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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亨特 - 10.血亲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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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栗色牡马没有辜负我对它的信任。
  我骑着马飞驰在多沙的平原上,密切注视着前方和两侧,半个小时至少跑了七公里半。我又跑了四五公里,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正想往有拐,突然发现在离我很远的地面上,有几个移动的黑点,交错地变换位置,忽高忽低。看样子好像是老鹰。哪儿有老鹰,哪儿就有尸体。在如此荒僻的地方有尸体,我必须注意这个情况。于是,我向那边骑去。
  大约还相距五十米的时候,我听见了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这回清楚地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喊:
  “安拉,安拉,救命,救命!”
  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看清了土里埋着一个人,周围有好几只老鹰。我走得很近的时候,几只老鹰起飞离开,降落在不远的地方。那人也发现了我,一个微弱的声音又从这个身体发出:
  “安拉!你来了,你来了,安拉赞美你!”
  我走过去,只见沙里露出一个人头用一条蓝色头巾包着。她的前面躺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眼睛紧闭,不能动弹。几步开外的地方有一具尸体,那尸体被老鹰吃的基本上只剩下一副骨架,骨头也已经四分五裂。
  我吓得毛骨悚然,跳下马来,蹲身去看埋在沙里的那个人。我扯掉头巾,看见卷在一起的头发,果真是个女人。
  没有适合的工具怎么办?我只好用手。土是被踩紧的,往深挖,就松了。我幸运地很快发现,人们是让她跪着的。如果是其他情况,洞一定会很深。如果把洞再挖深一些,那些埋这个可怜女人的强盗们得费很大的力气。现在,工作容易多了。我把她上身从土里扒出来以后,只要再花很小的力量,就可以把埋在腿上的沙去掉,然后整个身体都露出来了。
  我把这个女人放在地上以后,她就昏了过去。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从这种穿着看,她是个贫穷的贝督因妇女。我估计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她的面部已经不再扭曲,但脉搏很弱。
  小孩也没有死。我从马鞍上取来一葫芦水,把水倒进小孩的嘴里。他睁开眼睛,我不禁又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样的眼睛!眼球上覆盖着一层灰色的薄膜。原来这孩子是个盲人。我给了他更多的水,他喝了几口,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老鹰又扑过来,啃尸体的骨头。我开枪打死两只,其它的才嘎嘎叫着飞开了。
  两声枪响惊醒了那个女人。她睁开眼睛,看到小孩,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安拉,安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噢,安拉,安拉,我的孩子!”
  然后,她把身子转向旁边,看着尸体上剩下的骨架,发出悲伤、痛苦的喊叫声。她想站起来,但是由于虚弱,又跌倒在地。她没有注意我,因为我站在另一边。看来,她回忆起了昏倒过去之前的最后时刻,因为我听见她叫:
  “骑马的人,骑马的人!他在哪儿?”
  她转身对着我,看了看,站起来,摇摇晃晃。激动给了她力量,使她站住了脚跟。她用恐惧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会儿,问:
  “你是阿云战士吗?”
  “不是。”我回答,“你不要怕。我不属于这儿的部落。我是外国人,来自遥远的地方,愿意帮助你。你很弱,坐着吧,我给你水。”
  “是的。给水,水!”她请求。
  我把葫芦给了她。她一口气把水喝得精光,把葫芦交还给我,眼光落在尸体上,又恐怖地扭转过来,用双手遮住脸,伤心地痛哭。
  我知道,眼泪会使她的感觉轻松些,就没有吭声,而是去看尸体去了。尸体的头盖骨上有好几个洞被子弹打的。沙子里找不到足迹,风把所有的痕迹都吹走了。谋杀不是今天发生的。
  女人已经基本上镇静下来,我回到她身边:
  “你的心是沉重的,你的灵魂受到了伤害。我不想催促你,而是希望你休息好。但是,我的时间不属于我一个人。我必须知道,怎么继续帮助你。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说吧!”她说,同时抬起她仍然饱含眼泪的眼睛,望着我。
  “那个死者是你的丈夫吗?”
  “不是。他是一个老人,我父亲的朋友,我和他一起到纳巴纳去。”
  “你是说纳巴纳废墟吗?那儿有一个叫做马拉布特的奇迹创造者的墓。”
  “对。我们想到墓前去祷告。安拉赐给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是盲人,要通过到马拉布特墓前朝觐,孩子才能见到光明。陪同我的老人也有一只眼睛瞎了,也想到纳巴纳寻找治疗。我的丈夫允许我和他同行。”
  “可是,你们的路经过掠夺成性的阿云人地区。你属于哪个部落?”
  “我属于阿亚尔部落。”
  “阿云人是你的死敌。我知道,他们与你们有血亲之仇。你们两个敢在没有陪同的情况下去朝觐?”
  “要谁陪我们?我们穷,没有靠山保护。”
  “你的丈夫,你的父亲可以陪同你。”
  “他们想来,但是他们必须留在家里,因为突然要和君主的士兵打仗。如果我的丈夫和父亲不参加战争,而和我们走了的话,他们将永远被看成是懦夫。”
  “你们的朝觐不能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吗?”
  “不行。我们已经许愿,在某个节日朝觐,不能违背誓言。我们知道阿云人对我们的威胁,去的时候,我们是绕道去南方,经过与我们友好的梅舍人地区。”
  “为什么你们不从原路回来呢?”
  “这位大叔又老又弱,朝觐把他累坏了,绕道太辛苦,他再也受不了。因此,我们就走近路。”
  “这太不小心了。这个老人虽然年纪大,但是不聪明。他的弱点不是避免绕道的理由,因为他可以在与你们友好的梅舍人那儿休息休息。”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他解释说,安拉的朝觐者是不可战胜的,在朝圣的路上,任何敌对行为都一定会停止。”
  “我知道这条法律,它只限于到麦加、麦地那和耶路撒冷的朝觐,不适用于其他朝拜活动。成千上万的人到麦加去朝觐,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人不按照这条法律办事。”
  “我不知道,否则我会拒绝在这条路上秘密跟随我们的头人的。他自己甚至也抱怀疑态度,因为我们白天休息,夜间走路,一直通过了阿云人所有的帐篷和兵营。”
  “然后,你们就觉得安全了,变得不谨慎了。”
  “是的。我们虽然还在阿云人控制的地区,但是离我们自己的地区已经不远了,因此白天也走路。”
  “你们没有想到,两个敌对地区交界的地方,危险是最大的。在敌人中间反而安全一些。”
  “是的。安拉让我们走错了路。实际上,经书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们没有照着做。我们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遭到阿云人的袭击。他们用枪击穿了老人的头部,把他的衣服和一个穷人带的一点点东西抢劫一空。他们把我埋在土里,让我看着死尸。如果我的孩子不是盲人的话,他们也会杀死孩子。”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天前。”
  “可怕!你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是的。安拉诅咒他们,把他们打入最低层地狱。我忍受的痛苦是难以形容的,要为自己担心,更要为孩子担心。可是我又不能帮助他。他躺在我前面,在烈日和黑夜都得不到我的保护。我的手臂也被埋在土里,伸不出去。那边躺着老人,老鹰飞过来吃他的尸体。真可怕!然后,老鹰朝我和小孩飞过来。我不能动,只能用声音吓唬它们,嗓子都喊哑了。它们逐渐注意到我不能自卫,胆子越来越大。如果你再不来,它们肯定在天黑之前把我和我的可怜的孩子吃掉。”

  她边讲边哭,与其说是激动,还不如说是眼前看到的痛苦。
  “要想开一些!安拉考验了你。现在,你的苦到了尽头,你们从所受的灾难中熬过来了。孩子活着,这就好。你马上就会得到与家人团聚的欢乐。”
  “你说得对。不过,我怎么回家?我没吃没喝的,身体又这么虚弱,不能走路。”
  “你能骑在马上吗,如果我在旁边走的话?”
  “我认为不行,何况我还带着孩子。”
  “孩子我背着。”
  “先生,你的仁慈多么伟大,可是我的痛苦也同样深重。即使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着,我也太弱,不能在马鞍上坐住。”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你相信我。我骑在马上,你抱着孩子坐在我前面,我把你抓住,使你不掉下来。先吃了这些枣吧,增加点体力。”
  她贪婪地吃完这些果品,说:
  “你知道,先生,任何男人都是不能接触陌生女人的。但是,因为安拉取走了我的力量,我不借助外来帮助就不能骑马,所以,如果我躺在你的怀里的话,他是不会计较的。我的丈夫同样会原谅我。”
  “你想到哪儿去找他?”
  “我不知道,因为他作战去了。安拉会保护他。但是我们的老弱病残的营地后撤了,这个我知道,在谢法拉,我们明天可以赶到那儿。您能把我带到那儿吗?我们的人会高兴地接待你的。我虽然穷,但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埃拉特。埃拉特是我的名字。全部落的人都会热烈欢迎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我是你们的敌人呢?”
  “敌人?你怎么可能是阿亚尔人的敌人?你把我从可怕的死亡中救出来。”
  “可我是。”
  “不可能,因为你对我说过,你是远道来的。你的部落叫什么?”
  “那不是部落,而是一个大民族,有五千万颗心灵。”
  “安拉!那片绿洲多么大,住那么多人。他们叫什么?”
  “那个国家叫做阿雷曼,我是阿雷曼人。你应该听见过那个词,叫做内姆西。我的祖国在海的那边。”
  “而你说,你是阿亚尔人的敌人?”
  “我本来不是,仅仅目前是。阿雷曼人不是人类的敌人,我们热爱和平,遵守安拉的训戒。但是,我现在是你们称为敌人的君主士兵的朋友和同伴。”
  “怎么回事?”她恐惧地问,“你是我们拒绝给他们人头税的那些搜刮者们的同伴?”
  “是的。”
  “那你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她的口气很坚决。
  “你愿意留在这儿受折磨?”
  恐惧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安拉!安拉!你是对的,如果你不把我带走,我和我的孩子就会死在这儿。我怎么办?”
  “还是按你在这之前的决定。请你相信我。”
  “你不把我送到我们的营地?”
  “这个,我当然做不到。第一,你们两人已经受了折磨,我也没有吃的和喝的了。你们怎么坚持到明天甚至后天?第二,我一定要回到我的队伍中去。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会为我操心,到处找我。那样,就会与你们的人发生敌对行动。这是我们要避免的。”
  “你要把我带到我们的敌人那儿去?你真的要我同去?”
  “是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你。”
  “安拉,真主保佑!”她恐惧地叫喊着,“你要强迫一个弱女子?你想与阿云人一样坏?”
  “是的。我强迫你,但是我只打算做好事。如果你留在这儿,你会死的。你必须和我一道走,因为我要回到士兵那儿去,你也必须去。但是,你不必害怕,不要把我看作你的敌人。我看见你埋在土里,马上就想到你属于阿亚尔人,也就是属于我现在的敌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把你从土里挖出来。从这一点,你可以看清楚,我不是阴险的敌人。我带着士兵到这儿来,仅仅是为了制止流血。如果可能的话,还缔结和平条约。看着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吗?”
  “没有。”她笑着回答,“你的眼睛闪烁着友好的光芒,你的脸是温和的。;我不怕你。可是,越是这样,越怕士兵。”
  “这是没有必要的。所有的人都会对你友好。我们不和妇女打仗。”
  “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不像骗子,而是像……”她突然中断讲话,“看,那边出现两个骑兵。”
  她指着我来的方向。原来是埃默里和温内图。
  “他们是来找我的朋友,因为我在外面呆得太久了。”我说。
  两个人到达以后,埃默里说:
  “我们为你担心。你走了两个小时,可能出事。我们沿着你的足迹来的。你当然又冒了一次险?”
  “是的。这个女人和孩子处在极危险的境地。”
  我向他们介绍了情况。埃默里说:
  “可怕!听克吕格尔拜说,阿云人是恶棍。女人当然不能当作敌人对待,可怜的生命!你们吃点儿东西吧。”
  埃默里给她一些枣,温内图给她一块肉,他用印第安人的方法烧烤的。
  女人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东方出现一个白点,越来越大,很快就看出是两色的,下面深,上面白。我指着那个方向,埃默里说:
  “贝督因人的部队,下面是马,深色;上面是带帽斗篷,白色。他们正奔我们而来,怎么办?”
  女人看见我们在观察,也朝东方望,吓了一跳。
  “安拉保佑我们!如果不赶快逃命,我们就完了!这是阿云人部落。”
  “也可能是别人。”
  “不。大白天公开地经过这里,就一定是阿云人部落。先生,快走,快!”她边说边站起来。
  “等等!”我说,“阿雷曼人不在这些人面前逃走。”
  “可是他们比你们人多!”
  “安静!我给你一句话,不要动。我倒是想惩罚这些在这儿进行谋杀的人。”
  “留下?”埃默里用他的简短方式问。
  “对。”
  “如果不是阿云人部落呢?”
  “那就是我们要对付的阿亚尔人。我们一定要得到他们。”
  “俘虏?”
  “是的。我们如果不得不开枪,也只射马,不射人。我们要生擒。”
  埃默里走到马的身边,从马鞍上取下枪。他用他的枪可以射中任何一只动物、任何一个敌人的额头。他平时那张严肃的脸闪烁着愉快的光芒。
  温内图也在掏银盒,把手放到腰带里,那里面插着他百发百中的弯刀和板斧。
  妇人叫喊得比刚才更可怕:
  “噢,慈悲者!喔,善良者!噢,保佑者!这确实是阿云人部落!那六个埋我的人在他们中间。那个跑在前面,留黑胡须的人,是首领。我们会怎么样!噢,安拉,安拉,安拉!”
  我把她按倒在地上,安慰她:
  “不会动你和你的孩子半根毫毛的。”
  我没有时间注意她的胆怯了。那些人到了离我们三百步远的地方。他们停下来看着我们。阿云人肯定是来看那个妇人是否死亡,并拿她开心的。根据现在的形势,我们要摆开阵势。我站在妇人旁边即中间,埃默里在右边约二十步远处,温内图在左边,距离也是一样。我们组成一条四十步长的直线。马停在我们后面。
  贝督因人除了两个人以外,都使用长火石枪。那两个人拿着长矛。我很羡慕他们的马,便向两个同伴打招呼:
  “如果非开枪不可,我们不打马,而射骑马人,但是只打胳膊或腿。”
  “明白。”埃默里点头,用锐利的眼睛观察着敌人。
  贝督国人与我们保持着很短的距离,互相交换对我们的想法,向我们传来了一种惊讶的喊叫声。他们没有料到在这儿碰到人。我们的态度也引起他们的惊讶。我琢磨他们议论的大意是:如果是三个贝督因人,看到他们这种优势,早就会逃之夭夭,可是这三个人却留在这儿;这三个人应该都坐在马上准备随时逃跑,可是不但没有逃跑,反而面对着他们站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毫无恐惧感。这简直是个谜。这种局面,他们从未见过。他们只能用一种方式来解释我们的行为:我们以为他们是熟人,用不着怕。可是,他们的看法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他们只能肯定一点,而且恰恰是错误的一点,即认为我们是穆罕默德信徒。他们的问候表明,他们是抱着这个信念的。从来没有一个穆罕默德信徒用“萨拉姆阿莱库姆”向其他教派的人打招呼的。一个非穆罕默德教徒甚至不准向伊斯兰教徒使用这个招呼方式。那个留黑胡须的首领策马走近了几步,把手放在胸口,对我们呼喊:

  “萨拉姆阿莱库姆,你们好,兄弟们!”
  “萨,拉。”我简短地回答。
  我只用了两个音节,让他们明白,我不打算对这些欢迎者建立友好关系。他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个表示,接着问:
  “你们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粗暴地反问:
  “你想干什么?你是谁?”
  这当然违背礼貌规则。他马上伸手拿枪,并且威胁说:
  “你胆敢这样表述问题!难道你是从世界尽头来的,不懂规矩?我叫阿斯瓦德,是阿云人部落的最高酋长,你们站的这块土地是属于阿云人部落的。你踏上了我们的土地,没有征求我们的许可,必须付买路钱。”
  “多少?”
  “每人一百突尼斯皮阿斯特和六十卡鲁本。”
  “想要就来拿!”我要求他,同时举起枪,放在弯曲的胳膊上,以此表示他得不到这笔钱。
  “你的嘴像河马。”他嘲笑我,“但是你的脑子比一只不起眼的蝗虫还小。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陪同姓甚名谁?他们来自何方?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的职业是什么?他们的父亲是不是有名字,而且还没有被忘记?”
  最后一个问题,按照这儿的说法,包含着很重的侮辱。我的回答就针对这个问题:
  “看起来,你把你的舌头在你们的骆驼和牛羊粪便里浸过,才讲出这种臭味难闻的话语。我是卡拉-本-内姆西,来自阿雷曼人的国家。我右边的朋友是远近闻名的佩勒曼拜,来自英国;我左边的是伟大的美国所有的阿帕奇部落的最高酋长温内图。我们习惯于给谋杀犯以子弹,但是不付税。我再说一遍:要钱就来拿!”
  “你的理智比想象的还少。难道我们不是十四名响当当的男子汉,而你们只有三个?在我们中间一个人死亡之前,你们每个人都死过五次了!”
  “那就试试看!你们走不到三十步,我们的子弹就把你们吃了。”
  听到这话,他们一阵大笑。他们并不认为我的话是夸大其词。不是的!我考察过异国风情。正如古希腊的英雄一样,他们的战斗行动总是以唇枪舌剑开始。贝督因人也有这种习惯,在真正动武之前,先用舌战,而且通常是不遗余力。阿云人部落的嘲笑肯定也属于实质性的。当音调降低的时候,酋长威胁说:
  “你说谋杀。我命令你对我说,你指的是谁。”
  “你不能命令我,何况我指的是你们自己。”
  “我们是杀人犯?拿出证据,你这条狗!”
  “我要为这个‘狗’字惩罚你,就在这儿,而且就在天黑之前。你看!难道不是你们把老人杀害了?他的残骸还在我们面前。”
  “这不是谋杀,而是血亲报复。”
  “你们把一个弱女子埋在地下。老人和妇人是没有防御能力的,你们竟敢对这两个人动武。可是,你们这些懦夫对我们却拿不出这份勇气。”
  回答是又一次更响亮的大笑。酋长嘲笑说:
  “你们过来,给我们表演一下你们的勇气,你们是胡狼,胡狼的儿子,胡狼的孙子。”
  “你们先过来。你们比我们多五倍,只要少量勇气就可以进攻。注意我对你们说的话。你们在这儿犯了罪,我们惩罚你们的罪行。你们将成为我们的俘虏。谁想逃走,我们就枪毙谁。下马,交出你们的武器!”
  他们这次爆发出来的嘲笑是难以形容的。酋长叫喊:
  “现在,你的理智到头了。你的脑壳空了,要不要我把它打开给你证明一下?”
  “不要嘲笑,往这儿看,我们在你们的优势面前是多么镇静!我再说一遍,你们想逃跑,我们的子弹就赶上你们。”
  黑胡子转身对他手下说:
  “那条狗看样子是认真的。他谈到他们的子弹。在我们的枪膛里也藏了一些。给他们吧,放!”
  他把枪对准我们,手下的人跟着他举枪。十二发子弹响了,没有一发打中,因为他们的老式猎枪不起作用了。他们的目的是把我们打倒,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我们没受任何伤。他们惊慌地退回原处。这时,埃默里前进了几步,用强有力的声音对他们喊道:
  “你们看见了你们射击的结果了吗?我们放心地留在这儿,因为知道你们粗心大意,打不中我们。现在,我们要让你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射击的。有两个人拿着长矛,一个人可以把他的长矛举起来,我要打中它们。”
  一个拿长矛的人准备顺从他的要求,但是看到埃默里举枪射击的时候,又把矛放下,并且叫喊:
  “安拉,安拉!这个人想干什么?他想射击我的矛,但是会打中我。”
  “你不要害怕。”英国人笑道,“下马来,把长矛插在地上,然后离开,我不打你。”
  这个贝督因人按照他说的做了。埃默里举枪,扣动板机,瞄准的时间没有超过一眨眼功夫,长矛正好在铁尖处被打中。
  阿云人靠近来看那支被打中的矛,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都是互相耳语。这时,温内图问我:
  “我的兄弟大概也要让他们看看他的射击技术!”
  “是的。”我回答,“我想不流血就把他们俘虏过来。所以要通过几枪证明,他们逃不脱我们。”
  “那么,温内图就不要用他的银盒说话了。那些人可有板斧?”
  “没有。他们会惊得发呆,如果你让他们看看你使用这种武器的话。”
  “好!我不会与他们谈话,只好让我的兄弟告诉他们,我用板斧劈开那根长矛的中心!”
  贝督因人人惊魂未定,我又向他们呼喊:
  “离开长矛!我的同伴有一样武器,你们还没有见过。那就是用来砍头和追赶逃跑敌人的斧头。他让你们开开眼界。”
  他们腾出地方。温内图取出板斧,低头转了几圈,让斧头滑出手。这种武器飞行时,始终不停地自转,快接近地面时才下降,然后突然弹跳起来,再向下,正好命中长矛的中点。像一把锐利的刀把它切开一样。
  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命中长矛,这件事引起阿云人的震惊。因为武器是一把斧头,这又加大了他们吃惊的程度。他们不能理解的是斧头的旋转运动和不能解释的运行轨道。
  这时发生了更加令人吃惊的事情。温内图把他的银盒放在地上,走过去取斧头。他径直走到斧头放置的地方,提起来,又从原路回来,没有看他们任何人一眼。他们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我们。
  “真大胆!”我注视着这位阿帕奇人。
  “嗤!”他蔑视地回答,“他们不是战士,枪不能第二次装弹药。如果他们攻击我,我有拳头和刀子,而且你也会用你的枪为我出气。”
  这就是温内图,沉着冷静,无所畏惧,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也不改变这种性格。

  为了不使贝督因人从惊慌中清醒过来,我又对他们呼喊:
  “你们注意啦,我想给你们看一件奇妙的武器。把两根长矛插在地上!”
  他们插了。我拿着枪托接着说:
  “这种武器连续射击,而不需要装弹药。我向长矛射出十颗子弹,每一颗在另一颗上面两指宽的距离。注意!”
  我端起枪就射。所有的眼睛都朝着我,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装子弹。第十发子弹射出以后,所有的人都赶去看长矛。我没有注意还在不断发出的呼喊声,而是趁他们不注意,又补充了子弹,以便后来必要时连发二十五发。
  同伴们在规定的距离内接连打中长矛,我必在他们面前以魔术师的身份出现,让他们越来越惶恐不安。于是,我又呼喊:
  “把长矛拔起来,向前走二十五步,再插在那儿!尽管距离这么远,我还是要用两颗子弹打碎三个同样的部分。”
  他们已经看到我在短短几秒钟内连发几枪。现在,我要给他们看看,在多远的距离内,我可以准确命中目标。小子弹穿透长矛,而我的打熊的枪则必定把它们打得粉碎。
  长矛又插在地上,从我们的角度看,像一根细空心管,射击是棘手的。但是,我了解我的武器,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我端起沉重的猎熊枪,对准目标,两枪像雷鸣一样响。长矛的三分之二不见踪影,最后的三分之一还插在地上。阿云人往外跑。我把猎熊枪放在地上,抓起另一支枪托,向埃默里和温内图叫喊:
  “快上去,不要让他们跑出我们的射程。温内图不能与他们交谈,就去拿他们的武器和马匹。”
  我们跟着阿云人,一定要与他们离得很近,使我们的子弹能够射中他们。我们离他们只有五十步了,他们还没有在意。
  长矛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他们始终处在惊慌之中。酋长由于感到惊奇而失去警惕,回头一看,对我们喊叫:
  “你们的同伴是魔鬼,你们射击不装弹药,你们的子弹比我们的远十倍!”
  “你忘记了主要原因,”我回答说,“你们的子弹没有一发打中,而我们的百发百中。你知道打十发子弹花了多少时间?”
  “跟心跳一样快。”
  “在多长时间里,我将发十四颗?”
  “心跳十四下。”
  “对的!而且每发都中,也就是打中你们每一个人!”
  “噢,安拉!噢,真主!你真要对我们射击?”
  “如果你们逼我射击的话。我向你们宣布过,你们是我们的俘虏。站住别动!告诉我,你们是不抵抗投降,还是要我射击!”
  “要我当俘虏?不,我不投降!落在你们这样的外国人手里,是多么大的耻辱……”
  “住嘴!”我雷鸣般地大吼一声,“你叫过我一次狗,我答应在晚祷之前惩罚你。如果你只讲一次,我只加一倍。我说最后一遍:你们投不投降?”
  “不。你把我击倒吧!”
  他把他的猎枪对准我。我笑道。
  “射呀!你们没有装弹药。你们中计了。我首先转向你,你的人学你的样。现在下马,并……”
  我的话被打断,埃默里闪电般地端起枪就射,因为一个阿云人以为我们没有注意,把子弹袋拿出来准备装弹药。埃默里的子弹打中了他的上臂。他大叫一声,枪掉了下来。
  我对那个人喊道:
  “每个不服从命令的人都会像你一样。我警告过你们,现在再警告一次,转身逃跑者,将立即被子弹从马上拉下来。把你的枪送到那个美国战士身边去,把你的刀子和其他武器交给他,然后坐到他旁边的地上。”
  那个人尽管血从手臂往下流,还是犹豫不决。这时,我把枪对着他,威胁说:
  “我数到三。你如果不服从,我就把你的另一只胳膊打碎。听着,一,二……”
  “真主想的,做;真主不想的,不做。”他咬紧牙关说,一面翻身下马,举起枪,交给温内图。温内图接过枪,检查其他武器。
  我把妇人叫过来,把我的刀子给她:
  “你知道,这些恶棍是怎么对待你和你孩子的。现在来帮我们的忙,从这个人的袖子上割一条布下来,从两肘起捆住他的胳膊,牢牢地捆在背上,使他挣扎不开。然后一个个地把他们都捆起来!”
  “噢,先生,你们是什么样的战士!”她惊叫着,“你们创造了奇迹的奇迹,什么都做得到!”
  我又转向酋长:
  “你看到了,反抗会得到什么。服从吧,下马!”
  他不听我的命令,而是想快速赶马兜圈子,以便脱身。可是,马错误地理解了缰绳的猛烈抽动,提起双腿。我已经举起枪托准备开枪,这时埃默里对他说:
  “恶棍,你的价值不如一颗诚实的子弹。我们用另外的办法让你从马上下来!”
  埃默里拽住酋长的腿,他从马上摔倒在地上,埃默里上去就是几拳,温内图和我用我们的枪押着其他人。酋长被解除了武装,手脚被绑。
  我转向那个从脸上的表情和伤疤来看是最勇敢的人,命令他;
  “现在轮到你了!下来,走过去,交出你的枪和刀子!一,二……”
  他根本没有等到三,就乖乖地下马,把他的武器交给了温内图,被绑起来并坐下。
  现在,事情进行得更快,没有大的抵抗。我们可以相信穆罕默德的天命论:这是安拉的意志,并且都写在经书上。他们所有的人都服从,只有两个人在迫不得已服从的同时,发出几句咒骂的话。一个对着我喊叫:“咒骂你的胡须!”对他,我当然没有进行惩罚。另一个恶狠狠地谴责我:“安拉给你戴一顶帽子!”这句话援引自下面一句话:穆斯林从不戴帽子。这句咒骂的话是想说明:上帝把你算作非教徒。根据伊斯兰教的教义,我一辈子属于非信徒。所以,这句可怕的咒骂既没有引起我的愤怒,也没有感动得我流出痛苦的眼泪。在我一生中的某些日子里,我戴过毡帽、草帽,在我所喜欢的美好的考试期间甚至戴过大礼帽。
  我们完成了看起来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三个人没有经过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俘虏了十四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当所有的俘虏都被绑起来的时候,埃默里问我:
  “怎么把他们带走?这比俘虏他们要难得多。让他们骑马?那我们就会忙得东奔西跑,尽管他们是被绑起来的。”
  “他们才不会骑马哩。我们把缰绳绑在他们已经捆在背上的手上,让马拖着他们。”
  “好!前进!离天黑只有一个半小时。即使这些家伙不骑马,我们也能幸运地在一个小时内到达瓦尔。”
  “瓦尔?哪一个瓦尔?”
  “在我们动身找你之前不久,向导说,我们今天将到达一个瓦尔。我们明天必须穿过它,因此,克吕格尔拜决定,在这个瓦尔扎营。”
  “你认识路?”
  “朝西走,一定能到。”
  “瓦尔”是指一块由岩石覆盖的沙漠。贝督因人把沙漠叫“撒哈尔”;“塞里尔”是石山沙漠;可以住人的沙漠称为“法雅菲”;无人居住的沙漠叫“卡拉”;有灌木的沙漠叫“海蒂亚”,如果还有树,则叫“克拉”。
  埃默里提到的向导,就是从阿亚尔人部落包围圈中逃出来,把上尉失败的消息送到突尼斯的那个士兵。他因此被授予士官军衔。寻找敌人,我们不需要向导,但是寻找一个具体地点,最好是有一个认得路的人在身边。
  现在,俘虏们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与马捆绑在一起。一切就绪以后,我们才出发。伤员的臂被包扎起来。酋长早就从昏迷中清醒,不得不咬牙切齿,听从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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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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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夏目漱石,日本近代作家,生于江户的牛迂马场下横町(今东京都新宿区喜久井町)一个小吏家庭,是家中末子。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代表作有《过了春分时节》《行人》《心》三部曲。 [点击阅读]
我的名字叫红
作者:佚名
章节:58 人气:0
摘要:如今我已是一个死人,成了一具躺在井底的死尸。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心脏也早已停止了跳动,但除了那个卑鄙的凶手之外没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那个混蛋,则听了听我是否还有呼吸,摸了摸我的脉搏以确信他是否已把我干掉,之后又朝我的肚子踹了一脚,把我扛到井边,搬起我的身子扔了下去。往下落时,我先前被他用石头砸烂了的脑袋摔裂开来;我的脸、我的额头和脸颊全都挤烂没了;我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满嘴都是鲜血。 [点击阅读]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作者:佚名
章节:81 人气:0
摘要:序幕那是萨瓦纳的一个凉爽春夜,我的母亲走在石子路上,木屐像马蹄似的敲得鹅卵石哒哒响。她穿过一片盛开的杜鹃,再穿过铁兰掩映下的小橡树丛,来到一片绿色空地,边上有一个咖啡馆。我父亲在铁桌旁的一张凳子上坐着,桌上摊了两个棋盘,父亲出了一个车,仰头瞥见了我母亲,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兵,棋子倒在桌面,滑下来,滚到一旁的走道上去了。母亲弯下身子,捡起棋子交还给他。 [点击阅读]
战争与和平
作者:佚名
章节:361 人气:0
摘要:“啊,公爵,热那亚和卢加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领地,不过,我得事先对您说,如果您不对我说我们这里处于战争状态,如果您还敢袒护这个基督的敌人(我确乎相信,他是一个基督的敌人)的种种卑劣行径和他一手造成的灾祸,那么我就不再管您了。您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您就不再是,如您所说的,我的忠实的奴隶。啊,您好,您好。我看我正在吓唬您了,请坐,讲给我听。 [点击阅读]
户隐传说杀人事件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没有想到拉动门栓时竟然发出惊人的响声,令男子吓了一大跳,好在风声掩去了这一声响,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人。从太阳落山的时候起就起风了。风儿摇动着树林里粗壮的树枝。整座山峦开始呼啸,呼啸声掠过屋子的屋顶。已经到了11月的月底,天空却刮起了在这季节里不可能出现的南风。据村子里的老人说,现在这个时候刮这样的风,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愿这不是出事的征兆。对男子来说,就是靠着这风声,才使他在拉动门栓时没有被人发现。 [点击阅读]
手机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脉冲”事件发生于十月一日下午东部标准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个名称显然不当,但在事情发生后的十小时内,大多数能够指出这个错误的科学家们要么死亡要么疯癫。无论如何,名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那天下午三点,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在波士顿的波伊斯顿大街上往东走。他名叫克雷顿·里德尔,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步伐也特别矫健。他左手提着一个艺术家的画夹,关上再拉上拉链就成了一个旅行箱。 [点击阅读]
拇指一竖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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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贝瑞福夫妇对坐在早餐桌前,他们和普通的夫妇没什么不同,这时候,全英格兰至少有好几百对像他们这样上了年纪的夫妻正在吃早餐,这一天,也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之中,至少有五个这样的日子。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会下雨,不过谁也没把握。 [点击阅读]
拉贝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胡绳60年前,侵华日军制造的南京大屠杀惨案,是日本法西斯在中国所犯严重罪行之一,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惨痛的一页。虽然日本当时当权者和以后当权者中的许多人竭力否认有这样的惨案,企图隐瞒事实真相,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断有身经这个惨案的人(包括当时的日本军人)提供了揭露惨案真相的材料。最近,江苏人民出版社和江苏教育出版社共同翻译出版了《拉贝日记》。 [点击阅读]
挪威的森林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编者语我们为什么选择村上春树?不是因为他连获日本文艺界的奖项:也不是因为他的作品高居日本畅销书榜首:更不是因为他的作品掀起年轻一代的抢购热潮,突破四百万部的销量!那么,为什么?答案是:他和他的作品带给我们思想的特异空间,而轻描淡写的日常生活片断唤起的生活气氛令我们有所共鸣。更重要的是他以六十年代的背景道出九十年代,甚至世世代代的年轻心声。 [点击阅读]
推销员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前言阿瑟·米勒,美国剧作家,1915年出生在纽约一个犹太人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时装商人,他在哈莱姆上小学,布鲁克林上中学,中学毕业以后工作了两年,后来进入密执根大学,大学期间开始戏剧创作,写了4部剧本,并两次获奖。他第一部在百老汇上演的剧作是《鸿运高照的人》(1944),成名作是1947年创作的《全是我的儿子》,作品获当年度的纽约剧评界奖。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