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茶花女 - 茶花女全文在线阅读【十五】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和约瑟夫为我动身做准备,忙了将近一个小时,突然有人猛拉我家的门铃。
  “要不要开门?”约瑟夫问我。
  “开吧,”我对他说,心里在嘀咕谁会在这种时候上我家来,因为我不敢相信这会是玛格丽特。
  “先生,”约瑟夫回来对我说,“是两位太太。”
  “是我们,阿尔芒,”一个嗓子嚷道,我听出这是普律当丝的声音。
  我走出卧室。
  普律当丝站着观赏我会客室里的几件摆设,玛格丽特坐在沙发椅里沉思。
  我进去以后径直向她走去,跪下去握住她的双手,激动万分地对她说:“原谅我吧。”
  她吻了吻我的前额对我说: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原谅您了。”
  “否则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的来访凭什么要改变您的决定呢?我不是来阻止您离开巴黎的。我来,是因为我白天没有时间给您写回信,又不愿意让您以为我在生您的气。普律当丝还不让我来呢,她说我也许会打扰您的。”
  “您,打扰我?您,玛格丽特!怎么会呢?”
  “当然罗!您家里可能有一个女人,”普律当丝回答说。
  “她看到又来了两个可不是好玩的。”
  在普律当丝发表她的高论时,玛格丽特注意地打量着我。
  “我亲爱的普律当丝,”我回答说,“您简直是在胡扯。”
  “您这套房间布置得很漂亮,”普律当丝抢着说,“我们可以看看您的卧室吗?”
  “可以。”
  普律当丝走进我的卧室,她倒并非真要参观我的卧室,而是要赎补她刚才的蠢话,这样就留下玛格丽特和我两个人了。
  于是我问她:“您为什么要带普律当丝来?”
  “因为看戏时她陪着我,再说离开这里时也要有人陪我。”
  “我不是在这儿吗?”
  “是的,但是一方面我不愿意麻烦您,另一方面我敢肯定您到了我家门口就会要求上楼到我家,而我却不能同意,我不愿意因我的拒绝而使您在离开我时又有了一个埋怨我的权利。”
  “那么您为什么不能接待我呢?”
  “因为我受到严密的监视,稍不注意就会铸成大错。”
  “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如果有别的原因,我会对您说的,我们之间不再有什么秘密了。”
  “嗳,玛格丽特,我不想拐弯抹角地跟您说话,老实说吧,您究竟有些爱我吗?”
  “爱极了。”
  “那么,您为什么欺骗我?”
  “我的朋友,倘若我是一位什么公爵夫人,倘若我有二十万利弗尔年金,那么我在做了您的情妇以后又有了另外一个情人的话,您也许就有权利来问我为什么欺骗您;但是我是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我有的是四万法郎的债务,没有一个铜子的财产,而且每年还要花掉十万法郎,因此您的问题提得毫无意义,我回答您也是白费精神。”

  “真是这样,”我的头垂在玛格丽特的膝盖上说,“但是我发疯似地爱着您。”
  “那么,我的朋友,您就少爱我一些,多了解我一些。您的信使我很伤心,如果我的身子是自由的,首先我前天就不会接待伯爵,即使接待了他,我也会来求您原谅,就像您刚才求我原谅一样,而且以后除了您我也不会再有其他情人了。有一阵子我以为我也许能享受到六个月的清福,您又不愿意,您非要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啊,天哪!用什么方法还用问吗?我采用这些方法时所作的牺牲比您想象的还要大,我本来可以对您说:我需要两万法郎;您眼下正在爱我,兴许会筹划到的,等过后可能就要埋怨我了。我情愿什么都不麻烦您,您不懂得我对您的体贴,因为这是我的一番苦心。我们这些女人,在我们还有一点良心的时候,我们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有深刻的含义,这是别的女人所不能理解的;因此我再对您说一遍,对玛格丽特·戈蒂埃来说,她所找到的不向您要钱又能还清债务的方法是对您的体贴,您应该默不作声地受用的。如果您今天才认识我,那么您会对我答应您的事感到非常幸福,您也就不会盘问我前天干了些什么事。有时候我们被迫牺牲肉体以换得精神上的满足,但当精神上的满足也失去了以后,我们就更加觉得痛苦不堪了。”
  我带着赞赏的心情听着和望着玛格丽特。当我想到这个人间尤物,过去我曾渴望吻她的脚,现在她却让我看到了她的思想深处,并让我成为她生活中的一员,而我现在对此却还不满意,我不禁自问,人类的欲|望究竟还有没有个尽头。我这样快地实现了我的梦想,可我又在得寸进尺了。
  “这是真的,”她接着说,“我们这些受命运摆布的女人,我们有一些古怪的愿望和不可思议的爱情。我们有时为了某一件事,有时候又为了另一件事而委身于人。有些人为我们倾家荡产,却一无所得,也有些人只用一束鲜花就换得了我们。我们凭一时高兴而随心所欲,这是我们仅有的消遣和唯一的借口。我委身于你①比谁都快,这我可以向你起誓,为什么呢?因为你看到我吐血就握住我的手,还流了眼泪,因为你是唯一真正同情我的人。我要告诉你一个笑话:从前我有一只小狗,当我咳嗽的时候,它总是用悲哀的神气瞅着我,它是我唯一喜爱过的动物。
  --------
  ①在法语对话中一般用第二人称复数(您)代替第二人称单数(你),表示客气;但对亲密的人仍用第二人称单数(你)。本书中对称时,“您”、“你”有时换用,视当时讲话者的心情和场合而定。

  “它死的时候,我哭得比死了亲娘还要伤心,我的的确确挨了我母亲十二年的打骂。就这样,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你,就像爱上了我的狗一样。如果男人们都懂得用眼泪可以换到些什么,他们就会更讨人的喜爱,我们也不会这样挥霍他们的钱财了。
  “你的来信暴露了你的真相,这封信告诉我你的心里并不明白,从我对你的爱情来说,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事,也没有比这封信给我的伤害更大的了,要说这是嫉妒的结果,这也是真的,但是这种嫉妒是很可笑的,也是很粗暴的。当我收到你来信时,我已经够难受的了,本来我打算到中午去看你,和你一起吃午饭,只有在看到你以后,我才能抹掉始终纠缠在我脑海里的一些想法,而在认识你以前,这些事我是根本不当一回事的。
  “而且,”玛格丽特继续说,“我相信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推诚相见,无所不谈。那些围着像我一样的姑娘转的人都喜欢对她们的一言一语寻根究底,想在她们无意的行动里找出什么含义来。我们当然没有什么朋友,我们有的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情人,他们挥霍钱财并非像他们所说的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虚荣心。
  “对于这些人,当他们开心的时候,我们必须快乐;当他们要吃夜宵的时候,我们必须精力充沛;当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我们也要疑神疑鬼。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有什么良心的,否则就要被嘲骂,就要被诋毁。
  “我们已经身不由己了,我们不再是人,而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他们要满足自尊心时最先想到的是我们,但他们又把我们看得比谁都不如。我们有一些女朋友,但都是像普律当丝那样的女朋友,她们过去也是妓女,挥霍惯了,但现在人老了,不允许她们这样做了,于是,她们成了我们的朋友,更可以说成了我们的食客。她们的友情甚至到了可供驱使的地步,但从来也到不了无私的程度。她们总是给我们出些怎样捞钱的点子。只要她们能借此赚到一些衣衫和首饰,能经常乘着我们的车子出去逛逛,能坐在我们的包皮厢里看戏,我们即使有十几个情人也不关她们的事。她们拿去了我们前一天用过的花束,借用我们的开司米披肩。即使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她们也要求我们双倍的谢礼,否则她们是不会为我们效劳的。那天晚上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普律当丝给我拿来了六千法郎,这是我请她到公爵那里替我要来的。她向我借去了五百法郎,这笔钱她是永远不会还我的,要么还我几顶用不着她们破费一个子儿的帽子。
  “因此我们,或者不如说我,只能够有一种幸福,这就是找一个地位高的男人。像我这样一个多愁善感、日夜受病痛折磨的苦命人,唯一的幸福也就是找到一个因其超脱而不来过问我的生活的男人,他能成为一个重感情轻肉欲的情人。我过去找到过这个人,就是公爵,但公爵年事已高,既不能保护我又不能安慰我。我原以为能够接受他给我安排的生活,但是你叫我怎么办呢?我真厌烦死了。假如一个人注定要受煎熬而死,跳到大火中去烧死和用煤气来毒死不都是一个样吗!

  “那时候,我遇到了你,你年轻、热情、快乐,我想使你成为我在表面热闹实际寂寞的生活中寻找的人。我在你身上所爱的,不是现在的人,而是以后应该变成的人。你不接受这个角色*,认为这个角色*对你不适合而拒不接受,那么你也不过是一个一般的情人;你就像别人一样付钱给我吧,别再谈这些事了。”
  说过这段长长的表白后,玛格丽特很疲乏,她靠在沙发椅背上,为了忍住一阵因虚弱而引起的阵咳,她把手绢按在嘴唇上,甚至把眼睛都蒙上了。
  “原谅我,原谅我,”我喃喃地说,“一切我自己也已经明白了,但是我愿意听你把这些说出来,我最最亲爱的玛格丽特,我们只要记住一件事,把其余的丢在脑后吧;那就是我们永不分离,我们年纪还很轻,我们相亲相爱。
  “玛格丽特,随便你把我怎样都行,我是你的奴隶,你的狗;但是看在上天的份上,把我写给你的信撕掉吧,明天别让我走,否则我要死的。”
  玛格丽特把我给她的信从她衣服的胸口里取出来,还给了我,她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微笑对我说:
  “看,我把信给你带来了。”
  我撕掉了信,含着眼泪吻着她向我伸过来的手。
  这时候普律当丝又来了。
  “您说,普律当丝,您知道他要求我什么事?”玛格丽特说。
  “他要求您原谅。”
  “正是这样。”
  “您原谅了吗?”
  “当然罗,但是他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要和我们一起吃夜宵。”
  “您同意了吗?”
  “您看呢?”
  “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孩子,都很幼稚,但是我现在肚子已经很饿了,你们早一点讲好,我们就可以早一点吃夜宵。”
  “走吧,”玛格丽特说,“我们三个人一齐坐我的车子去好啦。”“喂!”她转身对我说,“纳尼娜就要睡觉了,您拿了我的钥匙去开门,注意别再把它丢了。”
  我紧紧地拥抱着玛格丽特,差一点把她给闷死。
  这时候约瑟夫进来了。
  “先生,”他自鸣得意地说,“行李捆好了。”
  “全捆好了吗?”
  “是的,先生。”
  “那么,打开吧,我不走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模仿犯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1996年9月12日。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以后,塚田真一还能从头到尾想起自己那天早上的每一个活动。那时在想些什么,起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散步常走的小道上看到了什么,和谁擦肩而过,公园的花坛开着什么样的花等等这样的细节仍然历历在目。把所有事情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这种习惯是他在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养成的。每天经历的一个瞬间接一个瞬间,就像拍照片一样详细地留存在记忆中。 [点击阅读]
欧亨利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1块8毛7,就这么些钱,其中六毛是一分一分的铜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在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得脸发臊,深感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点击阅读]
歌剧魅影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歌剧魅影作者:卡斯顿·勒鲁引子:这本奇书异著讲述的是作者如何追踪调查,最后终于证实歌剧幽灵并非子虚乌有的经过。歌剧幽灵的确存在,而非如人们长期以来所臆测的只是艺术家的奇想,剧院经理的迷信,或者是芭蕾舞团女演员、她们的老母亲、剧院女工、衣帽间和门房职员这些人凭空捏造的谣传。是的,它也曾有血有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只是个影子而已。 [点击阅读]
此夜绵绵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终了也就是开始”……这句话我常常听见人家说。听起来挺不错的——但它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假如有这么一处地方,一个人可以用手指头指下去说道:“那天一切一切都是打从这开始的吗?就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点,有了这么回事吗?”或许,我的遭遇开始时,在“乔治与孽龙”公司的墙上,见到了那份贴着的出售海报,说要拍卖高贵邸宅“古堡”,列出了面积多少公顷、多少平方米的细目,还有“古堡”极其理想的图片, [点击阅读]
死亡之犬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1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是从美国报社的通讯记者威廉-皮-瑞安那儿听来的。就在他准备回纽约的前夕,我和他在伦敦一起吃饭,碰巧我告诉了他,次日我要到福尔布里奇去。他抬起头来,尖叫一声:“福尔布里奇?在康沃尔的福尔布里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康沃尔有一个福尔布里奇了。人们总觉得福尔布里奇在汉普郡。所以瑞安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是的,”我说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他仅仅回答说,他讨厌那个地方。 [点击阅读]
死亡区域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约翰·史密斯大学毕业时,已经完全忘记了1953年1月那天他在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的事。实际上,他高中毕业时已不太记得那件事了。而他的母亲和父亲则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那天,他们在杜尔海姆一个结冰的水塘上溜冰,大一点的男孩们用两个土豆筐做球门,在打曲棍球,小一些的孩子则很笨拙可笑地在水塘边缘溜冰,水塘角落处有两个橡胶轮胎在呼呼地烧着,冒出黑烟,几个家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孩子,那时还没有摩托雪车, [点击阅读]
死亡约会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怎样,非把她杀掉不行吧?”这句话流进寂静的暗夜,在附近回响片刻,旋即在黑暗中向死海消逝。赫邱里·白罗手搁窗环上,迟疑了一阵。随即双眉紧皱,猛然关起窗子,仿佛要把有害的夜气全部关在外头一样,白罗自幼就相信,外头的空气最好不要让它流进房间,尤其夜晚的空气对身体更是有害。放下窗帘,紧紧挡住窗户,他向床铺走去,微微一笑。 [点击阅读]
死亡终局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这本书的故事是发生在公元前二○○○年埃及尼罗河西岸的底比斯,时间和地点对这个故事来说都是附带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妨,但是由于这个故事的人物和情节、灵感是来自纽约市立艺术馆埃及探险队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一年间在勒克瑟对岸的一个石墓里所发现,并由巴帝斯坎.顾恩教授翻译发表在艺术馆公报上的埃及第十一王朝的两、三封信,所以我还是以这种方式写出。 [点击阅读]
死亡绿皮书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碍…”美也子不知不觉地小声叫了起来(这本书,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专门陈列古典文学、学术专著之类的书架。进书店的时候,虽说多少带有一线期待,可是会有这样心如雀跃的感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美也子每次出门旅行的时候,都要去当地的书店逛逛。地方上的书店,几乎全部都只卖新版的书刊杂志和图书。 [点击阅读]
死亡草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不解之谜。”雷蒙德-韦思特吐出一圈烟云,用一种自我欣赏,不紧不慢的腔调重复道:“不解之谜呀。”他很满意地环顾着四周。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的房梁已经变黑。房间里陈设着属于那个年代的家具,做工考究。雷蒙德-韦斯特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作为一名作家,他喜欢完美。他在简姑姑的房间里总能找到那种舒适的感觉,因为她把房间布置得很有个性。他一眼望过去,她直直地坐在壁炉边祖父留下来的那把椅子上。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