和我兄弟一样。如果我不成功,您将下令枪毙我。”
  “和你兄弟一样。”
  “一言为定,老爷。”
  老人低下头,仿佛陷入严肃的沉思。当他抬起头时,已是独自一人。阿尔马洛成了地平线上渐渐缩小的黑点。
  太阳刚刚下山。
  白海鸥和黑海鸥都回来了,大海不是它们的家。
  空中弥漫着黑夜之前的不安。雨蛙在叫,抄锥叫着从水塘中飞起。云雀、乌鸦、甲虫,都在作黄昏时分的鼓噪,岸边的鸟儿相互呼应,但是没有一丝人声。这是深沉的寂静。海湾里没有船,田野上没有人。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凉。高高的大蓟在沙地上颤动。黄昏时的白色天空给沙岸洒下一大片灰白光线。在远处,阴暗平原上的水塘像是平贴在地面上的锡片。风从海上吹来。
或许您还会喜欢:
飘(乱世佳人)
作者:佚名
章节:81 人气:0
摘要:生平简介1900年11月8日,玛格丽特-米切尔出生于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一个律师家庭。她的父亲曾经是亚特兰大市的历史学会主席。在南北战争期间,亚特兰大曾于1864年落入北方军将领舒尔曼之手。后来,这便成了亚特兰大居民热衷的话题。自孩提时起,玛格丽特就时时听到她父亲与朋友们,甚至居民之间谈论南北战争。当26岁的玛格丽特决定创作一部有关南北战争的小说时,亚特兰大自然就成了小说的背景。 [点击阅读]
飞鸟集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泰戈尔1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straybirdsofsummercometomywindowtosingandflyaway.andyellowleavesofautumn,whichhavenosongs,flutterandfalltherewithasign.2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 [点击阅读]
饥饿游戏1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我睡醒的时候,床的另外半边冷冰冰的。我伸出手想试探一下波丽姆留在被子里的余温,结果只摸到了粗糙的帆布被单,她准是又做了噩梦,爬到妈妈被窝里去了。嗯,准没错。今天是收获节。我用胳膊支起身子,屋子里挺亮,正好看得见他们。小妹妹波丽姆侧身躺着,偎在妈妈怀里,她们的脸紧挨在一块儿。睡着的时候,妈妈看上去要年轻些,脸上尽管还是一样疲倦,可已经不那么憔悴了。 [点击阅读]
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壶中茶水的热气早已散发到冰冷的空气中,可我双手仍紧紧地握着茶壶。我的肌肉因为冷而绷得紧紧的。此时如果有一群野狗来袭击,我肯定来不及爬到树上,就会遭到野狗的撕咬。我应该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可我却坐着,像顽石一样一动不动。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周围的树丛已隐隐显露出轮廓。我不能和太阳搏斗,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地把我拖入白昼,而即将到来的这一天是几个月来我一直所惧怕的。 [点击阅读]
饥饿游戏3嘲笑鸟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我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鞋子,一层细密的灰尘正缓缓地落在磨旧的皮革上。此时,我正站在原来放着我和妹妹波丽姆的床铺的地方,旁边不远是放饭桌的地方。烟囱已经塌了,烧得焦黑的碎砖头堆成了一堆,靠这个我还勉强能认得出原来房间的位置,不然的话,在这茫茫灰海中,我靠什么来辨认方向?十二区的一切几乎已荡然无存。一个月以前,凯匹特的火焰炸弹摧毁了“夹缝地带”贫苦矿工的房子、镇子里的商店,甚至司法大楼。 [点击阅读]
首相绑架案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正站在波洛房间的窗户旁悠闲地望着下面的大街。“奇怪呀!”我突然脱口而出。“怎么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适的摇椅里,语调平静地问。“波洛,请推求如下事实!——位年轻女人衣着华贵——头戴时髦的帽子,身穿富丽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看两旁的房子。二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正盯捎尾随着她,而她一无所知。突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打着手势。 [点击阅读]
马丁伊登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那人用弹簧锁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笨拙地脱下了便帽。他穿一身粗布衣服,带着海洋的咸味。来到这宽阔的大汀他显然感到拘束,连帽子也不知道怎么处置。正想塞进外衣口袋,那人却接了过去。接得自然,一声不响,那笨拙的青年心里不禁感激,“他明白我,”他心想,“他会帮我到底的。 [点击阅读]
马普尔小姐探案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马普尔小姐的故事——我亲爱的,我想我没告诉过你们——你,雷蒙德,还有你,琼——有关几年前发生的一桩奇特的小案子。不管怎样,我不想让人们觉得我很自负——当然了,我也知道和你们年轻人比起来我根本算不上聪明——雷蒙德会写那些关于令人讨厌的男男女女们的非常现代的书——琼会画那些出众的图画,上面全是一些四四方方的人,身上有的地方非常奇怪地凸了出来——你们都很聪明,我亲爱的, [点击阅读]
骗局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骗局》简介:陨石、冰架、空军一号、三角洲部队、性丑闻、政治黑幕……美国悬疑惊悚小说大师丹·布朗凭借高超地想象将这些元素有机的糅合在《骗局》中。整个故事围绕着一起科学大骗局展开,讲述了48小时内美国政界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小说以一桩神秘的谋杀案开篇:在人迹罕见的北极圈,加拿大地质学家查尔斯·布罗菲和他的几只北极狗被两个彪形大汉劫持到一架军用直升机上。 [点击阅读]
高尔夫球场的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我知道有这么一则已为人所共知的铁事,它的大意是:一位年轻作家决心要把他的故事的开头写得独具一格、有声有色,想借此引起那些读腻了声色犬马之类文章的编辑们的注意,便写下了如下的句子:“‘该死!’公爵夫人说道。”真怪,我这故事的开头倒也是同一个形式.只不过说这句话的女士不是一位公爵夫人罢了。那是六月初的一天,我在巴黎刚办完了一些事务,正乘着早车回伦敦去。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