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纯真年代 - 第18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你们俩在搞什么阴谋呀,梅多拉姑妈?”奥兰斯卡夫人大声说着,走进屋来。
  她打扮得像是要参加舞会的样子,周身散发着柔和的亮光,仿佛她的衣服是用烛光编织成的一样。她高昂着头,像个傲视满屋竞争者的漂亮女子。
  “我们正在说,亲爱的,这儿有件美丽的东西让你吃惊,”曼森夫人回答说,她站起身,诡秘地指着那些鲜花。
  奥兰斯卡夫人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那束花。她的脸色并没有变,但一种无色透明的怒气像夏天的闪电般从她身上溢出。“咳,”她喊道,那尖厉的声音是年轻人从未听到过的,“谁这么荒唐给我送花来?为什么送花?而且,为什么单单选在今天晚上?我又不去参加舞会,我也不是订了婚准备出嫁的姑娘。可有些人老是这么荒唐。”
  她回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喊道:“娜斯塔西娅!”
  那位无所不在的侍女立即出现了。奥兰斯卡夫人似乎是为了让他听懂,故意把意大利语讲得很慢。只听她说:“来——把这东西扔进垃圾箱!”接着,由于娜斯塔西娅表示异议地瞪着眼睛,她又说:“先甭扔了——这些可怜的花并没有错。告诉男仆把它送到隔三个门的那家去,在这儿吃晚饭的那位阴郁的绅士温塞特先生家。他妻子正生病——这些花会给她快乐的……你说男仆出去了?那么,亲爱的,你亲自跑一趟。给,披上我的斗篷,快去。我要这东西立刻离开我的家!可千万别说是我送的!”
  她把她看歌剧的丝绒斗篷拨到女佣肩上,转身回到客厅,并猛地把门关上。她的胸部在剧烈地起伏,一时间,阿切尔以为她马上要哭了。可她反而爆发出一阵笑声,看看侯爵夫人,又看看阿切尔,冷不丁地问道:“你们两个——已经是朋友了?”
  “这要让阿切尔先生说,亲爱的。你梳妆的时候他一直耐心等着。”
  “是啊——我给你们留了足够的时间,我的头发老不听话,”奥兰斯卡夫人说,一面抬手摸着假髻上那一堆发鬈。“可我倒想起来了:我看卡弗博士已经走了,你要去布兰克家,也该走了。阿切尔先生,请你把我姑妈送上车好吗?”
  她跟着侯爵夫人走进门厅,照看她穿戴上那一堆套鞋、披肩和斗篷。她在门阶上大声说:“记着,马车要在10点钟回来接我!”然后就回客厅去了。阿切尔重新进屋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壁炉旁,对着镜子审视自己。一位夫人喊自己的客厅女佣“亲爱的”,并派她穿着自己的斗篷出去办事,这在纽约上流社会可是非同寻常的举动。面对这种随心所欲、雷厉风行的作法,阿切尔全身心地感到兴奋、惬意。
  他从后面走过来,奥兰斯卡夫人没有动。一瞬间,他们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了。这时她转过身来,猛地坐到沙发角里,叹口气说:“还来得及吸支香烟。”
  他递给她烟盒,并为她点着一片引柴,火苗燃起来照到她的脸上,她两眼笑着瞧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发起火来怎么样?”
  阿切尔停了一会儿,接着毅然决然地说:“它使我明白了你姑妈刚才讲的你那些事。”
  “我就知道她在谈论我,是吗?”
  “她讲到你过去习惯的各种事情——显赫、娱乐、刺激——我们这儿根本不可能向你提供的那些东西。”
  奥兰斯卡夫人淡然一笑,嘴里吐出一团烟圈。
  “梅多拉的罗曼蒂克是根深蒂固的,这使她在许多方面得到了补偿!”
  阿切尔又犹豫了,但他又大着胆子问:“你姑妈的浪漫主义是否一贯与准确性保持一致呢?”
  “你是说,她是否讲真话?”她的侄女推敲说,“唔,我来告诉你:差不多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既有真实的成分,又有不真实的成分。不过你干吗问这件事?她对你讲什么啦?”
  他把目光移开,盯住炉火,然后又返回来看着她那光灿照人的姿容。想到这是他们在这个炉边相会的最后一个晚上,而且再过一会儿马车就要来把她接走,他的心不由绷紧了。
  “她说——她说奥兰斯基伯爵要求她劝你回到他身边去。”
  奥兰斯卡夫人没有回答。她坐着纹丝不动,举到半途的手里握着香烟,面部的表情也没有变化。阿切尔记得以前就注意到她明显没有惊讶的反应。
  “这么说你早已知道了?”他喊道。
  她沉默了许久,烟灰从她的香烟上掉了下来,她把它掸到地上。“她暗示过一封信的事。可怜的东西!梅多拉的暗示——”
  “她是不是应你丈夫的要求才突然来这儿的?”
  奥兰斯卡夫人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又来了,谁知道呢?她对我说是受卡弗博士的什么‘精神召唤’而来的。我看她打算嫁给卡弗博士……可怜的梅多拉,总是有那么个人她想嫁。但也许是古巴的那些人对她厌倦了。我想她跟他们在一起,身份是拿工钱的陪伴。真的,我搞不清她为什么来这儿。”

  “可你确实相信她手上有一封你丈夫的信?”
  奥兰斯卡夫人又一次默然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毕竟,这是预料中的事。”
  年轻人站起来,走过去倚在了壁炉架上。他突然变得紧张不安,舌头像是被扎住了似的,因为他意识到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随时都可能听到归来的车轮声。
  “你知道你姑妈相信你会回去吗?”
  奥兰斯卡夫人迅速抬起头来,一片深红色在她脸上泛起,漫过她的脖颈。肩头。她很少脸红,而脸红的时候显得很痛苦,仿佛被烫伤了似的。
  “人们相信我会做很多残忍的事,”她说。
  “唉,埃伦——原谅我;我是个可恶的傻瓜!”
  她露出一点笑容说:“你非常紧张,你有自己的烦恼。我知道,你觉得韦兰夫妇对你的婚事十分不通情理,我当然赞同你的意见。欧洲人不理解我们美国人漫长的订婚期,我想他们不如我们镇定。”她讲“我们”时稍稍加重了语气,使人听起来有一点讽刺的意味。
  阿切尔感觉到了这种讽刺,但却不敢接过话头。毕竟,她也许只是有意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在他最后那句话显然引起了她的痛苦之后,他觉得现在只能随着她说。然而时间的流逝使他不顾一切:他不能忍受再让口舌的障碍把他们隔开了。
  “不错,”他突然说,“我曾到南方要求梅复活节后与我结婚,到那时还不结婚,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梅很崇拜你——可你没能说服她,是吗?我原来以为她很聪明,不会对那种荒唐的迷信习惯惟命是从呢。”
  “她是太聪明了——她没有惟命是从。”
  奥兰斯卡夫人看着他说:“哦,这样——我就不明白了。”
  阿切尔涨红了脸,急忙说下去。“我们俩坦率地交谈了一次——一差不多是第一次。她以为我的急不可耐是一种坏兆头。”
  “老大爷——坏兆头?”
  “她以为这说明我对自己能否继续喜欢她缺乏信心。总之,她以为,我想立即同她结婚,是为了逃避某一个——我更喜欢的人。”
  奥兰斯卡大人好奇地推敲这件事。“可如果她那样想——干吗不也急着结婚呢?”
  “因为她不是那种人:她非常地高尚,反而越发坚持订婚期要长,以便给我时间——”
  “给你时间抛弃她,去找另一个女人?”
  “假如我想那样做的话。”
  奥兰斯卡夫人朝炉火探了探身,目光凝视着炉火。阿切尔听见下面安静的街道上传来她的马越来越近的奔跑声。
  “这的确很高尚,”她说,声音有点儿沙哑。
  “是的,不过很荒唐。”
  “荒唐?因为你根本不喜欢别的人?”
  “因为我不打算娶别的人。”
  “噢。”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停顿。最后,她抬头看着他问道:“这位另一个女人——她爱你吗?”
  “咳,根本就没有另一个女人;我是说,梅所想象的那个人决不——从来没——”
  “那么,你究竟为什么这样着急呢?”
  “你的马车来了,”阿切尔说。
  她半立起身子,目光茫然地打量一下身边。她的扇子和手套摆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她心不在焉地拾了起来。
  “是啊,我想我得准备走了。”
  “是到斯特拉瑟斯太太家去吗?”
  “是的。”她露出笑容补充说:“我必须到受欢迎的地方去,不然我会感到太孤单,干吗不跟我一块儿去?”
  阿切尔觉得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把她留在身边,必须让她把今晚的时间给他。他没有回答她的询问,继续倚在壁炉架上,目光凝视着她那只拿着手套和扇子的手,仿佛要看一看,他是否有力量让她放下那两件东西。
  “梅猜对了,”他说。“是有另外一个女人——但不是她想的那一位”
  埃伦·奥兰斯卡没有搭言,也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他坐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轻轻把它伸开,结果手套和扇子落在了他俩中间的沙发上。
  她跳了起来,挣开他的手,移到壁炉另一边。“哎哟,可别向我求爱!这样做的人可太多了,”她皱起眉头说。
  阿切尔脸色都变了,他也站了起来。这是她能够给他的最苛刻的指责了。“我从来没向你求过爱,”他说,“而且今后也永远不会。但是,假如不是我们两人都没有了这种可能,你正是我会娶的那个女人。”
  “我们两人都没有了可能?”她面带真诚的惊讶看着他说。“你还说这话——当你亲自制造了这种不可能的时候?”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在黑暗中搜索着,一支闪光的箭令人眩目地划破了黑暗。
  “是我制造了这种不可能——?”
  “你,是你,是你!”她喊道,嘴唇像小孩子似的颤抖着,眼看要涕泪横溢了。“让我放弃离婚的不正是你吗——不正是因为你向我说明离婚多么自私、多么有害,为了维护婚姻的尊严……为了家庭避免舆论、避免丑闻,必须自我牺牲,我才放弃了吗?因为我的家庭即将变成你的家庭——为了你和梅的关系——我按你说的做了,按你向我指明应当做的做了。啊,”她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可没有隐瞒: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她重新坐到沙发上,蜷缩在她那节日盛装的波纹中间,像个受了挫折的跳假面舞的人。年轻人站在壁炉跟前,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我的老天,”他沉吟道,“当我想到——”
  “你想到什么?”
  “唉,别问我想到什么!”
  他仍然在盯着她,只见那种像火一般的深红色又涌上了她的脖颈和脸。她坐直身体,十分威严地面对着他。
  “我偏要问。”
  “唔,好吧:你当时让我读的那封信里有些内容——”
  “我丈夫那封信?”
  “是啊。”
  “那封信中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绝对没有!我全部的担心就是给家庭——也给你和梅——带来恶名和丑闻。”
  “我的老天,”他又沉吟道,同时低下头,两手捂住了脸。
  随后的那一阵沉默对他们具有决定性的、无可挽回的意义。阿切尔觉得仿佛是他自己的墓碑正把他压倒在下面,前景尽管广阔,他却找不到任何能够除去他心头重负的东西。他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从双手中抬起头,遮藏着的两只眼睛继续凝望着一片黑暗。
  “至少我爱过你——”他开口说。
  在壁炉的另一侧,从他猜测她依然蜷缩的沙发角里,他听见一声小孩子似的抽噎声。他大吃一惊,急忙走到她的身边。
  “埃伦!你疯啦!干吗要哭?天下没有不能更改的事。我还是自由的,你不久也可以。”他把她搂在怀里,他唇下那张脸就像被雨水打湿的一朵鲜花。他们所有徒然的恐惧都像日出后的鬼魂一样消逝了,惟一使他吃惊的是,当着一触摸她便使一切变得如此简单的时候,他竟然站了5分钟时间,在屋子另一端与她争论。
  她回报他所有的吻。但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她在他怀中僵挺起来,她把他推到一边,站起身来。
  “啊,可怜的纽兰——我想这是早已注定了的,那样说一点也改变不了现实,”她说,这回是她从炉边低头望着他。
  “它会改变我的整个生活。”
  “不,不——那不应该,不可能。你已经和梅·韦兰订了婚,而我又是个已婚的女人。”
  他也站了起来,脸色通红,毅然决然地说:“瞎说!说这种话已经太晚了,我们没有权力对别人撒谎、对我们自己撒谎。且不谈你的婚事,经过这一切之后,你想我还会娶梅吗?”
  她沉默无言地站着,将瘦削的两肘支在壁炉台上,她的侧影映射在身后的玻璃上。她那假髻有一个发鬈松开了,垂挂在脖于上,她看上去很憔悴,甚至有点儿衰老。
  “我想,”她终于说,“你没法向梅提这个问题,你说呢?”
  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现在太晚了,已经别无选择。”
  “你说这话是因为眼前这样讲最容易——而不是因为当真如此。事实上,除了我们既定的事实,其他事才是太晚了呢。”
  “唉,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勉强苦笑了一下,她的脸非但没有舒展开,反而皱缩起来。“你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估计到,你已经为我扭转了局面:啊,从一开始——远在我了解你所做的一切之前。”
  “我所做的一切?”
  “是的。开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对我存有戒心——不知道他们都认为我是个讨厌的人。好像他们都不肯在宴会上见我。后来我才明白了,明白了你怎样说服你母亲跟你去范德卢顿家,怎样坚持要在博福特家的舞会上宣布你的订婚消息,以便可以有两个家庭——而不是一个——支持我——”
  听到这儿,阿切尔突然大笑起来。
  “你想想看,”她说,“我是多么蠢,多么没眼力呀!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祖母漏嘴说了出来。那时候,纽约对我来说就等于太平,等于自由:这是回到了家。回到自己人中间我是那样高兴,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善良,很高兴见我。不过从一开始,”她接着说,“我就觉得,没有人像你那样友好,没有人向我讲述我能听得懂的道理,劝我去做那些起初看来很苦并且很——没有必要的事。那些好人却不来劝我,我觉得他们从没有过那种想法。可是你懂,你理解;你体验过外面的世界竭力用金手铐拖你下水的滋味——但你讨厌它让人付出的代价,你讨厌以不忠诚、冷酷、麻木换取的幸福。这些是我过去从来不懂的事——它比什么都宝贵。”
  她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眼泪,也看不出激动。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铅块一样落在他的心上。他弯腰坐着,两手抱头,凝视着炉边的地毯,凝视着露在她衣服底下那只缎鞋的脚尖。突然,他跪下来,亲吻起那只鞋。

  她在他上方弯下身,把两手放在他的肩头,用那么深沉的目光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他呆着一动不动。
  “啊,我们还是不要更改你已经做了的事吧!”她喊道。“现在我无法再恢复以前那种思维方式了。只有放弃你,我才能够爱你。”
  他渴望地向她伸开双臂,但她却退缩了。他们依然面对着面,被她这句话制造的距离分开了。这时,他的怒气勃然而起。
  “那么是博福特?他要取代我的位置?”
  随着这句话冲口而出,他也做好了准备,等待一场怒火迸发的回答,他倒会欢迎为他火上添油。然而奥兰斯卡夫人仅仅脸色更苍白了些,她站在那儿,两臂垂挂在身前,头略前倾,就像她平时思考问题时的样子。
  “他正在斯特拉瑟斯太太家等你呢,干吗不去找他?”阿切尔冷笑着说。
  她转过身去摇了摇铃。女佣进来后,她说:“今晚我不出去了,通知马车去接西格诺拉·马西哑去吧。”
  门关上之后,阿切尔继续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她说:“何必做这种牺牲呢?既然你告诉我你很孤单,那么我没有权力让你离开你的朋友们。”
  她那湿润的眼睫毛下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我不会孤单了。我孤单过,害怕过,但空虚与黑暗已经消逝了。现在,当我重新清醒过来之后,我就像个小孩子晚上走进一直有灯光的房间一样。”
  她的语气与神色仍然像一层外壳一样包皮围着她,使她处于一种不可接近的朦胧之中。阿切尔又抱怨地说:“我不理解你!”
  “可你却理解梅!”
  听了这句反责,他脸红了,但眼睛依然看着她说:“梅随时准备放弃我。”
  “什么?在你下跪恳求她赶紧结婚刚过3天之后?”
  “她拒绝了我;这就给了我权力——”
  “啊,你让我明白了这个字有多丑恶,”她说。
  他非常厌烦地转过脸去,他觉得仿佛挣扎了好几个小时攀登一块陡峭的悬崖,现在,当他奋力到达顶峰时,他的手又把不住了,他又一头扎向黑暗之中。
  假如他再次把她搂到怀里,他会轻而易举地驳倒她那些观点,然而,她神色态度中那种不可思议的冷漠,以及他对她的认真所产生的敬畏,使他依然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最后他又开始恳求了。
  “假如我们像现在这样,以后事情会更糟——对每个人都更糟——”
  “不——不——不!”她几乎是尖叫着说,仿佛他把她吓坏了。
  这时从院于里传来一阵了零零的铃声。他们没听见马车停在门口的声音,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用惊异的目光对视着。
  只听外面娜斯塔西娅的脚步声穿过了门厅,外门打开,随即她拿着一封电报进屋,交给了奥兰斯卡伯爵夫人。
  “那位夫人见到花非常高兴,”娜斯塔西娅说,一面抚平她的围裙。“她还以为是她先生送的呢,哭了一阵子,还说他乱花钱。”
  女主人嫣然一笑,接过信封。她把电报拆开,拿到灯前。接着,等门又关上之后,她把电报递给了阿切尔。
  电报注明发自圣奥古斯丁,寄给奥兰斯卡伯爵夫人,里面写道:“外婆电报成功,爸妈同意复活节后结婚。将致电纽兰,兴奋难言。爱你,谢谢。梅。”
  半小时之后,阿切尔打开前门的门锁,在门厅桌子上他那一堆笔记和信函顶上,他见到一个类似的信封。信封里的电报也是梅·韦兰发来的,电文如下:“父母同意复活节后周二12点在格雷斯教堂举行婚礼。8名伴娘。请见教区长。很高兴。爱你,梅。”
  阿切尔把那张黄纸揉成,一团,仿佛这样可以消除上面的消息似的。接着他抽出一本小小的袖珍日记,用颤抖的手指翻着纸页,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内容,于是把电报塞进口袋,上了楼。
  一缕灯光从小小的门厅里照射出来,那儿是詹尼的化妆室兼闺房。哥哥焦急地拍打门板,门开了,妹妹站在他面前,穿着那件远古式的紫色丝绒晨衣,头发上“戴着夹”。她脸色苍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儿。
  “纽兰!我希望电报里没什么坏消息吧?我特意在等着,万——”(他的信件没有一件能躲得过詹尼。)
  他没有注意她的问题。“听我说——今年的复活节是哪一天!”
  她看起来对这种不信基督的愚昧大为震惊。
  “复活节?纽兰!怎么啦,当然是4月第一周啊。什么事?”
  “第一周?”他重又翻起他日记的纸页,压低嗓音迅速计算着。“你说是第一周?”他扭回头去,大声笑个不停。
  “老天爷,出了什么事?”
  “啥事也没有,只是再过一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詹尼趴到他的脖子上,把他紧紧搂在紫丝绒衣的胸前。“啊,纽兰,太好了!我太高兴了!可是,亲爱的,你干吗笑个不停?安静些吧,不然会吵醒妈妈的。”
或许您还会喜欢:
名人传
作者:佚名
章节:55 人气:0
摘要:《名人传》包括《贝多芬传》、《米开朗基罗传》和《托尔斯泰传》三部传记。又称三大英雄传。《贝多芬传》:贝多芬出生于贫寒的家庭,父亲是歌剧演员,性格粗鲁,爱酗酒,母亲是个女仆。贝多芬本人相貌丑陋,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困苦,还经常受到父亲的打骂。贝多芬十一岁加入戏院乐队,十三岁当大风琴手。十七岁丧母,他独自一人承担着两个兄弟的教育的责任。1792年11月贝多芬离开了故乡波恩,前往音乐之都维也纳。 [点击阅读]
名士风流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柳鸣九文学的作用在于向别人展示作家自己所看待的世界。这部小说的一个人物曾经这样认为:“为什么不动笔创作一部时间与地点明确、而且具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呢?叙述一个当今的故事,读者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忧虑,发现自己的问题,既不去揭示什么,也不去鼓动什么,仅仅作为一个见证。”这个人物这样思忖着。 [点击阅读]
吸血鬼德古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东欧,一四六二年自从她的王子骑马出征后,伊丽莎白王妃每晚都被血腥恐怖的恶梦折磨。每一夜,王妃会尽可能保持清醒;然而等她再也撑不住而合眼睡去后,她很快便会发现自己徘徊在死尸遍野、处处断肢残臂的梦魇中。她又尽力不去看那些伤兵的脸——然而,又一次,她被迫看到其中一人。永远是他那张伤痕累累的囚犯的脸,然后伊丽莎白便在尖叫声中醒来。 [点击阅读]
呼吸秋千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我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边。换句话说:属于我的一切都与我如影随行。当时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说是我的,其实它们原先并不属于我。它们要么是改装过的,要么是别人的。猪皮行李箱是以前装留声机用的。薄大衣是父亲的。领口镶着丝绒滚边的洋气大衣是祖父的。灯笼裤是埃德温叔叔的。皮绑腿是邻居卡尔普先生的。绿羊毛手套是费妮姑姑的。只有酒红色的真丝围巾和小收纳包皮是我自己的,是前一年圣诞节收到的礼物。 [点击阅读]
呼啸山庄
作者:佚名
章节:43 人气:0
摘要:夏洛蒂和传记作者告诉我们,爱米丽生性*独立、豁达、纯真、刚毅、热情而又内向。她颇有男儿气概,酷爱自己生长其间的荒原,平素在离群索居中,除去手足情谊,最喜与大自然为友,从她的诗和一生行为,都可见她天人合一宇宙观与人生观的表现,有人因此而将她视为神秘主义者。 [点击阅读]
命案目睹记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月台上,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跟着那个替她担箱子的脚夫气喘吁吁地走着。她这人又矮又胖;那个脚夫很高,从容不迫,大踏步,只顾往前走。不但如此,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非常累赘。那是一整天采购的圣诞礼物。因此,他们两个人的竟走速度是非常悬殊的。那个脚夫在月台尽头转弯的时候,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仍在月台上一直往前赶呢。当时第一号月台上的人不挤,本来没什么不对。 [点击阅读]
哑证人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埃米莉-阿伦德尔——小绿房子的女主人。威廉明娜-劳森(明尼)——阿伦德尔小姐的随身女侍。贝拉-比格斯——阿伦德尔小姐的外甥女,塔尼奥斯夫人。雅各布-塔尼奥斯医生——贝拉的丈夫。特里萨-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侄女。查尔斯-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侄子。约翰-莱弗顿-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父亲(已去世)。卡罗琳-皮博迪——阿伦德尔小姐的女友。雷克斯-唐纳森医生——特里萨的未婚夫。 [点击阅读]
哭泣的遗骨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初、高中的同班同学——现在长门市市政府下属的社会教育科工作的古川麻里那儿得知了这一消息。麻里在电话里说:“哎,我是昨天在赤崎神社的南条舞蹈节上突然遇到她的,她好像在白谷宾馆上班呢。”关于南条舞蹈的来历,有这么一段典故,据说战国时期,吉川元春将军在伯老的羽衣石城攻打南条元续时,吉川让手下的土兵数十人装扮成跳舞的混进城,顺利击败了南条军。 [点击阅读]
哲理散文(外国卷)
作者:佚名
章节:195 人气:0
摘要:○威廉·赫兹里特随着年岁的增多,我们越来越深切地感到时间的宝贵。确实,世上任何别的东西,都没有时间重要。对待时间,我们也变得吝啬起来。我们企图阻挡时间老人的最后的蹒跚脚步,让他在墓穴的边缘多停留片刻。不息的生命长河怎么竟会干涸?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点击阅读]
喧哗与骚动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威廉·福克纳(WilliamFaulkner,1897-1962)是美国现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他出生在南方一个没落的庄园主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参加过加拿大皇家空军。复员后,上了一年大学,以后做过各种工作,同时业余从事写作。他最早的两本小说是当时流行的文学潮流影响下的作品,本身没有太多的特点。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