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你在高原 - 荒原纪事 第二章 出卖 3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3
  老荒说到做到,后来的两天里他都到我这儿来,还真的端了一壶黄酒。他让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按时给我送饭,他来时就加几个菜,还说要与我对饮。“我说过嘛,别人哪有什么好酒,我才有呢。来,咱们边喝边拉,把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他盘腿坐在地铺上,面对一个矮腿小木桌,给我把杯子注满。
  我喝了一口,发觉这酒果然很好。
  老荒举举杯子,一连饮了几杯,把桌上的凉拌猪耳朵嚼得咯吱咯吱响。他的脸红了,接着嘴巴歪了,厚厚的下唇拉得很长,一下下点头说:“满村里就这么几个好小伙子,都抓走了。我心疼啊,去保卫部要人,人家不干。真局子还要从头查。就是嘛,有罪证嘛。他们砸了多少,怎么干的,人家是一清二楚。老宁啊,你说说这个红脸老健害了多少人?他自己倒跑没了影儿——还有你们那个军师小白,也跑了。跑也没用,早晚抓他们回来,这是死罪啊!”
  “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也没有多少,三四十人吧。”
  “这还不多?死伤了多少?”
  “也没有多少,死了三个,伤了十来个。”
  “我们这一个村,还是所有参加的人?”
  老荒撸了一下湿漉漉的嘴唇:“所有的吧。还不是最后的数儿,最后到底是多少,那得等等看。”他又呷一大口酒:“人家说你是‘二军师’哩。”
  我冷笑:“人家说你是总指挥。”
  “那角儿该是老健。这个你比我清楚。”

  “开始是老健,后来你就把权抢了去——这个我们大家都可以证明。你找老健小白他们,他们如果到场,就会一起证明。”
  老荒吱吱吸气:“这玩笑可开不得!我说过,‘二军师’这个名儿不捋掉,那就是死罪啊!”
  “怎么才能捋掉呢?”
  老荒把头探过来一截:“老健小白他们,还有老冬子几个,都藏在了哪里?你不会不知道。他们一到案,也就没你的事儿了。你可不能当了他们的替死鬼。”
  我喝了一大口酒,砰一下放了杯子:“我说过,他们真的到场,你就成了替死鬼。”
  老荒嘿嘿笑,抓抓耳朵,拍着膝盖:“老弟你是过虑了。你想咱跟集团和局子是什么关系?实话告诉你吧,他们谁的话也不信,就信我的。咱是一级领导哩,老健不行,他那等于长毛造反。他们这回都完了……”
  他的眼斜了,嘴里满是泡沫,抓杯子的手也开始抖。我明白酒劲儿上来了,他的脑子已经浑了。
  我点头:“是啊,我听说他们集团的人奖励给你一辆高级轿车,比邻村那家伙的还要好!”
  “比他的好!他算什么啊……”
  一句话刚说了半截,他突然收口,汗水从头上颈上哗一下涌出。他站起,看看窗外又坐下,再次抓起酒杯。不过这次他不喝了,只看着里面的酒。“老伙计,刚才是酒话哩,哪有什么轿车啊!我的心还是向着咱村里嘛,咱是一村的头儿,就得像护小鸡儿一样护着大伙儿……这没、没说的啊!”

  我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逼得他慌慌地转头:“你别,别这样瞅大哥哩……”
  “那么我问你,他们抓这么多人,到底是谁供出去的?也就是说,是谁把他们出卖了?”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人家心里一清二白哩!”
  “你胡扯。那一天几个村的人搅在一起,不一会儿脸都被污泥糊住了,谁都看不清谁。如果不是平时有掌握的名单,集团保卫部根本没法抓人!”
  老荒耷拉着头坐在那儿:“反正不是我。我可不担这个恶名。”
  第二天老荒的酒彻底醒了,伏在门框上喊我说:“走啊,去看看给调弄的人啊!”我不知是什么意思,大声问一句:
  “什么被调弄的人?”
  “就是黄鼠狼附身的人,哪年里都有几个,这会儿正有人捉它呢!”
  我将信将疑跟他出门。拐过几条巷子就听到了喧闹声,原来一群人伏在一个小瓦房的窗户上,挣着挤着往里看。老荒一来,民兵就喊:“走开走开,闪开路!”
  老荒领我进了屋子。里面光线暗极了,像是黑夜,直待了一会儿才适应了一点,看清了东间屋里有几个人,都坐在光光的炕席子上,正用力按住一个人。被按住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披头散发,浑身只穿一条短裤,一个劲儿扭动。她的身体雪白,乳房很大,毫无羞耻感地又笑又叫。
  “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给她穿衣服?”

  老荒“嗯”一声:“找她身上的东西呢!找不到,逮不着,她就不说实话!你哪里明白这个……”说着又问几个低头按她的年轻男女:“看见了没?”
  “看见过一回,一闪,又不见了!”
  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几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根缝衣针。
  老荒一边盯着扭动的女人一边向我介绍:“她叫楚楚,最能附身了,一附了身就是三天三夜浑叫浑骂,要不把这黄鼠狼逮住,她是不能安生啊!她身上有个气泡儿,在身上飞跑哩,只要看到它,一针扎上去,那黄鼠狼也就算给逮住了……”
  正说着有人呀一声大叫,一只手狠狠捏住女人的皮肤,另一只手里的针就扎了下去。红红的血流下来,正扭动的女人一下仰躺了,手足俱抖,满是白沫的嘴不停地告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发个誓再也不来了,快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老荒凑上前去,恶狠狠瞪着这个叫楚楚的女人:“我来问你,前几天起事的主使、犯了王法的人,他们都是谁哩?你给我一一如实招来!”
  “我说,我说,他们跑的跑抓的抓,就是那几个嘛……”
  “他们是谁?”
  “老健,小白,老冬子……还有三皮四眼小五子,东头的老憨,老艮皮他爹……”
  老荒咬着嘴唇点着头,回头看看我:“这回你知道了吧?干了那事的人连黄鼠狼都知道,谁又能瞒得住呢?”
或许您还会喜欢:
最后一名女知青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也许这是天命。写完这部小说我就病了,不能说是因为写这部长篇病的,更不能说就积劳而成疾。但这短短的二十几万字是我这一生身体好坏的一个分水岭。此之前,我写小说一天数千字乃至上万字可以坚持很长时间,曾经让同行们咂舌。此之后,因为腰椎病我再也不能坐在桌前写一篇小说,甚至连稍长的一封信也不能坐下写了。 [点击阅读]
有种你爱我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有种你爱我作者:暗夜行路内容简介:此文献给大洋彼岸的ANGI同学:D1今天是小满,要吃扁豆焖面。越小满去了几个就近的饭馆,都没有卖那个东西的,只有一家有打卤面,用豆角做的卤。越小满记得陈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吃过的,过程他都记得,先把豆角放进去,炒啊炒,然后放佐料,加水,要漠过豆角,然后把切面放进去,盖上盖,中间翻一次面,最后,抄底儿,盛在碗里,放点醋,就着蒜瓣,吃的要多香有多香!这个过程, [点击阅读]
林徽因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认得这透明体,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消沉,慈净——那一天一闪冷焰,一叶无声的坠地,仅证明了智慧寂寞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昨天又昨天,美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骸骨,一丝魂魄月边留念,——…………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 [点击阅读]
林海雪原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2
摘要:晚秋的拂晓,白霜蒙地,寒气砭骨,干冷干冷。军号悠扬,划过长空,冲破黎明的寂静。练兵场上,哨声、口令声、步伐声、劈刺的杀声,响成一片,雄壮嘹亮,杂而不乱,十分庄严威武。团参谋长少剑波,军容整洁,腰间的橙色皮带上,佩一支玲珑的枪,更显锝这位二十二岁的青年军官精悍俏爽,健美英俊。彵快步向一营练兵场走去。 [点击阅读]
林语堂《京华烟云》
作者:林语堂
章节:54 人气:2
摘要:我站在这个地位很难写书评,女儿批评父亲的书,似乎从来未听见过。那又何必写呢?因为好像话藏在肚子里非说不可。可不要说我替父亲吹牛,也不用骂我何以如此胆大,因为我要用极客观的态度来批评,虽然情感也不可无。我知道父亲每晨著作总是起来走走吃吃水果,当他写完红玉之死,父亲取出手帕擦擦眼睛而笑道:“古今至文皆血泪所写成,今流泪,必至文也。”有情感又何妨。 [点击阅读]
梦里花落知多少
作者:佚名
章节:53 人气:2
摘要:一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也的确很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让我睡觉那还不如一刀砍死我,那样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 [点击阅读]
水知道答案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从我开始拍摄水结晶,以全新的方法与水相识、相知至今,转眼便已8年。在此之前,我一直用波动测定法进行与水相关的研究。当我知道水还有结晶这种独特的"容颜"之后,才发现,水实际上还有着它的风情万种,甚至还通过它的结晶,向我们传递着各种信息。我在研究中看见,与自来水相比,各种各样的天然水结晶可谓美丽至极;水听到了好听的音乐时所呈现的结晶,更是美不胜收。 [点击阅读]
江南三部曲
作者:佚名
章节:141 人气:2
摘要:父亲从楼上下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藤箱,胳膊上挂着枣木手杖,顺着阁楼的石阶,一步步走到院中。正是麦收时分,庭院闲寂。寒食时插在门上的杨柳和松枝,已经被太阳晒得干瘪。石山边的一簇西府海棠,也已花败叶茂,落地的残花久未洒扫,被风吹得满地都是。秀米手里捏着一条衬裤,本想偷偷拿到后院来晒,一时撞见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她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衬裤上的血迹了,一个人伏在井边搓洗了半天。 [点击阅读]
潘金莲逃离西门镇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刘街是那样一个处境,在耙耧山脉的一道川地里,借着公路带来的繁华,就有人在路边设摊摆点。因为方圆数十里的农民,日常赶集要到山外的乡里,于是,在四十六岁的村长庆的呼吁下,给有关部门送去了许多花生、核桃,政府就下了一纸批文,刘村正式更名为刘街,成了耙耧山中的一个集贸中心。 [点击阅读]
王朔《玩的就是心跳》
作者:王朔
章节:28 人气:2
摘要:夜里我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宿牌。前半夜我倍儿起“点”,一直浪着打。后半夜“点”打尽了,牌桌上出了偏牌型,铁牌也被破得稀哩哗啦,到早晨我第一个被抽“立”了。我走开想眯一会儿,可脑子乱哄哄的既清醒又麻木,一闭眼就出现一手手牌型,睡也睡不着。这时院里收发室打来一个电话,说有我电报叫我去取。我懒得去就叫他在电话里把电报念一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