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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一是他们很忙,他们不是在产房里接生,就是在手术台上做剖宫产,或者做宫外孕、卵巢囊肿蒂扭转等最常见的妇科急诊手术,给不全流产的病人刮宫,或者,给当天白天做了大手术现在血压下降心率增快的病人全面查找病因,或者,随时准备抢救肿瘤病房癌症终末期的病人。原因之二是如果大事小情都呼叫人家,会被严重小看。协和的传统是只要下级医生发出求助信号,就说明目前有他力不能及的医疗事件,上级医生一定要回应,而且,一旦回应了,责任立马转嫁给上级医生扛着。要是被呼叫后不回应,属于失职,责任更大。只要拨通那个院内呼叫的总机号码,报出呼叫号码,就一定会有上级大夫赶来帮你处理你自认为处理不了的事情,帮你做你自认为做不了的决定。但是时间长了,你自己就学不会任何担当,技术上不进步不说,还会给上级大夫留下一个很差的印象。看值班表的时候,人家眉头扭成一朵大雏菊,嘴巴一撇,在心里嘟囔,怎么今天急诊的一线又是这个烂泥!要是时间长了,所有上级大夫都觉得你是烂泥,就会打破这种只在心里说话的界限,交班的时候,如果你不在场,上级大夫甚至会公开议论,哎,今天的急诊又是那个谁谁谁,算是甭想消停了,我都想亲自替他守着那摊子事儿了,免得一趟一趟地往楼下跑。得,还什么一世英名,算是全毁了,只能一辈子当咸鱼,这身断是翻不过来了。协和所处地段寸土寸金,产科床位极其有限,每天晚上值班医生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区分真假临产。需要把真临产的孕妇留下,收到病房的待产室等待分娩,把假临产的、产前检查一切正常的孕妇劝回家去,让她们摒除一切私心杂念,回家闭眼睛好好睡觉,什么时候肚子真疼起来再来医院不晚。这种说服在最开始的时候,尤其是从一个小大夫的嘴里说出来,还能得到顺应和认同是非常不容易的。1997年时的我又瘦又小,身高不到160厘米,体重不到100斤,医院里最小号码的白大褂穿在身上还像套了个水桶。近看是一个毫无曲线和腰身的稚嫩天使,远看就像一根顶着白色罩衣漂泊摇摆的竹竿,再加上我梳着接近板寸的短头发,走路又轻又快,说话又脆又亮,活脱脱一个高中逃学出来坐在急诊室装模作样的淘气大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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