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一会儿,他跑到饭厅来问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昨晚上,他在自己房间磨了好长时间,原来是挑衣服呀。
我都懒得理他,他一手撑在墙上,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明天下午要和大学同学约定到轻井泽去打高尔夫球,下午五点出发,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一股无名火就升上来了。瞧他那身打扮,那花哨的衬衣完全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式样,配上一条白色西裤,看了也让人恶心。
不过,不理他也不好,我就问了一句:"在哪儿买的?"
他回答说:"在伊势丹呀。"
我听了没好声气地说:"唔,你一个人去那地方,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啊,因为有病人送了我购货券。"丈夫开的诊所开在新宿附近,离伊势丹是不远,可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百货公司,看来肯定是和他有交往的女人一起去的。最近病人给他购货券,他也不往家里拿了,可能是用于购买自己所需的物品了吧。也许是积攒着送给女朋友呢。
看到这里,省吾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原来妻子是在这么看自己的。读了她的日记后,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妻子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而且记载的内容是有关自己的,更何况是有关外遇之事,那就更令人放不下心了。他紧接着往下翻,下面一页是从轻井泽回来的那天的事情。7月30日(星期日)21:30
"唉呀,累死了。"丈夫回到家里的第一句话。
"回程的新干线太挤了。"他还强调说明是如何辛苦的。真是那么累的话,何必去呢。但是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很开心的样子。
打了一天高尔夫球,可脸一点都没晒黑。
我连忙伸出手去接他的旅行袋,谁知他却拒绝了:"等一等。"从左手换到右手,就是不肯给我。
"有什么要洗的,快拿出来。"我又一次伸出手去拿。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堪。"我来分一下。"说完急忙逃进自己房间去了。
真没办法,我只好不再吱声了。
半夜里我发现他将换下的内衣内裤包皮在浴巾里,扔在洗衣机里面。
太脏了,我都不敢去碰,只好用一次性的筷子将那包皮衬衣裤夹起来检查了一下,并闻了闻和内衣内裤包皮在一起的白衬衫。衬衣胸口上有一股水果的清香味,这是法国娇兰的"金沙飞舞樱花"香水。我也是使用娇兰系列化妆品的,一闻就知道。
这个香味好几天前在他的衬衫上就有过。
娇兰金沙飞舞樱花香水的女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读到这里,省吾不禁将视线从日记本上移开。他是愿意一直看下去的,但是他突然发觉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啊呀,这个女人太敏感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她会猜到,全都让她猜中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如此,连她使用的香水是金沙飞舞樱花香水都猜到了,省吾自己都不清楚,他还得去确认一下。
照这样下去,诗织的事情早晚都得让她猜中,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得小心了,省吾闭着着眼睛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时好像门口响起了妻子和女儿的声音。
省吾急忙合上日记本,将它塞到床罩下面。随后又确认了一下是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等看到基本上没有问题后,他又躺回到床上。
猛地他想起来,门还锁着呢,省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飞跑到门口,将锁打开,然后再飞快返回床上。
这样妻子就不会知道自己趁她不在家时看她的日记了。
省吾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一会儿就听见女儿欢快的声音,接着又是妻子的声音:"咦,爸爸上哪儿去了?"
尽管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省吾还是不起来,不声不响地躺着。只听得开门声,接着是"啊呀"一声,他感觉到妻子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
"喂,你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省吾竭力装出一副被妻子硬给吵醒了的样子,老大不高兴地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了一句:"怎么啦?"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讲了嘛,去参加夏美的语言进修旅游说明会,现在回来啦。"
妻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省吾披在身上的毛巾毯从他肩膀上拉下来。
"干什么!"
"哎,这可是我的床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躺着了。"
省吾一听脸就歪了,嘴里直发出啧啧的响声,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房间的空调坏了,睡不着,就转移到这儿来嘛。"
拉开了毛巾毯后,下面就是白色床罩了,妻子可能想起自己的日记本就藏在那下面,有点紧张了吧。
省吾不动作声色地观察着妻子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瞧都给你弄脏了。"说着一把从省吾手上把毛巾毯抢了过来,用手掌心啪啪拍了起来。
她看样子是想说,让我用脏了。
省吾有点不高兴了,他甚至想用手去摸摸藏有日记本的地方。只见妻子飞快地将床罩一摊,"快,快,给我走出去了。"
省吾没办法,只好穿着睡衣悻悻地从卧室出来。只听女儿夏美说:"爸爸,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妈妈的房间呢。"
真没想到,连女儿都来讲自己了,他不禁瞪了女儿一眼。夏美装作没看见似的,光顾着看语言进修旅游的说明书呢。
这孩子将来也会像她妈,成一个死心眼的人吧。省吾干咳了两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不过,这世界上真会发生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哪。
省吾在书房里换上了一身短衣和短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妻子竟偷偷地记起日记来了,她要是记家庭收支手册或是家族成长日记,那还说得过去,她记的明明是丈夫在外面花心的调查嘛。将丈夫言行中可疑之处全都收集起来,一一记录在册。
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事的呢?日记是从半个月前开始记起的,看她写得那么得心应手,肯定从很早就开始写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那样的日记本在别处肯定还有,他想起了妻子卧榻周围一圈的衣橱,衣柜等。在那里的什么地方肯定还藏着别的日记本。
不过,那里写的都是些妻子的个人想法,谁愿意去读它。虽是那么想,但他还是想读。
只要看了她的日记,就可以知道妻子在多大程度上掌握了自己的风流行径。不,不仅如此,还可以通过日记本了解妻子在想什么,对自己是怎么看的等,都能了如指掌。
"是啊,还是想看。"
大概妻子还没觉察到日记本已经被丈夫看到了吧。瞧她铺床单时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肯定会感到,只要像以前一样一直藏在那里就没问题。
"那就行了",只要还藏在妻子的床单下,自己就还有阅读的机会。只要读到这个日记,自己就会知道今后应该注意点什么。
一般的夫妻结婚十年后,夫妻之间就会没什么话了。丈夫只会说些"吃饭"、"洗澡"、"睡觉"等最简单的单词,而妻子则会回答些"好"、"什么"等,以前有的一些浪漫氛围也都荡然无存了。
长期生活在一起,自然不用语言也能心灵相通,但其实呢,什么都不懂。事实上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省吾不由得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妻子的声音。
"喂,午饭怎么办?"
自己的日记让人家偷看了都不知道,妻子的声音显得十分明快。"喝杯咖啡就行了。"
省吾随便地回应了一句,继续地思考着日记本的事。
日记的内容对自己冲击太大了。日记封面上淡淡的紫阳花斗妍怒放,非常美丽。
或许妻子是喜欢紫阳花的?
不过,从没听她说过喜欢这个花,也没有和自己一起去看过紫阳花。
但是,她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日记本呢,而且在这本子里净写些丈夫花心的事。
省吾觉得太奇怪了,边想边在电脑前坐了下来,用互联网来查询紫阳花。
首先,紫阳花自古以来在日本是野生的,有"集聚蓝色"的意思,故也被叫做"集蓝花",另外还被叫做"盔甲花"。
紫阳花的颜色会根据土壤性质不同而改变,如碱性土壤就开红花,酸性土壤就会变成紫色的,所以又被叫做七色花,或八色花。
接着又查了一下花语,花语是:花心、水性杨花、善变。
"花心啊。"省吾不由自主地读出了声来。
如果是根据花语来挑选画有紫阳花的日记本的话,妻子可太老谋深算了,或是太狡猾了。
查到这里省吾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封面图案的意思,但是已经容不得他在这里多愁善感了,他觉得更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再次看那个日记。
当然是越早看越好,不过妻子在家就困难了,只有像今天早上那样,妻子出门才是机会。但是,省吾在家时,妻子基本上都不出门。
也有像今天早晨一样,虽然罕见,但还是有的,妻子与孩子一起外出。只有等待那样的机会的到来,但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呢?
更重要的是什么事情促使妻子开始记那样的日记的。
记日记的女人很多,但是为什么专记有关丈夫外遇一事?
他有点越想越不明白了。
老实说,迄今为止他几乎没有对妻子感过兴趣,妻子对自己来讲是必不可少的,确实是,正因为有了妻子,自己才能安身立命。
但是他从没有感到要一本正经地向妻子表示感谢,也从没说过感谢的话。不过,在妻子生日的时候,他曾让医院里的护士去采购围巾或是包皮,拿回去送给妻子。
两个人从没在一起谈谈这个家庭的未来,也没相互交换过对对方的看法。与省吾同年代的夫妻可能都是如此,既不特别密切,也不冷淡。
不过看到那个日记后,他觉得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条件地相信妻子了。
"不过……"省吾想。
迄今为止自己从没让妻子不幸福或不自在过,广尾的房子,是上亿日元的高级住宅,妻子有一辆自己的专车,白天她有的是空余时间,当然到目前为止,生儿育女,送孩子上学等,要说辛苦也是够辛苦的了。但是女儿上了中学以后,比以前要轻松多了。
不能因此就说她肯定就是幸福的,硬要那么说的话,可能有点牵强附会。可是按社会一般太太的观点来看,自己的妻子可是交了好运了。
与妻子相比,自己像拉车的马匹一样,每天要不停地工作。
新宿那家医院,自己是院长,下面还有护士、理疗师、办事员和护工等,加在一起要有将近二十个工作人员。
诊所的设施除诊疗室外,还有处置室、放射透视室等各种检查室,有带有澡盆的健康指导室、候诊室、办公室、院长办公室、茶水房、洗涤间、库房等,加在一起总共有近五百平米。
要在东京都的中心地段经营这么个规模的医院,岂是容易之事。
为此,就在前两天,省吾刚刚找过自己大学同学长田咨询过,探讨像这样规模的医院,到底是个人经营还是改成医疗法人好,与税务顾问也商讨过。
如此辛苦,要是有人认为我是随心所欲游手好闲的话,那就太可恶了。就算有时会近女色,仅这一点有什么可非议的呢?
想着想着,省吾慢慢地精神起来了。
省吾期待的那个日子来临了,比他预想的要快多了。
儿子太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去上野科学博物馆参观,为此,妻子陪他一起去了。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下午,省吾正看着电视,妻子跟他说:"我陪他去一下,行吗?"
"啊,当然可以。"
省吾无精打采地答复了一句,女儿夏美刚巧也到同学家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
"四点左右回来,晚饭怎么办?"
"等你回来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先出去,这是主要的。
"那好吧,我们走啦。"妻子话音未落,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听到这关门声,省吾喘了一口气。
"好,这下就剩下我一人啦。"
|
目录 上页 下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