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江南三部曲 - 第三部-春尽江南 第二章 葫芦案 8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8
  这天早上,家玉坐在电脑前,正在修改一份发往鹤浦啤酒厂的律师函。隋景曙怀里夹着皮包皮,领着一个身穿工装服的老头,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老隋是南徐律师事务所的另一个合伙人。绿豆眼,八字须,小圆脸。因他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景”字,他与徐景阳并称为律师事务所的“南徐二景”。不过,除了温良仁厚的徐景阳之外,事务所的同事都在背地里叫他“水老鼠”。
  水老鼠将老头安顿在门边的沙发上——那里有一个用玻璃柜和盆栽金桔隔成的临时茶室,用来接待客户,又让白律助给老头泡了杯茶,然后朝家玉勾了勾手指。
  两个人来到了门外的走廊里。
  “这个人的脑子有点问题。”水老鼠压低了声音对家玉道,“他一进门就要给我磕头,你妈妈,把我吓死掉了。你抽点时间跟他谈谈。我在市里还有个会,这就得走。”
  “这老头,什么事情?”家玉问他。
  “你妈妈,不太好弄。”水老鼠道,“他这案子,你就不要接了。你与他敷衍个十来分钟,安慰安慰他,就打发他跑路。”
  家玉点点头。水老鼠又提醒她,别忘了明天一早出庭的事。家玉说,她已经跟看守所联系过了。今天下午,她会再去一趟,与当事人见上最后一面。水老鼠捋了捋头上仅有的一缕头发,托着茶壶出去了。
  来人姓郑。是个瘦高个,花白头发。大概是因为小时候闹过天花,脸上留下了坑坑点点的麻子。家玉客气地称他为“大爷”,那人就笑了笑,说他其实还不满五十岁。他的工装服上沾了一些没有洗净的油污渍斑以及焊枪烧出的小洞眼。可他衬衫的领子是干干净净的。
  老郑是春晖纺织厂的机修工。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可没说两句,眼圈就先红了。他说,自打他记事起,就一直在不停地倒霉。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妻子因类风湿而瘫痪在床,大女儿在人家做保姆,儿子却还在读初二。他很有礼貌地问家玉能不能抽根烟,在得到她的许可之后,从耳朵上取下一支卷烟来。可他看见了墙上的“禁止抽烟”的图标,愣了一下,又偷偷地把烟放入衣兜中。
  他懂得守规矩。家玉想,这就可以部分地解释他之所以总倒霉的原因。
  他所在的这家纺织厂是一个有着五十多年历史的国营企业,虽说效益不是特别好,可每年的净利润也有个两三百万。就在三四个月前,市里忽然来了一堆领导,召集全厂职工开了会,宣布纺织厂改制。两千多名工人中的绝大多数,都被要求买断工龄回家。原来,有一位姓陈的房地产老板,看中了纺织厂的那块地。就在运河的南岸。他们想在河边盖一个高档的别墅区。
  “我真傻,真的。”老郑说,“我单知道由政府出面提出的方案总不会错,就糊里糊涂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哪知道回到家,老婆按照她的方法左算右算,三十年工龄竟然只有三万块钱……”
  从他的话中,已经可以隐隐听到祥林嫂的口吻了。老郑强调说,他并不赞成工人们的集体上访,去南京静坐,或者冲击市政府。毕竟目前的和谐社会来之不易,何况事实上那些闹事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为首的六个人被抓,有一个还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后来,他经人指点,就找到律师事务所来了。

  他想打官司,却不知道应当去告谁。
  家玉陪他坐了两小时。眼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一点点变得黯淡,直至熄灭,她的同情无由表达。最后,她记下了老郑的电话,并提出来请他一起吃午饭。家玉觉得,自己是真心诚意的,可老郑却心事重重地谢绝了。
  “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告别时,老郑道。
  “千万别这么说。这世上还有没有好人,我不晓得。但我肯定不是。”家玉忽然伤感起来。
  她有点后悔这么说。
  老郑走后,庞家玉来到楼下的seven-eleven,在那儿买了一盒关东煮,一根玉米。然后就驱车前往东郊的第一看守所,去会见她的当事人。作为当事人父母指定的律师,她明天将出庭为他辩护。
  如果说老郑的委托,是一项她想接受而事实上却不能接受的工作——这也使得家玉作为律师的道德感千疮百孔,那么接下来的这个案子则属于无关痛痒却又不得不让她付出全部心力的“分内事”。家玉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辩护对于这个杀人案的判决,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作为律师的职责,要求她履行所有必要的程序。这让她感到心力交瘁。她无法完全摆脱那种熟悉的荒谬感,可是,还是花了巨大的心血去研读案卷,搜集证据,与同事没完没了地讨论案情。
  这个案件,因为其残酷或惨烈的程度,在鹤浦可谓家喻户晓,但案情本身却一点都不复杂。这个名叫吴宝强的罪犯,仅仅因为怀疑女友与她的上司有染,就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风雨之夜,潜入了情敌的家中,狂怒地杀死了他一家六口。还不包皮括在他们家干活的一位十八岁的甘肃保姆和一条价值数百万的藏獒——那只藏獒,据说因为频繁地被用来给母狗配种,而失去了应有的野性,对于自己看家护院的本职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几乎是毫无反抗地被利斧削去了脑袋。
  尽管他杀死了七个人外加一条狗,可吴宝强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判死刑。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精神病鉴定报告上。同时他也知道,案发后,他的父母携带着巨款四处奔走,正在考验精神病大夫或相关医学专家单薄的道德底线,以及本来就很纤弱的神经。吴宝强认为,在不断加码的金钱面前,所谓的道德底线当然不堪一击。他的思路从逻辑上来说并不错,但他却忽略了自己最重要的新对手——它既不是法院,也不是受害人家属,而是正在培养自己诡异性格的现代媒体。他对于这个新对手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十分无知。媒体(尤其是互联网),在对案件的持续关注中也在发酵舆论,激起了“人人皆曰可杀”的民愤。即便是法官或者他心心念念的精神病专家,也不可能持有与媒体不同的立场。
  没有什么悬念,精神病鉴定报告很快就出来了:他具有完全的责任能力。也就是说,吴宝强将在不久后的某一个瞬间,被无庸置疑地处理掉。不存在任何例外。不存在任何不可抗力的作用。
  吴宝强在获悉报告内容后的一周内,两鬓突然长出了茂密的白发。他像一只困兽一样狂暴不安,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有效控制。他拒绝会见媒体记者、父母,甚至父母为他聘请的律师。可他的父母则瞒着他抬高了律师费的价码——他们一遍遍地恳请庞家玉,一定要设法将他的儿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因为“你现在就是我们全家最后的希望了”。

  家玉觉得如果有人给这对父母做一个精神病鉴定的话,也许得出的结论,会与他们的儿子大不相同。家玉表示,她将竭尽全力,而吴宝强的父母则立即纠正了她的话:“不是竭尽全力,而要万无一失。”
  家玉只得开了句玩笑:“除非我有能力向法官证明,如今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有精神病。”
  他的母亲则马上反问道:“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在前往第二会见室的途中,看守所的一位女民警对家玉说,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穷凶极恶的罪犯,“你跟他打个照面,装装样子就可以了。他简直不能算人”。
  很快,庞家玉就隔着会客室的铁栅栏,与她的委托人见了面。也许是第二天就要庭审的缘故,看守所方面担心出现意外而加派了警力。吴宝强微微地扬着头,眯缝着双眼,正在陷入冥想和玄思,看上去俨然就是真正的上帝。要是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来,利刃般的目光就足以让家玉感到一阵阵胆寒。他用温和的语调称家玉为“婊子”或“骚货”,让她最好立刻滚蛋,并试图以此激怒家玉。
  “我并不需要什么律师,你滚吧!”他用嘶哑的嗓音喊了这么一句,又把眼睛闭上了。家玉耐心地向他解释了法律的相关规定,并告诉他,按照现代法律制度,拒绝律师是徒劳的。法庭不可能在没有律师参与的情况下审理任何案件。律师制度本身是现代文明的一个部分,“你可以放弃聘请律师为你辩护的权利,但临了,法院还会给你指定一位”。
  “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搞?”吴宝强冷笑道,“阿是为了取笑我?拿我来取乐?既然你妈要捉弄我,现在就把我拉出去枪毙,我也没意见。又搞出这套把戏来戏弄老子。你妈,一个人得了癌症,多多少少还可以抱有幻想。毕竟还有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治愈的希望嘛!可我肯定得死,阿对?我可以去死。但你们别想利用法律来捉弄我。什么公诉人喽,什么证人喽,又是法官喽,又是律师喽……”
  吴宝强这么说,当然是出于对法律的无知。不过从他目前的境遇来看,他的这番心思,也并非完全是非理性的。
  “明天我就要死了,阿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会怎么个死法?”过了一会儿,吴宝强问道。语调也稍稍平缓了一些。
  庞家玉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两个民警,压低声音对他说:“还没那么快。明天不过是庭审而已。结果如何,至少从理论上讲,还没有确定。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你还可以上诉。人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是最后的结果下达,你也可以申请注射。如果维持原判的话。”
  “打麻醉针吗?你妈阿是要给我打麻醉针?”吴宝强笑道,“我可不需要,我还是会选直接挨枪子,那样才过瘾嘛!”
  “我想问你一个小问题。”庞家玉道,“不过假如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的。”
  吴宝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死皮赖脸地吹了一个口哨,引来了狱警的大声训斥。

  “你因为怀疑女朋友与王茂新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就去他们家行凶杀人。尽管从事实上看十分残暴,但从动机上说,不是不可以解释的。我想问的是,本来你杀了王茂新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伤及那么多的无辜?你将王茂新杀死后,有多大必要非得上楼去杀他的父母?为什么还要埋伏在家中,在那么闷热的大衣柜里等了三小时,等来了他看完电影回家的妻子、女儿和保姆?你与他们有什么仇?你甚至连抱在怀中的两岁的孩子都没放过。所有这些人的死,起因难道仅仅是手机里的一条暧昧短信?”
  吴宝强很有些迷惑不解。似乎为她竟然提出如此可笑的问题而感到震惊。他脸上不屑一顾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个先知。
  “那你就去问问王茂新好了。他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问问他,为什么要赚那么多的钱?购买那么多的房产?包皮养那么多的女孩子?他用不了那么多钱,住不了那么多房子,那么多女孩子他也搞不过来。这个世上的东西,有几样不是多余的?你问我为什么杀那么多的人,我简单告诉你四个字,多多益善。我知道他们家有几口人。不杀到最后一个,我是不会罢手的。因为在我脑子里,杀人和赚钱的道理是一样的。多余的钱,用不了,可存在银行里,你的心里照样会挺舒服的,阿是啊?杀人也是一样。过去不就有句老话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把杀人和赚钱搞在一块儿,不是由我发明出来的。我们做什么事都贪多。这是人的天性。你也许会奇怪,现在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灭门案,阿是?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杀人就好比赚钱,多赚一点是一点,多赚一个是一个。你再去问问那些在大街上闯红灯的人,他们闯了红灯,节约了一分钟甚至五秒钟,有什么吊用?他坐在自己家中,一口气就可以浪费五个小时,什么都不做。可人就是这样,只要他经过一个路口,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闯红灯。人活着总要赚点什么,哪怕是没用的东西。
  “不过,既然我快要死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一点更刺激的东西。我先弄了一下王茂新的老婆,又弄了她的女儿。本来我不想杀那个小保姆,已经打定了主意饶了她。弄她的时候,已经没劲了,本来就心里窝火,她在生死关头表现出来的虚伪,让老子实在受不了!她竟然一口咬定,说是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发疯地爱上了我。你妈!想愚弄老子!老子就给她放放血。求生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的,但不可以这么虚伪!”
  陪家玉来的那位民警已经在看表了。
  家玉劝他明天庭审时,尽量与法庭采取合作的态度。受害人被他杀得绝了户的亲属们,反应可能会比较激烈。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你自己的父母,包皮括八十多岁的奶奶,都会到场。”
  她的建议,吴宝强答应考虑考虑。
  临走前,家玉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向她交代的,吴宝强就突然把他那厚厚的舌头从栏杆里伸了出来,飞快地舔了一下铁柱,婬秽地向她笑了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对她说:
  “我想看看,你在帮我口交时是个什么骚样子……你想不想嗍嗍我的大鸡巴?”
或许您还会喜欢:
沉重的翅膀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一令人馋涎欲滴的红菜汤的香味,从厨房里飘送过来。案板上,还响着切菜刀轻快的节奏。也许因为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叶知秋的心情就像窗外那片冬日少有的晴空,融着太阳的暖意。发了几天烧,身子软软的,嘴里老有一股苦味,什么也吃不下去。厨房里送过来的香味,诱发着叶知秋的食欲。她跟许多善良的人一样,一点儿顺心的小事,都会使她加倍地感到生活的乐趣。 [点击阅读]
沙僧日记2 盛开的师傅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上个日记本写到:我们师徒五个历尽千辛万苦、千山万水、千磨万难、千妖百怪、千娇百媚,终于来到了西天佛祖处,取得了真经,修成了正果。当我们这群罗汉果还没来得及变成开心果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观音老母掐指一算,说我们还没有达到九九八十一难的指标,还差一难。 [点击阅读]
没有语言的生活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王老炳和他的聋儿子王家宽在坡地上除草,玉米已高过人头,他们弯腰除草的时候谁也看不见谁。只有在王老炳停下来吸烟的瞬间,他才能听到王家宽刮草的声音。王家宽在玉米林里刮草的声音响亮而且富于节奏,王老炳以此判断出儿子很勤劳。那些生机勃勃的杂草,被王老炳锋利的刮子斩首,老鼠和虫子窜出它们的巢四处流浪。王老炳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向他头部扑来,当他意识到撞了蜂巢的时候,他的头部、脸蛋以及颈部全被马蜂包围。 [点击阅读]
沧浪之水
作者:佚名
章节:93 人气:0
摘要:故事梗概我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本薄书:《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书第一页是孔子像,旁边写了“克己复礼,万世师表”八个字,是父亲的笔迹。还有屈原,“忠而见逐,情何以堪”;陶渊明,“富贵烟云,采菊亦乐”等一共12人。父亲在我出生那年被划为右派。他只是凭良心替同事讲了几句公道话。因此,他被赶出县中医院,带着我来到大山深处的三山坳村,当了一个乡村医生。 [点击阅读]
活着活着就老了
作者:佚名
章节:82 人气:0
摘要:第1章序冯唐最爱议论“我爸我妈”,口角生风,调笑无忌。若落到批评家手里,这也许就是一个好例,“弑父”、“弑母”云云,有一大套理论等着他。但冯唐还“弑理论”,现成的理论运行到他这里都会死机。 [点击阅读]
火蓝刀锋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万籁俱寂。忽然,两道雪白的光线划破了被黑暗凝固成一团的空间。光线下有隐约的海浪翻滚,一片汪洋大海上,两艘海军巡逻舰艇正破浪而来。舰艇上的指挥室内,站在液晶屏幕前向大家做介绍的是海军上校武钢。旁边一个目光炯炯的精干小伙子,手里正玩弄着一把火蓝匕首,转动间刀刃寒光毕现。此人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龙百川。 [点击阅读]
牛棚杂忆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牛棚杂忆》写于一九九二年,为什么时隔六年,到了现在一九九八年才拿出来出版。这有点违反了写书的常规。读者会怀疑,其中必有个说法。读者的怀疑是对的,其中确有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并不神秘,它仅仅出于个人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一点私心而已。我本来已经被“革命”小将—其实并不一定都小—在身上踏上了一千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 [点击阅读]
狼烟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上午的颐和园门外,有两位大学生跳下了脚驴,跟两名赶驴的脚夫挥了挥手,说了声:“下午见!”就直奔票房,去打门票。两名脚夫将两头脚驴拴到不远处的绿柳浓荫下,从腰带上抽出七寸韭镰,到远处的青纱帐中,割了两大抱鲜嫩的青草,抱来喂驴。然后,二人又到小饭摊上打尖;匆匆吃了几卷煎饼卷大葱,喝了两大碗小米水饭,便又回到拴驴的柳荫下。 [点击阅读]
狼烟北平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南横街黑窑厂“同和”车行的车夫文三儿在酒馆里和二顺子喝得有些高了,正在满嘴跑舌头。文三儿的酒瘾大,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可真要喝起来又喝不了多少,顶多三两,一过四两就麻烦了。他通常是二两酒一下肚,脾气立马见长,瞅谁都不顺眼。若是四两酒下肚,情况就会恶化,他谁也不尿,逮谁和谁撸胳膊挽袖子,很有些英雄气概。 [点击阅读]
王小波《寻找无双》
作者:王小波
章节:15 人气:0
摘要:1建元年间,王仙客到长安城里找无双,据他自己说,无双是这副模样:矮矮的个子,圆圆的脸,穿着半截袖子的小褂子和半截裤管的半短裤,手脚都被太阳晒得黝黑,眉毛稀稀拉拉的。头上梳了两把小刷子,脚下蹬了一双塌拉板,走到哪里都是哗啦啦的响。就这个样子而言,可以说是莫辨男女。所以别人也不知道他来找谁。王仙客只好羞羞答答地补充说,那个无双虽然是个假小子样,但是小屁十股撅得很高,一望就知是个女孩子。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