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西线无战事 - 第3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其余的联络,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除了事实之外一切都是以虚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况且,那确实是一双漂亮的靴子。
  过去可不这样,就在刚入伍走进营房前,全班二十人,有许多都兴高采烈地一块刮了胡子。根本没有一个对将来的设想,也只少数人对工作、职业有些打算。在我们脑子里绘制的是对人生乃至战争的理想蓝图,或者又增添了几许浪漫主义的色彩。
  十个星期的军事训练是对经历了十年学生时代教育的重新塑造。我们明白了一颗明亮的纽扣要超过四卷叔本华的意义。起先是惊奇和懊恼,或无所谓。之后我们就渐渐懂得了在这里靴子、制度,操练的作用永远胜过精神主义、思想和自由。三个星期过去后,我们单纯的愿望和热情就被这些所抹杀掉了,而且最终便习以为常了。一个邮递员的感召力远远超出了父母、老师还有柏拉图和歌德的权威。我们渐渐认清了老师们口中那种对于祖国的传统观念在这里已成了对人性的侮辱和扼制,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卑微的奴仆。敬礼、立正、举枪致意、向左转、靠脚并腿、辱骂再连同各种折磨被堂而皇之称为英雄主义训练,如同驯马一样。可是我们已经渐渐地习惯了。而且也认为有些事是理所应当如此的。在这方面,士兵们却是有着一个优秀的鼻子呀。
  同班来的分别跟弗西希安的渔民,工人、农夫一起分散编别各排里。我、米罗、克姆里奇和克络普都分在第九排,排长是奇姆思托斯军士。
  这是个有名的凶残的家伙。他身材矮小却结实健壮,嘴角两撇油光滑亮的红胡子,服役已经十二年了,过去是个邮递员。他讨厌克络普、恰德、克托辛斯基和我,因为我们都在无声地拒绝着他。
  我曾在一个早晨为他整了十四次床铺。每次他都挑毛病,把迭好的又散乱。我还用二十个小时揉他那双又脏又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皮靴,揉到软得像黄油;我又被指派用牙刷去擦排长们的宿舍;克络普和我还奉命去清扫庭院里的积雪,幸尔被一名少尉碰到才制止住了,还训斥了奇姆思托斯一顿,否则我们准会干到冻死为止,但之后他却更加怀恨在心;后来有次周日叫我去站岗;我背着枪在翻耕的泥地里训练直到成为一个泥团精疲力尽,洗完衣服又向奇姆思托斯报告而擦破的双手还在淌血;我们四个光着手在严寒中一“立正”就是一刻钟;我只穿着一件衬衣连续八次从营房顶层跑到庭院,奇姆思托斯还故意往我光脚趾头上乱踩;他还拿一支轻木枪让我用沉重的铁武器训练拼刺对打,打得我浑身伤痕;有一次,我气急了奋力一头撞过去把他狠狠摔了个跟头。他便到连长那告状,连长也知道他的为人,笑着要他以后多注意才是;我还练就了爬小橱柜和屈膝的动作;本来我们最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可这头蠢马终久制服不了我们。

  一个星期天,克络普和我用扛子抬着一个尿桶,正巧奇姆思托斯打扮得油光可鉴站在我们前头,问我们喜不喜欢这样,我们趁机装作绊了一下把一桶东西全都泼散到他腿上,他气急败坏吼到:“我关你们禁闭。”
  我们也忍无可忍:“我们会把一切说出来的。”
  “你敢这样说话,”奇姆思托斯肺都要气炸了,“会有人审问你的!等着瞧吧!你们还敢顶撞上级。”
  “好,那我就把排长先生的事全揭发出来。”克络普针锋相对说,手又对着裤子接缝处①。
  奇姆思托斯看我们是故意的,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句话:“我肯定会算这笔账的。”但他的不可一世的形象已经遭到了一次动摇。后来我们在执行命令时或者消极缓慢,或者用别的方法应付,他又气又恨,却只能暴跳如雷大喊大叫,结果我们还没出汗而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从那以后,他便对我们客气多了,威风骄横的劲头收敛了一些。
  但凡是营房军事训练只要有机会便会派到我们头上来。有人因此得了病,沃尔夫便死于肺炎。但我们并没有因此屈服于他,相反这使我们变得冷酷、多疑、粗俗,这些或许也是过去我们身上所没有的。要不是这么训练上了战场大部分人都会发了疯。这种锻炼使我们为日后做了准备。
  我们勇敢地走了下来。坚强地去适应着、更为可贵的是在我们内心世界培育出了浓郁的集体精神,这种凝聚力在战场上便转变成为美好的情感同志关系!
  克姆里奇日益颓唐。一列火车将运送走一批伤病员,里面一批伤员也相应被逐一批出来,转移走了,周围非常嘈杂,医生经过克姆里奇床边时看都没看他。
  “等一会,弗兰茨。”我说。
  “他们截掉了我的一条腿,保尔。”他用小臂支在枕头上半坐①这是种侮辱的手势起来。

  我点了点头,“你就快出院了,弗兰茨,多高兴的啊。”
  他沉默了。
  我又说:“你应庆幸保住了一条腿,韦格洛连右胳膊都没了,情况比你要严重得多。而且,你就快回家了。”
  他重复了两遍:“我看不一定,我看不一定吧。”
  “弗兰茨,千万别瞎想,你只不过是少了一条腿,而那些比你更厉害的伤都能缝合治好呢。只要手术完成。你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你看我的手指。”他举起一只手说。
  “动手术都会这样,好好休息多吃饭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他示意我看他吃饭的碟子,里头还有一半东西没动。我激动地说:“只有吃好,才能恢复,你一定得多吃,我看这些东西也挺不错的呀,弗兰茨。”
  “我原先是想当一个林区管理员呢!”他想了一阵换了话题说。
  “你还能做呀,”我说,“可以装假肢直接按在肌肉上,能活动能干活,和真的一样。”
  他躺着安静了一会儿,说:“把那双皮靴带给米罗吧!”
  我想安慰他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嘴张开来,露出白色的牙齿。颧骨突出,额头隆起,眼睛深陷黯淡无光。
  我们一块儿长大关系还是不一样的。那时,我还抄过他的作文。上学时他总穿一件深棕色外套还系着一根带子,袖口磨得油光铮亮。在我们几个当中只他能做单杠大翻身。坎通列克最欣赏他。他又不吸烟,再加上细皮白嫩跟个女孩似的。
  我们只有在洗澡时脱下那宽大的靴筒和衣物才原形毕露,外表那魁梧健壮的军人形象在里面却那么纤细枯干,肩膀是那么瘦小双腿又那么瘦长,连自己都感到己跟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不同了。
  而在洗澡时,弗兰茨更显得那么瘦弱,更像个未成熟的孩子。可命运偏偏让他躺在这儿,死神时刻在召唤他。而他才只有十九岁半。他真的不想这么早死去。
  我思绪零乱。四周浓浓的石炭酸和脏臭的味道充斥肺腑,涨得让人难以透气,空气也混混沌沌的。
  天逐渐暗了。克姆里奇脸色惨白发亮,他从枕头抬起来,嘴角抽动了一下。我忙迎了过去。他低声说:“要是找到我的那块表,就捎回家去吧。”
  我看着他那高高隆起的额头,尖尖的鼻子和白闪闪的牙齿,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有眼睁睁地看他消亡而束手无策。又想起那流泪的女人,和她肥胖的身体。明天一定写信给她。

  医生和护理员来回穿梭着,有个人总要到克姆里奇这儿看一会儿再走开,看来是等着想要他那张床位了。
  我俯身对弗兰茨说,也许你可能要去克络斯特堡休养所去。你住在别墅中间向窗外眺望整齐的大树和辽阔的田野,在这个收获的时节你还可以尽情享受那柔和的阳光和水族馆里的鱼儿,甚至还能弹几首钢琴曲呢。
  我边说边看克姆里奇的表情,他的泪水却己流湿了满脸。我不禁后悔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如此愚蠢,说话一点没有仔细考虑。
  “弗兰茨睡吧,”我拥抱着他,把脸贴在一起,“睡一会儿就好些了。”
  他只是哭,泪水像决堤了似的,从腮边滴落,我没有用脏手巾去擦他的眼泪。
  我又在他旁边坐了一个钟头,生怕他会突然说些什么话来,让我不知如何回答。然而他只是不停地流泪,又把头转过去也并不讲他的母亲、兄弟,一声也不吭。他只是个十九岁的小生命却要孤零零一个人了。或者他在为预想到生命的总结而悲伤哭泣。
  蒂德延在最后一瞬时拼命地呼喊着他的母亲,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神情,手里还紧紧地拿着一把刺刀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样一直到没了呼吸。而他的死却也不像今天这样使人心乱和难过。
  克姆里奇忽然呻吟起来,喉咙不停地咯咯响动。
  我急忙奔出去边喊着:“医生,医生呢?”然后一把抓住一个经过的白大褂说,“快,弗兰茨不行了。”
  他摆脱开我的手向一个护理员说:“哪一个?”
  “二十六号,截掉一条大腿。”
  “今天我截掉了五条腿,我怎么会知道哪个?”医生吼道,然后对那个护理员说,“你去看一下。”说完便很快溜到手术室去
  我跟着那个护理员快步往里走,浑身气得直发抖。
  “今天已经死了十六个,他是第十七个,大概一天要有二十个呢.”
  我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觉得一切都是徒劳的了。我站在克姆里奇床边,他死了。脸上残留着泪迹,眼睛半睁半合,肤色蜡黄。
  护理员推了我一把。“他的这些东西你带去吗?”
或许您还会喜欢:
白牙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0
摘要:黑鸦鸦的丛林,肃立在冰河的两岸。不久前的一阵大风,已经将树体上的冰雪一掠而去。现在,它们依偎在沉沉暮霭之中,抑郁寡欢。无垠的原野死一般沉寂,除了寒冷和荒凉,没有任何生命和运动的含义。但这一切绝不仅仅意味着悲哀,而是蕴含着比悲哀更可怕的、远超过冰雪之冷冽的残酷。那是永恒用他的专横和难以言传的智慧,嘲笑着生命和生命的奋斗。那是“荒原”,是充满了野蛮,寒冷彻骨的“北国的荒原”。 [点击阅读]
白衣怪圈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1月4日星期一上午7时5分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冬夜一片漆黑。海伦·卡伯特在拂晓时醒了过来。她躺在路易斯伯格广场她父母的家中,一缕缕暗淡的晨曦刺破了笼罩这间三楼卧室的黑暗。她睡在一张有顶篷装饰的床上,懒得睁开眼睛,依然沉浸在鸭绒被赐予的舒适温暖之中。她称心如意,全然不知她的脑组织已出了大毛病。这次假期海伦并不很愉快。她是普林斯顿大学3年级学生,为了不影响功课,她预约了在圣诞和新年假期中做刮子宫手术。 [点击阅读]
白马酒店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0
摘要:(一)我身后的磨咖啡器像只愤怒的毒蛇一样,发出嘶嘶怪响,带着一种邪恶、不祥的意味。我想,或许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声音都带有这种味道:喷射机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时,带着使人畏惧的震耳欲聋声音;地下铁迫近隧道时,也有缓慢吓人的隆隆巨响;而地面上那些笨重的往来车辆,更是连人住的屋子都给动摇了……此外,目前家庭中所用的许多器具,虽然也许使用起来颇为方便, [点击阅读]
盆景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从港口往市区方向走500米就到了宫岛市政府,其位于山脚下。该市政府是一座豪华的四层的钢筋水泥建筑,只有观光科是单独租用了宫岛港大厦的二楼作为办公地点。所有的外地游客都要通过这里才能进入宫岛,所以在这里办公是非常便捷的。当迁谷友里子走进观光科时,那里的职员们正心神不宁地担心着窗外的天气。“照这样下去,天气恐怕会大变。”野崎科长担心地说着,转过身来,看到友里子后挥挥手,“呀,你好。 [点击阅读]
盖特露德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倘若从外表来看我的生活,我似乎并不特别幸福。然而我尽管犯过许多错误,却也谈不上特别不幸。说到底,追究何谓幸福,何谓不幸,实在是愚蠢透顶,因为我常常感到,我对自己生活中不幸日子的眷恋远远超过了那些快活的日子。也许一个人命中注定必须自觉地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必须备尝甜酸苦辣,必须克服潜藏于外在之内的内在的、真正的、非偶然性的命运,这么说来我的生活实在是既不穷也不坏。 [点击阅读]
盛夏的方程式
作者:佚名
章节:64 人气:0
摘要:1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从新干线转乘在来线的换乘口。沿着楼梯上到月台,只见电车已经进站,车门也已经打开。车里传出了嘈杂声。柄崎恭平不由得皱起眉头,从最近的车门上了车。盂兰盆节已经结束,父母也说过应该不会太挤,可电车里却几乎是座无虚席。车里那一排排四人合坐的包厢座位上,几乎全都坐了三个以上的人。恭平在车厢过道里走过,想要找一处只有一两个人坐的座位。合坐在座位上的,大部分都是一家人。 [点击阅读]
目的地不明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把一个厚厚的玻璃压纸器向右移动了一点,他的脸与其说显得沉思或心不在焉,倒不如说是无表情的。由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人工光线下,他的面色苍白。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习惯室内生活的人,一个经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到他的办公室,必须经过一条长而弯弯曲曲的地下走廊。这种安排虽然颇有点不可思议,却与他的身份相适应。很难猜出他有多大年纪。他看起来既不老,也不年轻。 [点击阅读]
直捣蜂窝的女孩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四月八日至十二日据估计,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约有六百名妇女参战。她们女扮男装投身军旅。在这方面,好莱坞错过了文化史上重要的一章,又或者就意识形态而言,这段历史太难处理?历史学者经常努力研究那些不遵守性别分际的女性,然而没有其他议题比武装战斗更清楚地画出这条分际线。(直至今日,女性参与瑞典传统的麋鹿狩猎活动仍会引发争议。 [点击阅读]
相约星期二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最后的课程——《相约星期二》中文版序余秋雨一我们人类的很多行为方式是不可思议的,有时偶然想起,总会暗暗吃惊。譬如,其中一件怪事,就是人人都在苦恼人生,但谁也不愿意多谈人生。稍稍多谈几句的,一是高中毕业生,动笔会写“生活的风帆啊”之类的句子;二是街头老大娘,开口会发“人这一辈子啊”之类的感叹。 [点击阅读]
真假亨特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我决定侦察悬崖上的城堡,救出被囚禁的德国同胞。我们要带的东西分量不轻,至少要带足三到四天的用品,包括干粮、马饲料、灯泡和长火炬。我们还给三个大油箱加足了燃油。所有这些用品,都是梅尔顿在同庄园主的买卖成交之前,向乌里斯商人订购的。事先,他还与尤马部落进行过谈判,把所有急需的东西交给他们运输。海格立斯对我说过,城堡周围的尤马部落有三百来人,四百多匹马。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