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夜行歌 - 子夜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子夜
  夜,静如死。
  整座天山都进入了沉眠。
  床上的男子犹在熟睡,壁上的夜明珠散着淡淡荧光,映出幽暗的桌几。
  密闭的室内忽然有风拂动,一个身影悄然出现,移近床边,俯看着俊美的睡脸。
  或许是感觉到异样,沉睡中的人忽然睁眼,未及反应,纤手已先一步按上了要穴。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下稍安,疑惑又悬起来,猝然间穴道受制,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你……”问话被一记刺痛打断。
  迦夜翻开针卷,数十根粗细不等的金针赫然入目,她随手抽出,毫不迟疑的钉入大穴。纤手起落,转眼已十余针刺过,头上涔涔有汗渗出。
  他也好不到哪去,金针刺入的疼痛易忍,体内随之而起的真气却激荡起来,一股热气不断在四肢百骇间来回游走,时而四散,在经脉间左冲右突,脏腑间一阵剧痛,刚一张口,一只手便堵住了嘴,将所有声音捂了个严严实实。
  冷汗如雨而下,随着金针越落越急,似有一把把利刀戳入胸臆,痛不可当。牙齿紧合,瞬时将细白的小手咬出血来。
  最后一针落下,素手一拂,所有金针猝然离体迸落地面,被禁制数年的内力汹涌而出,她双手按住胸膛,一分分助他将游移的真气导入正轨。
  这本是极耗精力之举,迦夜武功虽高,内力却不强,勉力而为,不出半刻已微微颤抖,撑到最后一缕真气归正,她颓然倒下,再没有半分力气。两人俱是冷汗淋漓,筋疲力尽。
  静谧的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
  良久,他终于能抬手,环住她的背心输入内息。持续之下,苍白如死的脸渐渐有了起色。
  他稍坐起来,仍将她拥在怀中,软绵绵的娇躯稍挣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停手。观察了下她的面色,确定无恙后止住了内息,执起垂落的手。
  细白的掌缘有一圈青紫的齿痕,仍在滴血,痛极之下咬得极深。
  没力气下床取药,他以舌尖轻舔,权作止血。
  腥咸的味道盈散齿间,她试图抽回,他固执不放,直到确定血已停住才又放下。
  全身的衣物都已汗透,他费力的扯过丝被覆住两人,迦夜的体温本就较常人低,极易受寒。他以双手环住她的腰,尽可能的保留一点温度。
  她的头倚在胸前,娇小的身体契合怀中,无形中腰腹紧贴,几乎可以感觉出所有曲线。黑暗的空间,唯有发际的香气萦绕,熨烫着每一根神经。
  低头看轻翘的长睫,挺秀的鼻尖,雪白而光润的面颊被汗气润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为什么……替我解开禁制。”起初是右使以特殊手法制住了经脉,叛乱过后右使身亡,他一度以为终身无望。
  “……这一次的任务风险很大,依你目前的功力尚不足以应付。”她的声音低弱而飘忽,依然无力。

  “你怎知该如何施针……”迦夜虽然读过不少旁门左道的医书,却是博杂而不专精,多为旁技,所知有限,按说不可能解开右使的独门手法。
  她没有回答,一室静默。
  “若教王知道会怎样。”
  “他不会知道。”低哑的笑了一声,迦夜疲倦的仰起身,看着他的脸。
  “殊影,你听好。”
  “对外我会宣称你去了莎车打点要事,除了赤雕玄鸢、你把其余四人都带上,一路小心行事。”
  “七月半以前,你必须赶到敦煌,我会安排人接应,届时他会告诉你新的任务。记住,绝不能晚于这个日子。”
  “什么样的任务。”
  “到时候你会知道。”
  迦夜极少如此重嘱,又交待得如此含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藏着什么心思,难以窥见。
  “是要杀什么人?”
  她模糊的应了一句,似乎恢复了点力气,翻身下床。
  “迦夜。”单手扣住纤腰制止了她的离开,他没来由的心慌。“你在计划什么。”
  “到了敦煌,你自会明白。”她避而不答。
  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冒着教王发现的风险解开禁制,他想不通。
  “你不信我?”
  迦夜静了片刻。“你可信过我?”
  “我现在信你。”过去或许不曾,但鄯善之后,已是生死相托。
  “那就别再问。”
  斩钉截铁的阻断了探问,他的心刹时冷下来。
  “我想知道……你曾信任过谁?”他无法抑制的流露出涩意。
  她的身子僵了僵,不自觉的挺直。“谁也没有,我只信我自己。”
  他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
  “淮衣呢?他是谁。”
  “你怎知道这个名字。”一瞬间目光雪亮,凌厉得刺人,毫不掩饰戒惕。
  他的心沉下去,如坠冰窖。
  “你昏迷时提过。”
  她愣了半晌,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仿佛略带歉意,犹豫后给了答案。
  “淮衣……是……我以前的影卫。”
  “被你杀掉的那个?”他一时错愕。
  “嗯。”或许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的神色莫名的伤感,幽深的眸子柔软而哀痛。
  “你怎会……”
  明白他有千万个疑惑,她没有多说,细指轻触他的脸,像是要把每一分线条记入心底。
  “他和你一样是中原人,本名叫淮衣。”
  “我希望你的运气要比他好。”
  随着叹息般的话语,冰凉的指离开了脸庞。来不及抓住,她已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身畔的香气犹存,佳人已逝。
  只留下满腹疑惑的人,看着天光一点点透出。

  受制已久的内息忽然运转自如,他几不敢信,充斥肢体的轻盈更胜从前,能轻易完成任何过去一度迟滞的剑招,功力不可同日而言,他暗自度量,约摸可与四使中最强的千冥抗衡。
  迦夜……
  那晚之后绝口不提,稍一提起便被她打断。
  冷漠的神色让他险些以为是一场错觉。
  九微私下传了消息聚首。
  见面却只是饮酒,完全没提过正事。
  听说了要去敦煌的行程,九微并不意外,转首吩咐烟容多取了几坛酒,看架势是要不醉不归。
  不顾他的推脱,倒满了白玉碗不容分说的灌下去,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泼洒而出,浸湿了衣襟。
  九微洒脱,却绝少如此放纵。
  几番来去,他亦激起了意气,拼下一碗又一碗,如刀烈酒饮在腹中火辣。听不真切九微的话语,一切模糊而凌乱。
  “……我一直不懂,迦夜哪里好……”
  “……原来……她对你……确是不错……”
  “殊影……你本名叫什么……”
  酒至酣处,九微突然问出一句,昏沉的神智立时清醒。
  他静了静,终吐出一个名字。
  “云书,我本姓谢。”
  “我知道你绝非寻常出身。”九微展颜而笑,双眸竟无一丝醉色,光亮夺人。“你也不曾问过我的来历,到底是兄弟。”
  他回以一笑。许多事深埋心底不曾探究,彼此心照不宣,多年的默契早让猜忌化为乌有,均有默契的包容对方的隐瞒。
  九微垂下眼,忽然以筷击碗唱起歌来,歌声慷慨激昂气势非凡,竟似一首战歌,约略听得出是大漠里的古语,朴拙悍勇,悲音凌凌。精致的玉碗不堪击打,生生裂了开来。
  “好歌。”他脱口而赞。
  似触发了性情,九微大笑,“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这般痛快,你明日下山,就当是为你助行。”
  “等我回来再和你喝酒。”
  “定有机会。”九微深深的看了一眼,“你不来媚园,难道我不会去找你么,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痛饮。”
  “自当奉陪到底。”
  语音掷地,两人相视而笑,九微正经了半天,又开始戏谑。
  “对了,我记得你说你订过亲。”
  “多少年前了。”记忆被时光销磨,如一张漂洗过后的淡墨宣纸。
  “若你回中原,便可再拾前缘。”九微开始臆想。
  他不禁失笑,“只怕她早已另觅佳偶,哪还会拖到现在。”
  “漂亮吗?”
  “稍许吧,家里订下的。”
  “必定是个大家闺秀。”九微啧啧调侃。“配你刚好是闷死人的一对。”
  他不客气的踹过一脚,正中椅侧,九微利落的腾身,翻至离他稍远的软榻上,不改促狭本色。

  “不是我说,你还只适合这种,迦夜也是如此呆板。难怪紫夙百般勾引都不为所动,可怜你压根就不懂什么叫风情。”
  磨了磨牙,他开始手痒。
  躲过他的飞袭,九微的嘴尤自不肯停。
  “上山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我一直没敢问,你该不会现在还是……嗯……”只顾贫嘴,冷不防中了一脚,狼狈的撞上了雕花几案,哗啦啦的倒了一地东西。
  扶着腰爬起来,啮牙咧嘴对闻声而来的烟容摆了摆手。
  “出去,我和殊影有事商谈。”
  待清影刚一消失,挡过袭来的酒坛,九微揉身扑上。
  一场龙争虎斗的攻袭在天山深处的销魂乡展开。
  揉着臂上的青紫,九微瞪着他离去的窗口。
  这小子,确实厉害了很多。
  烟容乖巧的收拾一片杂乱的房屋,将碎裂的瓷器扫在一堆。无聊的看纤丽清婉的佳人整理残局,九微忽然道。
  “他一直没碰过你?”
  烟容停下手,明眸漾起幽怨之色,良久才有回答。
  “也许是……烟容蒲柳之姿,不合公子心意。”
  瞥了眼微郁的佳人,九微懒懒的踢开几案,架起了双腿。“倒也未必是容貌。”
  “烟容不懂。”她终于道出了长久潜在心底的话。“来这里的哪个男人不是……雪使纵然貌如天仙,也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就让那么多人念念不忘。”
  九微眯了眯眼,没有回答,她又说了下去。“难道是因为她素日冰冷不假词色,才……”
  “算你说对了一半。”九微打断她的话,倒并无责难之意。
  “月使是指?”
  “愈得不到,愈想要,人就是这样。”戏谑的一笑,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若是迦夜出身清嘉阁也就不过尔尔,可她现在高高在上,没有哪个男人能近一根指头,连教王都无法得手。这份功夫,不是每个女人有的。”
  烟容默然无语,九微却话多了起来。
  “论容貌或许你未必差多少,但在别的方面……”九微老道的摇头。“她更激起男人的兴趣,浑身的刺令征服者更有兴致,不惜代价去一亲芳泽。”
  “殊影公子也是如此?”
  “那家伙……”九微当然明白她为何纠结。“不一样,他是真爱上了那个女人,不为征服。虽然我觉得傻了一点。”
  所以……这样的安排也好,否则异日与迦夜争斗起来反而为难。九微从心底吐了一口气,轻薄的挑起烟容的颔,不正经的吻了上去。“他不会抱不喜欢的女人,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他。”
或许您还会喜欢:
镜·神之右手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这是个空白一片的庭院。纯白的房子,纯白的地面,纯白的摆设,甚至白色的假山,白色的树木,白色的喷泉。一切都是雪白的——那样没有颜色的颜色几乎让空间都不存在。这个深宫重门背后的庭院中没有东南西北,甚至没有天和地,六合宇宙在这里只是一张平展的白纸。水晶沙漏放在棋盘边上,然而里面计时用的白沙、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控制,无法流泻一丝一毫。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点击阅读]
镜·神寂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目击众神死亡的原野上终将开出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题记一、麾战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一日,叶城之战爆发。在血洗了十大门阀之后,破军终于暂时满足,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帝都之外。为了击溃以飞廉为首的抵抗力量,夺取对伽蓝城来说至关重要的陪都,打通对外的水底甬道,云焕调集征天军团以半数以上的兵力攻向叶城,从空中包围了这座云荒最繁华的城市。同时,镇野、靖海军团也分别从水路和陆路加以支援。 [点击阅读]
镜·织梦者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0
摘要:白色的别墅、一扇美丽的红色雕花窗……推开窗,窗后是……艾美猛然惊醒。“铛,铛,铛!”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楼下客厅里的钟正敲了三下。“唔……三点……该死的……”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声,她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继续睡。怎么这几天老是这个时候醒呢?见鬼。半梦半醒中,脑中定格的是梦的最后一个镜头——红色的窗,窗后是什么?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她又想睡着了。 [点击阅读]
镜·龙战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沧流历九十一年六月初三的晚上,一道雪亮的光芒划过了天空。那是一颗白色的流星,大而无芒,仿佛一团飘忽柔和的影子,从西方的广漠上空坠落。一路拖出了长长的轨迹,悄然划过闪着渺茫光芒的宽阔的镜湖,掠过伽蓝白塔顶端的神殿,最后坠落在北方尽头的九嶷山背后。观星台上玑衡下,烛光如海,其中有一支忽然无风自灭。伽蓝白塔神殿的八重门背后,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旋即黯淡。 [点击阅读]
长相思1
作者:佚名
章节:127 人气:0
摘要: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个日子一模一样。几声鸡鸣后,清水镇上渐渐地有了人语声。回春堂的老木赶早去杀羊的屠户高那里买羊肉。两个小伙计在前面忙碌,准备天大亮后就开门做生意。医师玟小六一手端着碗羊肉汤,一手拿着块饼,蹲在后院的门槛上,稀里哗啦地吃着。隔着青石台阶,是两亩半种着草药的坡地,沿着中间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条不宽的河。 [点击阅读]
长相思2诉衷情
作者:佚名
章节:131 人气:0
摘要:神农山位于中原腹地,风景优美,气势雄浑,共有九山两河二十八主峰,北与交通军事要塞泽州相连,南望富饶的燕川平原,东与天然屏障丹河守卫,西是著名的城池轵邑(ZhiYi)。轵邑曾是神农国的王都,在轩辕和神农的战争中受到重创,繁华烟消云散,百姓生活困顿。一百多年前,神农族的小祝融受黄帝委任,成为轵邑城主,掌管中原民生。他说服青丘涂山氏的太夫人,再次把轵邑作为涂山氏生意的中心。 [点击阅读]
长相思3思无涯
作者:佚名
章节:132 人气:0
摘要:请将我的眼剜去,让我血溅你衣,似枝头桃花,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颛顼来小月顶看小夭时,小夭正坐在廊下绣香囊,黑色的锦缎,用金线绣出—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针一线十分精致,已经快要绣完。颛顼等她绣完最后一针,稀罕地问:“你怎么有性子做这些东西了?”小夭说:“一举两得。针法也是医技,可以用来缝合伤口,多练练,能让手指更灵活些,病人少受点苦。”“还有一得呢?”小夭笑说:“我打算绣好后,送给璟。 [点击阅读]
雨夜里的星星沙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早晨的阳光总是美好的,一点也不假。和煦的日光散发出柔和的金色,金色的花,金色的草,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又柔美的金色之中。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气息充溢着整个旭初高中,清新飘逸。明晓溪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哈!舒服极了。最爱夏天,最爱阳光。可以吃棒棒的冰糕,可以穿凉快的衣服,如果一年四季都可以这样就好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她乐此不彼地拍拍手中的书。书呀书呀,你要是能变成冰淇淋就好了。 [点击阅读]
雾都孤儿
作者:佚名
章节:70 人气:0
摘要:小说描写了善与恶、美与丑、正义与邪恶的斗争,赞扬了人们天性*中的正直和善良,也揭露抨击了当时英国慈善机构的虚伪和治安警察的专横。同时,作品又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情调,充满着人道主义情怀。作者狄更斯(1812-1870),生于英国一个贫苦家庭,父亲是海军小职员,10岁时,狄更斯全家被迫迁人债务人监狱,11岁就开始承担繁重的家务。狄更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点击阅读]
靠自己去成功
作者:佚名
章节:37 人气:0
摘要:六月二十五号,吃完中饭,我照例躺在沙发上看报,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大门,好迎接放学回家的女儿。但是突然心头一震,今天不用等女儿了,因为前天我已经把她送进离家三百多哩的集中营。那不是真的集中营,而是有六十年历史的“草山(Meadowmount)音乐夏令营”。每年暑假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在那儿接受魔鬼训练;世界顶尖大师伊萨帕曼(ItzhalPerlman)、马友友和林昭亮、简明彦都是那里出来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