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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拉蒂卡,贫民窟那个小姑娘。没爬上火车的那个。”
“她不像小姑娘。”
“是不像,可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帕丽说,“你瞧,她现在长大了。”
此前的那个星期,有一天在运动场,我们仨坐在街头长凳上,帕丽问:阿卜杜拉,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个妹妹。
她话音还未落,巴巴就哭起来了。帕丽把他的脑袋搂进怀里,连声说:对不起,真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惊慌失措,拿手给他抹着脸上的泪水,可是巴巴哭得没完没了,昏天黑地,都喘不上气来了。
“那你知道这个是谁吗,阿卜杜拉?”
巴巴嘟哝了一声。
“这是贾马尔。竞猜节目里那个小伙子。”
“不是。”巴巴断然否认。
“你觉得不是?”
“他是送茶水的!”
“没错,可这是……你们怎么说?说过去,说从前。这叫……”
闪回。我悄悄对着自己的咖啡杯说。
“竞猜节目是现在的事,阿卜杜拉。可他送茶水的时候,那是从前。”
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电视屏幕上,贾马尔和萨利姆坐在孟买一座高楼的顶上,脚悬在楼外。
帕丽望着他的眼睛,好像等着他茅塞顿开的一刻。“我问你个事情,阿卜杜拉。”她说,“如果有一天,你赢了一百万美元,你想做什么?”
巴巴龇牙咧嘴,换了个姿势,四仰八叉地歪在躺椅上。
“我知道我想做什么。”帕丽说。
巴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如果我赢了一百万美元。我就在这条街上买幢房子。这样咱们就能做邻居了,你和我,然后我每天都过来,咱们一起看电视。”
巴巴咧开嘴巴笑了。
可是只过了几分钟,我刚回到自己房间,戴上耳机,正打着字呢,就听见很响的一声,有东西碎了,巴巴在用波斯语大叫着什么。我一把扯下耳机,冲进厨房,只见帕丽背靠着微波炉那面墙,两只手抱在一起,挡在下巴底下,巴巴怒目圆睁,正在拿拐棍戳她的肩膀。水杯的碎片在他们脚下闪闪发光。
“让她滚出去!”巴巴一看见我就吼,“让这女人从我家里滚出去!”
“巴巴!”
帕丽脸色煞白,泪如泉涌。
“放下拐棍,巴巴,看在真主分上!别往前走,你会把脚割伤的。”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手里夺下拐棍。
“我要这女人滚!她是小偷!”
“他在说什么?”帕丽可怜巴巴地问。
“她偷了我的药!”
“那是她的药,巴巴。”我说。我用一只手搂住他肩膀,领着他走出厨房。他在我胳膊底下哆嗦着。我们经过帕丽身过的时候,他差一点儿又朝她扑过去,我不得不死死把他拉住。“行了,巴巴,够了。那是她的药,不是你的。她吃这药,是治她手的。”我领着他走向躺椅,顺手从茶几上抓了一本购物目录。
“我信不过那女人。”巴巴说着,一屁股坐到躺椅上。“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小偷!”他气喘吁吁说着,从我手里抓过那本目录,哗啦哗啦地翻了一通,然后把目录放腿上一放,抬头看着我,眉毛竖得老高。“她还是个骗子。你知道这女人跟我说什么吗?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她是我妹妹!我妹妹!让苏丹娜也来听听。”
“好的,巴巴。到时候咱们一起告诉她。”
“疯婆子。”
“一定讲给我妈听,到时候咱们一起笑,赶那疯婆子出门。现在你得想开点儿,巴巴。瞧,现在都挺好的。”
我换到天气频道,然后挨着他坐下,抚摸着他的肩膀,直到他不再哆嗦,呼吸也慢了下来。不到五分钟,他就睡着了。
我回到厨房,帕丽坐在地板上,耷拉着脑袋,背靠着洗碗机。看上去她在发抖。她用纸巾擦着眼睛。
“真对不起。”她说,“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的。”我说着,从洗碗池下面够出簸箕和扫把。在地板上,我发现了一些小药片,粉色和橙色相间,散落在碎玻璃当中。我把它们一粒粒捡起来,再把玻璃从油地毡上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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