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贫民窟里的王子那么,真正的王子爱德华,后来又怎么样了呢?”现在我们把话转到垃圾巷去,讲讲那儿的故事吧。
“可恶,你还敢闹!”
汤姆的父亲约翰,抓着大嚷大叫。挣扎着的王子,拖往家里去。住在这巷子里面的一些人家,听到吵闹声,便跑出来问:
“约翰,什么事呀?”
这些人都是一些贫苦的男女,其中有醉汉、有乞丐、有强盗,有的人比约翰他们还穷。因为王子叫得太厉害了,约翰气得吼道:
“真可恶!汤姆这家伙疯了。一直在胡说八道。他说他是王子,真是岂有此理!所以,我要好好地揍他一顿,使他清醒过来。”
他一边吼,一边用粗大的巴掌,用力地往王子的脑袋上打。
王子的嗓子虽然都喊哑了,但仍大声怒吼道:
“混帐东西!你敢打我!”
“嗨,你这家伙还在发疯吗?好,你试试看!”
约翰捡起走廊上的一根棍子,就要往王子的脑袋上打。
“危险!”
有一个老人,忽然从人群里面飞跑了出来,挡在王子的面前,努力保护他。
“喂、滚开!”
约翰大叫,但是这个老人一点儿也不怕。约翰因此更加愤怒了,又咒骂道:
“你这个老糊涂,别多管闲事,你想替这个小鬼挨打吗?”说着,就用木棍使劲地打在老人头上。
老人哼了一声,就晕倒下去。这个老人就是汤姆的恩师——安德鲁老牧师。
这时群众闹哄哄的,走廊也是漆黑一团,搞不清楚谁是谁,所以当牧师被打倒在地下时,没有人把他拉起来。
约翰趁这机会抓住王子,拖进自己家里,很凶猛地“砰”的一声,把门关起来,那些看热闹的群众。都被关在门外。王子被推倒在墙角里,他好像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趴在地下,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屋内。
他看见屋子里,有一张肮脏的桌子,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瓶子,瓶口上插着一支蜡烛,发着微弱的光。在这暗淡的灯光中,模模糊糊地照出那边的角落里,有一个老妇人和两个女孩子,惊惧得蜷缩在一堆。
“哦,那一定是汤姆的母亲和双胞胎的两个姐姐。”
因为约翰一直在瞪着自己,他也不敢去和那三个女人谈话。而那三个女人,也只是由角落里向这边凝视着。
约翰对她们说:
“喂,你们看奇怪不奇怪,汤姆这小鬼疯了!”
“哎呀!你说什么?”
老妇人忽然喊出来。
“哪里会有这种事,你在骗人吧?”
她们吃惊地爬了起来,想到王子身边来,约翰喝止说:
“喂,等一等。我让你们看个明白。”
“喂,小鬼,你再说说你刚才说的那套疯话。你说你这家伙的名字是叫什么?你再说说看!”
本来脸色发青的王子,这时突然变得通红,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瞪着约翰,怒斥道:
“没有礼貌的东西!像你这样的人,简直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居然敢要我说出名字来。哼,真是莫名其妙!好,我就再说一遍,你听着:‘我是王子爱德华!’”
她们听见这句话,都吓呆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哈哈哈,怎么样?吓坏了吧?哈哈,哈哈!”约翰说。
老妇人泪流满面,很悲伤地走近王子身旁,凝视着王子的脸,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哭着说:
“哎,可怜的孩子,你真的疯了吗?汤姆,你总喜欢到安德鲁牧师那里去学习功课,我本来非常高兴,认为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哪晓得,你读书读得入了迷,居然读疯了呢?汤姆呀,你不是时常给妈妈讲王子的故事吗?你应该明白,那是讲故事,怎么能当真呢!你不明白吗?汤姆,那是作家编写的呀,你怎么能够幻想你真的变成王子了呢?你神志清醒些,心平气和地想想吧!”
“我绝对不是什么故事里面的王子,我是真正的王子。”
“哎呀,你完全丧失了辨别的能力;汤姆,不要这样疯疯癫癫的。你要明白,你是妈妈的宝贝儿子呀!”
“你不必担心你的儿子,他现在在王宫里面,很平安,不会疯的。你们赶快把我送回王宫去,一切就会马上明白了。我的父亲国王陛下,自然会叫你的儿子回来的。”
“啊呀,你说什么,你说你的父亲是国王陛下?汤姆呀,就说你是疯了吧,也不应当说这种话呀。你如果随便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活,会被捉去斩首的,连我们一家人都会被关进监牢里,可能会坐一辈子的牢呢。……汤姆,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不认得妈妈了吗?”
说着,老妇人就拼命摇晃着王子。王子瞪着她。很悲哀他说:
“我很抱歉,老实说,我真正是头一次看到你。”
这句话未免太残酷了,可怜的老妇人,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贝蒂和南西也跟着妈妈一块儿哭了起来。
约翰大声咆哮:
“呸!哭个什么劲儿!都不准哭,不准闹!贝蒂和南西,你们简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怎么能够在王子殿下面前,这样直挺挺地站着呢?这太不礼貌了,跪下跪下!”
贝蒂和南西互相对望了一下,怕喝醉了的父亲打骂,只好照着他的吩咐,低着头跪了下去。
这时,约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哦,对了,房东这个混蛋,来讨房租好几次了。说明天如果再不交,他就要把我们赶出去。这也难怪,房租有半年多没有付了,最少也要先付他一个月,连我约翰都不好意思再赖下去。
“喂,汤姆,不,要叫你王子殿下才对。殿下,你今天讨了多少钱?’
快点拿出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了疯的?不过,多少总该要到一点钱吧!
喂,赶快交出来吧!”
“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我从来就没有讨过饭。
我是王子啊!”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约翰气得一巴掌就打在王子的脸蛋儿上。
“哎,不行!”老妇人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王子,一边这样大叫,“你太没有良心!神经不正常的人,怎么还打他呢?越打会越发疯的,还不如让他早点儿睡觉的好。”
约翰的手掌,这回接二连三地打在老妇人的脸上了,边打边骂:
“什么,你这混蛋,生出这样的好儿子,还想干涉我吗?”
这时,贝蒂和南西悄悄地走到王子身旁来,拉着他的手,想把他带到房子角落去暂避风头,但是,王子眼见汤姆的母亲代替自己挨打,简直忍无可忍、便摆脱两姐妹的手冲了过去,骂道:
“可恶的东西,我不能忍受这个女人为了我挨打。要打,你打我好了!
你,你这恶棍!你这魔鬼!”
一听这话,约翰的脸变得像恶魔一样的可怕,打起来比先前更加用力,把王子打倒在地下。但是,愤怒的王子虽然被打倒了,还是很勇敢地喊叫道:
“想打我,你就打好了。你尽管打我吧,但是不准你再打这个仁慈的女人!”
这时候,约翰在拼命揍了“疯小鬼”一顿又把老婆打得爬不起来以后,气也平了下来。于是瞪着大家说道:
“真是糟糕,惹起这样的麻烦来了。哎,等到明天早晨,看情形再说吧。
不过,疯子的事情,很难说啊。说不定他会在半夜三更跑出去呢,所以最好把窗户和房门都上了锁,好了,大家快点睡吧。这样无聊的吵闹,把我也搞累了。”
经他这样一说,女人们才放了心,但是,王子却感到很失望。他心里想: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没有办法,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一夜再说,等到明天早晨,他以为我就是汤姆,叫我出去讨饭的时候,我就趁机会逃走吧。”
可怜的王子,下了这样的决心以后,就让贝蒂和南西牵着手,走到墙角旁边的稻草堆里去睡觉。两个“姐姐”把破布和稻草盖在王子身上,小声说:
“睡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夜就好了。”
说完,两姐妹也钻进旁边的稻草堆里去了。
这时,已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蜡烛早已熄了,房里一片漆黑,在静寂中只能听到约翰的打呼噜声。两姐妹也已入睡。王子这时虽然很想睡,可是总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点蜡烛的光辉,从对面慢慢地移近到这边来。
那是汤姆的母亲,蹑手蹑脚地拿了一块面包皮,到王子这边来了。
老妇人蹲在王子枕头旁边,小声说:
“汤姆呀,你还没有睡着吗?被爸爸打的地方还痛吗?这里有一块面包皮,你吃一点儿吧!”
“我什么都不想吃。”
“不想吃?唉,你仍然不舒服吗?”
“请你不用担心。你的亲切关心,我很感谢。你真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
我回宫以后,马上禀告父王,他一定会奖赏你的。”
“知道了。汤姆,我的孩子,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这种事情了。现在,你只要安安静静地睡吧。”
老妇人很伤心地抚摩王子的脑袋,揩着眼泪,又轻轻地走出去,把面包皮又收进柜子里,将蜡烛吹熄,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但是,老妇人一直睡不着。不光是忧虑儿子的疯病,而且另外还有一个更迷惑的烦恼。
仔细地想起来,这孩子的言行举动,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无法解释。就说是神经失常吧,为什么和原来的汤姆大不相同。虽然,她不能清清楚楚地分析出到底怎么不同法,可是根据做母亲的直觉,她怀疑这孩子不是她的亲骨肉。
“假如,他不是真正的汤姆,那怎么办呢?自然不会是什么王子殿下的,哪里会有这种事呢?或许是别人家的疯孩子,跟汤姆长得一样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那可又怎么办呢?”
老妇人在黑夜里独自这样想着,越想越烦,辗转不能入睡。
“哎呀,不行,老这样胡思乱想,等一会儿连我也会发疯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世界上未必有第二个,哪里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呢?我不相信。就拿双胞胎的贝蒂和南西来讲吧,我这个做母亲的人看来,还是能够很清楚地辨别出来。照这样一想,汤姆必定是真的疯了,所以他的言语举动,才大大地改变了的。咳,连对自己的儿子都发生了怀疑,真是糊涂。想想看,他的父亲约翰喝醉酒的时候,同没有喝酒的时候,态度就大不相同,何况这孩子疯了呢?”
老妇人心里左思右想,自己劝告自己:赶快把这些无聊的念头除掉,快睡觉吧。但是,翻来覆去总不能够除掉心里的疑虑。
“无论怎么想,他跟真正的汤姆,还是有些不同。”
母亲终于想到:
“对了。有没有什么方法,来试验他一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汤姆?
总而言之,不管他是汤姆也好,不是汤姆也好,如果不弄个明白,那么今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唉,想个什么好办法呢?”
当她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听见从那边角落里“嗯嗯”地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那个少年,好像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呓语连篇。
可怜的王子,受尽了一天的折磨,的确太疲倦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汤姆的母亲听到这种痛苦的哼声时,突然想起一条妙计,于是马上爬起来,又跟刚才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汤姆身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对了。用这个方法,来试验一下。汤姆在年幼的时候,胆子很小。有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放鞭炮。使他大吃一惊,从此以后每逢有人从背后吓他一下,或是当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把他叫起来的话,他总是慌慌张张地捂着眼睛,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
“对了,我去把汤姆叫醒过来,看他是不是还有那老毛病……”
老妇人慢慢地走近王子身边,看见睡在稻草窝里的王子,正紧皱着眉头,打着轻微的鼾声。
她悄悄地把蜡烛亮光挨近王子的脸,突然使劲地在王子耳边下的地板跺了几下。
王子被这意外的响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瞪着汤姆的母亲。这时,王子虽有点受惊的样子,但并没有用手来捂着眼睛,只是用疲乏的声音问道:
“你还没有睡吗?不早了,快点去睡吧。”
汤姆的母亲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子的脸,好一会儿.才闷声不响地回到那边去,把蜡烛吹熄了躺下睡觉,但是心里面仍是七上八下的。
“唉,这孩子虽然那样大吃一惊,但是没有用手来捂眼睛,这跟汤姆的习惯不同。无论怎样神经错乱,未必连很多年的老习惯都会忘掉吧?”
她的疑惑越来越深。可是也不能光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不是汤姆。在还没有试验以前,本来以为这是好办法,哪晓得在试验以后,又想到:
“疯了的人,或者连习惯都会改变,也说不定。唉,睡吧。迟早总会明白的……”
于是,她就勉强把眼睛闭上了。
约翰全家逃亡那天夜里,当疲乏过度的王子带着悲哀和痛苦的心情,在稻草窝里睡着,汤姆的母亲也睡着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敲门声音吵醒了他们。
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听到约翰的声音在问:
“是谁?”
紧接着他便爬起来,走过去把房门打开,外边有人小声在说:
“喂。约翰,赶快逃走吧!”
“什么?”
“你刚才在走廊那边,用木棍打倒在地上的那个老头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怎么会晓得,管他是谁呢!”
“喂,那是牧师安德鲁哟。据医生说,他的伤势很严重,说不定就会死去。你这家伙,如果怕警察抓去坐牢的话,就赶快开溜吧!”
“是吗?那真糟糕!谢谢你来告诉我。……喂,大家都起来,赶快逃走吧。如果稍微耽搁一下,我们的脑袋就会搬家的!”
约翰慌慌张张地带着一家大小,在深更半夜里偷偷地逃出城去。他牢牢地抓着王子的手,一点都不肯放松,一边跑一边悄悄说道:
“喂,汤姆,你给我记着:在路上绝不准乱说话。你如果还胡说八道,说些疯话,那就会马上引起警察的怀疑。听明白了没有?只要你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揍死你,你给我记住!”
一家五口,由拉着爱德华的约翰在前面带路,不久,他们就走到泰晤士河边来。
这时,天已经很晚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今天晚上街上的人特别多,大家都从河边朝着伦敦桥那边去,你推我挤的,非常混乱。而且这些男男女女差不多都喝了酒,兴高采烈,有的人在跳舞,有的人在高呼万岁。到处都点着庆祝的灯火,照耀得有如白昼一般,还不断的有烟火飞上天空。约翰一家人就在这时被群众给挤散了。
现在,只剩下王子一个人还被约翰拉着。王子心想,要逃就要趁这乱哄哄的机会快逃,但约翰把他的手抓得很紧,所以一点机会也没有。
“咳!一家人都被挤散了。”
约翰一边在喃喃地抱怨,一边拖着王子,用胳膊推开众人硬向前冲,忽然和一个喝醉了酒的水手撞了个满怀。
水手一把抓住约翰的肩膀,骂道:
“喂,老兄,你这样慌张,忙着要赶到哪里去呢?所有的市民,今天晚上都在为王子殿下欢呼万岁,庆祝舞蹈。你这家伙,难道不晓得殿下今晚参加伦敦市的大宴会吗?你为什么这样乱冲乱撞地赶路呢?”
“少管闲事!放手!”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话,为了王子殿下,如果你不喝一杯,是不让你走的。来,干一杯!你瞧,这里有酒杯。”
“我要赶路啊!好,好,没有办法,那就叨扰一杯吧。”
约翰不知不觉地把拉着王子的手放松了,接过水手递给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一刹那间,王子很敏捷地一闪身,钻进人群里面去撤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
约翰心想,糟了,这么多的人,简直没有办法找。只好暂时作罢,等以后再想办法。
王子继续在人群里钻,直到认为不会再被约翰捉住了的时候,才稍微放了心。这时,他想到汤姆,忿恨地在心里说:
“对了,那个小叫化子汤姆,今天晚上一定会冒充王子,到伦敦市政厅参加宴会的。他真是胆大妄为,我想他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篡夺王位。门口那些卫兵、也许跟汤姆沆瀣一气,也未可知。说不定有一帮叛徒,早就潜伏在王宫里面,打算夺取我那王子的宝座!”
王子越想心里越气,认为自己被骗了,也就更加深了疑心。他立刻下了一个决心:
“好!我不管叛徒们打算怎样谋害我,全国必定还有很多忠义之士。我这就跑到市政厅去,宣布我的身份,检举那个小坏蛋的阴谋,并且声明:‘真正的王子在这里!’然后,再制裁汤姆这一帮想造反的人,把他们送到伦敦塔去关起来……”
王子这样决定后,匆匆地穿过人群,赶往市政厅去。
市政厅里的大宴会这时,市政厅的大厅里,正在举行宴会。
汤姆穿着镶满了钻石的华丽衣服,坐在正面高大的椅子上。伊丽莎白公主和珍·葛利郡主,像一对玉人儿似的分坐在两旁。宫廷侍从、贵族和贵夫人们,排成一行地坐在后边椅子上。他们只要稍微有点动作的时候,身上佩带的勋章和宝石,受到灯光的照耀,就像星星似的闪闪发光。
穿着深红色礼眼的市长和市议员们,排列成两三行,坐在离开席位稍远一点的地方;伦敦市的其他要人们,坐在离得更远些的席位上。大家不断地举杯庆祝,音乐响起来了,贵族和贵夫人们的化装舞会开始了。在喜气洋洋的音乐声中,还时时有从外面传来放烟火的爆炸声、放礼炮的隆隆声,以及民众的欢呼声夜渐渐的深了,市政厅里的人们欢乐、愉快的心情,已达到极点。
汤姆从正面高高的席位上,蛮有兴趣地俯瞰着这豪华的场面,心中不免感慨万干,暗想:啊,昨天我还是沿街乞讨的小叫化子,今天居然变成高高在上的王子了。
人生的遭遇,真是令人莫测!而且,竟没有任何人发觉这种事情的突变,更没有谁知道这位假王子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
不过,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虽然不知道汤姆的心情,可是他确实知道汤姆是假王于,那就是爱德华王子。这时,他正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跑到了市政厅的门前,一面用力挤过人群,一面高声喊叫:
“我是真正的王子!现在在宴会上的是冒充的假王子!……喂,喂,不要挡着路,让我过去!让我到市政厅里面去!”
喝得醉醺醺的群众,看见出现了一个”小疯子”,满嘴胡说八道,不由得哄堂大笑。
王子越是大声喊叫.群众越是笑个不停。其中也有人骂道:
“你这个混小子,就算是发了疯吧,也不应当说这种冒犯王室尊严的话呀!”
也有不少人,用手来推他,或是用脚来踢他,不消说,当然没有人会让路给他,反而把他推到人群后边去了。
王子虽然被人家推来挤去,还是继续拼命喊叫:
“混帐东西!你们居然敢对我无礼!让开,让开,不管你们怎么拦阻,我一定要走过去,你们等着瞧好了。”
当王子以悲壮的声音这样怒吼着,硬要闯进人群的时候,有一个人用手摁住他的肩膀,劝道:
“喂,小伙子,不要再去乱挤了,那样会被人家踩死的!”
那个人接着又说:
“我不管你是王子或是乞丐,我认为你是一个勇敢、豪放、不屈不挠的英雄。
“如果这些家伙们都要跟你作对,我跟你做朋友。你放心好了,万一有什么事,碰到紧急关头的话,我会拔剑相助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敲敲挂在腰边的长剑。
这位武士身材高大魁梧,服装奇怪,是半世纪以前的样式,好像刚从哪个化装舞会跑出来似的,但是却长得英俊潇洒,而且神情泰然自若。他头上戴着插有羽饰的帽子,可是大衣、皮靴、衣服等等,都已陈旧不堪,有的脱了线,有的磨光了,有的皱得一塌糊涂,不过,质料做工都很精美,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货。
无论是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流浪天涯的武士。
群众看见小疯子那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保护人,大感意外,马上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辱骂那人:
“嘿!又来了一个疯子。听,他在放什么臭屁?让我们大家来好好地揍他们一顿!”
“对,对,一起动手,把这两个家伙揍死!”
当群众蜂拥冲过来袭击他们的时候,武士就飞快地一闪,拔出明晃晃的长剑,大喝一声:
“嗨,你们这些坏蛋,不晓得我麦尔斯·亨顿的厉害吗?”
他用剑背,把最先跑过来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打倒了,接着就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后左右挥舞长剑。一眨眼,又打倒了七八个人。他的动作,真是利落极了。
正在危险万分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叫:
“让路,赶快让路!”
“国王陛下的使者来了!”
黑压压的人群急忙闪出一条路来,一会儿,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接着,就看到一队头戴闪亮钢盔的骑兵,穿过人群飞快地向市政厅大门跑了过来。
接着群众纷纷涌了过来。
武士亨顿就趁这个好机会,对王子大叫道:
“朋友,快!我们走吧!”
于是,他就拉着王子的手,一口气跑过大广场,跑向远远的黑暗中不见了。
——这时,市政厅里的盛大舞会,正是热闹非常的时候,忽然听说宫中有急事来报,因此,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喇叭声响起,大家都站了起来,迎接使者。
使者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向静默无声的大众宣布噩耗:
“国王陛下驾崩了!”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低下了头,两三分钟之内,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大家保持静默。表示哀悼与祈祷。过了一会儿,大家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汤姆,举起手来大声高呼:
“国王陛下万岁!”
汤姆俯视这般光景,非常激动,心里悲痛得很。于是他下定决心:在王子未出现前,自己必须继续干下去,做到哪一天算哪一天,直到王子回来为止。
汤姆下了这个决心以后,就向站在旁边的哈弗特伯爵说道:
“哈弗特伯爵,现在我在这里,如果以国王的身份颁布命令,是不是可以?大家会服从吗?”
“殿下……不……陛下,是这样的,陛下的金口玉言,就是最高的法律,任何臣仆都不敢违背的。”
汤姆振作精神,以紧张而严厉的神情点点头,环视了大家一遍,然后以具有威严的声调宣布道:
“现在,大家听着:从今以后,国王的法律,是以仁慈为本。现在立刻派人赶往伦敦塔去,宣布我的命令,特别赦免前司仪长诺福克公爵的死罪!”
大家听到“国王”汤姆这第一道仁慈的命令,立刻涌起了震撼大厅的欢呼声:
“爱德华六世陛下万岁!”
王子和武士武士亨顿和王子两个人,幸亏碰到那一队骑兵,才能逃出暴徒的包皮围。
他们俩沿着大街小巷跑着,不觉来到伦敦桥畔。
这时,这一带也是挤满了人群,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传布着那件新闻。
“国王陛下驾崩了!”
“亨利八世升天了!”
噩耗像晴天霹雳般地震撼了王子的心,他悲痛欲绝,眼泪直流,心想:
“父王虽已过世,但叛徒们仍在王宫里,我暂时无法回去。照这样看来,无论我走到哪里,世人都会把我当作疯子看待。现在只有这个武士特别照顾我,成为我的朋友。但他也是把我当疯子看待,他跟大家一样,不相信我是真正的王子。可喜的是这个武士是个忠义之士,曾经解救了我的危难。现在还是暂时依靠他吧,除此而外别无办法了。”
小国王爱德华六世下定这个决心以后,就一只手揩着眼泪,一只手让亨顿牵着走。
亨顿武士住在伦敦桥附近,是一间很小的公寓。
哪晓得,当他们两个人正要走进公寓的大门时,突然有一个人像幽灵似的从背后伸过手来,抓住王子的胳膊。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竟是约翰·康蒂。
“喂,小鬼,这回再不让你跑掉啦!”
这时,亨顿站在两个人当中,拦着说:
“等一等,你为什么随意打人。这个小孩子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别多管闲事,他是我的儿子。”
王子气得满脸通红,叫道:
“不是的!他胡扯!”
亨顿笑道:
“嗯,你说得对!不管你是疯了,或是没有疯,我总是相信你的话的。
就算这个暴徒是你的真正父亲,可是,他一把就抓住你的胳膊,恨不得一口吞了你,这么蛮横、这么凶的父亲,不跟他在一块还好些。你的意思怎么样,是跟这个家伙回去呢?还是跟我在一起呢?”
“求求你,请让我跟你在一起吧。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跟这个家伙回去。”
约翰一听,怒吼道:
“呸!别瞎吹!你不回去,是不是?那就凭力气来解决吧。滚过来!”
亨顿手按着剑,骂道:
“嘿!你这流氓!如果敢动这孩子一根汗毛,我就让你的脑袋搬家!
你好好听着,我看不惯你这残忍无情的举动,我岂能把孩子交给你这个恶棍!
而且,这个孩子刚才也说过,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你去。
“喂,喂,赶快滚你的蛋吧!我可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耐烦跟你罗嗦。
如果,你再要纠缠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约翰虽然厉害,听到这个莽汉这么一说,也吓得不敢再罗嗦了。
“好,你给我记着好了!”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充面子的话,就不见了。
亨顿牵着王子的手,一进公寓大门,就吩咐一个伙计说:
“立刻把饭拿来。”
说完就登上三楼,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这是一间简陋的房间,仅有一张破烂的旧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
王子一看见床,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用很疲惫的声音说道:
“啊,我累得要死,想睡一会儿。饭好了,再叫我起来。”
说着就上床躺下,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了。因为从早晨一起来,他就在紧张、痛苦中度过。
亨顿一边听着他打呼噜的声音,一边很高兴地想道:
“瞧,这倒很有趣呢,这个小叫化子跑到人家房里,随随便便躺在床上就睡了,好一副神气的样子!而且,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只说了一声:饭好了,叫我起来。哈,哈,不错,他既敢自称王子,自然就有这样高傲的气派。
可怜,这孩子一定是受尽了人间的折磨,才疯了的。唉,以后我来保护他吧。
他虽然疯,却不失天真烂漫的本色。
“啊,看他睡觉的样子,一副龙形虎卧的姿态,他的相貌不同凡人: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的确很像个王子。他现在虽然穿着破烂的衣服又在疯狂中,还这么像模像样的,将来要是清醒过来不发疯了,再穿上漂亮衣服的话,必定会像个真正的王子的。晦,这孩子真可爱,该想个办法先给他治病才好。
他一定是受尽折磨才气疯了的,所以只要我亲切地照顾他、爱他,他的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以后最好顺着他一点,随他的便,他高兴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再看情形,慢慢地来开导他。啊,就这样睡会着凉的。不过,也没有东西替他盖……对,就把我的上衣亨顿于是脱下自己的上衣,悄悄地给王子盖在身上。
不大一会儿工夫,公寓的伙计就把饭端来了,他往桌子上一放,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就走了。
王子被这声响给吵醒了,在床上坐起来,向四面八方看了一遍,显出悲哀的脸色,意思好像是说:
“哎呀,这里不是王宫啊!”
他看到自己身上还盖着上衣,就向亨顿微笑道:
“哦,你这人真好,你也冷了吧?赶快拿去穿起来吧。”
王子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在洗脸架旁边一直站着不动,脸色显出不悦的样子。亨顿觉得很奇怪,问道:
“怎么了?要洗脸吗?
“哈哈,这些事情,你用不着预先告诉我。无论是毛巾,或是其它的东西,反正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要客气。”
王子一听更生气了,可是还站在那儿不动,表示很不耐烦的样子。亨顿又惊讶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时,王子终于用很不高兴的声调说道:
“给我倒洗脸水来!以后要少说废话,无论什么事情都应当不声不响地去做。”
亨顿心里想:
“哈,哈,真滑稽!好大的架子,这简直就像真正的王子殿下嘛!”
于是,他就恭恭敬敬地走过去,把水倒进洗脸盆里,等他洗脸。看情形,他不打算自己动手去拿挂在眼前的毛巾,还要等着人家来侍候的样子。亨顿只好很有礼貌地拿下毛巾递给他。
王子用毛巾擦了脸,把毛巾交给亨顿以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到桌旁坐下,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亨顿心想:
“哎呀,我的天!他倒是真不客气。”
不过,亨顿对于这些情形,不仅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反而很欣赏这个孩子模仿王子的样子,有板有眼,太逼真了。他觉得又好玩又好笑!他把椅子拉了过来,坐下准备跟他一起吃饭。
王子突然申斥道:
“等一等!你这没有礼貌的东西!居然敢在国王面前坐下来吗?”
这两句话可把亨顿吓了一大跳,他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万分地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狂妄的少年。
他心里想道:
“真奇怪!这个小疯子越来越自大了。现在,他竟自命为国王起来了。
哎,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孩子病没有好以前,干脆任何事情都顺着他,他要怎样就怎样,不要扫他的兴吧。”
待人温和。好心肠的亨顿,一半是开自己的玩笑,一半是觉得有趣。于是,他忍着饿,规规矩矩地站在王子身后,很有礼貌地侍候着。
“你的姓名是叫麦尔斯·亨顿吗?”
“是的,陛下。”
亨顿也把自己的身价,降低为义务的臣仆了。
这时,王于也高兴了,接着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的情形,你可以把你的身世讲给我听听。你的剑术很好,为人又富于侠义精神,品格也很高尚。你是不是贵族出身?”
“是,多谢陛下。我的家是最低微的贵族。家父曾蒙先王封为男爵,庄园设在肯特郡乡下,名称是李察德·亨顿爵爷。”
“哦,这个名字,我记不得了。你再详细讲讲看。”
亨顿不得已,只好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答道:
“是。家庭琐事,真不好意思谈起。家父很有钱,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我们兄弟共有三人,哥哥名叫阿瑟,为人很正派;弟弟名叫修,心眼很坏,贪得无厌,是一个坏蛋,我真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弟弟。说老实话,我是受弟弟的奸计陷害,十年前被赶出家门的。讲这种琐碎的事给您听,真是太不敬了。”
“什么?你被弟弟的奸计陷害了?哦,你跟我一样嘛!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差不多!你再往下讲。”
“是。这真是家门不幸,我只简单他讲吧。哥哥阿瑟因为久病卧床不起,病得很厉害,万一不幸去世,亨顿家的继承人,按照长幼秩序当然是我。我弟弟因为想当继承人,所以就诬陷我是盗贼。有一天晚上,他从家里偷了一笔款子,再故意把我常用的衣物遗落在现场,然后就拿这个做证据,告诉父亲说:‘昨天晚间的事,就是哥哥干的啊。’”
“哦,真是一个坏蛋!那么,后来呢?”
“哎,说来话长,结果父亲相信了。因为我弟弟不仅诡计多端,而且又能说会道,精明能干,加上他是小儿子,平时父亲就特别喜欢他。所以,当时父亲宣布跟我暂时脱离父子关系三年,剥夺我的继承权,就把我赶出门了。
因此我只好离开家,跑到外边去流浪,准备三年后再说。于是我到欧洲大陆去了。当我想成为伟大的军人,正在研究军事的时候,战事发生了,我便参加了几次战役,每次我都表现得很英勇,在一次战争中,不幸被敌军俘虏,坐了七年牢。”
“啊呀,在监狱里住了这么久!”
“是的。以后就想尽方法,好不容易才逃出监狱,愉渡归国。我是昨天才抵达伦敦的,关于在这十年之间,到底故乡亨顿庄园的情形如何,父亲兄弟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我是一点儿都不晓得的。”
王子听他讲完,非常同情他,对他弟弟的行为十分痛恨,咚的一下把桌子捶得发响,怒骂道:
“好,将来我一定要审判他。我要以国王的名义,处罚你弟弟的卑鄙行为。”
过了一会儿,又说:
“嗯,那么,这回该你听我讲讲我的情形了。”
于是,王子就把他的灾难经过,讲了一遍。在他讲的时候,亨顿静静地在听。等他讲完了的时候,大力惊异、心里想道:
“瞧,这孩子!真是具有惊人的想象力!如果要写作的话,也可成为一位最富想象力的童话作家!即使他是在讲疯话吧,脑子里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毫无根据地,而且又是这样合情合理他讲出这样有趣的故事呢?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发疯呢?真是可惜。好,我要尽我的力量来保护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想尽办法把他的病医好。他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时,王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你把我从危险中救出来,你的功劳很大,我很想好好地酬劳你一番。你说说你的愿望看看,无论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的。虽然我现在还没正式变成国王,但是将来回宫后,我会让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亨顿很高兴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恭恭敬敬地答道:
“谢谢您的好意,那么请恕我冒昧,我想请求陛下,特准我在陛下面前坐下来,那就不胜荣幸之至了——这或许是不应该的、过分的请求,尚乞陛下恕罪。”
“嗯,我答应你,我赐给你此项特权。同时,我还要封你为爵士。”
王子说完了后就站起来,从恭敬地跪在那里的亨顿身上把长剑抽出来,用剑背搁在亨顿的肩上,举行授爵仪式。然后朗声宣布道:
“麦尔斯·亨顿爵士站起来!现在,特准你在国王面前坐下!”
亨顿赶快坐到椅子上,心里笑道:这下子可开心了,不仅以后不用罚站了,而且这位童话故事中的国王,还封我为爵士哩。
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国王面前蒙获赐坐的,在英国以他为第一个,此次封爵的事,也真有此事,并非儿戏。
王子被绑架了当夜,到了就寝的时候,亨顿只好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王子睡,自己就像仆人一样,睡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第二天早晨醒来,走到还在梦乡中的王子身边,悄悄地量他衣服的尺码,然后一面点头微笑,一面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亨顿来到城内,找到两三家旧衣铺,照着刚才量好了的尺码,买了一套男孩的服装。
“这一套马马虎虎可以将就了。现在我也很穷,买不起上等货色,而且这套衣服看来也很合他的身子,让他穿上,我们就马上出发到我的故乡肯特郡,也不过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只要到了家里,我就可以买更漂亮的衣服给他穿,弄更好的东西给他吃。对了,还得买一双皮鞋。这孩子大概一年四季都是赤着脚,穿起皮鞋来,也许会觉得很不习惯。也许会再摆出国王的身份,默不作声把脚一伸,叫我给他穿鞋子呢!哈哈……”
亨顿把买好的童装和皮鞋抱在怀里,兴匆匆地回到寓所,走进房间,跑到床边问道:
“陛下,您还没有睡醒吗?”
“啊呀?”
怎么搞的,人怎么不见了?转而一想:“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
正在疑惑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进来的不是王子,而是公寓的伙计送早餐来。亨顿忙问道:
“喂,你晓不晓得,那孩子到哪里去了?”
伙汁一听,吃惊得反问道:
“哎呀,先生,您还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知道还问你吗?”
“先生,您刚出去不久,就有一个青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说是你叫他到这里来,把小孩子带到萨札克森林去,你在那里等他。”
“什么?我没有拜托什么人呀,根本没有这回事。后来怎么样呢?”
“我怎么会知道后来的事呢?本来我还信以为真哩。”
“嗯,那么,小孩子跟那人说了些什么呢?”
“哦,他架子十足地申斥了来人一番,还骂那人混蛋,这么早就把他吵醒!而且,还抱怨您简直没有礼貌;照规矩应当亲自来。”
“他发脾气了,有意思。那么,以后呢?”
“他一面喃喃抱怨他说:‘既是亨顿派来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不去,好,走吧!’就走出去了。”
“糟糕!一定是那人等我不在的时候,把他拐走了的!问题严重了,那个青年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是一个人。”
“确实是一个人吗?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人在外边等着呢?”
“……哦,您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当我偶然从那边窗口向外边望的时候,看见您的少爷和那个青年两个人走到大街转弯的时候,另外还有一个人混在人群里面,跟那个青年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就跟在两个人后边一道走了。”
“嗯,我猜得不错,这个在外边街上等着的那个家伙,一定就是昨晚自称是孩子父亲的人,又追来把孩子拐跑了。好!我就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找到。不从恶魔手里把孩子救回来,我绝不甘休!那家伙说他在萨札克森林?对不对?那么,我就先到那里去找找看!”
“哦,先生,您还没有吃饭呢!”
“笨蛋,我急都急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吃饭!”
亨顿冲出房门,就三步井作两步地飞跑下楼去了。
替王子挨打的侍童汤姆变成“国王”的第二天早晨,用完早膳后就驾临宝殿,开始处理各种政务。
这些国家大事,汤姆不懂的地方很多,幸好有“舅舅”哈弗恃伯爵在身边协助,一桩桩、一件件地指点他,许多事情总算应付过去了。——汤姆心想,既然决心暂时做下去,就应当借此机会多学习一番。在王宫之日,务必要保持国王应有的风度才好。
康特伯利大主教前来进谒,讨论关于先王陛下葬礼的事情,并将议院的决议文高声朗诵,奏请裁决。决议文的文章非常深奥,汤姆一点都听不懂。
当哈弗特伯爵问:
“陛下以为如何?”
汤姆老老实实地低声说道:
“文章太深奥了,我不大懂得。葬礼究竟决定几时才举行?”
“定于下月十六日举行。”
“哎,下月十六日?这么久,尸体不会腐烂吗?”
“啊,陛下!”
哈弗特伯爵似乎觉得国王还有点神经病,所以很悲观地摇了摇头。汤姆晓得,这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脸立刻通红,马上改口道: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是。遵命办理。”
在康特伯利大主教退下以后,又有很多大臣进谒,有的报告政务,有的奏诵请愿书。
汤姆渐渐感到厌烦了,后来竟小声叹了口气,心想:
“哎,像这样子,要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成呢?……如果现在在垃圾巷里,正是大家扭成一团,痛痛快快地玩着的时候呢!……真想回去看看妈妈、贝蒂和南西她们。安德鲁牧师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是国王,为了国家利益起见,虽然很想努力去做好,但要是一天到晚,总是阅读请愿书或特许状这些深奥的文章,真叫人烦死了。为什么不写得更浅显点儿。更通俗点儿,叫人一看就懂呢?这些文章比拉丁文还难懂!”
汤姆勉强处理了一些政务后,退到卧房休息一下。不久,有一个身穿黑衣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战战兢兢走进来,很伤心的样子跪在汤姆跟前。
汤姆盯着少年问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少年更加悲伤他说道:
“啊,陛下,您应当记得我呀,我是替陛下挨打的侍童。”
“什么?替我挨打的侍童?”
“是。是的。我是汉弗利·马洛。”
汤姆心想,替我挨打的侍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保护人也没有在身旁,又不好意思多问。
这时,汤姆灵机一动,故意装傻地说:
“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得你的样子,不过因为害病的缘故,我的记性比以前差多了。”
汤姆摇摇头又说道:
“哎,不晓得怎么搞的,最近我无论什么事都容易忘记,真糟糕。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慢慢会好的。只要详详细细地跟我讲,我也会把忘记了的事情和人们的姓名想起来的。哎,我自己也着急得很。你有什么事?说吧!”
“是。请恕我冒渎。几天前,在上法文课的时候,老师提出质问,陛下答错了两次,您还记得吗?”
“法文?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说我答错了两次,哼,哼,我想起一点点来了。那么。怎么样了呢。”
“如果您答错,法文老师会认为陛下进步太慢,所以就用皮鞭子来打我两下,作为惩罚。还有……”
“等一等……要鞭打你?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打你呢?”
汉弗利轻轻叹息了一下,答道:
“啊,陛下还没有想起来,当陛下功课做错了的时候,不是都由我替陛下挨打吗?”
“哦,是你替我挨打?”
“是的。陛下——我是专门替陛下挨打的人,请您想想,我是鞭童汉弗利啊!”
搞了半天,汤姆这才有点懂了,所谓鞭童,就是替王子挨打的侍童。心想这种事情真奇怪——在王子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职位,真是荒唐可笑,不过。他在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他说道:
“嗯,嗯,我有点儿想起来了。那么,你被法文老师打了吗?”
“不,还没有打。大概因为当时先帝在卧病期中,暂时延期执行。”
“我晓得了。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说情,请求老师饶了你。好的好的,我会跟老师讲一声的。把功课做错了的本来是我,为什么要打你呢?”
“不,不,陛下。我的意思,与您刚才所说的正好相反,我倒是想挨打的。”
“什么?为什么想挨打呢?如果可以不挨打的话,那不是更好吗?”
汉弗利马上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陛下,请您听我说——敬请陛下恕我冒犯之罪。老实说,我现在非常担心。因为陛下既是做了国王,已经不是从前的王子了,以后可以随意行事,畅所欲为。所以,我恐怕您不会再研究学问了。您将费心在朝政或更有兴趣的事情上面去,不再需要老师和书本了。这样一来,那我怎么办呢?我的父母早已亡故。我的妹妹和我马上就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
“哦,为什么没有办法维持生活呢?”
“陛下,因为鞭童就是我的职务,我就靠鞭童这份薪俸来维持生活的。
如果,陛下不再读书,不再受老师管教的话,那么我就会失业了。
“……敬请陛下恕罪,施点恩惠,答应臣下的请求,还希望陛下继续读书,我好仍然忠于我的职务。……我今天来,是因为法文老师没有鞭打我,怕是因为陛下停止读书的缘故,所以我才前来请愿的。”
汤姆这时才完全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很坚决他说道:
“汉弗利,不用担心吧!你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嗯,我要设法让你永远保持这个职位,绝对不取消你的职位,你放心好了。”
“谢谢,陛下!”
汉弗利听见这样一说,立即感激得泪流满面。——他心里想:新国王昨晚在市政厅,曾以国王的身份当众宣布第一道命令:”从今以后,国王的法律,是以仁爱为本。”而且,立刻赦免了诺福克公爵的死刑,获得全国人民的拥护。
汉弗利现在也感觉到.他真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国王。可是,他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真叫人难过。愿上帝保佑,让他快点痊愈吧。
汤姆心里另外有一种想法,所以格外亲切地和他闲谈起来:
“汉弗利,站起来吧!我们随便谈一谈。你们大家都晓得的,最近我的记性坏透了,以前的事情几乎全不记得了,我想要你好好地和我谈一谈宫里的事情,用来唤回我的记忆,这样我处理事情就方便多了。”
“是,陛下。您尽管说出您想知道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会告诉您的。”
“好,就这么办吧。我想以后,每逢哈弗特怕爵或圣·约翰勋爵不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就叫你到我旁边来,你很聪明,要常常提醒我,以后就这样办吧。”
“感谢陛下的夸奖。”
从此以后,汤姆就很巧妙地通过侍童汉弗利的谈话,得到很多必要的常识。
善良的汤姆,遇有机会总想表白自己的身份。一天晚餐后,他问汉弗利说:
“汉弗利,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国王陛下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若是知道他的下落,就悄悄地告诉我好了。喂,你用不着吓成这个样子,你仔细看看我的相貌。你侍候爱德华陛下这么久了,照道理讲,你应当看得出来,我和他的相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当汤姆很认真地这样问的时候,汉弗利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吓得直打哆嗦,一边往后退,一边答道:
“陛下。您……又……又病了……不行,不行,请您别这样说吧!我无论怎样答覆您,都会马上被处死的……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哦,陛下,您谈得太多了,我知道您太累了。请您休息吧!”
汤姆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他说:
“汉弗利,你原谅我。我又使你担心了,实在对不起。也许我又在做梦吧?”
汤姆办案汤姆做了“国王”以后的第二天,他驾临宝殿接受外国使节的朝觐。
使节们都以冗长的辞句,来吊问先帝陛下的逝世。汤姆对这种繁文缛节实在忍受不了,但是又不得不努力保持国王的尊严,一举一动都按照身旁侍候着的哈弗特伯爵的提示去做,尽量避免弄错。他传见外国使节完毕,退回休息室后,就立刻召见汉弗利,听取其它必要的常识。
第三天跟前两天的情形差不多,汤姆对于宫廷的事情漫慢也熟悉了,不像最初进宫时那样局促不安。从前的确是迷迷糊糊,现在,许多事情已可应付了,所以也就放心多了。有时,还觉得蛮有趣的。
第四天,汤姆接见重要大臣,正式任命哈弗特伯爵为摄政,并晋升为公爵。汤姆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的沉重负担就可减轻不少。
汤姆把大事办完,就很轻松地走到窗户边,眺望着宫外的远景,熟悉一下好久不见的街头的热闹情况。
他看见很多人在马路上熙来攘往地奔忙着,同从前毫无差别,尤其是那些在路旁歌唱游乐的孩子们,更使他暗暗羡慕。
汤姆由于思念着父母和姐姐,心情非常难过。就在这个当儿,忽然看见一大群男女小孩,一边大声吵闹一边陆续地走过大街。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拥向前去。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姆看见这种情形,忘记了自己是“国王”的身份,不禁涌起好奇心,转过头向站在后边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有很多人挤往那边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走过来,答道:
“国王陛下,如果您希望知道的话,我就叫人去问——问。”
“嗯,那就派人去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弗特公爵立刻命侍童传令下去,不久恃童跑回来禀告道:
“报告陛下,那是犯了英国国法的三个死刑人犯,在被拉到行刑场的途中,市民们跟在后面看热闹。”
汤姆一听到“死刑”二字,不禁愁容满面地叫道:
“什么,死刑?唉,他们犯了什么罪?……去把罪犯带到我这里来!”
汤姆说完后,心想,身为国王,发出这样一道命令,究竟对不对呢?觉得很不安,脸色不禁又红了起来,如果不对的话,那就取消好了,可是一看哈弗特公爵以及侍臣们都没有惊奇的表情。哈弗特公爵反而立即催促手下说:
“快去!”
汤姆到现在才深深感觉到国王的伟大。
他心里想:
“这不是跟我在安德鲁先生家看的故事书里,所描写的国王的威严、尊贵一样吗?以前我曾幻想过,假如自己做了国王,可以任意制定法律或奖励人民的时候,那该是多么神气。现在真的实现了,绝不是在做梦。现在我应当庆幸,我应当快乐,更应当慎重行使我的权威。”
过了一会儿,侍卫和警官把三个罪犯带来了,其中有一个是男人,另外两个好像是母女。
三个可怜的罪犯,在汤姆面前跪了下来,汤姆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暗吃一惊:
“天呀!这个男罪犯面熟得很嘛,可是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把头抬起一点儿汤姆对于可怜的人们非常同情,他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抬起头来!”
三个犯人胆怯地把头抬了起来。汤姆这时清清楚楚地想起来了:
“过新年那天早上,我们大伙儿……在泰晤士河岸旁边玩耍,魏德脚一滑就跌落到河里去,眼见快要淹死了,幸亏有个人勇敢地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把魏德救了上来。——不错,就是他!那样值得钦佩的人,怎么会被判罪呢?”
汤姆觉得奇怪,但是关于泰晤士河的那桩事情,自然不便在这里说出来,于是就叫侍卫先把两个女人押到旁边去,然后问警官道:
“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警官跪下答道:
“国王陛下,这个男子用毒药把人谋杀了。”
汤姆大为惊异,心想,曾在泰晤士河救人性命的勇士,怎么会做出谋杀这种可怕的事情呢?于是又问道:
“有没有确实的证据呢?”
警官答道:
“有。”
因此,汤姆只好叹息了一声,认为既是这样,那就无法可想了。对于曾经是那样心地善良的人,虽然很觉得可惜,但也只好断了赦兔他的念头。汤姆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那么,这是罪有应得了。好了,把他带下去吧!”
这时,犯人突然握着两只手,提高了嗓子,说道:
“国王陛下,请您可怜可怜我。我是被诬告的,我是冤枉的。谁能找出我的罪证呢?只是他们误认我是杀人犯,就把我判了死刑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既然已经受了死刑的判决,我也完全断了活下去的念头。但是国王陛下,我只有一个愿望。因为我所受的刑罚未免太过残酷,恳乞大发慈悲,特别命令他们,把我判处绞刑好了。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
汤姆对于犯人希望判处绞刑,觉得很奇怪,问道:
“你这话才奇怪哩。死刑不就是绞刑吗?”
“不,不是的,国王陛下。我……我会活生生地被一大锅滚热的开水烫死的。”
“什么!被一锅开水烫死?”
“是,是的。”
汤姆惊愕过度,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容易才把震惊得战栗不已的身体镇静下来,于是赶忙说道: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并且下令永远禁止这种酷刑。”
“啊,陛下,小民只好来生再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犯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感谢着。汤姆向在身旁侍候的哈弗特公爵说道:
“这种酷刑以后不准再用!”
“是,遵命。”
哈弗特公爵的脸上,也充满了喜悦之色。因为这位公爵,在十六世纪当时的贵族中也是一位很少有的慈悲人物。
汤姆又转向警官,问道:
“我再问你——根据这个犯人的说法,他根本是被诬告的,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讲来。”
警官跪奏道:
“是。根据审判的结果,这个犯人,曾在爱林敦村进入一个病人的卧房里去。当时,曾有三个证人。他们都说是在上午十时左右,只有病人独自躺在床上。这个犯人进入房间之后,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久,病人就抽起筋来,呕吐不止,当邻居们和医生赶来时,病人已经死了。”
“有人看见犯人给病人喝毒药吗?在病人家里发现了毒药没有?”
“都没有。”
“那么,为什么说是被毒死的呢?”
“谨奏陛下。几位医师都证明:病人如果不是吃下毒药的话,绝不会有抽搐、呕吐的症状。”
这太愚蠢了,没有办法探察事情的真相,就盲目地信任医师的证明,错判了这个无辜的人。汤姆一时也弄不明白,所以,接着又说:
“哦,是这样的吗?医生既然这样说,应该不会错……”
“的确是这样的,陛下。有三个人曾经看见这个犯人进入病人的房里去,根据他们的证言,我才把这个犯人抓来判罪的。”
“啊,等一等,等一等、世界上的确有面貌极其相似的人。你们看清楚了确实就是这个人吗?”
“是的,谨奏陛下,三个证人都说就是这个人,不会错的。”
汤姆也认为没有错了,就对犯人说:
“这些证言,对于你都是不利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如果有的话,你尽管说好了。”
“陛下。我虽然说是被诬告的,但苦干没有办法提出反证来。也没有一个人,来替我辩护。如果有人帮忙,就可证明:当天有人进入病人房里的时候,我正在距离病人家的爱林敦村大约三英里之远的泰晤士河岸边。但是,我一时找不出谁来为我证明,又有什么办法呢?”
汤姆的眼睛突然闪出光辉,问道:
“嗯,那个时候,你确实是在泰晤士河边吗?”
“是的。而且,我那天不仅没有毒杀什么人,而且还在河里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因为当时在泰晤士河岸上,有一个小孩子掉在河里,眼看就要淹死了,我急忙跳下河去,把他救了上来。”
“哦,这事是发生在爱林敦村毒杀事件那天的上午十时吗?”
“嘎?是的,陛下。”犯人显出很诧异的样子。
“当时,有什么人看见你吗?”
“有,除了被我救起来的那个小孩子外,小孩子的朋友们,有十几个人在场。”
“好,先暂缓你的死刑。暂时押在监狱里。但是,你放心好了,如果事实和你所说的话相符,过几天就会开释你的,而且还要奖赏你救助人命的好事。……那么,当时你是在泰晤士河岸的哪一边救起了小孩子呢?”
汤姆虽然明明知道是在瓦滨河岸,但因自己不便说出来,所以故意这样问。
“是,是在瓦滨河岸的这一边。”
汤姆的眼睛,更加闪耀出光辉,兴奋地命令警官道:
“先把这个人监禁起来。你们马上到瓦滨河岸,去访问那附近人家,一家一家地去问,调查在那天上午十时,被救起来的小孩和看见此事的小孩子们,让他们跟这个人会面,看他们是否能证明这个人,就是当天跳进河里救小孩的那个。……快去快去。”
摄政王哈弗特和侍臣们,都为此精明的审判所感动,一齐露出敬佩的目光。因为大家都认为国王虽然是在病中,但仍能做出这样合情合理。充满自信的审判,对于这样英明仁慈的小国王,不禁佩服万分。尤其是哈弗特公爵,竟失去他平常的稳重态度,兴奋地催促警官道:
“赶快遵照办理,一定要像陛下所说的一样去力。”
犯人的欣喜若狂自不待言,并且感激得泪如雨下,再三再四地拜谢汤姆,然后退了下去。
把狂风暴雨召来汤姆想到这次的审判十分成功,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光荣,就觉得非常愉快。原来这个犯人救小孩的那一幕,是自己当时在场亲眼看见的事情,现在由于自己巧妙地安排,完成了皆大欢喜的局面,听到侍臣们一致称赞自己,他觉得意义非凡。
于是汤姆以很沉着的声调,又命令警官说:
“把刚才那两个女人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审问,看她母女俩究竟犯了什么罪?”
“是。”
吓得直打哆嗦的两个女犯人,也被带到国王面前来了。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抱住母亲战战兢兢的,看起来真够可怜。
汤姆先问警官:
“她们俩做了什么坏事?”
“是。她俩犯了重罪,证据确凿。法官已经按照法律,判处绞刑。——这两个女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使用魔法危害人民。”
汤姆一听,毛骨悚然,心想:关于可怕的魔法故事书,自己曾在安德鲁牧师家里看过很多,而碰到真正会使用魔法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警官们时时刻刻都不离开这母女俩的身边,监视得比刚才那个男犯人更为严密,原来因为怕她们乘人不防备的时候,使出魔法来,真可怕。——在那个时代,一般人都深信魔法的力量。
汤姆也害怕了,本想不再审问下去,但又恐怕和前案一样,两个女犯人也是被人诬告的,如果是那样,应该替她俩洗雪冤枉,再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于是问道:
“这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把灵魂卖给恶魔的?”
“据说是在十二月间某一天的半夜里,在一个村庄里的一座已经颓废了的旧教堂中进行的。”
汤姆一边打着寒噤,一边问道:
“有什么人看见没有?”
“没有,只是这两个女犯人和一个恶魔。”
“那,这两个女犯人承认了吗?”
“没有,她们怎么会承认呢?她俩硬说没有这回事。”
“那么,你们怎么晓得这桩事情呢?”
“因为,有很多人看见她俩跑到那个旧教堂里去。她俩每去一次,人们就看见旧教堂的窗户上,发射出可怕的青光;从那里经过的人,又听见有人在里面念着怪诞不经的咒语。经暗中调查的结果,才晓得她们俩在里面学习施用魔法。——其是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天快亮的时候,这两个女犯人使出了最可怕的法术,召来狂风暴雨,把这一带的农作物都吹倒了,房屋也倒塌了不少,使大家受到很大的损害。”
“咦?她们会呼唤风雨!有人看见了吗?”
“是的,陛下,当地的村民,有四百多人出来作证。大家都异口同声他说:十二月二十一日天快亮的时候,狂风暴雨突然大作,而且和平时的风雨不一样。根据大伙儿的供辞,才晓得是这两个女犯人使用魔法所致。”
汤姆想了一想,又再问警官说:
“这两个女犯人,当时没有遭到暴风雨的灾害吗?”
警官未加考虑,立即回答道:
“她们也受到这种灾害,那是自作自受,她们的房屋也被吹倒了,她们母女俩也是无家可归。但是,她们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第二天,找木匠替她们修理房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大伙儿跑到她们家里,把她俩抓了起来。”
汤姆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我就不懂了,她们为什么要召来这场狂风暴雨?而且连自己的房屋也被吹倒,这又何苦呢?如果真是这样,那算得上是最愚笨的法术了。假如我会使这种法术的话,我必定要设法使我自己的家园不会受到风吹雨打的灾害。”
汤姆的疑心越来越重,又问道:
“这两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呼风唤雨呢?”
“是,据说是脱掉袜子,然后再念咒语,就可召来暴风雨。”
这一下,汤姆愣住了。关于使用魔法的故事,他虽然阅读过很多书籍,但像这样奇怪的方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大大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觉从椅子上倾起半个身子,问道:
“这真是怪事。是不是只要脱掉袜子,念起咒语,就能呼风唤雨呢?”
“是,是这样的。据证人们说,他们那个地方,除了十二月二十一日的狂风暴雨外,在这半个月内,竟发生了四次奇怪的暴风雨。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脱掉袜子,念起咒语,就可召唤来大大小小的暴风雨。”
汤姆对于这种法术,越听越觉得有趣。同时,自己心里也有数,因此就转向女犯人方面,用坚决的声调命令道:
“喂,把袜子脱掉,使出你的法术来看看。我想看看狂风暴雨!
哈弗特公爵和其余的侍臣们,听到这句话都大吃一惊。有些迷信很深的人,吓得脸色都变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们都在心里嘀咕着:国王就是有病,也不应当如此冒昧行事,出了危险如何收拾呢?
女犯人听到这个命令,拾起头来看了汤姆一眼。立刻又很为难似的低下头去。汤姆接着说道:
“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加重你的罪刑。只要你们能使出法术,让我亲眼看看,我不仅不处罚你们,反而会恢复你们的自由。”
两个女犯人一边哭一边说:
“哦,国王陛下,我们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魔力呢?所谓使用法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完全是人们捏造的谣言,请您相信我们的话吧。”
“你们用不着担心,我因为想恕你们无罪,才命令你们这样做。——快把袜子脱掉,表演一场呼风唤雨的本领给我看看。只要一场小型的狂风暴雨就好了,如果太大了,恐怕会把王宫吹垮了!中型的也可以,不,最好是小型的。……做完这个法术,就可以饶恕你们,释放你们。我是国王,国王是金口玉言,我答应的事情,没人敢反对的。好了,你们母女俩如果想活命,就赶快表演一下!”
女犯人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悲痛万分地号陶大哭起来。
汤姆看见这种情形,就环视了一下群臣,一面大声宣布道:
“这个女犯人所说的话是真的。这个女人,既是这个女孩的母亲,自然具有母女的感情。她之所以不遵照我的命令来救助她的女儿,足可证明,她实在没有这种魔力。……好了,你们母女俩没有罪,国王释放你们!”
侍臣们对于汤姆这种公平的判决,又发出欢呼声,但不像上次审判男犯人的时候那么大。因为还有很多迷信的人,暗中仍不服气。
被释放了的母女俩欣喜若狂,两个人紧紧拥抱,感激涕零。
汤姆俯视此情此景、微笑道:
“你们已经恢复自由了,可以放心了。现在你们把袜子脱掉,念念咒语看。如果真能呼风唤雨的话,我要奖赏你们。”
“在仁慈的国王面前,脱下这双脏臭的袜子,不是有污陛下吗?”
“不,无论如何,要脱下来试试看。这是我的命令。”
母女俩没有办法,只好把袜子脱下来。为了报答国王的恩惠起见,使劲地顿着,弄了半天毫无动静,因此在场的一些迷信的臣仆们,也都破除了愚昧的迷信心理。最后汤姆微笑着,很轻松地说道:
“哦,你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了!”
本来是阴森可怕的案件,经过汤姆明智地判断,竟然在快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
目录 上页 下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