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悲惨世界 - 《悲惨世界》在线阅读·(4-11)原子和风暴结为兄弟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四部卜吕梅街的儿女情和圣德尼街的英雄血
  第十一卷原子和风暴结为兄弟
  一关于伽弗洛什的诗的来源的几点说明。一位院士对这诗的影响
  人民和军队在兵工厂前发生冲突以后,跟在柩车后紧压着(不妨这样说)送葬行列的头部的人群,这时已不得不折回往后退,前面挤后面,这样一来,连续几条林荫大道上的队伍顿时一片混乱,有如退潮时的骇人情景。人流激荡,行列瓦解,人人奔跑,溃散,躲藏,有的高声叫喊向前冲击,有的面色*苍白各自逃窜。林荫大道上的人群有如江河的水,一转瞬间,向左右两岸冲决泛滥,象开了闸门似的,同时注入那二百条大街小巷。这时,有个衣服破烂的男孩,从梅尼孟丹街走下来,手里捏着一枝刚从贝尔维尔坡上采来的盛开的金链花,走到一个卖破烂妇人的店门前,一眼瞧见了柜台上的长管手|枪,便把手里的花枝扔在街上,叫道:
  “我说,大娘,您这玩意儿,我借去用用。”
  他抓起那手|枪便逃。
  两分钟过后,一大群涌向阿麦洛街和巴斯街的吓破了胆往前奔窜的资产阶级,碰到这孩子一面挥动着手|枪,一面唱着:
  晚上一点看不见,
  白天处处阳光照。
  先生收到匿名信,
  乱抓头发心烦躁。
  你们应当修修德,
  芙蓉裙子尖尖帽。
  这男孩便是小伽弗洛什。他正要去投入战斗。
  走到林荫大道上,他发现那手|枪没有撞针。
  他用来调节步伐的这首歌和他信口唱出的其他一切曲子,是谁编的?我们答不上。谁知道?也许就是他编的。伽弗洛什原就熟悉民间流行的种种歌谣,他又常配上自己的腔调。他是小精灵和小淘气,他常把天籁之音和巴黎的声调和成一锅大杂烩。他把鸣禽的节目和车间的节目组合起来。他认识几个学画的小伙子,这是和他意气相投的一伙。据说他当过三个月的印刷业学徒。有一天他还替法兰西学院的院士巴乌尔-洛尔米安办过一件事。伽弗洛什是个有文学修养的野孩子。
  在那凄风苦雨的夜晚,伽弗洛什把两个小把戏留宿在大象里,却没料到他所接待的正是他的亲兄弟,他替老天爷行了一件善事。他在晚上救了他的两个兄弟,早上又救了他的父亲,他便是这样过了那一夜的。天刚亮时他离开了芭蕾舞街,赶忙回到他那大象里,轻轻巧巧地把两个孩子从象肚子里取出来,和他们一同分享了一顿不三不四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早餐,随即和他们分了手,把他们交给了那位叫做街道的好妈妈,也就是从前多少教养过他自己的那位好妈妈。和他们分手时,他和他们约好晚上在原处相会,并向他们作了这样一段临别的讲演:“我要折断手杖了,换句话说,我要开小差了,或者,按照王宫里的说法,我要溜之大吉了。小乖乖们,要是你们找不着爹妈,今晚便回到这里来。我请你们吃夜宵,还留你们过夜。”那两个孩子,也许是被什么警察收留关进拘留所了,或是被什么江湖艺人拐走了,或者压根儿就是迷失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巴黎迷宫里了,他们没有回来。今日社会的底层是充满了这种失踪事件的。伽弗洛什不曾和他们再见过面。从那一夜起,过了十个或十二个星期,他还不时搔着头说:“我那两个孩子究竟到哪儿去了?”
  这时,他手里捏着那支手|枪,走到了白菜桥街。他注意到这条街上只剩下一间商店是开着门的,并且,值得令人深思的是,那是一间糕饼店。真是上苍安排的一个好机会,要他在进入茫茫宇宙之前再吃一个苹果饺。伽弗洛什停下来,摸摸自己的裤口袋,搜遍了背心口袋,翻过了褂子口袋,什么也没有找出来,一个钱也没有,他只得大声喊道:“救命啊!”
  人生最后的一个饼,却吃不到嘴,这确是难受的。
  伽弗洛什却不因此而中止前进。
  两分钟过后,他到了圣路易街。在穿过御花园街时,他感到需要补偿一下那个无法得到的苹果饺,便怀着无比欢畅的心情,趁着天色*还亮,把那些剧场的海报一张张撕了个痛快。
  再远一点,他望见一群红光满面财主模样的人打他眼前走过,他耸了耸肩,随口吐出了这样一嘴富有哲理的苦水:“这些吃利息的,养得好肥啊!这些家伙,有吃有喝,天天埋在酒肉堆里。你去问问他们,他们的钱是怎么花去的。他们准答不上。他们把钱吞了,这还不简单!全在他们的肚子里。”
  二伽弗洛什在行进中
  捏着一支手|枪,一路招摇过市,尽管它没有撞针,这对官家来说总还是件大事,因此伽弗洛什越走越带劲。他大喊大叫,同时还支离破碎地唱着《马赛曲》:
  “全都好。我的左蹄痛得惨。我的风湿毁了我,但是,公民们,我高兴。资产阶级只要稳得住,我来替他们哼点拆台歌。特务是什么?是群狗。狗杂种!我们对狗一定要恭敬。如果我这枪也有一条狗①,那又多么好。我的朋友们,我从大路来,锅子已烧烫,肉汤已翻滚,就要沸腾了,清除渣滓的时候已来到。前进,好样的!让那肮脏的血浇灌我们的田亩!为祖国,我献出我的生命,我不会再见我的小老婆了,呢,呢,完蛋了,是的,妮妮!这算什么,欢乐万岁!战斗,他妈的!专制主义,我够了。”
  ①法语中,狗和撞针是同一个字(chien)。
  这时,国民自卫军的一个长矛兵骑着马走来,马摔倒了,伽弗洛什把手|枪放在地上,扶起那人,继又帮他扶起那匹马。
  这之后他拾起手|枪往前走。
  托里尼街,一切平静。这种麻痹状态是沼泽区所特有的,和四周一大片喧杂人声恰成对比。四个老婆子聚在一家大门口聊天。苏格兰有巫婆三重唱,巴黎却有老妈妈四重唱。在阿尔木伊的荒原上,有人向麦克白①说:“你将做国王。”这句话也许又有人在博多瓦耶岔路口-阴-森森地向波拿巴②说过了。

  ①据莎士比亚的同名戏剧,苏格兰爵士麦克白在出征归国途中,遇见三个巫婆,说他将做国王。他便谋害国王,自立为王,但得不到臣民的拥护,死在战场上。
  ②指拿破仑第三。
  这几乎是同样一种老鸦叫。
  托里尼街的这伙老婆子只关心她们自己的事。其中的三个是看门的。另一个是拾破烂的,她背上背个筐,手里提着一根带钩的棍。
  她们四个仿佛是在人生晚年的枯竭、凋残、衰颓、愁惨这四只角上,各占一角。
  那拾破烂的妇人,态度谦恭,在这伙立在风中的妇人里,拾破烂的问安问好,看大门的关怀照顾。这是由于墙角里的破烂堆由门房支配,或肥或瘦,取决于堆积人一时的心情。扫帚下也大有出入。
  那个背筐拾破烂的妇人识得好歹,她对那三个看门婆微笑,何等的微笑!她们谈着这样一些事:
  “可了不得,您的猫儿还是那么凶吗?”
  “我的天主,猫儿,您知道,生来就是狗的对头。叫苦的倒是那些狗呢。”
  “人也一样叫苦呢。”
  “可猫的跳蚤不跟人走。”
  “这倒不用说它了。狗,总是危险的。我记得有一年,狗太多了。报纸上便不得不把这事报导出来。那时,杜伊勒里宫还有许多大绵羊拉着罗马王的小车子,您还记得罗马王吗?”
  “我觉得波尔多公爵更讨人喜欢些。”
  “我,我看见过路易十七。我比较喜欢路易十七。”
  “肉又涨价了,巴塔贡妈!”
  “啊!不用提了。提到肉,真是糟透了。糟到顶了。除了一点筋筋拉拉的肉渣以外,啥也买不到了。”
  谈到这儿,那拾破烂的妇人抢着说:
  “各位大姐,我这活计才不好干呢。垃圾堆也全是干巴巴的了。谁也不再丢什么,全吃下去了。”
  “也还有比我们更穷的呢,瓦古莱姆妈。”
  “是啊,这是真话,”那拾破烂的妇人谦卑地说,“我总算还有个职业。”
  谈话停了一下。那拾破烂的妇人被想夸张的人类本性*所驱使,接着又说:
  “早上回家,我便理这筐子,我做经理工作(大概是想说清理工作)。我屋里摆满一堆又一堆的东西。我把碎布放在篮子里,水果心子、菜帮子放在木盆里,汗衣汗裤放在我的壁橱里,毛织品放在我的五斗柜里,废纸放在窗角上,那些能吃的东西放在我的瓢里,碎玻璃放在壁炉里,破鞋破袜放在门背后,骨头放在我的床底下。”
  伽弗洛什正立在她们背后听。
  “老婆子们,”他说,“你们为什么谈政治?”
  四张嘴,象一阵排炮,齐向他射来。
  “又来了一个短命鬼。”
  “他那鬼爪子里抓个啥玩意儿?一支手|枪!”
  “真不象话,你这小化子!”
  “这些家伙不**官府便安顿不下来。”
  伽弗洛什满不在乎,作为反击,只用大拇指掀起鼻尖,并张开手掌。
  拾破烂的妇人嚷起来:
  “光着脚的坏蛋!”
  刚才代表巴塔贡妈答话的那老婆子,没好气,拍着双手说:
  “准出倒霉事,没错。那边那个留一撮小胡子的小坏种,我每天早上都看见他搂着一个戴粉红帽子的姑娘的胳膊打这儿走过,今天我又看见他走过,可他搂着一支步枪。巴舍妈说上星期发生了一场革命,在……在……在……一下想不起来了!在蓬图瓦兹。而这一下你们又瞧见这个叫人作呕的小鬼拿着一支手|枪!我听人说,则肋斯定全架起大炮。我们已吃过许多苦头,现在总算能过稍微安顿一点的日子了,这些坏种却又要惹麻烦,您叫zheng府怎么办?慈悲的天主,那位可怜巴巴坐在囚车里打我面前走过的王后!这一切又得抬高烟叶的价钱。真不要脸!总有一天,我会看见你上断头台的,坏蛋!”
  “你在用鼻子吸气,我的老相好,”伽弗洛什说,“擤擤你那烟囱管吧。”①他接着就走开了。
  ①擤鼻子,在法语中又解释为“少管闲事”。
  走到铺石街,他又想起了那拾破烂的婆子,独自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侮辱革命的人,你想错了,扒墙角旮旯的妈妈。这手|枪,对你是有好处的。是为了让你能在那背萝里多装点好吃的东西。”
  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那看门的妇人,巴塔贡,跟了上来,在远处举起一个拳头喊着说:
  “你只是个杂种!”
  “那,”伽弗洛什说,“我深深感到不用我操心。”
  不久,他走过拉莫瓦尼翁公馆,在那门前发出了这一号召:
  “出发去战斗!”
  他随即又受到一阵凄切心情的侵扰。他带着惋惜的神情望着那支手|枪,象要去打动它似的。他对它说:
  “我已出发了,而你却发不出。”
  这条狗可以使人忘掉那条狗。迎面走来一条皮包骨头的卷毛狗。伽弗洛什心里一阵难受。
  “我可怜的嘟嘟,”他对那瘦狗说,“你吞了一个大酒桶吧?
  你浑身是桶箍。”
  随后,他向圣热尔韦榆树走去。
  三理发师的合理愤怒
  从前撵走过伽弗洛什以慈父心肠收容在大象肚子里的那两个孩子的理发师,这时正在店里替一个曾在帝国时期服役的老军人刮胡子,他们同时也谈着话。理发师当然免不了向那老兵谈到这次起义,继又谈到拉马克将军,从拉马克将军又转到了皇帝。这是一个理发师和一个士兵的谈话。普律多姆当时如果在场,他一定会进行艺术加工,题为《剃刀与马刀的对话》。
  “先生,”那理发师说,“皇上骑马的本领高明吧?”
  “不高明。他不知道从马上下来。但也从没有跌下来过。”

  “他有不少好马吧?他应当有不少好马吧?”
  “他赐十字勋章给我的那天,我仔细看了看他那牲口。那是一匹雌的跑马,浑身全白。两只耳朵分得很开,脊梁凹。细长的头上有一颗黑星,脖子很长,膝骨非常突出,肋宽,肩斜,臀部壮大。比十五个巴尔姆①稍高一点。”
  ①巴尔姆(palme),意大利民间的一种长度计算单位,随地区而异。
  “好漂亮的马。”理发师说。
  “是皇帝陛下的牲口。”
  理发师感到在听到这样的称号之后稍稍肃静一下是适当的。他这样做了以后,接着又说:
  “皇上只受过一次伤,不是吗,先生?”
  老军人以一个当时目击者所应有的平静庄严口吻回答说:
  “脚跟上。在雷根斯堡战场。我从没有见过他穿得象那天那样讲究。他那天洁净得象个新的苏。
  “您呢,退伍军人先生,您总免不了要常常挂点彩吧。”
  “我,”那军人说,“啊!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在马伦哥我脖子后给人砍了两刀,在奥斯特里茨右臂吃过一颗枪弹,在耶拿左边屁股也吃过一颗,在弗里德兰挨了一刺刀,刺在……这儿,在莫斯科河,胡乱挨了七、八下长矛,在吕岑一颗开花弹炸掉了我的一个手指…… 啊!还有,在滑铁卢,一统打在我的大腿上。就这些。”
  “这有多好,”理发师带着铿锵的语调高声赞叹着,“死在战场上,有多好!我说句真心话,与其害病,吃药,贴膏药,灌肠,请医生,搞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躺在一张破床上慢悠悠地死去,我宁肯在肚子上挨一炮弹!”
  “您不怕难受。”那军人说。
  他的话刚说完,一种爆破声,好不吓人,震撼着那店子。橱窗上的一大块玻璃突然开了花。
  “啊,天主!”他喊着说,“当真就来了一颗!”
  “一颗什么?”
  “炮弹。”
  “就在这儿。”那军人说。
  他拾起一颗正在地上滚着的什么,是一颗圆石子。
  理发师奔向碎了的玻璃,看见伽弗洛什正朝着圣约翰市场飞跑。他从理发店门前走过时心里正想着那两个小朋友,抑制不住要向他问好的愿望便朝着他的玻璃橱窗扔了块石头。
  “您瞧见了!”那脸色*已由白转青的理发师吼着说,“这家伙为作恶而作恶。难道是我惹了他,这野孩子?”
  四孩子惊遇老人
  这时,圣约翰市场的据点已被缴械,伽弗洛什走来,正好和安灼拉、古费拉克、公白飞、弗以伊率领的人会了师。他们或多或少是武装了的。巴阿雷和让·勃鲁维尔也找到他们,便更壮大了那支队伍。安灼拉有一支双响猎枪,公白飞有一支国民自卫军编了番号的步枪,从他那件没有扣好的骑马服里还露出两支手|枪,插在腰带上。让·勃鲁维尔有一支旧式马枪,巴阿雷是一支短枪,古费拉克挥动着一根去了套子的带剑的手杖。弗以伊握着一把出了鞘的马刀走在前面,喊着:“波兰万岁!”①他们走到了莫尔朗河沿,没有领带,没有帽子,喘着气,淋着雨,眼睛闪闪发光。伽弗洛什态度从容,和他们交谈起来。
  ①当时波兰正全国起义,争取独立。
  “我们去什么地方?”
  “跟着我们走。”古费拉克说。
  巴阿雷走在弗以伊的后面,象急流中的一条鱼,蹦蹦跳跳。他穿了一件鲜红的坎肩,说话全没忌讳。他那坎肩惊动了一个过路人,那人丧了胆似的大声说:
  “红党来了!”
  “红党,红党!”巴阿雷反击说,“怕得可笑,资产阶级。至于我,我在虞美人跟前一点也不发抖,小红帽①也不会引起我恐怖。资产阶级,相信我,把怕红病留给那些生角的动物②去害吧。”
  他瞧见墙角上贴着一张布告,那是一张世界上最不碍事的纸,巴黎大主教准许在封斋节期间吃蛋类的文告,是给他的那些“羔羊”们看的。
  巴阿雷大声说:
  “羔羊,猪崽的文雅称号。”
  他顺手把那文告从墙上撕下来。这一行动征服了伽弗洛什。从这时起,伽弗洛什开始注意巴阿雷了。
  “巴阿雷,”安灼拉指出,“你不该这样。那布告,不动它也可以。我们今天的事不是针对它的,你把你的火气花得太不值得了。留点力气吧。不到时候不浪费力量,无论是人的精力还是枪的火力。”
  “各人的脾胃不同,安灼拉,”巴阿雷反驳说,“主教的那篇文章叫我生气,我吃鸡蛋不用别人准许。你的性*格是内热外冷的,我呢,爱图个痛快。我并没有消耗力量,我正来劲呢,我撕那布告,以赫拉克勒斯的名义③!正是要开开胃。”
  ①小红帽是十七世纪法国作家贝洛写的一篇童话《小红帽》里的主角。
  ②头生角犹如说戴绿帽子。生角的动物也指牛,牛见了红色*就激怒。
  ③赫拉克勒斯,希腊神话里的英雄,曾完成十二项艰巨的工作。
  赫拉克勒斯这个词引起了伽弗洛什的注意。他素来喜欢随时寻找机会来丰富自己的知识,加以那位布告撕毁者是值得钦佩的。他问他说:
  “赫拉克勒斯是什么意思?”
  巴阿雷回答说:
  “那是拉丁语里的该死。”
  在这里,巴阿雷认出一个白净脸黑胡须的年轻小伙子在一个窗口望着他们走过,那也许是ABC社的一个朋友吧。他向他喊道:
  “快,枪弹!parabellum。”
  “美男子!确是。”伽弗洛什说。他现在懂拉丁语了①。
  ①Parabe11um,准备战斗,bellum(战斗)和法语belhomme(美男子)发音相同。
  一长列喧闹的人伴随着他们,大学生、艺术家、艾克斯苦古尔德社的社员们、工人、码头工人,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刺刀,有几个和公白飞一样,裤腰里插着手|枪。夹在这一群人里往前走的还有一个老人,一个显得很老的老人。他什么武器也没有。他那神气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但却仍奋力前进,唯恐落在人后。伽弗洛什发现了他。

  “这是什么?”他问公白飞。
  “是个老人。”
  这是马白夫先生。
  五老人
  我们先谈谈经过。
  当龙骑兵冲击时,安灼拉和他的朋友们正走到布尔东林荫大道的储备粮仓附近。安灼拉、古费拉克、公白飞和另外许多人,都沿着巴松比尔街一面走一面喊着:“到街垒去。”走到雷迪吉埃街时,他们遇见一个老人,也在走着。
  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老人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象喝醉了酒似的。此外,尽管那天早晨总在下雨,而且也下得相当大,他却把帽子捏在手里。古费拉克认出了那是马白夫先生。他认识他,是因为他曾多次陪送马吕斯直到他的大门口。他早知道这个年老的有藏书癖的教会事务员,一贯爱好清静,胆小怕事,现在看见他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离马队的冲击才两步路,几乎是在炮火中,在雨里脱掉帽子,走在流弹横飞的地区,不免大吃一惊。他向他打了个招呼。这二十五岁的起义战士便和那八十岁的老人作了这样一段对话:
  “马白夫先生,您回家去吧。”
  “为什么?”
  “这儿会出乱子呢。”
  “好嘛。”
  “马刀对砍,步枪乱蹦呢。”
  “好嘛。”
  “大炮要轰。”
  “好嘛。你们去什么地方,你们这些人?”
  “我们去把zheng府**在地上。”
  “好嘛。”
  他立即跟着他们往前走。从这以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步伐忽然稳健起来了,有些工人想搀着他的胳膊走。他摇摇头,拒绝了。他几乎是走在行列的最前列,他的动作是前进,他的神情却仿佛是睡着了。
  “好一个硬骨头老家伙!”大学生们在窃窃私语。消息传遍了整个队伍,有人说,这人当过国民公会代表,也有人说,这老头投票判处国王死刑。
  队伍走进了玻璃厂街。小伽弗洛什走在前面大声歌唱,用以代替进军的号角。他唱道:
  月亮已经上来了,
  我们几时去森林?
  小查理问小查丽。
  嘟,嘟,嘟,去沙图。
  我只有一个上帝、一个国王、一文小钱、一只靴。
  百里香上有朝露,
  飞来两只小山雀,
  喝了香露还要喝。
  吱,吱,吱,去巴喜。
  我只有一个上帝、一个国王、一文小钱、一只靴。
  可怜两只小狼崽,
  醉得象那画眉鸟,
  老虎在洞里笑它们。
  咚,咚,咚,去默东。
  我只有一个上帝、一个国王、一文小钱、一只靴。
  你发誓来我赌咒,
  我们几时去森林?
  小查理问小查丽。
  噹,噹,噹,去庞坦。
  我只有一个上帝、一个国王、一文小钱、一只靴。
  他们朝着圣美里走去。
  六新战士
  队伍越走越壮大。到皮埃特街时,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个子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古费拉克、安灼拉、公白飞,都注意到他那粗犷大胆的容貌,但是没有人认识他。伽弗洛什忙着唱歌,吹口哨,哼调子,走在前面领路,并用他那支没有撞针的手|枪的托子敲打那些商店的板窗,没有注意那个人。
  进入玻璃厂街,他们从古费拉克的门前走过。
  “正好,”古费拉克说,“我忘了带钱包,帽子也丢了。”
  他离开队伍,三步当两步地跑到他楼上的屋子里。他拿了一顶旧帽子和他的钱包。他又从一些穿脏了的换洗衣服堆里拿出一只相当大的、有一只大提箱那么大的方匣子。他跑到楼下时,看门女人叫住他。
  “德·古费拉克先生!”
  “门房太太,您贵姓?”古费拉克顶撞她说。
  一下把那看门女人搞傻了。
  “您知道的嘛,我是看大门的,我叫富旺妈妈。”
  “好,如果您再叫我做德·古费拉克先生,我就要叫您德·富旺妈妈。现在,您说吧,有什么事?有什么话要说?”
  “有个人找您。”
  “谁?”
  “我不知道。”
  “在哪儿?”
  “在门房里。”
  “见鬼!”古费拉克说。
  这时,从门房里走出一个工人模样的小伙子,瘦小个子,皮色*枯黄,还有斑点,穿一件有洞的布褂子,一条两旁都有补丁的灯芯绒裤子,不象男人,象个穿男孩衣服的女孩,说起话来,天晓得,一点也不象女人的声音。这小伙子问古费拉克说:
  “请问马吕斯先生在吗?”
  “不在。”
  “今晚他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古费拉克又加上一句:
  “我是不会回来的了。”
  那小伙子定定地望着他,问道:
  “为什么?”
  “因为。”
  “您要去什么地方?”
  “这和你有什么相干?”
  “您肯让我给您背这匣子吗?”
  “我要去街垒呢。”
  “您能让我跟您一道去吗?”
  “随你便,”古费拉克回答说,“街上谁都可以走。街面上的石块是大家的。”
  他随即一溜烟跑去追他那些朋友了。赶上他们,他把匣子交给他们中的一个背着。足足过了一刻钟以后他果然发现那小伙子真跟在他们后面来了。
  队伍不一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已经说过,它是让一阵风吹着跑的。他们走过了圣美里,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圣德尼街。
或许您还会喜欢:
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本书记载的是大约四年前发生的事。本人以为目前的情况已经发展到必须将实情公诸于世的阶段,曾经有一些最狂妄、最可笑的谣传,都说重要的证据已经让人扣留了。另外还有诸如此类很无聊的话。那些曲解的报道尤其在美国报纸上出现得更多。实际情况的记述最好不是出自考察团团员的手笔。其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大家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假定他的记述是有偏见的。因此,我便建议爱咪-列瑟兰小姐担任这项任务。她显然是担任这工作的适当人选。 [点击阅读]
群山回唱
作者:佚名
章节:80 人气:0
摘要:谨以此书献给哈里斯和法拉,他们是我双眼的努雷①;也献给我父亲,他或会为此骄傲为了伊莱恩走出对与错的观念,有一片田野,我将与你在那儿相会。——鲁米,十三世纪1952年秋那好吧。你们想听故事,我就给你们讲个故事。但是就这一个。你俩谁都别让我多讲。很晚了,咱们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和我,帕丽。今天夜里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你也是,阿卜杜拉。儿子,我和你妹妹出门的时候,就指望你了。你母亲也要指望你。 [点击阅读]
翻过平城山的女人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1细雨无声湿佛颔,恍觉春至奈良坡。——会津八一人们把位于奈良县和京都府交界即古时的大和国与山城国交界处的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称为平城山。从前在女子学校广泛传唱的一首歌中有过这样的歌词:“思恋何等苦,直叫人神伤黯然,踟蹰情难诉,不觉竟至平城山,心中悲情何以堪。”这首歌曲的歌名就叫平城山。翻过平城山往来于奈良与京都之间的道路被称作奈良坡。 [点击阅读]
老处女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在五十年代的老纽约,屈指可数的几家人在单纯和富有方面居统治地位,其中就有罗尔斯顿家。强健的英国人和面色红润、身体笨拙的荷兰人合为一体创造出一个繁荣谨慎,却又挥金如土的社会。“办事要办得漂亮”一直是这个谨小慎微的世界上的一项基本原则。这个世界全是由银行家,与印度做生意的商人、造船厂家和船具商的财富建造起来的。 [点击阅读]
老母塔之夜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下午,当我和我的随从们听到一个情况后,便决定在将要参加的审判会上采取强硬的态度。我们动身去“法庭”的时候,天色已晚,只见路上人很多。这些人在院子里找不到座位,只好站着,以便能看见我们走过来。我们刚刚走进院子,大门就关了起来。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好兆头。看起来,穆巴拉克施加了影响,而且产生了效果。我们从人群中挤到听众广场上。那里本来只有一张椅子,现在增加了一条长板凳,笞刑刑具还放在那里。 [点击阅读]
老铁手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杰斐逊城是密苏里州的州府,同时也是柯洛县的县府,它位于密苏里河右岸一个风景优美的山丘地带,从这里可以俯视到下面奔腾不息的密苏里河和河上热闹繁忙的景象。杰斐逊城的居民那时候比现在少多了,尽管如此,由于它的地理位置、以及由于地区法院定期在这里举行会议,这赋予它一个重要的地位。这里有好几家大饭店,这些饭店价格昂贵,住宿条件还过得去,提供的膳食也还可口。 [点击阅读]
背德者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引子天主啊,我颁扬你,是你把我造就成如此卓异之人。[诗篇]①第139篇,14句①亦译《圣咏集》,《圣经·旧约》中的一卷,共一百五十篇。我给予本书以应有的价值。这是一个尽含苦涩渣滓的果实,宛似荒漠中的药西瓜。药西瓜生长在石灰质地带,吃了非但不解渴,口里还会感到火烧火燎,然而在金色的沙上却不乏瑰丽之态。 [点击阅读]
致加西亚的一封信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自己所售的商品。我相信我所在的公司。我相信我的同事和助手。我相信美国的商业方式。我相信生产者、创造者、制造者、销售者以及世界上所有正在努力工作的人们。我相信真理就是价值。我相信愉快的心情,也相信健康。我相信成功的关键并不是赚钱,而是创造价值。我相信阳光、空气、菠菜、苹果酱、酸-乳-、婴儿、羽绸和雪纺绸。请始终记住,人类语言里最伟大的词汇就是“自信”。 [点击阅读]
舞舞舞
作者:佚名
章节:117 人气:0
摘要:林少华一在日本当代作家中,村上春树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存在,一颗文学奇星。短短十几年时间里,他的作品便风行东流列岛。出版社为他出了专集,杂志出了专号,书店设了专柜,每出一本书,销量少则10万,多则上百万册。其中1987年的《挪威的森林》上下册销出700余万册(1996年统计)。日本人口为我国的十分之一,就是说此书几乎每15人便拥有一册。以纯文学类小说而言,这绝对不是普通数字。 [点击阅读]
艳阳下的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罗吉-安墨林船长于一七八二年在皮梳湾外的小岛上建造一栋大房子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那是他怪异行径的极致。像他这样出身名门的人,应该有一幢华厦,座落在一大片草地上,附近也许有一条小溪流过,还有很好的牧场。可是安墨林船长毕生只爱一样:就是大海。所以他把他的大房子——而且由于必要,是一栋非常坚固的大房子——建在这个有风吹袭,海鸥翱翔的小岛上。每次一涨潮,这里就会和陆地隔开。他没有娶妻,大海就是他唯一的配偶。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