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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媛望族 - 二百一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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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一三章
  翌日锦瑟到东平侯府时,侯府门前已车水马龙,贺客如云,锦瑟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府门口迎客的东平侯,他今日穿着一件紫红箭袖金线暗纹的武士袍,喜庆的颜色将他一张脸上堆满的笑意映衬的更见欢悦,腰杆挺直,和贺客们说笑之间,声洪如钟,整个人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东平侯如今已知天命,才得此一女,也难怪要高兴成这般。”宋尚宫扶着锦瑟下了马车,瞧着东平侯笑着道。
  锦瑟闻言亦瞧了眼那边,恰侯府的管事禀了东平侯武英王妃已到,东平侯瞧过来忙匆匆下了台阶亲来迎接。待他行了礼,锦瑟方笑着抬手,道:“东平侯不必拘礼,请起。”
  东平侯起身,却道:“王妃能亲自来观小女的洗三礼,真是叫鄙府蓬荜生辉啊。”
  锦瑟却笑道:“侯爷折杀本妃了,侯爷和夫人喜得千金,若非皇后娘娘凤体微恙,太子妃殿下要亲躬照料,母后和太子妃皆是要亲自来贺的。此番便只能由本妃代为恭贺了……”
  东平侯闻言忙诚惶诚恐地道:“臣惶恐,实不敢劳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亲临。”
  锦瑟却道:“东平侯严重了,东平侯府为燕国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几位侯爷为朝廷鞠躬尽瘁,皆乃忠勇之士,尤其是侯爷祖父英国公,沙谷口一战以少胜多,荡气回肠,救驾之功,无人可及,受封英国公,以示恩泽,当真是公卿之表率。夫人若能诞下小公子,必定也会能成为英国公那样的朝廷栋梁之才,只可惜……”
  东平侯闻言却是一笑,挥手道:“夫人生下小女已是劳苦功高,凶险万分,已令下臣感激不尽,心满意足,且心惊胆颤,委实不敢再令夫人受苦。下臣已决定自族中过继一子以承侯府血脉,即便是过继之子,下臣也必会教他忠勇仁义,令他不负朝廷厚待,为国效劳的。”
  锦瑟见此,笑着点头,道:“东平侯和夫人鹣鲽情深,实在令本妃动容,侯爷能这般想便对了,倒是本妃狭隘了。今日贺客如云,侯爷不必顾念本妃,本妃自往后宅便是,侯爷且去迎客吧。”
  东平侯这才应了,躬身退了两步转身而去,锦瑟却瞧着他的背影悄然轻勾唇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来。
  两盏茶后,锦瑟见到了东平侯夫人时,她正躺在月子房的拔步床中,戴着家常的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一件极娇嫩的桃红色撒花袄,外头还披着件石青刻丝的灰鼠披风,面色虽稍显苍白,尚未恢复元气,但这通身的艳色打扮倒将人衬得颇为娇柔妩媚,头次在街上偶遇她,因不知她的实际年纪,锦瑟倒不觉如何,今次因知晓她实已年过四十,再瞧这张年轻的脸,便有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姚礼赫那冰莲姨娘原是窑子中的姑娘,年纪轻轻便常用那驻颜的膏药,致使受孕艰难,这才用腹中胎儿为饵去谋害吴氏,托这冰莲的福,锦瑟彼时是曾特意翻找医书,细究过那些所谓的驻颜良方的,一般的方子多以滋阴养生为主,这类方子极为温和,常常服用,倒是可以起到美肌养颜之功效,也能稍稍减缓女子衰老之态,可却万不会有东平侯夫人这般奇效。
  除此,倒也有能强势阻碍衰老的所谓良方,可这类方子多用虎狼之药,因药理便有违天理人和,故而此类药常服虽能起到逆反奇效,但却有损身体,会产生些不好的作用,或是有碍生育,或是会减短寿命,弄不好还要反噬其身,加快衰老。
  此类药倒并不少见,像冰莲这样的娼妓女子,便有甚多服用此药,除此,官宦之家的小妾,甚至贵妇人们用此类药物驻颜争宠的也是有的,只是这类药价格昂贵,且药效也良莠不齐,又碍了生育,若用便需慎重,故若非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甚少有人会用罢了。
  像东平侯夫人这般,她若真是如宋尚宫所言每日必服驻颜汤药,那她多半用的便是后者。她贵为侯府夫人,所用驻颜药物自然要比冰莲所用要上等的多,如今年过四十育下一女倒也是可以的。若如此,那么她年过四十,却貌若花信之龄,且多年不育,如今好容易有孕却又遭逢早产,这一切便都有了缘由。
  可东平侯既然甚爱于她,府中又无妾室争宠,东平侯夫人在侯府一手遮天的情况下,她到底是因何故非要用此虎狼之药,哪怕绝了子嗣都要保持住花样容颜呢?
  锦瑟想着这些不觉目光落在东平侯夫人身边襁褓中的小女婴身上,这女婴许是因早产之故,有些瘦弱,面色也没有廖书敏所生丰哥儿那种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之感,反瞧着皮肤皱巴巴也微微发黄。只不过细瞧之下,五官倒也精致小巧,却也瞧不出更像谁一些。
  锦瑟正细瞧,却闻那边礼部侍郎刘夫人笑着道:“小郡主长的像夫人呢,将来长大一准也是个美人胚子,嫁个状元郎……”
  她言罢东平侯夫人但笑不语,刘夫人身边的张夫人却暗中扯了下刘夫人的袖子,刘夫人一诧顿住话语,倒是锦瑟身旁坐着的翼王妃笑着道:“依小郡主这样的出身相貌,进宫当妃,为后也不是不可能的,等小郡主及笄,京城那些个公侯之府还不得踏破了东平侯府的门槛?六弟妹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说罢笑着瞧向锦瑟,锦瑟自笑着点头,屋中众夫人们纷纷附和,东平侯夫人方才笑着摇头,道:“我只望她将来能平安喜乐一生便好。”
  “这是一定的,父皇御笔亲封小郡主为安乐郡主,便是此意啊,有真龙天子如此厚爱,小郡主平乐一生还不容易?”雍王妃也笑着应声道。

  今日东平侯府小郡主洗三,竟来了三位皇子妃,足可见安远侯左氏一族的兴起,以及皇室对安远侯府的重视。却与此时,有嬷嬷进来笑着道:“夫人,时辰到了,是否现在就开始小郡主的洗三礼?”
  东平侯夫人闻言忙抬了抬身,亲自抱起婴孩来,此处以四皇子翼王妃身份最高,早先东平侯夫人已拜托她主持爱女的洗三礼,翼王妃闻言便也笑着站起身来,上前弯腰从东平侯夫人怀中轻轻接过了婴孩,道:“夫人歇息,本妃便先抱小郡主出去行礼了。”
  东平侯夫人笑着点头,又略欠了欠身,方道:“臣妇身子不济事,起不了身,便劳烦王妃了。”
  翼王妃笑着点头,这才转身抱着婴孩出屋,众夫人们也纷纷起来,前往花厅观礼。锦瑟随着众人出了屋往花厅走,恰方才说话的刘夫人便走在她的身后,便闻她低声冲方才拉了她一下的张夫人道:“张夫人方才何故不叫我将话说完呢?”
  “你跟随刘大人在任上如今刚刚进京许不知道,这位侯夫人性子最是要强,人家女儿贵为郡主,那状元之才便是再风光也多是贫寒子弟,不过外放个七品小官,慢慢熬资历,若无门路一生也难成公卿,侯夫人那样要强的人岂能瞧的上这等人家?你说那话人家多半是不乐意的,说不得还要得罪人……”
  “哎,倒是我没想到,多谢姐姐提醒。”
  锦瑟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眸光略闪。洗三礼是孩子出生后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会聚亲友为婴儿祝吉,极为繁琐,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为孩子洗身。若是女婴,洗三这日还要准备好用红丝线穿好在酒盅中用香油侵泡三日的绣花针,为女婴在洗三这日扎上耳洞。
  而主持洗三礼的收生嬷嬷多是从本族中请来德高望重的老妇人,今日安乐郡主洗三也不例外,请的就是陈氏族中的一位福厚的老太君,却见她将艾叶球儿点着用生姜片作托,靠近翼王妃抱着的女婴,往她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了下,又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便笑着念道:“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言罢又用一棵大葱往襁褓上轻轻打了三下,道:“一打聪明,二打灵俐……”
  锦瑟和众夫人们皆坐着观礼,另有东平侯府的两个下人托着鎏金托盘在众夫人面前走过,众夫人便将早先准备好的添盘礼放入其中,锦瑟见那两个端盘的妇人,一个瞧着三十上下,一个乃花信女子,皆长的极是貌美,又打扮的富贵雍容,满脸喜色,便笑着问一旁的雍王妃,道:“五皇嫂,这两位便是东平侯的那两位妾室吧?倒个个花容月貌,又温婉动人呐。”
  雍王妃闻言瞧了那两女一眼,方点头,道:“正是那两位侧室,当年听说还是安远侯府向东平侯府先提的亲,侯夫人嫁过来之后果然夫妻恩爱非常,无奈侯夫人早年伤了身子,太医说恐再难有孕,东平侯夫人念着侯爷无子嗣,便想从京城贵女中择上一个为侯爷抬进府中为妾,延续血脉,可侯爷怎肯那般委屈夫人?后来夫人便只好退了一步,虽是未在贵女中择妾,可这两位侧室也皆是清白出身,且是侯夫人亲自为侯爷择的品貌出众之女,只无奈进府多年竟还是未能为侯爷育下一男半女的,最后倒还是侯夫人高龄产女,要说这世事还真是难料啊。”
  锦瑟闻言点头,却道:“侯夫人大度贤淑,竟然能亲身为侯爷寻来此等美貌妾室,难得的是这两位妾室倒也安分,以侯夫人之乐为乐,这般妻妾和谐,着实令人感叹。”
  雍王妃听罢一愣,接着方道:“话也不能这般说,这两位妾室不过贫寒出身,即便是良家女又岂能和安远侯府那样的门户作比?即便她们能育下侯爷的子嗣,也是被挂在侯夫人的名下,养做嫡子的。侯夫人根本便不用怕她们翻出风浪来,既然如此,为何不厚待两人?一来能博取个美名,再来侯爷也会感激夫人,待夫人更胜从前。何况这两个妾室还不曾生下庶子女来,侯夫人自然待她们更为宽厚了。而两个妾室身份低贱,岂敢和正室争锋?如今侯夫人又诞下子嗣来,她们自然是更以侯夫人之乐为乐了。”
  雍王妃言罢又瞥着锦瑟笑着道:“便像六弟妹,六皇弟待弟妹你不可谓不爱重,弟妹如今有孕在身,不照样带了父皇赏赐给六皇弟的几位胡女赴宴吗?这是一样的道理呢,怨只怨咱们生为女子,便不得不做出此等大度容人的姿态来。”
  她说着又摇头一笑,方拉了锦瑟的手,道:“五嫂我说话直,六弟妹可莫见怪于我才好啊。”
  锦瑟却也回握着她的手,笑着道:“五皇嫂说哪里话,我在京城熟识的妇人们并不多,五皇嫂不和我见外,肯和我说知心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见怪呢?”
  两人说笑间那边的洗三礼已毕,婴孩因被穿了耳洞哇哇大哭,被翼王妃抱回了房中,观礼过后侯府是留有宴席的,然洗三宴皆食洗三面,并不会有什么奇特之处,多数夫人们都不会留下来用宴,都不多留叨扰便纷纷告辞。
  锦瑟也辞别了东平侯夫人,她出了院子,宋尚宫和白蕊几人已在等候,宋尚宫见她出来忙迎上来,面上却微显焦急和怒色。
  二百一四章
  锦瑟见宋尚宫神情不妥便询问地望向她,她这才禀道:“是姿茹姑娘,也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子竟还没回来,奴婢已叫人寻去了,王妃不若先行回府。”

  姿茹却是那四个北罕国女子中其中一个,锦瑟听罢尚未言便见姿茹随着两个小丫鬟匆匆而来,宋尚宫便怒斥道:“怎这么不知规矩,还叫王妃侯你不成!”
  那姿茹忙惊惶地福了福身,诺诺地道:“奴婢贪恋侯府景色,不慎迷了路,王妃恕罪。”
  锦瑟瞧了那姿茹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地弯着腰,不敢抬头,便笑着冲宋尚宫道:“小姑娘玩心重,遇到好看的,好玩的挪不动脚也没什么,本妃也时常如是。嬷嬷无需苛责,走吧。”
  宋尚宫应是,扶着锦瑟的手往外走,见锦瑟身后不远永义伯家的夫人也告辞出来,便低声禀道:“奴婢已打听到了,寻东平侯夫人讨要驻颜方子的几位夫人有吏部右侍郎汪夫人,安国侯夫人,还有那位永义伯夫人也是讨要过的。”
  锦瑟闻言顺着宋尚宫的目光望去,见那永义伯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她便心思一动,脚下一歪,哎呦叫了一声。
  宋尚宫和白蕊忙扶住她,尚未言,后头永义伯夫人便紧赶两步凑了上来,担忧地道:“武英王妃无恙吧?”
  永义伯原和禹王走的极近,如今禹王一倒,永义伯想来真四处寻门路保身呢,永义伯夫人一直跟在后头,锦瑟便知她是想凑上来,只是一时摸不清她的态度,不敢上前罢了。她装作崴脚也不过是为了引永义伯夫人过来罢了,闻言锦瑟笑着扶了宋尚宫的手站稳,道:“稍有不慎,险些扭到脚叫夫人见笑了。”
  永义伯夫人见锦瑟和颜悦色的,心下一喜,忙笑着道:“王妃如今是双身子,腹中小郡王金枝玉叶,可马虎不得啊。臣妇扶着王妃,也沾沾王妃的福气,王妃您当下脚下,小心门槛。”
  她说着凑上前来亲自扶了锦瑟,锦瑟也不拒绝抬脚过了门槛,这才叹道:“哎,这女人有了身子真是诸多不便啊,不过若然能诞下像小郡主那样可爱的孩儿倒也不算平白辛苦一场,只是生产后多半会容颜折损,不如从前,若是像东平侯夫人那样,分娩之后容颜非但不减,还愈加娇俏动人,那才叫福气呢。”
  永义伯夫人听罢又是一喜,忙又道:“东平侯夫人也是注重养颜方能如此的,早先我倒也向东平侯夫人讨要过养颜方子,王妃倘使有兴趣不若我送了方子给王妃看看?不过王妃天生丽质,又是如此年轻,即便是生养了小郡主,身子也恢复的快,定能风华更胜的,只怕是用不上这方子。”
  锦瑟却眉眼一亮,笑着道:“怨不得东平侯夫人显得那样年轻,原来是养颜有法啊。”
  锦瑟言罢瞧了永义伯夫人一眼,却也没说要不要那方子,便道:“今日也是本妃侄儿的洗三日,本妃还要到江淮王府去便不和夫人多聊了。”
  说罢浅笑点头,扶着宋尚宫的手登上了马车。岂料车驾开动还没跑出东平侯府前头长街,便有马蹄声急踏而来,外头响起白蕊的禀声,“王妃,是高统领。”
  白蕊口中高统领乃武英王府的亲卫统领高萤,他平日不离完颜宗泽身侧,守护完颜宗泽的安全。锦瑟闻言一诧,忙推开了车窗,只见高萤甩鞭策马而来,而他身后尚跟着五六骑,皆甲胄在身,佩剑腰侧,全是王府的亲卫兵。
  见高萤面上神情极为严峻,锦瑟心一紧,忙探身出了马车,转瞬高萤已勒马车前,抱拳禀道:“王妃不好了,太子妃中毒,如今危在旦夕,王爷已赶往东宫,叫属下等人来护送王妃前往东宫。”
  锦瑟听罢面色大变,见跟随在高萤身后的几人皆是王府亲卫中武功精湛之辈,心知是太子妃中毒,完颜宗泽不放心于她,特派了他们前来守护,一时间锦瑟心头便如覆了层阴云,忙回车中安坐,扬声道:“快,去东宫!”
  锦瑟赶往东宫时,东宫已然变了一番模样,三步一卫,兵甲林立,满是肃杀之色。皇后早已闻讯赶到,正在安置太子妃的思蓣阁花厅焦虑地等着太医们施救,隔着博古架可见内室之中十几位太医拥在床前,依稀传来太子声嘶力竭的呼唤声。
  锦瑟进了花厅,往内室瞧了眼见太医们个个神情严肃,大气不敢出,登时面上忧色愈甚。皇后这两日身子欠佳,原便面有病色,这会子因担忧,脸色更是透出青白来,显已坐不住,正扶着嬷嬷的手来回走动。
  完颜宗泽端坐在东边的太师椅上,面色阴沉,目光也正盯着内室,见锦瑟安然无恙地被护送进来,和她深深对视一眼才又蹙眉望向了内室。
  锦瑟见气氛极不妙,也不便多言,瞧完颜廷文被两个嬷嬷护着站在一边,六岁孩子已能查知危险,知晓事情,此刻他小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却又紧紧咬着嘴唇,眼睛中泫泪欲滴,小身子也微微发抖,模样极为可怜,锦瑟便忙快步过去拉住他的双手,将他抱进了怀中。
  “皇婶婶,母妃她中毒了,脸都成青黑色的了,以前我养过一只叫喜图的小狗,不小心吃了坏东西,皮毛也变成了青黑色,没一会儿就死了,母妃她不会像喜图那样也死掉,对不对?”
  完颜廷文说着抬头瞧向锦瑟,大眼睛中满是恐惧和无助,锦瑟并不知太子妃的状况,怎敢胡乱承诺,听他声音都在颤抖,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往自己的怀中钻,不由蹲下搂紧他,道:“太医们正在施救,文儿和六皇婶一同为母妃祈福好不好?”
  “祈福母妃便能好起来不离开文儿吗?只要文儿诚心诚意祈求佛祖保佑母妃,母妃她就不会死是不是?”完颜廷文因锦瑟的话眼眸晶亮起来,追问着,期待着锦瑟能给予肯定的答案。

  他的童声童语在静寂的花厅中显得异常清晰,厅中众人闻声皆心如压了巨石,锦瑟喉间发堵,无言以对。金皇后看向孙儿,满目不忍,伸手道:“文儿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完颜廷文方才见大人们紧张,气氛肃静,更不曾瞧见这样面色沉肃的祖母和叔父,故而根本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太医救治母亲,如今见祖母向自己伸开怀抱,他才几步奔过去投进了金皇后的怀抱中,哭着道:“皇祖母,文儿害怕……”
  金皇后见孙儿在怀中惊恐地颤抖,禁不住抱紧了他,微微闭目,抚在孙儿背上的手却紧握成拳。
  锦瑟不闻金皇后安慰完颜廷文,心中便是一紧,她知情况只怕真极糟,便心急如焚起来,禁不住靠近完颜宗泽,蹙眉询问地瞧向他。
  见锦瑟不安,完颜宗泽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却沉声道:“是陈公公在二哥的饮食中下了药,阴差阳错地倒叫二嫂吃进了口中,陈公公已咬舌自尽,太医断出二嫂所中乃是剧毒虎锁喉,只怕……”
  虎锁喉!这是一味人人都知的剧毒,诚如其名,此味毒药即便庞然大物的虎豹之躯尝后也会锁喉夺命,故得此名。因其无解而扬名天下,锦瑟一听完颜宗泽此话,只觉浑身一虚,冒出一层寒冷来。
  她刚听闻太子妃中毒的消息便觉蹊跷,此刻谁会刻意来害太子妃,太子妃死了于大局并无多大关系,东宫侍妾少,太子又常年抱病,故而妻妾争宠也不严重,也不可能是侧妃动的手脚。此刻听闻那毒原是下给太子的,锦瑟倒不觉奇怪了,她脑中飞快闪过一些事,一些想法,不由握紧了完颜宗泽的手,浑身冰冷起来。
  那陈公公锦瑟是见过的,他可是伺候太子近三十年的老人,是太子的心腹,是瞧着太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娶妃生子的近侍。这三十年来,他不知立过多少功劳,更不知陪伴太子度过了多少危机险境,只怕太子怀疑谁都不会想到陈公公会要取他的命,可在此等危机时刻,出卖太子的,意欲将太子送上黄泉路的偏偏就是这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
  这叫锦瑟不得不去想,金皇后身边,武英王府中,完颜宗泽的身边,是否也有像陈公公这样可怕的人存在着,叫她不得不毛骨悚然。虎毒不食子,难道这一切真会是皇帝做下的吗?!他竟狠心到连亲生儿子,自己的嫡子都施以剧毒的地步吗?!
  可如不是他,那还能有谁,竟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和耐性,竟能如此蛰伏数十年,只待今日一击!
  锦瑟正心绪翻涌,太医们却躬身纷纷自内殿退了出来,那当前头发花白的太医院院判梁大人上前诚惶诚恐地带着众太医们跪下,颤声道:“禀皇后娘娘,臣等已尽全力,可虎锁喉之毒甚剧,且无药可解,臣等无能,只能勉强用药施针护住太子妃最后一口气,使她能够苏醒做最后交待,皇后娘娘恕罪。”
  锦瑟闻言痛心地闭目抓紧了扶手,眼前却闪过大婚那夜太子妃笑容温婉地拉着她的手轻言细语的模样,她在禁苑马场英姿飒爽,端坐马上的姿态。
  “阿霞,阿霞!”此刻,里头传来太子的唤声,梁院判不由回头,又叩首道,“太子妃只怕已醒,太子妃时间不多……皇后娘娘带小皇孙见母妃最后一面吧。”
  金皇后虽早有所准备,然而在听闻太医的话后还是心神俱碎,身子摇晃炫目不已,若非完颜宗泽自身后稳稳扶住了她,只怕她已倒下,此刻闻太医再言,她才睁开眼眸,牵了完颜廷文的手,又给他拭了下泪水,道:“文儿听皇祖母的话,一会子见了母妃文儿莫哭,好好和母妃说话,和皇祖母一起送母妃走,莫叫母妃为文儿担忧走的也不安心。”
  金皇后言罢见完颜廷文一双眼蕴着泪却死咬着牙不出一声,不由眼眶一红,转瞬便又收敛,拉着完颜廷文的手进了内殿。锦瑟跟随在后,入殿只见拔步床上,太子跪在床内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太子妃的手,正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那弯曲的背脊,跪倒的姿态,那悲痛的神情,一瞬不瞬的眼神,无不叫人动容。
  他们进殿,恰太子妃清醒过来,略略动了下手,太子当即便身子一震,忙着又唤声道:“阿霞,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看看我和文儿,不要这样……”
  太子妃动了两下眼皮,似费了大力才睁开眼睛,看着太子竟便露出了浅笑,那笑几分满足感激,几分温柔不舍,几分苦涩悲哀,她道:“熹哥……那……那汤幸而……幸而……你没喝……”
  锦瑟听闻太子妃这话忍不住晃下两串珠泪,无力地靠在了完颜宗泽肩头。她已是如斯心痛,更勿论太子本人了,他早因此话泪流满面。
  哭泣有很多种,或丝丝抽泣,或撒泼大哭,或嚎啕痛哭……然而锦瑟却觉无声无息的落泪最是令人动容,也只有至痛至悲,痛不能言,这才会泪落于无声,她也曾因绝望泪如雨下,也曾见过她人无声哭泣,然而却从不曾见过一个七尺男儿如是哭泣过。
  而如今她有幸瞧见了,见太子跪在那里,泪水一行行自眼眶中滚出,无声无息,无止无境,尊贵似他如今跪在那里像个孩子般无助地流泪,央求地盯着爱妻,颤抖着手握着她,似在抓着最后一丝希望,锦瑟只觉心如刀割,再难忍受,终是将脸埋在完颜宗泽肩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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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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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沉睡中的云荒大地。沧流历九十一年五月十五的夜,黑如泼墨。然浓墨底下、却隐隐流动着云荒特有的暗彩。苍黄砾白,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惨绿,是北方尽头的颜色;青翠斑斓,是南方的大泽水田,交织的河流水网;而四围山峦簇拥:西方的空寂之山,东方的天阙和慕士塔格,以及北方云雾萦绕的九嶷,簇拥着大陆的正中的湖泊,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