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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权利均衡
路易十四时期,法国的“神圣君权” 空前膨胀,只有新出现的“权力均衡”原则制约着国王的勃勃野心。
与上一章的对照,让我告诉你们在英国人民为自由而战的那些年月里,欧洲大陆的法国都发生了些什么。在历史上,恰当时间、恰当国家及恰当人选间的愉快组合是极为少见的。可在法国,路易十四的出现正是这一理想状态的完美实现。不过对欧洲其它地区和人民来说,没有他,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点。
当时,法国是欧洲人口最稠密、国力最兴旺发达的国家。当路易十四登基的之时,马札兰与黎塞留这两位伟大的红衣主教刚把古老的法兰西王国整顿成17世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国家。而路易十四本人也堪称出类拔萃、才智超群。就拿我们这些20世纪的人们来说,不管是否意识到,我们一直生活在太阳王时代辉煌记忆的包围之中。路易十四的宫廷所创造的完美礼仪和高雅谈吐,现在仍然是我们社交生活的基础与最高标准。在外交领域,法语依然作为国际会议的官方语言而常盛不衰。
因为早在2个世纪以前,法语在优美措辞与精巧表达方面,就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路易十四的剧院至今仍是我们学习戏剧艺术的典范,在它面前,我们只能自叹天赋鲁钝、才学有限。在太阳王统治时期,法兰西学院(由黎塞留首创)开始在国际学术界占据首屈一指的地位,其它国家则纷纷效仿,以示崇敬之意。如果有足够的篇幅,我们还可以把这张单子无限制地开列下去。就连我们现代的菜单用的都是法语,这绝非偶然。高雅的法式烹调艺术是人类文明的最高表现形式之一,它最初的出现就是为满足这位伟大君主的口腹之娱。总之,路易十四执政的时代是人类历史上一个极其绚丽豪华、温文高雅的时代,至今仍能教给我们许多东西。
很不幸的是,在这副辉煌灿烂的图景背后,还存在着令人沮丧的阴暗面。国际舞台上的大放异彩,往往意味着国内的悲惨与灾难。路易十四的法国也不例外。1643年,路易继承他的父亲为法国国王,后于1715年去世。这一简单的历史事实意味着,法国政府在长达72年的时间里由一人独揽大权,几乎跨越了整整两代人的时间。
我们必须充分理解“一人在上”这一概念。在历史上,有许多国家建立过被我们称为“开明专制统治”的高效独裁制度,而路易十四正这一特殊制度的首创者。他并不是那种仅仅扮演君主角色,而把国家事务当成愉快郊游的不负责任的统治者。事实上,开明时代的君主们严谨治国、工作勤奋,远甚于他们的任何臣民。他们日理万机,晚睡早起,在紧紧抓住允许他们任意行事的“神圣君权”的同时,也强烈感受到随之而来的“神圣的职责”。
当然,国王不可能事必亲躬,凭一己之力处理所有的问题。他必须组织一群助手和顾问来辅佐自己。比如一两个将军、三五个外交政策的专家、一小撮精打细算的财政顾问与经济学家。不过这些高级顾问只能向国王提出建议,而后按陛下的意旨行事。他们并无自己的独立意志。对广大老百姓来说,他们的神圣君主事实上就代表着整个国家与政府。祖国的荣耀变成了某个王朝的荣耀,这与我们美国的民主观念是正好对立的。法兰西事实上成为了由波旁王朝所治、为波旁王朝的所享、为波旁王朝所有的国家。
这种君主专制的带来的害处是显而易见的。国王就是一切,“朕即国家”,而国王之外的所有人则化为乌有。年高德劭的老派贵族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被迫放弃他们以前享有的外省管理权。如今,一个手上沾满墨水的皇室小官僚,端坐在远离巴黎的某幢政府建筑绿意盎然的窗后,执行着一百年前由各地封建主自行担负的职责。而那些被剥夺工作的封建主们则迁居巴黎,在路易十四高雅宜人的宫廷尽情娱乐身心、陶冶才艺,过着悠闲而无用的生活。不久之后,他们的庄园便患上了一种非常危险的经济病,即众所周知的“不在地主所有制”。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原来那个工作勤奋刻苦的封建主阶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游荡在凡尔赛周围的风度翩翩但无所事事的有闲阶级。
当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签定的时候,路易十四正好10岁。这一终结30年战争的条约,同时也终结了哈布斯堡王朝在欧洲大陆的统治地位。一个像路易这样才高志远的青年当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来使自己的王朝取代从前的哈布斯堡王朝,成为欧洲的新霸主。这是可以想见的。1660年,路易迎娶了西班牙国王的女儿,玛丽亚·泰里莎。当他半疯癫的岳父,也是哈布斯堡王室西班牙分支的菲利普四世一死,路易马上宣布西班牙属下的荷兰部分(今比利时)为其妻子的嫁妆之一,现归法国所有。这样的无理要求当然会给欧洲和平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因为它威胁及到新教国家的安全。在荷兰七省联盟的外交部长扬·德维特的领导之下,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国家联盟,即荷兰、英国、瑞典的三国同盟于1664年宣告成立。不过它并未维持太长的时间。路易十四用金钱和许诺收买了英国的查理国王及瑞典议会,让他们袖手旁观。被盟友们出卖的荷兰只得独自面对危险命运。1672年,法国军队侵人这个低地国家,势不可挡地朝荷兰腹地挺进。于是,堤防再度开启,法兰西太阳王像以前的西班牙人一样,深陷在荷兰沼泽的淤泥中。1678年签定的尼姆威根和约不仅没解决什么问题,反而招致了另一场战争。
第二次侵略发生在1689至1697年间,最终以里斯维克和约宣告收场。但它并未给予路易十四梦寐以求的统治欧洲的地位。虽然路易的老对头扬·德维特不幸死于荷兰暴民之手,可他的继任者威廉三世(荷兰执政,后成为英国国王)继续挫败了路易十四成为欧洲之主的种种努力。
1701年,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族的最后一位国王查理二世一死,一场争夺西班牙王位的战争便如火如茶地展开了。1713年的乌得勒支和约仍未解决任何问题,但这场战争却使得路易十四濒临财政破产的边缘。在陆战中,法军虽取得了胜利,可英国与荷兰的海上联军使法国最终赢得整场战争的美梦化为泡影。另外,通过这次长期的较量,催生了一个新的国际政治的基本原则:即从今往后,不可能再由一个国家来单独统治整个欧洲及整个世界,任何时候都不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权力均衡”原则。它并不是一条成文的法律,但在3个世纪里,像自然法则一样得到了各个国家的严格遵守。提出这一观念的人士认为,欧洲在其民族国家不断发展茁壮的阶段,只有当整个大陆的各种矛盾与利益冲突处于绝对平衡的状态,才能存续下去。绝不能允许某个单极的势力或单独的王朝主宰欧洲所有其他的国家。在30年战争期间,哈布斯堡王朝就成为了这一法则的牺牲品。不过,他们是不自觉的牺牲者。喧声震天的宗教论争掩盖了潜藏在冲突之下的真正含义,以至于人们并不能好好把握这场战争的实质。不过从那时开始,我们开始看到,对于经济利益的冷酷考虑与算计是如何在所有国际事务中占据压倒一切的重要地位的。我们开始发现一种新型政治家的诞生,这是些精明务实、手持计算尺和现金出纳机的政治家。扬·德维特是这个新型政治学校的首位成功的倡导者和教师。威廉三世则是它第一名优秀毕业生。而路易十四尽管拥有无比的名望和辉煌,却成为了第一个自觉的受害者。从那个时代开始,还有许多人重蹈他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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