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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野蛮人 - 第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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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3)
  第十天:天气转暖、云层变薄、风也小些了。我们步履艰难地走过一片开阔地,这时向导兴奋地指着远处叫喊起来。“山!”我这么想着,脉搏一下加快了。但他望见的不是山,他指的是人,骑在马上的人:他们正是野蛮人!我转向女孩,她疲惫嗒丧地骑在一匹我牵着的马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说,“前面那些是什么人,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几天来就这一会儿我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走向前去,加快脚步,带着我们这伙人朝着远处三个小小的人影走去。
  我们朝着他们那个方向行进了半小时以后才发现彼此的距离并没有拉近。我们在动,他们也在动。“他们不理会我们。”我打算点起火来。但我一吩咐停下,对方那三个人好像也停住了。我们再往前,他们又动了起来。“他们是在模仿我们的样子吗?还是光线造成的幻觉?”我踌蹰着。我们没法缩短距离。我们跟了他们多长时间呢?或许他们会认为我们在跟踪他们?
  “停下,没有必要这样追着他们跑,”我对我们的人说,“不妨试试,他们是不是愿意跟我们当中的一个单独见面。”我骑上女孩的马朝那些陌生人的方向过去。有一会儿工夫,他们似乎停在那里,观望等待着。接着他们又开始向后退去,隐入了扬尘和雾霭之中,那边只有闪闪烁烁的微光。我拼命摧马向前,但我的马已虚弱不堪,几乎拖不动脚步。我只好放弃追赶,下了马等着我的人赶上来会合。
  为了保存马的体力,我们把每日的行程缩短了。我们用了一个下午穿越一片硬实的平川,只走了六英里路,在我们宿营之前那三个骑马的人一直在前面徘徊,不远不近正好在视线之内。马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啃啮那些干枯发黄的乱草。而后就被拴在帐篷边上。夜幕降临,星星闪现在雾蒙蒙的天穹。我们斜倚在篝火旁取暖,舒展着累得发酸的手脚,不想回到剩下的那顶惟一的帐篷里去。看着北面,我敢说可以望得见那边的篝火在一闪一闪,可是当我想指给另外几个看时,那边又复归一片茫茫夜色。
  那三个人自愿睡在外头,轮流警戒。我很感动。“过一两天再说吧,”我说,“等天气变暖一些再说。”我们只是断断续续地睡觉,四个身子挤在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帐篷里,女孩自觉地睡在最外边。
  天还没破晓时我就起来了,向北面眺望。淡红色渐而转为淡紫色的朝阳又渐渐发出金色的光芒,远处轮廓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不是三个人,而是有八个、十个,也许是十二个人。
  我用杆子和一件亚麻衬衫做了一面白旗,骑上马向远处的陌生人靠过去。风停下来了,天气转为晴朗,我策马前行还一边数着:十二个小小的身形聚在一座山丘旁边,远处最模糊的地方隐约衬出蓝幽幽的群山。我看到那些人在蠕动。他们排成一个纵列,像蚂蚁似的爬上山丘。爬到顶上他们停了下来。一阵旋起的扬尘遮蔽了他们的身形,过了一阵,他们又出现了:十二个骑马的人出现在天际线上。我缓慢地向他们靠近,白旗在我肩头飘舞着。虽说我一直盯着山顶处看,可是一不留神,转眼之间他们全都消失了。
  “我们必须假装不注意他们。”我告诉自己这伙人。我们重新上马继续向山里进发。虽然马背上的负荷减轻了许多,但要驱策这些憔悴的动物迈出脚步,不能不用鞭子抽打,这真是很让人痛心。
  女孩流血了,一个月总须来一次的血。她不可能掩饰这一点,她没有一点隐私,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一处有点模样的小树丛给她遮挡一下。她很不自在,男人们都很不自在。这是一种古老的禁忌:女人的月经血是一种坏运气的象征,对庄稼不好、对狩猎不好、对马匹也不好,但现在不可能叫她不接触大家的食物。因为羞愧,她整天一个人呆着,也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我吃过后,端着一碗豆子和糕团走进帐篷,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你不该来照料我,”她说,“我也不该呆在帐篷里,我只是没什么地方可去。”她对自己受到的冷遇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没关系。”我对她说。我用手摸着她的脸颊,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吃。
  现在不可能叫那几个男人跟她睡到一个帐篷里去,他们都睡在外头,篝火就点在那里,他们轮流守夜。早上,应他们的要求,我和这女孩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洁净仪式(因为我和她睡在一起,我也不干净了):我用棍子在沙土上划了一道线,带着她跨过这道线,然后洗了她的双手,再洗我自己的,洗完后拉着她跨过线回到宿营的地方。“你明天还要再这样做一次。”她喃喃地说。在十二天的行程中,我们比此前五个月同一个屋顶下生活时更接近了。

  我们抵达山脚下。陌生的骑马人慢慢地上前来,站在干涸的河床底部,这是一条蜿蜒的河谷的上游。我们不再试图跟上他们。我们明白,既然他们找上来,就是给我们领路的。
  这地方越走石头越多,我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们停下来休息时,或是看不见弯曲的河谷中的陌生人,也不担心了,因为知道他们不会不露面的。
  为了攀越一座山脊,我们哄诱着马,推推搡搡,扯扯拽拽,结果不意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在岩石后面,从水沟的藏身处后边,他们慢慢转了出来,骑着毛色驳杂的矮马,有十二个人,没准更多,穿着羊皮衣服戴着羊皮帽子,棕色的脸膛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狭长的眼睛,这就是本地土壤中生长起来的野蛮人。我离他们很近,可以闻到他们身上的气味:马汗味、烟草味、半鞣制的皮革味。一个汉子用一支老掉牙的滑膛枪指向我的胸口,离我只有一人距离,枪栓拉开了。我的心跳停止了。“不。”我喃喃地说:出于有意识的谨慎考虑,我把牵着马的缰绳丢下,举起两只空空的手。我慢慢地转过身去,又拾起缰绳,在山麓碎石间跐蹓跐蹓地走着,牵着马回到山脚下我的同伴等着的地方。
  野蛮人高高地站在我们上面,天际反衬着他们的身影。我的心怦怦跳着,马儿打着响鼻、风儿在轻吟,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声音。我们已经越过帝国的疆界。须臾不可轻率从事。
  我帮这女孩从马上下来。“你仔细听好了,”我说,“我带你顺着这个坡面上去,你要和他们去说话。带上你的拐杖,因为地面有些松软,没有别的路可以上去。当你可以和他们说话时,你就自己拿主意。如果你要跟他们走,如果他们会带你去自己家里,就跟他们走,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回去,也可以跟我们走。明白了吗?你怎么着我不强迫。”
  她点点头,看上去非常紧张。
  我用一只手臂挟着她帮她攀登那个卵石累累的山坡。野蛮人没显出激动的样子。我数出三杆长筒滑膛枪;其余都是我非常熟悉的短弓。我们到达山顶时,他们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你可以看见他们吗?”我问,一边喘着气。
  她用那种难以捉摸的古怪方式转着脑袋说:“不是很清楚。”
  “盲人:盲人这个词怎么说来着?”
  她告诉了我。我对着野蛮人说。“盲人。”我一边说,一边摸摸自己的眼皮。他们没有回答。枪从马耳朵那里伸出来对着我。持枪人有一双闪着快意的眼睛。沉默的时间很长。
  “跟他们说话。”我告诉她,“跟他们说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告诉他们你的事儿。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
  她用眼角看着我,微微笑着。“你真的要我把真相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真相,否则还能说什么?”
  微笑留在她嘴唇上。她摇摇头,继续沉默。
  “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只要这么说好了,虽说我尽了最大努力把你带过来,但我非常明确地想要求你跟我一起回到镇上去——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我紧握住她的胳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就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呢?”这句话极其温柔地从她的唇齿间里掉了出来。她知道这会使我困惑不解,她从一开始就让我困惑不解。持枪的人慢慢走过来几乎要碰到我们了。她摇摇头。“不,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我走下山坡。“把火点上,烧上茶,我们要安顿下来。”我对那几个人说。我们头顶上那个姑娘一连串的话音像轻柔的小瀑布似的飘落下来,在一阵阵风里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这里。她倚着两根拐杖,骑马的人都下来聚到她身边。我一句都听不懂。“真是错过了可贵的时机,”我想,“在那些无事可做的长夜里,本来应该让她教我学说她的语言!现在已经太晚了。”
  我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拿出两只大银盘。我带着这玩意儿穿越了沙漠。我掀开裹在外面的一层丝绒。“你把这个拿上。”我吩咐道。我抓过她的手来摩挲,让她感觉到丝绸的柔软质地、盘子上的镂花——鱼和叶子交织的花纹。我还给她带来一只小包皮裹,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我把它放在地上。“他们会一直带着你走吗?”

  她点点头。“他说一直到仲夏都是同路。他说他还要找一匹马,给我骑的。”
  “告诉他我们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我们的马匹情况很糟,他也能看得出。问问他们可不可以向他们买匹马。就说我们会付给他银子。”
  她把这话传给那个老人听,我在一边等着。他的同伙都下了马,只有他还安坐在马背上,一支系着带子的老式的枪掮在背后。他们的马镫、鞍鞯、辔头、缰绳,没有一样是金属制品,全都是骨制品和木制品,在火上烤硬后用羊肠线缝制、再配上皮革系带。他们穿着羊毛或是其他动物的皮毛,从小就吃动物的肉和奶长大,对棉织品温柔的质感他们相当生疏,也难得领受谷物和水果的甘美、润甜:这就是那些被扩张的帝国从平原赶到山区去的野蛮人。我还从来没有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以平等的方式与这些北方野蛮人会晤过:我所熟悉的是那些来我们镇上做交易的;有一小部分人曾沿着河边建立过定居点,还有就是乔尔上校那些悲惨的俘虏。今天在这个地方和他们相遇真是太突然,也真是太丢人了!也许某一天,我的继任者会收集他们的手工艺制品:箭镞、曲形刀柄、木制盘碟等等,这些东西将被陈列在我收藏的为数不少的鸟蛋化石和那些天书一般的抄本旁边。我在这里修复的是人们的未来和过去之间的纽结,用歉意把一具曾被我们榨干了的躯体恢复原状——我是一个中介者、一个披着羊皮的帝国的走狗。
  “他说不。”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小块银子,托在手里递给他。“对他说这块银子买一匹马。”
  他弯下身,接过这块闪闪发光的银子,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随手就藏到上衣里了。
  “他说不。不能拿这块银子再换一匹马,这是付我的马钱的,他不要我的马了,就收下了这块银子。”
  我差一点没发起火来。但讨价还价还有什么必要呢?她就要走了,差不多已经走了。这是最后一次面对面清晰地看着她,把她的每个动作记在心里,试着去理解她本真的面目: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将根据自己飘忽不定的欲念、整个儿的搜索自己的记忆库来重构她的一切。我摸着她的脸颊,拿起她的手。在这个荒凉的小山旁,已近中午时分,我内心没有一点那种昧爽不清的性冲动,那种感觉曾夜复一夜地把我引向她的身体;心里甚至也没有一路上产生的那种同伴情谊,剩下的只是从一片空白的孤寂到的孤寂的空白。我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了捏,但没有回应。我只能清楚地看见眼前所能看到的:一个粗壮结实的女孩,有着一张宽大的嘴巴、一排刘海覆在额前,凝视着我肩后的天空。她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来自陌生地方的过路人,经过不能说是愉快的短暂的访问后,她现在要回家了。“再见。”我说。“再见。”她说。声音呆板而不带一丝生气,我也一样。我向山坡下面走去,到山脚时,他们已经拿掉她手里的拐杖,把她扶上一匹小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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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人们都能感觉到的时候,春天已经来了。空气如此柔和宜人;小小的绿草尖芽开始冒出地面;成群的沙漠鹌鹑在我们面前追逐着。如果我们现在出行,而不是两周前的话,行程就会快得多,也不会冒那么大的生命危险了。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晚些时日动身,能不能赶巧碰上那些野蛮人呢?我肯定,就是那一天,他们在忙着折迭帐篷、把东西搬上大车,赶着牲畜要开始他们的春季迁徙了。冒那样的风险看来没错,尽管我知道跟去的那些人在责怪我。(冬天带我们出门!我可以想像他们这样抱怨。“我们本来肯定不会答应的!”一旦他们意识到并非如我暗示的那样去野蛮人那里完成什么特殊使命,而只是护送一个女人,一个离队的野蛮人囚犯、一个排不上号的人物,行政长官的娘儿们,他们一准是这么嘀咕,不是吗?)
  我们尽可能顺着来时的路线走,根据我仔细盘算的星辰方位返回。风吹拂着后背,天气暖和一点了,马匹的负重也轻了,我们知道自己的位置,照说肯定会比来时走得快。但第一个晚上宿营时却出了岔子。我被他们叫到篝火边,那个年轻士兵手捂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他脱了靴子,脚布散开着。
  “瞧他的脚,先生。”向导说。
  他的脚红肿发炎了。“怎么回事?”我问这孩子。他举起脚给我看粘满了血和脓的脚后跟。从包皮脚布上我就闻到了一股腐肉的臭味。
  “你脚上这样子有多长时间了?”我喝问。他埋下脸。“你干吗什么都不说?难道我没告诉过你脚掌必须保持干净,每隔一天就要换下包皮脚布洗洗脚,而且要用油膏涂到水泡上用绷带把伤处包皮好吗?我这样告诫你们是有道理的!现在你脚这副样子怎么走路呢?”这男孩一句话都不说。“他不想拖累大家。”他的同伴悄声说。

  “他不想拖累我们大家,但现在我们要用大车把他一路拉回去了!”我喊道,“烧开水,把他的脚洗干净包皮起来!”
  我这样吩咐是对的。第二天早上,他们试着帮他穿上靴子时小伙子痛得难以忍受。只能用绷带扎住,把他的脚包皮进一个袋子里扎紧,这样他才能一瘸一拐地踏出几步。当然大部分路程他得骑马。
  这趟旅途结束时我们将如释重负。彼此在相处中都已经有点厌烦了。
  第四天,我们奋力穿越一处古老潟湖干涸的湖床,顺着东南方向走了几英里,随后来到我们以前挖的水井,周围还有一簇光秃秃的杨树枝。我们在那里休息了一天,煎了剩下的一块油糕,把最后一锅豆子煮成糊糊。积聚精力去对付最后一段也是最艰苦的行程。
  我总是独自一人。那几个人在低声说话,我走近时他们马上沉默了。还没到家就开始的兴奋已经在艰苦的旅途上消耗掉了,不仅因为它的高潮已是如此令人失望——沙漠中与野蛮人的交涉谈判后紧接着便是按原路折回——而且,当初那女孩在场对男人们是一种性别激励,使他们暗中较劲儿,但现在这种激励已不存在,他们情绪低落变得阴郁易怒,有意无意地处处找茬:他们抱怨我带他们走的这一趟鲁莽无益的旅途;厌憎那些不听使唤的马匹;又嫌他们同伙那只烂脚拖延了大家的行程;甚至对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怨天尤人。我率先把自己的铺盖搬出帐篷,睡到星光底下的篝火旁,宁愿在外面受冻也不想在帐篷里和三个闷闷不乐的人一起忍受那种令人窒息的暖意。第二天晚上,没人打理帐篷,大家都在野地里露宿。
  到第七天,我们已经艰难地走进盐碱地了。又死了一匹马。那几个人吃厌了每日单调乏味的豆子和面糕,要求把马尸拿来吃掉。我准许了,但自己不吃。“我还得和马一起走前面的路。”我说。让他们去享受自己的盛宴吧,别让我在这里妨碍他们想像着是在割开我的喉咙;撕开我的肠子;砸开我的骨头吧。也许他们事后会客气些。
  我渴念着自己熟悉的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想念着很快到来的夏季、长长的夏日里多梦的午睡,黄昏里和朋友们一起在胡桃树下的谈话;小男仆送来茶和柠檬汁,令人惬意的姑娘们穿着华丽的衣裳三三两两地在广场上漫步,从我们面前走过。这些天里因为与世隔绝,她的脸庞在我记忆中愈益坚实起来,变成不透明的难以穿逾的一道屏障,她脸上就像给包皮上了一层隐蔽的壳。在盐碱地里踆踆举步时,有一瞬间我被一个念头悚然一惊:我可能已经爱上了那个来自邈远之域的姑娘。可是,现在我想要的只是在一个熟悉的世界里轻松自在地过日子,死在自己的床上,被老友们送往墓地。离城门远远的还差十英里的地方我们就辨认出凸起在天幕上的岗楼了,这时我们还在湖的南面呢,赭色的城墙从这里开始把灰色的沙漠隔为远处的背景。我扫了一眼身后的人,他们加快了步子,一脸喜不自禁。我们三个星期没有洗澡换衣服了,身上一股臭气,发黑的皮肤饱受风吹日晒满是皴裂的皱纹。我们累到极点,但步子迈出去还像个男子汉,甚至那个脚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的男孩也挺起了胸膛。本来也许会更糟糕,谁知道?也许会更好些,但也许是更糟吧。甚至那匹塞了一肚子沼泽地烂草的马,似乎也恢复了元气。
  田野里春天的第一批嫩芽开始萌发。一阵轻微的军号声传到了我们耳朵里,骑马的礼宾队列从城门口排列开来,阳光照得他们的盔甲闪闪发亮。而我们活像一群衣衫褴褛的稻草人,我要是早点吩咐大家在最后这段路上换上他们军人的行头就好了。我看着骑马的人靠近我们,期望着他们突然飞驰而来、向空中鸣枪、向我们欢呼。他们却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们根本不是欢迎我们——我突然意识到,没有孩子们跟在屁股后头跑:他们分成两人一组围住我们,那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他们眼神冷冰冰的,对我的发问概不作答,只是像押着一队囚犯似的带我们穿过敞开的城门。到了广场上,看见那里的帐篷,听到喧嚷声,我们才明白过来:大部队开过来了,一场对付野蛮人的战争正在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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