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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夺命案 -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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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回到大厅,站在两扇黄门前。
  卓纳博士对贝思说:“多娜在更衣室等你。她会教你怎么做,我们将在女更衣室后门等你。”卓纳看着贝思穿过黄门,然后对我们说,“先生们,请跟我来。”我们随着博士进了男更衣室。更衣室刷成了古怪的桔黄色,不然倒和别的更衣室没什么两样。服务员递给我们打开的没有钥匙的锁和刚洗干净的实验室自大褂。纸内衣、短袜和棉拖鞋则统统放在一个塑料袋里。
  卓纳把我们带到一排空着的锁柜前,然后说,“请脱掉所有衣物,包括内衣和珠宝饰物。”
  我们都脱得一丝不挂,我发现泰德-纳什带着一校有三英寸长枪管的手枪,而他的xxxx还没这枝枪长。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发现告诉贝思。
  乔治-福斯特看见我胸口的枪伤后说:“离心脏很近。”
  “我没有心。”我答道。
  卓纳套上过于宽松的白大褂,现在看上去更像桑德斯上校了。
  我将挂锁搭上锁扣锁上,理了理我身上的纸内衣。
  卓纳博士打量了我们一下,然后说,“都准备好了?好,请跟我来。”
  “等一下,”麦克斯说,“我们是不是还要戴上面罩、呼吸器之类的东西?”
  “在二区不用,麦克斯威尔先生。也许在四区用得着,如果你有兴趣深人的话。来吧,跟着我。”
  我们到了更衣室的后面,卓纳打开一扇红门,门上标着古怪的生物危害标记,标记下方写着“二区”两个字。我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卓纳博士解释说,“这是空气负压造成的。这儿的气压每立方英寸比外面小一磅,所以不会有病原菌意外逸出。”
  “要是逸出那真太糟了。”
  “另外,房顶上的颗粒状空气过滤器会清洁所有从这儿排出的废气。”
  麦克斯仍持强烈的怀疑态度,好像不愿意接受任何有利于普拉姆岛的说法破坏他长期以来确立的看法,即普拉姆岛的生物有害性抵得上三里岛和切尔诺贝利造成的危害之和。
  我们走进了预制水泥块砌成的走廊,卓纳四处张望一下,问,“彭罗斯女士呢?”
  “博士,你结婚了吗?”我以问代答。
  “结了。哦……,当然,她换衣服可能是得拖会儿时间,女人嘛。”
  “不是可能,是必定,伙计。”
  终于,彭罗斯女士从写着“女士”的门里出来了。她穿着宽松的白大褂和棉制拖鞋,看上去还那么性感,我觉得她一身白更像小爱神。
  她也听到了空气的流动声,卓纳又就空气负压解释了一番。并让我们小心不要撞到放置药瓶或盛满有害昆虫及化学品之类东西的瓶架或推车。
  卓纳说:“好吧,请跟我来,我带你们看看这儿都在干什么,告诉你们的朋友和同事我们可没在造细菌武器。”他大笑起来,然后又用严肃的语气说,“五区是禁止进入的,你们需要进行特殊接种,井接受穿防生物危害服、戴呼吸器之类的特殊训练。另外,地下室也是禁止人内的。”
  “为什么地下室禁止人内?”我问。
  “因为我们在那儿藏了外星人尸体和纳粹科学家。”卓纳又大笑起来。
  我很乐意跟这个带电影中核战争狂人口音的胖博士搭档说笑话。真的。更确切地说,我知道连史蒂文斯都跟卓纳说过话,我倒很愿意做个采采蝇贴在墙上听听他们说什么。
  福斯特先生也想来点幽默:“我以为外星人和纳粹是在地堡里呢。”
  “不是,外星人尸体藏在灯塔里,”卓纳说,“纳粹抱怨地堡里有吸血鬼,我们就把他们转移出地堡了。”
  每个人都哈哈笑起来。这真是生物隔离房里的幽默,我该给《读者文摘》幽默栏投稿。
  我们继续走着,博士说:“这个区很安全——主要是基因工程实验室、办公室、电子显微镜——这里的工作都是低危险性和低传染性的。”
  我们穿过水泥长廊,卓纳博士时不时地推开一扇黄色铁门,向这间办公室或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问好,并询问工作情况。
  这儿到处是各种各样古怪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一间看上去像个酒窖,只不过据卓纳说瓶架上的瓶子里装的都是活细胞培养菌。
  我们走过这些暗灰色走廊时,卓纳又介绍说:“现在新出现了一些感染动物、人类或两者皆感染的病毒。我们人类和高等动物对许多此类致命疾病都不具备免疫反应。现有的抗病毒药物并不十分有效,所以要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世界性灾难,关键要靠抗病毒疫苗,而基因工程学又是研制新疫苗的关键。”
  麦克斯问:“什么灾难?”
  卓纳博士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轻松地说着话,我想是这个话题他乐于谈谈。“关于动物疾病方面,打个比方,一场口蹄疫的爆发能使全国牲畜大量死亡,并因此毁了数百万人的生计。其它食品的价格可能会翻两番。口蹄疫病毒也许是最具传染性和致命性的病毒,这就是为什么搞生物武器的人总是对它兴趣浓厚的原因,他们梦想有一天他们的科学家能够基因合成感染人类的口蹄疫病毒。不过,我认为更糟的情况是,此类病毒自身发生突变而危害人类。”
  对此没人发表评论,也没人提问题。我们继续巡视更多的实验室,卓纳总要对那些脸色苍白、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说几句打气的话,这帮学究们的工作环境让我就这么看看心里都直发毛。卓纳的话不外乎“今天我们发现了什么?有新发现吗?”之类。看起来,这儿的人挺喜欢他,至少不讨厌他。
  我们转进另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卓纳继续他的讲话。“譬如说,一九八三年,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兰开斯特城爆发了一场极具传染性和致命性的流感,死亡数字达到七百万——我指的是鸡,家禽,但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最近一次的人类流感大流行发生在一九一八年,全世界死亡人数为两千万,美国有五十万。如果以现有人口数为基数计算,死亡人数将达到约一百五十万。你们能想像如果今天发生这种事有多么可怕吗?一九一八年的流感病毒的毒性并不很强,并且那时候旅行速度远没有现在快,也没有现在频繁。如今,通过高速公路、飞机航线传染性病毒可以在几天内传遍全世界。像埃博拉病毒这样最致命的病毒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它们被传出那个非洲小村子之前,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有一点钟的渡船吗?”我问道。
  卓纳博士笑起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在这儿你用不着害怕,我们很小心的,这幢楼里的小虫子不会惹事。”
  “听起来就像说我家的狗不咬人。”
  卓纳博士没理会,又继续说,“防止国外动物瘟疫人港是美国农业部的职责。我们这个机构相当于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只是我们研究的是动物疾病。你们可以想到,我们和亚特兰大合作密切,因为一些疾病在动物和人类之间交叉感染。我们在纽约的纽堡有一个大型的检疫隔离所,所有外来的动物都必须待在那儿一段时间接受隔离检疫。你知道,对于每天源源而来的动物来说,这儿就像一个诺亚方舟,这儿云集着外国赛马,马戏团动物,动物园动物,外来商品动物,如驼鸟、羊驼、异域宠物,如越南大腹猪,以及各种各样的丛林鸟类,每年的动物总数达二百五十万。”卓纳看着我们,又说,“纽堡好比动物的入境检查站,而普拉姆岛则是感染动物收容所。从纽堡或其他地方到我们这儿的动物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但我必须说明,我们为这些外来的休闲娱乐动物做了很多工作,烦了不少神。从动物界可以看到人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是当然。
  他沉默半晌,又接着说:“普拉姆岛的枪炮曾经捍卫了美国各岛的安全,今天普拉姆岛的作用依然如故。”
  这话出自一位科学家之口颇富诗意,我记得曾在多娜给我的新闻报道中见过这句话。
  卓纳爱说话,我的任务是听他说,所以我们配合得挺好。
  我们走进一个房间,卓纳说这是X射线结晶学实验室,我不准备再跟他争什么了。
  一个女人正弯腰看显微镜,卓纲介绍她是陈博士,汤姆和朱迪的同事和好朋友。陈博士三十岁左右,我觉得她颇有魅力,长长的黑发用发网网住,也许是为了白天用显微镜工作方便,不知道晚上黑发披下来如何迷人。正经点,柯里。这是个科学家,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陈博士向我们问好,她的神情很严肃,也许是因为朋友的死让她不安和悲伤。
  贝思再次说明我是戈登夫妇的朋友,为此我才开始为期一周的凶杀案调查工作的。也就是说,人们不喜欢一帮警察不停地提问题,但如果其中有个警察也是死者的朋友,那他就沾光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觉得戈登夫妇的死是个惨剧,对死者都印象很好。
  话题转到陈博士的工作上来。她用非专业语言解释,好让我能听懂:“我用X射线观察病毒晶体,然后绘制出它们的分子结构,接着我们试着改变病毒,使其不能致病,但是如果我们将改变后的病毒给动物注射,动物有可能产生抗体,我们希望这种抗体能抵抗自然的致病病毒。”
  贝思问道:“这也是戈登夫妇的工作内容?”
  “是的。”
  “他们具体研究什么?哪一种病毒?”
  陈博士看了卓纳博士一眼。我不喜欢证人这样做,这就像棒球赛中投球手从教练那儿得到信号后才决定是投曲线球还是滑行曲线球,卓纳博士的信号肯定是快球,因为陈博士回答得很直截了当,“埃博拉病毒。”
  没有人说话,卓纳博士接过话头:“当然是猿猴埃博拉,感染猴子的。”他又补充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但我想也许你们愿意由戈登夫妇的一位同事做更详尽的介绍。”说完,他向陈博士点点头。
  陈博士继续说:“戈登夫妇想基因变异埃博拉病毒,使其不能致病,而是让动物体内产生免疫反应。埃博拉病毒有许多种类,我们不能肯定哪些种类能突破物种屏障……”
  “你是说感染人群吧?”麦克斯问。
  “是的,感染人类。但搞清这个问题是研制人类埃博拉疫苗的第一步。”
  卓纳博士说:“传统上我们都将牲畜用于大部分研究工作,而近年来,一些政府机构已经在支持其他类型的研究。”
  “例如军方进行生物武器研究?”我问道。
  卓纳博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这个岛的环境独特,与世隔绝,却又靠近主要交通通讯中心,也靠近全国一流大学,附近有一个学识丰富的科学家群。另外,这儿的设施技术先进。因此,除了军方,当有像埃博拉这样异乎寻常的事物或可能对人类造成危害的事物出现的时候,我们还和国内外的其他机构合作。”
  “也就是说,你们租了这个地方?”我问。
  “这个研究所很大。”他回答道。
  “戈登夫妇为美国农业部工作吗?”我问。
  “这个我不能说。”
  “他们的薪水从哪儿开呢?”
  “所有人的薪水都由美国农业部支取。”
  “但不是每个拿农业部薪水的科学家都是农业部雇员,对吗?”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柯里先生。”他看着陈博士,“请继续说。”
  陈博士说:“由于这项工作分成各个任务和步骤,所以除了项目主管,没入能知道整个工作的情况。汤姆是主管,朱迪是项目副主管,另外,他们本身又是优秀的科研人员。我还记得他们于的工作,包括要求项目人员对可能是误导的实验步骤进行测试,有时他们也会告诉某个项目人员他们的测试行不通。他们密切监督对猴子做的临床实验,而动物饲养者却不甚知情。只有汤姆和朱迪知道所有情况。”

  她想了想,接着说:“我相信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想欺骗人们……我想只有当他们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要发现对抗猿猴埃博拉的抗体时,才觉得有可能把这项技术转移到私人实验室,随后研制出人类抗体。可能他们认为为人类利益考虑,这是最佳办法了,也可能他们相信离开了普拉姆岛可以更快更有效地研制出疫苗,普拉姆岛就像大多数政府机构一样,手续繁琐,办事拖拉。”
  麦克斯说:“让我们还是从利益动机考虑吧,陈博士,我想为人类利益考虑解释不了这件事。”
  陈博士耸耸肩。
  贝思指着显微镜问:“我能看看么?”
  陈博士说:“当然,这些是死埃博拉病毒。活病毒放在五区。但我可以放录像给你看看活埃博拉病毒而不致有危险。”她转向一台电视监控器,打开录像机,屏幕明亮起来,出现四个几乎透明的晶体,微微的粉红色,三面体,像个棱柱。这些病毒如果真是活着,那它们就是在装死。”
  陈博士又说:“我刚才说过,我绘制出分子结构,基因工程学家们凭图切割并移接基因断片,接着让改变过的病毒繁殖并将其注射人猴子体内。猴子可能会出现以下三种反应中的一种:它感染埃博拉而死亡;它没有感染上埃博拉,但也未产生抗体;它未感染上埃博拉,而且还产生了埃博拉抗体。第三种反应正是我们需要的,这意味着我们找到了疫苗。但这并不一定是安全有效的疫苗,猴子以后可能还会染上埃博拉,更常见的情况是,当我们以后给猴子注射自然的埃博拉病毒时抗体不能有效地抵抗疾病。这种免疫反应太弱了,或者是免疫反应并不能抵抗所有种类的埃搏拉病毒。这工作实在烦人。病毒的分子,基因结构是那么简单,而它们比细菌难对付多了,它们容易突变,人们难以看懂它们,也不容易杀死它们。事实上,问题是就我们对生命的理解来看,这些晶体状物是不是真活着?看看它们,它们看上去就像冰屑。”
  我们都盯着屏幕上的晶体状物看,它们看上去就像技形玻璃吊灯上跌落的碎片。很难相信这些玩艺儿和它们的同类给人类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和死亡,更别提死了多少动物了。一个看似死亡的微生物一旦侵入活细胞就活过来并快速繁殖,在四十八小时内结果了一个二百磅的健壮大汉,这能不让人害怕吗?上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博士关掉了电视监控器。
  贝思问陈博士昨天上午戈登夫妇的表现,陈博士说他俩显得有点紧张不安。未迪抱怨偏头痛犯了,于是他们决定回家。对此我们都没感到奇怪。
  我非常直接地问陈博士:“你觉得他们昨天有没有从这儿带什么东西走?”
  她想了想才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贝思问道:“从这儿带东西出去有多难?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嗯……,我可以先从这儿,甚至另一个实验室拿走试管,再进入女更衣室,把试管或试瓶放在室内通气孔中。没有人会管一个试瓶到哪儿去了,尤其在这个试瓶没有被登记的情况下。接着,我走进淋浴间,把实验室工作服扔进衣服篮里,冲淋,然后走到我的锁柜。这时,我就可以拿过试瓶塞进手提包。我穿上衣服,穿过长廊离开大楼,上了去渡口的公共汽车,然后回家。没有人监视你淋浴,也没有摄像机。你们自己出去时会发现的。”
  我问:“那么大件物品呢,大到不能……,嗯,反正很大就是了。”
  “任何能藏在实验室工作服里的东西都能带到淋浴间,到了那儿你就得动脑筋了。譬如说,我要把一瓶顺序分析凝胶带进淋浴间,我会把它藏在毛巾里。”
  贝思说:“你也可以把它和你的工作服一起藏在衣服篮里。”
  “不行,那你就回不来了。衣服都被污染了。实际上,你用过的毛巾也得放到另一只篮里。这时候如果有人在看,就能看到你带东西出来了。可要是你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出来淋浴,那很可能淋浴间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试着想像昨天下午未迪和汤姆趁淋浴间里投入时私自夹带东西出大楼的情景。我问陈博士,“假如这儿的所有东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你为什么还要把装着东西的试管藏在你的衣服物品里呢?”
  她回答说:“当然你首先得做基本的消毒啦。你用休息间里的专用肥皂洗手,用塑胶套套上试瓶或试管,大一点的物品得用消毒手套或乳胶薄膜。你必须小心,但不要太偏执。”
  陈博士继续道,“至于计算机信息,它们可以从生物隔离区的计算机上调到行政管理区办公室里的计算机中,所以你用不着偷磁盘或磁带。”她补充说,“对于手写的、打印的记录、图表等,通常的做法是从这儿把所有这些东西传真到你自己的办公室。你们可以看见,到处是传真机,生物隔离区的每个办公室外都有一个。这是你能从这儿带走记录的惟一办法。多年前,你就得用一种特殊的纸在消毒液里浸涸过,让它干透,然后第二天拿走。现在用传真机,等你回到办公室,记录已经传真过来等你来拿了。”
  真是妙啊!我敢说发明传真机的人可没想到这个。我想像着这样一条电视广告:“实验室记录沾上了病菌?将记录传真到你的办公室。你需要淋浴洗去病菌,而它们不必。”
  贝思看着陈博士,问道,“你认为戈登夫妇从这儿带走了会对生物造成危害的东西吗?”
  “哦,不,不会。不管他们拿了什么——如果他们真拿什么东西出去的话——都不会是致病的,而是用于治疗的,有益的,解毒的。我以生命担保,肯定是好东西。”
  贝思说:“我们的生命也押在这上面呢。”
  我们离开了陈博士和X射线实验室,继续我们的参观。
  我们一边走,卓纳一边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而且陈博士也表示同意,如果戈登夫妇偷拿了什么东西出去,那东西就是基因变异的病毒的疫苗,最有可能是埃博拉疫苗,这是他们研究的目标。”
  每个人似乎都同意他的话。可我认为陈博士有点太妥帖,太完美,而且她也并不像她自己或卓纳博士说的那样了解戈登夫妇。
  我们阔步在迷宫似的走廊上,卓纳博士介绍说:“我们研究的病毒性疾病有恶性黏膜炎、刚果克里米亚出血热和蓝舌病,我们还研究各种肺炎、立克次氏体病,种类繁多的细菌性疾病和各种寄生虫病。”
  “博士,我考生物得了个C,那是因为我考试作弊。你说的什么立克沙病都把我搞糊涂了。但我想问的是:为了研究你们会制造出很多病毒,是不是?”
  “是,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没有能力制造足够多的微生物用于生物武器,如果那就是你所指的。”
  “我所指的是偶发的恐怖行动,你们制造的细菌够用吗?”
  他耸耸肩:“可能吧。”
  “又是可能。”
  “哦,是的,够用于一次恐怖行动。”
  “要带满满一咖啡罐的炭疽病毒到曼哈顿岛附近,把病毒喷人空气中,就能杀死二十万人——这是不是真的?”我间道。
  卓纳想了想后回答道:“有可能。谁知道呢?这决定于风况,还有是不是在夏天?是不是在午餐时间?”“譬如明天傍晚的高峰时间。”
  “好了,二十万,三十万,一百万,数字多少并没什么要紧,因为没人能知道,也没入能有一个装满炭疽病毒的咖啡罐。我们对那种病毒的管理尤其严密。”
  “那很好,那对其它病毒的管理就不特别严密了?”“我已经说过,如果确有东西丢失,那也就是抗病毒疫苗,这是戈登夫妇的研究内容。你们会明白的。明天早晨醒来,你们都还活着,后天,大后天也是如此。而六七个月以后,某个制药公司或外国政府将宣布研制出埃博拉疫苗,世界卫生组织会首先购买两亿支,假如你们找到了那个从中获利最多的人,你们也就找到了凶手。”
  几秒钟的沉默,麦克斯接口道:“警察局决定雇用你了,博士。”
  每个人都给逗笑了。事实上,我们都想相信,也的确相信了他的话,我们感觉轻松,为卓纳说的好消息满心欢喜,想到明天一觉醒来不会感染上蓝舌病什么的不觉又乐不可支,真的再没有人像一开始那么关注这个案子了。只有我除外。
  卓纳继续领我们参观各种房间,向我们介绍诊断方法、试剂复制、单克隆抗体研究、基因工程、传播病毒和疫苗繁殖等等,一切都那么复杂,令人惊叹。
  我想从事这种研究的人一定都是古怪的一群。在我看来,戈登夫妇属于正常的普通人,那么他们的同事肯定觉得他们比较招摇,而卓纳正是这么形容他们的。我跟卓纳讲起这个,他说:“是啊,我这儿的科学家都有点内向,就跟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你知道内向型的生物学家和外向型的生物学家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
  “外向型的生物学家跟你说话时会盯你的鞋看。”说完,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尽管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对我,却也忍不住笑了——这可是在他的实验室里。
  我们看了进行戈登夫妇的研究项目的各个地方,接着又参观了他们自己的实验室。
  在戈登夫妇的小实验室里,卓纳博士说:“作为项目主管,戈登夫妇主要是监督指导研究工作,但他们也在这里自己做一些研究。”
  贝思问:“没有其他人在这间实验室工作吗?”
  “嗯,还有一些助手,但这儿是两位戈登博士的领地。早上我花了一个小时在这儿,查看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任何可疑的都没留下。”
  我点点头。实际上,先前也许这儿留有犯罪证据,可要是戈登夫妇准备在昨天完成他们的秘密活动并最终把东西偷出实验室,早在昨天上午或前天他们就已经清理了这个地方。但这个推断的前提是我相信案情与埃博拉病毒有关,丽我不能说我相信。
  贝思对卓纳博士说:“你不应该进入凶杀受害人的工作场所,更不该四处察看,移动或触摸物品。”
  卓纳耸耸肩,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这样了,他说:“那么,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吗?”
  贝思说:“我只想让你知道——”
  “下次不可以?好吧,下一次要是我的两个高级科学家被谋杀了,我肯定不会进他们的实验室。”
  贝思-彭罗斯还算聪明,没有深究下去,什么话也没说。
  显然,这位本本主义女士没有把这个案子的特殊情况处理好,但我欣赏她想做好的愿望和努力。泰坦尼克号冰海沉船的时候,她要是船上的船员,我相信她会让每个人先签名登记,然后再领救生衣。
  我们在实验室里四处查看,但却未发现什么笔记本或标着“优铜”的烧杯,黑板上没有什么神秘的留言,壁橱里也没有尸体,外行破案所能想像到的统统没有。假如这儿曾经有过什么犯罪证据的话,那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恐怕是早先可能到过这儿的戈登夫妇或卓纳,甚至可能是福斯特和纳什干的好事。
  我站在那儿,试着和也许还在这屋里的鬼魂交流——朱迪,汤姆,给我一点线索,给我一个暗示吧!

  我闭上双眼等待着。法纳利说死者会跟他说话,他们认出了凶手,但跟他说的却是波兰语或西班牙语,有时还是希腊语,所以他听不懂。我怀疑他是在骗我,他这人比我还疯。
  很不走运,在戈登的实验室一无所获,我们又继续参观。
  我们跟十来个和戈登夫妇共事过或曾为他们工作过的科学家谈了话,得出要点如下:1)人人都喜欢汤姆和未迪;2)汤姆和未迪很优秀;3)汤姆和未迪连一只苍蝇也不会伤害,除非苍蝇能有益于科学事业的发展而服务于人类和动物;4)尽管受人爱戴,戈登夫妇却有点古怪特别:5)尽管在个人交往中戈登夫妇非常诚实,却也有可能拿政府开涮,偷去与黄金同价的疫苗。谈话给我的感觉是众口一词。
  我们继续走着,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我的那条伤腿走路开始拖奋起来,受过伤的肺搅得我气喘如中,估计每个人都听见了。我对麦克斯说:“我以为这活儿不会太累人呢。”
  他看了看我,挤出一丝笑容,悄声对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幽闭恐惧症。”
  “我也是。”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只是像大多数勇敢果断的男人一样,他不喜欢面对不是靠拔枪才能对付的危险,我也是如此。
  卓纳博士继续谈到这儿举办的培训项目,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希望在此学习、任教的访问科学家、研究生和兽医。他还提到了机构在以色列、肯尼亚、墨西哥、加拿大和英格兰等地的国外合作项目。他说:“事实上,戈登夫妇大约一年前去过英国,珀布莱特实验室,在伦敦的南部,那是我们在那儿的姐妹实验室。”
  我问卓纳博士:“你们这儿曾经来过军方化学部队的人吗?”
  卓纳看着我说:“我不管说到什么,你总有问题,我高兴的是你是在仔细听讲。”
  “我听就是为了找问题的答案。”
  “答案是这不关你的事,柯里先生。”
  “这关我的事,博士。如果我们怀疑戈登夫妇偷了可用于制造生物武器的微生物,而且这导致了他们被谋杀,我们就必须搞清楚这里是否有这样的微生物。也就是说,这幢楼里是否有生物武器专家?他们是不是在这里工作,做实验?”
  卓纳博士看了看福斯特和纳什,说:“我要说军方化学部队没有人来过,那就是说谎了。他们对防生物危害的疫苗和解毒剂极感兴趣。美国政府不进行进攻性生物武器药剂的研究、开发和制造,但如果连防御措施也不加以研究的话,那等于自杀。只有有了防御措施,某一天当那个带着炭疽病毒罐的坏蛋划着小船在曼哈顿岛周围搞破坏时,我们才能够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他又补充道,“我向你保证,戈登夫妇跟军方没有任何交易,没搞过那方面的研究,也设法弄到那么致命的毒剂——”
  “除了埃博拉。”
  “你确实听得很仔细,我的科研人员也该像你这么专心。但我们干吗自找麻烦搞埃博拉武器?我们有炭疽。改进炭疽病毒就像改进火药一样。炭疽病毒容易繁殖,容易处理,易于扩散到空气中,人染上炭疽病毒后并不很快死亡,这有利于病毒的传播,它的致残率和致死率相当,可以搞垮敌人的医疗体系。但是,我正式声明,我们没有炭疽炸弹或炮弹。关键是,如果戈登夫妇想研制生物武器卖给外国,他们根本不必费劲去搞埃博拉。他们都是聪明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一点你可以不必怀疑。”
  “我放心多了。顺便问一下,戈登夫妇什么时候去的英国?”
  “让我想想……,去年五月。我记得我当时还羡慕他们能在五月去英国。你为什么问这个?”
  “博士,科学家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在问问题吗?”
  “并不总是在问问题。”
  “我想戈登夫妇去英国的费用是由政府支付的吧?”
  “当然,这是公差。”他想了一会儿说:“事实上,他们还自费在伦敦待了一周,这我还记得。”
  我点点头,可我记不得去年五月或六月戈登家有过数额特别大的信用卡账单。他们那一周到底在哪儿?不会是在伦敦的旅馆里,除非他逃付账单。我也记不起他们曾支取过大量现金。这事令人费解。
  当着福斯特和纳什的面,我只能问一些隐蔽的问题,但问题在于他们能听到答案。即使他们不知道我缘何提这些问题,他们也不至于笨到连提问题总是有目的的都不懂,尽管我跟卓纳不这么说。
  我们走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上,没有人说话,接着卓纳问:“你们听到响声吗?”他停住脚不动,手放在耳边,又问,“你们听得到吗?”
  我们都站住,一动不动,侧耳倾听。终于,福斯特问:“什么?”
  “轰鸣声,是轰鸣声,是……”
  纲什蹲下去,手掌心放在地上,问道:“地震?”
  “不是,”卓纳说,“是我的肚子叫,我饿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他的便便大腹。“别太紧张,”这句话带点德国口音,更显得滑稽。每个人都给逗笑了,除了纳什,他直僵僵地站着,不停拍打着手上的灰尘。
  卓纳走到一个红漆门前,门上贴着六个标准的美国职业健康和安全署规定的标记:生物危害、放射性、化学垃圾、高电压、中毒危害和未经处理的生活垃圾。他打开门后说:“午餐间。”
  在这间朴素的白色水泥房里有十几张空桌子,一个水池,一台冰箱,微波炉,写有通知和留言的布告板,一台饮用水冷却器和咖啡壶,然而没有自动售货机,肯定是没入愿意来这儿维修。柜台上放着一台传真机,当天的菜单,纸和铅笔。卓纳说:“午饭我请客。”说完,给自己订了一大堆饭菜,我看到其中一个特色汤,就是牛肉汤,我简直不愿想这牛肉是哪儿弄来的。
  我点了果子冻,这是我出院后第一次点这道点心,而且我乎生第一次没有点肉食。
  别人好像都不太饿,他们点的都是色拉。
  卓纳博士把点菜单传真出去,他说:“午饭开始时间是1点钟,但他们会应我的要求很快把午饭送来的。”
  卓纳博士建议我们先洗手,于是大家都在水池用一种古怪的、闻起来像碘的棕色液体皂洗了手。
  我们拿了咖啡,全部就座。又有一些人进来,拿了咖啡,从冰箱里取点食品或将午餐订单传真出去。我想看手表,却只看见空空的手腕。
  卓纳说:“如果你把手表也带进来了,我就得将它消毒隔离十天。”
  “我的手表经不起消毒。”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是下午1点差5分钟。
  我们闲聊了几分钟。门开了,一个穿自大褂的男人推着一辆不锈钢推车进来了,推车外表就跟普通餐车一样,所不同的是车上盏着一层塑料薄膜。
  卓纳博士掀去薄膜丢掉,然后像一个周到热情的主人一样为我们送上各人点的饭菜,最后打发那个男人推着车离开餐厅。
  麦克斯问:“那个推车的人现在得去淋浴了吧?”
  “是的。推车先要送去消毒室,之后才能拿回再用。”
  我问道:“有没有可能用那辆推车从这儿夹带大件物品出去?”
  卓纳博士正忙着在面前摆放他那份大套午餐,那动作活像一个胃口奇好的食客。他从百忙中始起头说:“既然你问了,那我告诉你,有可能。那辆推车是惟一定时往返于行政管理区和生物隔离区之间的工具。但如果你用它私带物品,你必须和另外两个人合作。一个人推着推车进出,另一个人清洗推车并将其送返厨房。你很聪明,柯里先生。”
  “我只是顺着罪犯的思路想问题。”
  他大笑起来,又埋头喝他的牛肉汤。我一看就恶心。
  我一边咕噜咕噜地吸着酸橙果子冻,一边打量着卓纳博士。我挺喜欢这家伙,他逗人发笑,友好热情,还很聪明。当然,他对我们扯谎,但那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可能首先是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两个小丑,接着是华盛顿的某个神秘人物整个上午用电话向他发布指令,而那时候我们还在谋杀现场瞎转悠,只翻出几本关于牛瘟、性病知识的小册子。接下来轮到卓纳向陈博士交待要旨,所以她说话那么妥帖到家。我是说,我们可以交谈的人有许多,而卓纳博士单单让我们跟陈博士谈,陈博士的工作和戈登夫妇的研究项目只搭一点边。他说陈博士是戈登的好朋友,而她并不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她。还有其他一些我们只做过简单交谈的科学家,他们的谈话内容和陈博士的话大同小异,就这样卓纳也是不等我们谈几句就把我们借故拉开了。
  这里虚虚实实,真假互见,而且我肯定从来都是这样。我对卓纳说:“我不相信关于埃博拉疫苗的说法。我知道你想隐藏掩盖的是什么。”
  卓纳博士一口食物嚼了一半突然停住,这对他来说是很困难的,他双眼盯着我看。
  我说:“是罗斯威尔外星人,对不对?戈登夫妇想揭露罗斯威尔外星人的真相。”
  房间里静极了,甚至屋里的其他科学家也朝着我们看。终于,我笑着说:“这个绿色果子冻就是外星人的脑子,我正在把证据吃掉。”
  每个人都笑了,卓纳笑得差点呛住。嗨,我这人就是幽默,和卓纳演滑稽剧倒是一对好搭档,保留节目就叫“柯里与卓纳”,听起来比“柯里的节目”好多了。
  我们继续吃饭,一边闲聊着。我看了看我身边的人。乔治-福斯特正在享受他点的芦笋尖,我就埃博拉疫亩一事提出异议时,他曾惊慌失措,现在他看上去好多了。泰德-纳什也没那么掠恐了,倒是有点杀气腾腾。显然,不管你听到什么谎言,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叫喊“你胡说”或“你撒谎”都是不合适的。我和贝思对视一眼,像往常一样,我搞不清她是被我逗乐了还是惹恼了。赢得女人芳心的诀窍是逗她发笑,我相信女人喜欢会逗乐的男人。
  我看看麦克斯,在这间普通的房间里他倒没犯幽闭恐怖症,他好像挺爱吃他的青豆色拉,在这幢与外界隔绝的大楼里有这种菜倒是不太容易。
  我们慢慢吃着,话题又回到了可能被窃的疫苗上来。卓纳博士说:“前面有人说这疫苗跟黄金等价,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戈登夫妇试验的一些疫苗有一道金边,他们把这些疫苗叫作液体黄金。我当时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我们这儿的人从来不提钱或利润……”
  “当然不会提,”我说,“你们是政府机构。这不是你们的钱,你们也不一定要产出利润。”
  卓纳博士笑着说:“你干的这行也是如此。”
  “是一样。不管怎样,现在我们认为戈登夫妇明白过来了,不再满足于只拿政府工资,只为科学利益作研究,他们懂得了经济,开始为钱而干。”
  “对,”卓纳说,“你已经跟他们的同事谈过,也看到了他们生前的研究情况,现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为什么还疑虑重重呢?”
  “我没有疑虑重重。”我言不由衷,我当然疑虑重重,我是纽约人嘛,还是个警察,但我不想引起卓纳博士、福斯特和纳什不安,所以我说,“我只是想使证据与推断对上号。可能戈登夫妇的死与他们在这儿的研究工作无关,我们的调查走错了路子;也可能他们的死跟他们的工作有关,很可能跟那价值百万的被盗疫苗有关,就是液体黄金。然后戈登夫妇被人骗了,或者可能他们去骗别人,所以被人杀了——砰!”

  唉呀,那种感觉又来了!什么呢?它就在那儿,我看不见它,却能感到它的存在,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柯里先生?”
  “嗯?”卓纳的蓝眼睛发着光,在他小巧的金属框架眼镜后打量着我。
  他说:“你在想什么吗?”
  “没有,哦,是的,为什么我进这儿得把手表脱掉,而你却可以戴着眼镜?”
  “这是一个例外,眼镜出去时可以洗。这又让你得出什么聪明推断吗?”
  “凝胶结构分析盘伪装成眼镜。”
  他摇摇头:“这样做很笨。我认为凝胶盘是放在餐车上夹带出去的。”
  “有道理。”
  卓纳博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我们继续参观吗?”
  我们都站起身,把塑料餐具和纸放入围着塑料袋的红色垃圾筒里。
  在走廊里,卓纳博士说:“我们马上将进入三区,当然三区的传染危险较大,所以如果谁不想去了,我派人赔你去淋浴间。”
  每个人都似乎渴望看看地狱是什么样的,也许这么说有点过分。我们进了一扇写着“三区”的红门,卓纳说在这儿,他的科学家们研究的是活的病原体,包括寄生虫、病毒、细菌、真菌和其他令人毛骨惊然的病菌。卓纳带我们参观了一间实验室,里面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凳上正对着墙上的一个开口。她戴着面具,手上戴着乳胶手套,面前有一块塑料挡板,就像色拉自助柜前防止人打喷嚏时唾沫飞溅的挡板,但显然她面对的可不是酸卷心菜色拉。卓纳说:“墙上放病原体的开口已被抽成真空,所以开口内的东西流人房间的危险很小。”
  麦克斯问道:“她戴着面罩,为什么我们没有?”
  “问得好。”我附和道。
  卓纳说:“她比你们更靠近病原体。如果你们想走近去看看,我也会给你们面罩。”
  “算了。”我说。
  “算了。”大家都说。
  卓纳搏士走近那女人,跟她轻声交谈了几句。他转身走到我们身边时说:“她研究的是引起蓝舌病的病毒。”他想了想,又接着说,“可能我刚才靠得太近了点。”他伸出舌头,那舌头还真是谈蓝色,他自己看看,说,“天哪!是不是我中饭吃的蓝莓馅饼?”说完,他大笑起来,我们也笑了。其实,这种笑话已不新鲜,我对愚蠢的笑话的容忍度够强的了,可也觉得乏味。
  我们一起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这个区的人比二区少,能见到的人看起来也有点郁郁寡欢。
  卓纳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可我要这么说,柯里先生就该坚持把这地方的含晃儿都瞧遍了。”
  “哦,卓纳博士,我给了你这种印象吗?”我说。
  “是的。”
  “那好吧,我们就把这地方的旮旮旯旯儿都瞧遍。”
  有人不满地咕贼着,可卓纳说:“好吧,跟我来。”
  我们用了半个小时左右看遍了三区的所有地方,大部分地方确实都一样,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里,男男女女们透过显微镜观察载玻片上的黏液、动物的血液和组织。这些人就是在实验室吃的午饭,一边看着这些恶心的玩意儿,一边吃着饭。
  我们又和另外十几个认识汤姆和未迪或曾和他们共事过的人谈过,尽管我们对戈登夫妇的工作有了更加清楚全面的了解,对他们的所思所想却毫无进展。
  但我仍然认为这样做不是徒劳,我喜欢在脑子里先对死者有一个全面了解,然后才能得出点妙主意。有时在跟死者的朋友、家人和同事闲聊中,就会有这么一两句话帮我找到答案,当然这只是有时候。
  卓纳介绍道:“大部分病毒和细菌不能跨越物种传染。人喝下一试管的口蹄病病毒,顶多胃会不舒服,而换成牛,针尖那么点就足以致命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病毒的遗传物质必须与细胞结合才能感染细胞,而人体细胞不能和口蹄疫病毒结合。”
  贝思说:“可是有证据表明疯中病也能感染人类。”
  “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我们才特别小心。”卓纳又补充道,“病毒会咬人。”
  其实,病毒会吞噬人。
  我们走进另外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卓纳说:“这儿研究的是寄生虫。最可怕的是旋丽蝇幼虫。我们发现了一个控制这种寄生虫病的好办法。我们发现雌雄旋丽蝇一生只交配一次,所以我们用Y射线使数以百万计的雄蝇绝育,并空投到中美洲地区。这种雄蝇和雌性交配后不会产生后代。是不是很聪明?”
  我问:“雌蝇会就此满足吗?”
  卓纳答道:“她只能如此,她不会再交配了。”
  贝思说:“可以有另外一种看法。”
  卓纳笑了:“对,从雌性的角度。”
  说笑过后,我们轮流观察显微镜下的旋丽蝇幼虫,恶心极了。
  我们继续参观了一个个实验室和房间,那里培养存放着各种可怕的寄生虫和微生物;我们还去了各种各样的古怪地方,对这些地方的目的和功能我只是似懂非懂。
  我脑子想着我的朋友汤姆和朱迪,他们天天在这些走廊里过,在这些房间和实验室里进出,而他们对此却毫无压抑或不安的感觉,至少我没发现他们有这种感觉。
  最后,卓纳博士说:“三区就这么多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还想继续深人参观吗?四区是所有区域中最具传染性的,甚至超过五区。在五区,你总穿着防生物危害服,带着呼吸器,通常所有东西都消毒过。出五区还得经过专门的淋浴。在四区,你们可以看到动物的笼舍,都是些生病的,奄奄一息的动物,如果你们想看,还有焚尸炉和尸体剖检室。虽然这儿主要是临床治疗动物疾病,但周围环境中会有一些其他的病原体,也就是说空气中可能有病菌。”
  麦克斯问:“我们要戴面罩吗?”
  “如果你想戴就戴。”他看了看大家说,“好吧,跟我来。”
  我们来到又一扇红门前,门上写着“四区”,还有一个生物危害标记。不知是哪个好开玩笑的家伙在门上贴了个骷髅图案,骷髅是裂开的,裂缝里爬出一条蛇,蛇头从眼窝里伸出来,从嘴里爬出一只蜘蛛。卓纳说,“我想这是汤姆干的好事,戈登夫妇使这儿多了点轻松滑稽。”
  “是啊。”直到他们被人杀了。
  卓纳打开红门,我们来到一间类似前厅的房间。房间里一辆金属推车上放着一盒乳胶手套和一盒纸质面罩。卓纳博士说:“谁想要就拿。”
  这就像在飞机土逃命时让你选择要不要降落伞,在轮船上选择要不要救生衣,这种事,他该说清楚,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卓纳解释说:“这些东西要不要并不强求,我们出去的时候要淋浴的。我个人不想要,太累赘,可你们用了感觉可能好一些。”
  我强烈地感到他是在激我们,好像在说:“我总是走那条经过墓地的近路,可要是你情愿走远路,我奉陪,胆小鬼。”
  于是我说:“我想这儿不会比我的洗澡间还脏。”
  卓纳博士笑着说:“很可能干净多了。”
  显然,没入愿意因为采取防范措施而显得像个胆小鬼,于是大家就这么穿过第二扇红门,来到了跟前面几个区一样的灰色水泥走廊里。不同的是,这儿的门较宽,每个门上都有一个大门把手。
  卓纳解释道:“这些都是气密门。”
  我还注意到每个门上都有一个小窗口,旁边墙上接着一个弹簧写字夹板。
  卓纳博士领我们走到最近的一扇门前说:“这些房间都是动物笼舍,它们都有透视窗。里面的景象可能会让你难受或觉得恶心得想吐,所以不想看的就别看。”他一边翻了翻水泥墙上的写字板记录,一边说,“非洲马热……”他透过视窗望去,说,“这家伙还不错,只是有点有气无力。你们看看。”
  我们轮流朝里看,只见这间囚笼似的房间里有一匹漂亮的黑马。这马看上去确实不错,只是时不时地大喘气,好像喘不过气来。
  卓纳说:“这儿所有的动物都得抗拒一种病毒或细菌。”
  “抗拒?是不是就是被感染?”我问道。
  “是的,我们叫抗拒。”
  “这是怎么回事?它们的状况越来越差,最后断了气?”
  “说得对,它们先患病,最后死掉。而有时候我们杀死它们,在疾病将它们折磨死之前将它们杀了。”他补充道,“我想这儿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是喜欢动物的,所以他们才从事这种工作。这个机构里没有人想看到这些动物受折磨,可你要是见过数以百万计的中感染上口蹄疫,你就会明白这儿牺牲掉几十只动物是应该的。”他把记录放回去,说,“走吧。”
  这儿有许多这种叫人看了难过的房间,一间间笼舍里住着各种不同垂死程度的动物。在一间笼舍里,一只母牛看见我们,蹒跚着走到门口,盯着我们看。卓纳博士说:“这只情况不好。晚期口蹄疫,看见它走路的样子吗?再看看它嘴上的瘤。这时候因为疼痛它甚至已不能进食,涎液又粗又稠。这是种可怕的病,我们的老对手了,古籍上就有这种病的记载。我说过,这种病具有高度传染性,法国的一次口蹄疫爆发就由风通过海峡传人了英国。这是迄今发现的最小的病毒,并且潜伏期很长。”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一天这种东西说不定会变异并开始感染人类……”
  这时候,用卓纳的话来说,我们的精神和肉体也都在“抗拒”病毒,我们的脑子一片空白,累得迈不开腿。更糟的是,我们情绪低落,我要是有灵魂的话,我的灵魂想必也是不安的。
  终于我对卓纳博士说:“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可不想再多看了。”
  众人都附和我的提议。
  而我又有了最后一个愚蠢的想法,我问卓纳:“我们可以看看戈登夫妇研究的病毒吗?我是说猿猴埃搏拉。”
  他摇头道:“那在五区。”想了想又说,“但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染上非洲猪热的猪,和埃博拉一样,猪热也是出血热,两者很相似。”
  他把我们领到另一条走廊,来到标号为1130的门前。他翻着墙上的记录说:“这头猪的病已到了晚期,现在是出血期,明天早晨它就该死了。如果不到明早就死了,就先放人冷柜,明天首先分割胶体,然后焚烧掉。这种可怕的疾病几乎毁灭非洲一些地区所有的猪。目前还没有疫苗或有效治疗办法。我说过,它和埃博拉很相似……”他看着我,指了指透视窗说,“看一看吧。”
  我走到窗前向里望去。房间的地板漆成了红色,一开始我觉得奇怪,随后我就明白了。靠近房间的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头大猪,几乎一动不动,我看到它的嘴边,鼻子和耳朵都是血。尽管地板是红色的,我还是注意到它后腿上发亮的一大摊血。
  卓纳在我身后说:“它在流血,是不是?出血热很可怕,器官都烂掉了……你这就知道为什么埃博拉那么恐怖了。”
  我看到地板中央有一条金属制的大排水沟,猪血正在流人沟中。不由自主地我仿佛又回到了纽约西102号街的阴沟旁,我的血一点一点淌进了那该死的阴沟,我就看着它流,我知道这只猪的感觉,看着自己的血淌出来,耳朵里一片轰鸣,血压降低导致的胸闷,心跳越来越快以阻止血压降低,而自己却明白它跳不了多久了。
  我听到卓纳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柯里先生?柯里先生?你该让开了,让别人也看看。柯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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