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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家的大厅。
第一场
斐迪南手里拿着封已拆开的信冲进门来,一名侍从从另一道门上。
斐迪南侍卫长在这儿吗?
侍从少校先生,宰相大人正在找您。
斐迪南见鬼!我问你侍卫长来了吗?
侍从侍卫长老爷在楼上玩儿牌。
斐迪南叫这混蛋赶快下来见我!(侍从下)
第二场
斐迪南独自飞快地读完信,一会儿呆若木鸡,一会儿绕室狂奔。
斐迪南不可能。不可能!在这天使一般的躯体内,不可能藏着一颗魔鬼的心……可事实却明摆着!明摆着!就算所有的天使都下到人世,为她的清白担保——就算天和地,就算造物和造物主都聚集起来,为她的清白担保——这可是她的亲笔信呀!——闻所未闻的无耻欺骗,人类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欺骗!——这就是为什么她死也不肯逃走!——为的就是这个——上帝啊!——现在我算醒悟啦,现在对我才算真相大白!——就为这个,她才大大方方放弃了我对她的爱情;我差一点,差一点就受了她那天使的假面具的蒙蔽!(越奔越快,最后又停下来静静地沉思)完全摸透了我!——我的每一次感情冲动,每一声心灵震颤,每一回热血激荡,都得到了回应——凭一声细微到极点的无法描述的叹息把握我的心境——用一滴泪水测算出我的感情——伴随我攀登上热情的座座险峰,当我快坠入可怕的深渊时突然出现在眼前——上帝啊!上帝啊!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假相?——假面具?——啊,要是谎言的色泽能这般经久不褪,又怎么可能没有魔鬼混进天国里去呢?
当我指出我们的爱情已处于危险中的时候,这虚伪的女人一下子便脸色苍白,装得真是太像啦!对我父亲的无礼讥嘲,她像个高傲的胜利者似的不屑搭理,可在这一瞬间,这娘儿们似乎也心虚了——不是吗?她到底经受不住真理的严峻考验——这伪善的女人晕倒了过去。你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感情?连婬妇也晕倒了啊。你用什么来替自己辩解呢,贞操?——连婊子也晕倒了啊。
她知道,她已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看透了我的整个灵魂。在第一次亲吻时我满脸通红的一刹那,我的目光已彻底地展示了我的心——她难道会毫无感觉?或许她仅仅感觉到了胜利的喜悦?——在幸福陶醉时刻,我幻想她心里装着整个天国,最狂野的愿望也沉默下来了——我心头除去永恒的天国和这个姑娘,别无其他念头——上帝啊!她竟一点没感觉到吗?她唯一感到的,就是她的诡计得逞了吗?就是她卖弄风情赢得了青睐,因而洋洋得意吗?死也要报这个仇!没有别的原因,只为我受骗了吗?
第三场
侍卫长和斐迪南。
侍卫长(小步跑进房来)您叫人找我吗,亲爱的——?
斐迪南(喃喃自语)我要扭断一个流氓的脖子!(提高嗓音)侍卫长,这封信想必是您在检阅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我呢,(冷笑)很幸运地把它给捡到了。
侍卫长您?
斐迪南一个太有趣的巧合。您追究万能的上帝责任去吧!
侍卫长您瞧,男爵,您把我吓成了啥样子。
斐迪南念一念吧!念一念吧。(离开侍卫长)既然我不够资格做个情人,那就不如心甘情愿地为你们搭桥拉纤。(趁侍卫长念信的时候,走到墙边取下两支手枪)
侍卫长(将信扔在桌子上,准备溜走)该死!
斐迪南(拽住胳臂将他拉回来)慢着,亲爱的侍卫长。这些新闻我觉得挺有趣。再说,我还没有得到捡信人的酬劳哩。(把枪递给他)
侍卫长(惊愕,后退)请您理智点,亲爱的。
斐迪南(声音大而可怕)我太理智了,所以决心把你这样的流氓送到另一个世界去。(硬塞一支枪在他手里,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拿着!抓住这张手帕!——它是我从那婊子手里得到的。
侍卫长以手帕为界决斗?您疯了吗?瞧你想到哪儿去啦!
斐迪南抓住这一头,我说。不然你会射偏的,胆小鬼!——瞧他抖得多厉害,这个懦夫!你应该感谢上帝,懦夫,他将让你后脑勺第一次尝到枪子儿的滋味。(侍卫长拔腿溜走)等一等!我请你啦。(赶到他前边,闩上门)
侍卫长在房子里决斗,男爵?
斐迪南好像和你也值得跑到城外去似的!——宝贝儿,在房里枪声会更加响亮,这可是你在世界上发出的空前绝后的声音呀——举起枪来吧!
侍卫长(擦拭额上的汗水)难道您打算拿您宝贵的生命来冒险么,前程远大的年轻人?
斐迪南瞄准,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已别无所求。
侍卫长可我求的还多着哩,我最最杰出的朋友。
斐迪南你,奴才?你追求什么?——去干世人全都不屑于干的勾当?去不住地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活像只被大头针钉着的蝴蝶?去记录你主子上厕所的次数,对他讲的笑话应声打哈哈?同样地,我也愿意像带着只稀罕的土拨鼠一样带上你,让你像只猴子似的应和着地狱中死鬼们的吆喝声跳舞,狗颠屁股似的奔来跑去侍候他们,用你混迹宫廷的伎俩去愉悦那些永劫不复的罪人。
侍卫长老爷吩咐小的什么都可以——只是请把手枪放下!
斐迪南瞧这窝囊废的德性!——真让用第六天造人的上帝感到羞耻!就像迪宾根某个书商粗制滥造的盗印本!——你这脑瓜儿实在不争气,太可惜了它里边那两勺子脑髓,真太可惜!仅仅这点儿脑髓,就足以把一只猢狲变成人,可它现在却只造成理性的破坏——我偏偏得和这样一个家伙分享她的心?——太失格了!太不负责任了!——对这样一个家伙,让他改邪归正还来不及,哪能再刺激他去造孽呢?
侍卫长啊,感谢上帝,他变聪明了!
斐迪南我让他配受你的感谢。既然连毛毛虫也得到宽容,就让这家伙也沾点光吧。人家将来碰见他也许会耸耸肩,对上帝的英明发出赞叹,佩服他竟然用残渣和垃圾喂养出了这样一些生物;佩服他竟然给刑场上的乌鸦和皇家厕所里的佞臣准备了餐桌——最后,人们还要惊叹上帝的远见卓识,甚至在地狱中他还豢养了一些以毒攻毒的蝮蛇和蜘蛛——可是,(重新怒不可遏)不许害虫碰我的花朵,要不我就将它(抓住侍卫长猛烈摇晃)如此这般地捏得粉碎。
侍卫长(自怨自艾)上帝啊!谁离开这里就真有福!离开得远远儿的,就算住进巴黎的疯人院也不错!只要别和这人在一起!
斐迪南混蛋!要是她不再清白无瑕!混蛋!要是你在我顶礼膜拜的圣地寻花问柳!(狂怒)在我侍奉上帝的天国耽于婬乐!(突然静下来,然后咄咄逼人地)要是你是这样一个混蛋,你就真该早早逃进地狱去还好些,免得在天堂里撞在我的气头上!——你和那姑娘的关系究竟有多深?坦白讲!
侍卫长请您放开我。我把一切全讲出来。
斐迪南啊!和这姑娘乱搞,该比尽情地嫖娼宿妓更带劲儿吧!——她愿意放荡,她愿意她能够贬低灵魂的价值,以婬乐冒充德行。(用手枪顶住侍卫长胸口)你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要不我开枪,要不你说出来!
侍卫长什么关系也没有——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请您哪怕忍耐一分钟。您上当受骗啦。
斐迪南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吗,恶棍?——你和她关系有多深?说,要不我杀了你!
侍卫长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说就是了——您只管听着吧——她父亲——她的亲生父亲——
斐迪南(狠狠地)把他女儿拉来和你姘在一起?那么你和她已经到了什么程度?说,不说我要你的命!
侍卫长您疯了。您听不进我的话。我从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我压根儿不了解她的情况。
斐迪南(连连后退)你从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压根儿不了解她的情况?——米勒姑娘为你失去了清白,你却一口气对她说三个不?——滚,坏蛋!(用枪揍他一下,把他推出房间)这样的人不值得浪费火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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