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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舞舞 - 第25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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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点,雪一晃儿转回来,说到海边散步去了。牧村问她是否吃了饭再走,雪摇摇头,说肚子不饿,过就回去。
  “也罢,高兴时再来玩就是。这个月我一直果在国内。”牧村说。然后对我致谢,感谢我特意前来,并为未能招待什么表示歉意。我说没有什么。
  书童忠仆送我们出来:里边停车场中,可以看见切诺基吉普,本田750cc和越野摩托。
  “生活好像很有活力嘛!”我对忠仆说。
  “不平静,”忠仆想了想说,“他不属于作家那种类型,喜欢动,凡事必动。”
  “傻气!”雪低声道。
  我和忠仆都装聋作哑。
  钻进“雄狮”,雪马上说她肚子饿了。我在海滨“饿虎”饭店停住车,吃了烤牛肉,喝了无酒啤酒。
  “说什么了?”雪边吃餐后布丁边问。
  没有理由隐瞒,我大致叙述了一遍。
  “不出所料,”她蹙起眉头说,“也只有他想得出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拒绝了,还用说。那种事不适合我,而且事本身也不合情理。不过我们不时地见见面也好,为了我们自己,同你爸爸说的无关。我们年龄相差悬殊,生活环境、生活方式以及对事物的感受和看法也或许大不相同,但我觉得我们在很多话题上都谈得来。你不这样认为?”
  她耸耸肩。
  “要是想见,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人和人谈不上义务性地见面,想见就见,想见才见。我们可以相互公开对任何人都绝口未提的事情,秘密共有。怎么样?不好?”
  她略一踌躇,“嗯”了一声。
  “那种东西要是听任不管,有时会在体内迅速膨胀起来,最后无法控制。要经常放放气,否则,会憋爆炸,嘭的一声,懂吗?那样一来,人生就变得沉重。一个人有话闷在心里是件痛苦事。你痛苦,我有时也不好受。向谁也说不得,谁也不理解。但我们之间可以相互理解,畅所欲言。”

  她点点头。
  “我对你什么也不强求,如果你有话想说,尽管打电话给我就是。这同你父亲所谈的毫无关系。我也不是想在你面前扮演什么通情达理的兄长或叔父角色。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对等的,我们同舟共济——即使为了这点也最好不时地见面。”
  她没有应声,吃罢点心,咕嘟咕嘟喝了一杯冷水,然后瞟了一眼邻桌一家胖人狼吞虎咽般进食的情景。一家4口:父母、女儿和一个小男孩儿,都胖得可观。我臂肘支在桌子上,边喝咖啡边端详雪的脸。的确长得漂亮,细细看去,竟觉得好像有颗小石子砰然抛入心田尽头。心的表面沟壑纵横,且是纵深之处,一般很难接近,然而她却能将石子准确地抛入其间——她的美便属于这种类型。我再次想——已经想了20多回——倘自己年方十五,笃定坠入情网之中。不过,15岁的我恐怕也不可能理解她的心情。现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理解,可以尽我的能力袒护她。但我已34岁,绝不至于恋上一个13岁的女孩儿,不可能发展那种关系。
  班上同学欺负她的心情也并非不可理解。想必因她太漂亮了,漂亮得超出了他们的日常感觉。且太敏感,又绝不肯主动向他们靠近。所以他们才感到惶恐,才歇斯底里地捉弄她欺负她。他们觉得自身亲密无间的共同体由于她的存在而有可能遭受不当的损害。这点与五反田不同。五反田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给予他人印象的强烈,而适当地加以削弱,加以控制。他绝对不会给别人带来惶恐。当其存在不知不觉地过于高大完美之时,他便笑容可掬地开句玩笑。玩笑不必很高明,只消给人以愉快给人以轻松的普通玩笑即可,于是大家顿感释然陶然,认为他是个不错的家伙。实际上五反田大概也不错。然而雪则不然。雪心目中只有一个自我,为此而活得焦头烂额。她无暇一一顾及周围人情感的变化并一一采取对策。其结果,既伤害了别人,又通过别人反过来殃及自身。同五反田迥然有别。沉重的人生,对13岁女孩儿未免过于沉重,甚至对大人都不胜其荷。

  将来她将怎样呢?我无从预料。发展得好,或许可以像她母亲那样发现并掌握某种适于表现自己的方式,在艺术领域施展才华。也可能在除艺术之外的其他领域里找到适合自己天赋的某种工作,并获得社会的承认。这并无根据,只是一种感觉。如牧村拓所说,她有才华,有能力,如有神助,出类拔萃,远非扫雪工所能企及。
  也许,她到十八九岁时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这种例子我是见过好几个。十三四岁时水晶一般千娇百媚、顾盼生辉的女孩儿,随着思春期的进展而渐次失去其照人的光彩,其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的锐利锋芒也日趋迟钝,成为“漂亮而不出众”的少女,但其本人却显得怡然自得。
  雪将沿着哪一条道路成长呢?我当然不得而知。奇妙的是,人这东西有着各所不同的所谓顶峰期,一旦越过,便只能走下坡路,非主观愿望所能左右。至于那顶峰位于何处,任何人都预料不到。以为为时尚早之时,分水岭却倏然而至,惟听天由命而已。有的人12岁时便达到顶峰,之后碌碌无为;有的人则顶峰期一直持续到辞世;还有的人在顶峰期死去。不少诗人和作曲家,生如疾风骤至,却因过于登峰造极而享年不过30。毕加素不同,80岁过后仍画风雄健,挥笔不止,终于在画布前安详离世。这种情况就必须盖棺方能论定。

  我将如何呢?
  顶峰——这东西之于我根本不曾有过。回首望去,甚至觉得人生都无从提起。起伏自是有一点,匆匆爬上,草草跑下。如此而已,一无所成,一无所获,一无所有,既未爱过别人,又未被人爱过。道路平坦之至,场景单调之极。仿佛在电子游戏机屏幕上往来彷徨,犹如大力士那样不断张大嘴巴吃掉迷途中的虚线。途中漫无目的,惟死确凿无疑,迟早罢了。
  你也许不可能幸福,羊男说,因此只有跳下去,跳得大家心悦诚服。
  我停止思考,略微闭起眼睛。
  睁开眼睛时,雪正从桌子对面盯着我。
  “不要紧?”她说,“你好像很没精神。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笑着摇头:“不,你什么也没说。”
  “想不快的事了?”
  “或许。”
  “经常性的?”
  “有时。”
  雪叹口气,在桌面上不停地摆弄着纸餐巾:“有时寂寞得很?就是说,半夜里或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起不快的事?”
  “当然。”
  “为什么现在在这里想起?”
  “怕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我答道。
  雪用同她父亲一样空漠的眼神看着我的脸,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再没说什么。
  晚饭钱是雪付的。她说爸爸给了好多好多钞票,拿起账单便走到收款机前,从衣袋里掏出五六张万元现钞,用其中一张付了款,找回的零钱数也没数就塞进皮夹克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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