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福尔赛世家三部曲3:出租 - 第二卷 第七章 琼插手进来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琼?福尔赛在齐夕克区泰晤士河边的那间画室里,有一天晚上来了一位客人;这人是个雕刻家,斯拉夫人,曾经在纽约住过,一个利己主义者而且没有钱。他的一些作品正在这画室里展出,原因是这些作品太先进了,在别的地方还展不出来。他的鲜明的头发剪成女孩子一样的前刘海,衬出一张年轻的大颧骨的圆脸。七月六号那天晚上,波立斯?斯屈鲁摩洛斯基开头表演得很不错,象基督那样道貌岸然地一声不响,和那副仪表看去非常相称。琼认识他已经有三个星期,仍旧觉得他是个伟大天才的化身和未来的希望,是一颗驶进不理解艺术的西方的东方明星。在这天晚上以前,他谈的一直都只是他对美国的印象——他才把这个国家的尘土从脚上跺下去。在他看来,美国这个国家不论哪个方面都太野蛮了,所以他几乎没有卖掉一件作品,而且还被警察局看成嫌疑犯;据他说来,这个国家就不成其为一个民族,没有自由、平等、博爱,没有原则、传统、眼光,没有——总之一句话,没有一个灵魂。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永远离开了美国,而来到了这个唯一他能够生活得好的国家。琼在孤独的时候时常郁郁不乐地盘算到这个人,一面站在他的那些创作面前——简直怕人,可是一旦经他解释之后,却那么有力,那么有象征性!这样一个人!一头鲜明的头发就象意大利早期绘画里神祗头上的圆光一样,而且一脑门子只有自己的天才,别人全不在眼下——当然这是辨别真正天才的唯一标志——然而仍旧是这样的一个“可怜虫”,使琼的一颗温暖的心完全为他激动起来,连保尔?波斯特都几乎不在她心上了。她而且开始设法清出自己的画店,好把斯屈鲁摩洛斯基的杰作陈列起来。可是她立刻就碰上困难。保尔?波斯特反对;伏斯波维基冷言冷语。她还没有否认他们的天才,所以他们仍旧以天才的强调口气,要求她的画店至少还要延长六个星期。目前美国人仍在涌到,但是不久就要退去。这批美国人是他们的权利、他们的唯一希望、他们的救星——因为这个“浑蛋”的国家里谁都不关心艺术。琼在这次示威前屈服了。反正波立斯对美国人是深恶痛绝的,也不会介意他们从这批美国人身上尽量弄些油水。
  那天晚上,琼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和波立斯商量;在座的除掉那个中世纪素描画家汉纳?霍布代和《新艺术家》杂志主编杰梅?包皮图格尔之外,并无别人。她提出来时,对波立斯忽然极端信任起来,而且尽管这么多年来和新艺术界一直在接触,这种信任也没有能够在她慷慨热情的天性里干涸掉。波立斯有两分钟仍旧保持着那种基督似的沉默,可是后来看见琼的蓝眼睛象猫儿摆动尾巴一样开始左张右望起来。他说,这是典型的英国派头;世界上最自私的国家;这是个吮吸别的国家血液的国家;它毁掉了爱尔兰人、印度人、埃及人、波尔人、缅甸人,毁掉世界上一切优秀民族的头脑和心灵;这个横暴的、虚伪的英国!他来到这个国家之后,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终年都是雾,人民全是做生意的,完全不懂得艺术,整个儿堕入谋利和最下等的唯物主义里。琼觉出汉纳?霍布代低低说,“妙啊!妙啊!”杰梅?包皮图格尔在窃笑,自己脸涨得通红,忽然气冲冲说道:

  “那么你为什么来呢?我们又没有请你。”
  斯屈鲁摩洛斯基过去和琼的接触,使他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话来,就伸手拿了一支香烟。
  “英国从来不要一个理想家的,”他说。
  可是琼心里的那种原始的英国气息被彻底搅动了;老乔里恩的正义感好象从九泉下升了起来。“你跑来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她说,“现在又骂我们。你如果认为这是说老实话,我可不觉得。”
  她现在才发现别人在她以前就已发现了的——就是天才虽则非常敏感,但是时常为一层厚皮遮盖着。斯屈鲁摩洛斯基一张年轻而坦率的脸完全变做嗤笑的神情。
  “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并不;我拿的只是差欠我的——而且不过是十分之一的差欠。你将后悔讲出这种话来,福尔赛小姐。”
  “不会,”琼说,“我决不。”
  “哼!我们艺术家很懂得的,——你接纳我们是为了尽量榨取我们。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他喷出一口琼的香烟。
  琼感到这简直是侮辱,她的决心象一阵冷风从纷乱的情绪中涌起来。“很好,那么你可以把你的东西拿走了。”
  就在同一时候,她心里想:“可怜的孩子!他只住一个阁楼,很可能连雇汽车的钱都没有呢。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这简直呕死人!”
  小斯屈鲁摩洛斯基使劲地摇摇头;他的头发又密又光,象一块金色板贴在头上,并不散下来。
  “我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他尖声说;“为了我的艺术,我时常逼得要这样活着。是你们资产阶级逼得我们花钱的。”

  这些话就象鹅卵石一样打中琼的胸膛。她为艺术做了这么多事情,这样关心艺术界和它的那些可怜虫,这样把他们的困难看作是自己的困难,却落到一个资产阶级。她正在竭力找寻适当的字眼时,门开了,她的奥地利女佣低声说:
  “小姐,一位年轻女客人要见你。”
  “在哪儿?”
  “在小饭室里。”
  琼把波立斯?斯屈鲁摩洛斯基、汉纳?霍布代、杰梅?包皮图格尔挨次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走了出去,神情甚为激动。走进了“小饭室”,她看见那位年轻女客人原来是芙蕾——看上去很美,虽则苍白一点。在这样一个幻想破灭的时刻,一个至亲骨肉的可怜虫对琼说来是受欢迎的,从本能上觉得这是很好的顺势疗法。
  这孩子跑来当然是为了乔恩;如果不然,至少是想从她嘴里打听出一点事情。而琼在这个时刻所感到唯一受得了的事情便是帮助人。
  “你还记得上这儿来玩,”她说。
  “是啊,这房子真是小巧玲珑得很!不过你如果有客人的话,可不要为我耽搁。”
  “毫无关系,”琼说。“我预备让他们自己回味一下。你来是为了乔恩的事吗?”
  “你说过你认为应当把事情告诉我们。现在我已经打听出来了。”
  “哦!”琼茫然说。“不大好听吧,是不是?”
  两人正站在琼用餐的那张小桌子的两头,桌上没有东西。一只花瓶插满了冰岛罂粟;芙蕾抬起手用一只戴了手套的指头碰一碰这些花。琼看见她穿了一件新里新气的衣服,臀部做得绉起,膝盖以下束得很紧,忽然喜欢起来——麻青色,颜色很爱人呢。
  “她真象一张画。”琼想。这间小房间,白粉刷的墙壁,地板和壁炉都是旧粉红砖头砌的,黑色的漆,格子窗斜照进太阳最后的光线,衬上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一张淡黄的、双眉微蹙的脸,——小房间看上去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倾心菲力普?波辛尼时,长得多么漂亮,现在想来如在目前,而波辛尼,她那个死去的情人,和她断绝以后,就使伊琳和这个女孩子父亲的结合永远破裂了。这个芙蕾也知道吗?
  “那么,”她说,“你预备怎么办呢?”
  芙蕾等了几秒钟,方才回答。
  “我不要使乔恩痛苦。我一定要跟他再见一次面,把这件事情结束掉。”
  “你预备把事情结束掉!”
  “除此还有什么法子?”

  琼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太没有种了,简直使人无法忍受。
  “我想你做得对的,”她说。“我知道我父亲也是这样看的;不过——我自己决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我就不能这样算了。”
  这孩子的神态多么自如,多么诡谲;她的声音听上去多么不带情感啊!
  “人家会当作我爱上他呢。”
  “你没有吗?”
  芙蕾耸耸肩膀。“我早知道就好了。”琼想:“她是索米斯的女儿啊——这个家伙!可是——乔恩呢!”
  “那么你找我做什么呢?”琼问,感到有点厌恶。
  “我能不能在乔恩上好丽家去之前,在你这儿和他见见呢?你今晚若能写个条子给他,他就会来的。这事之后,你不妨悄悄让罗宾山那边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他们用不着把乔恩母亲的事情告诉他了。”
  “好的!”琼突然说。“我现在就写,你拿去寄掉。明天下午两点半。我自己不会在家的。”
  她在屋角一张小书桌旁边坐下。便条写好之后,她回转头来,看见芙蕾仍旧用一只戴了手套的指头碰那些罂粟。
  琼把邮票用舌头舔了一下。“信写好了。当然,如果你没有爱上他,那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乔恩算是运气。”
  芙蕾接过信。“多谢你!”
  “冷心肠的小贱人!”琼想。乔恩,她父亲的儿子,爱上她,而没有被——没有被索米斯的女儿爱上!真是失面子!
  “没有别的事吗?”
  芙蕾点点头;她摇摆着腰肢向门口走去时,衣服的绉边摇晃着。
  “再见!”
  “再见!?.时髦的小东西!”琼咕噜着,一面关上门。“这种人家!”当她大踏步走回画室时,波立斯?斯屈鲁摩洛斯基已经恢复了他的基督式沉默,杰梅?包皮图格尔正在把什么人都骂到,只有那一群出钱给他办《新艺术家》的人算是除外。他骂的人里面包皮括伊立克?考柏莱和另外几个“可怜虫”天才,这些过去在不同的时候都曾经在琼的资助和捧场的剧目单上占首位的。琼感到一阵无聊和厌恶,走过去打开窗子,让河上的清风把那些吱吱喳喳的声音吹掉。
  可是最后当杰梅?包皮图格尔骂完了,和汉纳?霍布代一同走掉之后,她又坐下来,象个母亲一样安慰了小波立斯?斯屈鲁摩洛斯基半小时之久,答应他让这次美国热浪再延长一个月;所以波立斯走时头上的圆光非常之整齐。“尽管这样子,”琼想,“波立斯还是了不起的。”
或许您还会喜欢:
德伯家的苔丝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一位为编写新郡志而正在考察这一带居民谱系的牧师告诉约翰·德伯:他是该地古老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后裔。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使这个贫穷的乡村小贩乐得手舞足蹈,他异想天开地要17岁的大女儿苔丝到附近一个有钱的德伯老太那里去认“本家”,幻想借此摆脱经济上的困境。 [点击阅读]
心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每朵云里有一个朋友在充满恐惧的世界朋友无非如此连我母亲都说这很正常别提什么朋友想想正经事吧——盖鲁徼?如果我们沉默,别人会不舒服,埃德加说,如果我们说话,别人会觉得可笑。我们面对照片在地上坐得太久。我的双腿坐麻木了。我们用口中的词就像用草中的脚那样乱踩。用沉默也一样。埃德加默然。今天我无法想象一座坟墓。只能想象一根腰带,一扇窗,一个瘤子和一条绳子。我觉得,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只袋子。 [点击阅读]
心是孤独的猎手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心是孤独的猎手》曾被评为百部最佳同性恋小说之一,在榜单上名列17,据翻译陈笑黎介绍,这是麦卡勒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她一举成名的作品,出版于1940年她23岁之时。故事的背景类似于《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炎热的南方小镇。她说:“小说中两个聋哑男子的同性之爱令人感动,而同性之恋又是若有若无的,时而激烈,时而沉默。 [点击阅读]
心灵鸡汤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上帝造人因为他喜爱听故事。——爱尼·维赛尔我们满怀欣悦地将这本《心灵鸡汤珍藏本》奉献在读者面前。我们知道,本书中的300多个故事会使你们爱得博大深沉,活得充满激|情;会使你们更有信心地去追求梦想与憧憬。在面临挑战、遭受挫折和感到无望之时,这本书会给您以力量;在惶惑、痛苦和失落之际,这本书会给您以慰藉。毫无疑问,它会成为您的终生益友,持续不断地为您生活的方方面面提供深沉的理解和智慧。 [点击阅读]
怪指纹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法医学界的一大权威宗像隆一郎博士自从在丸内大厦设立宗像研究所,开始研究犯罪案件和开办侦探事业以来,已经有好几年了。该研究所不同于普通的民间侦探,若不是连警察当局都感到棘手的疑难案件它是决不想染指的,只有所谓“无头案”才是该研究室最欢迎的研究课题。 [点击阅读]
恐怖的大漠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雷诺被绑架非洲!我向你致意,你这神秘的大地!让我骑在骏马上穿越你那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让我骑在矫健的骆驼上穿越你那布满了炙热的石头的沙漠;让我在你的棕榈树下漫步,观看你的海市蜃楼美景;让我在你生机盎然的绿洲上思念你的过去,感叹你的现在,梦想你的未来。 [点击阅读]
恐怖谷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我倒以为……"我说。“我应当这样做,"福尔摩斯急躁地说。我自信是一个极有耐性的人;可是,我得承认,他这样嘲笑地打断我的话,的确使我有点不快。因此我严肃地说:“福尔摩斯,说真的,你有时真叫人有点难堪啊。”他全神贯注地沉思,没有即刻回答我的抗议。他一只手支着头,面前放着一口未尝的早餐,两眼凝视着刚从信封中抽出来的那张纸条,然后拿起信封,举到灯前,非常仔细地研究它的外观和封口。 [点击阅读]
恐怖黑唇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恐惧的亡灵复苏1阴谋初露刚刚步入八月份。炎热的太阳就将一切烤得烫人。出租车司机原田光政在这天午后回到家中。他打开大门,从信箱中取出一封信,边看边走进了厨房。走进厨房,原田光政坐在椅子上,准备喝点冷饮,然后再睡上一小时左右的午觉。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已不是拼命干活的年龄了——近六十岁了。难道这是因为自己长期辛劳而自负了吗?人的自知之明,对于原田说来还是有的。 [点击阅读]
恶月之子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仅点燃着烛光的书房里,桌案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刹那间,我知道我的生活即将面临一场可怕的转变。我不是算命先生,我也不会观看天象,在我眼里,我掌中的手纹完全无法揭露我的未来,我也不像吉普赛人能从湿得的茶叶纹路洞察命理。父亲病在垂危已有数目,昨夜我在他的病榻旁,替他拭去眉毛上的汗珠,听着他吃力的一呼一吸,我心里明白他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我生怕就这样失去他,害怕自己将面临二十八岁生命中首次孤零零的生活。 [点击阅读]
恶魔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决斗茶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杯子里各装有八成透明如水的液体。那是恰似用精密的计量仪器量过一样精确、标准的八成。两只杯子的形状毫无二致,位置距中心点的距离也像用尺子量过似地毫厘不差。两只杯子从杯子中装的,到外形、位置的过于神经质的均等,总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茶桌两边,两张大藤椅同样整齐地对面地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椅上,两个男人像木偶一样正襟危坐。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