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你好忧愁 - 第二部 第04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父亲仅仅显露出惊愕的表情,女侍告诉他艾尔莎来取箱子,马上又走了。我不知她为什么不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他。这是个本地女人,十分富于幻想,对于我们的状况,尤其是对她所作的房间的调整,大概产生了十分有趣的想法。
  父亲和安娜为内疚所折磨,因此对我表示关心,这种善意开始叫人难以忍受,但很快便变得让人愉悦了。总之,即算这是我的过错,老是碰到西利尔与艾尔莎手挽手,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我也是不好受的。我再也不能去划船,可我能看见艾尔莎坐在船上经过,头发也像我先前那样被风吹得乱舞。当我们遇见他们时,我毫不费力就装出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们到处都遇见他们:在松树林里,在村子里,在公路上。安娜瞥我一眼,跟我谈些别的事情,把手放在我肩上,给我以鼓舞。我说过她善良吗?我不知道她的善意是否是她的精明,或更简单,是否是她的冷漠的一种高雅方式,但她总是说出恰如其分的话,做出恰如其分的动作。如果我真得经受痛苦,我将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依靠。
  因此,我放任自己干下去,并不十分不安,因为我说过,我父亲并未显示出任何嫉妒的迹像。这证实了他对安娜的爱情,也证明我的计划无效,因而使我不快。有一天,我和他走进邮局,正巧艾尔莎与我们迎面而过,她似乎没有看见我们。我父亲朝她扭过头,就像朝一个陌生人似的,小声说:
  “喂,艾尔莎,她可漂亮多了。”
  “爱情对她很有效。”我说。
  他惊讶地望了我一眼:
  “你好像认为她跟他更好……”
  “你要我怎么说?”我说,“他们年纪相当,这多少是命中注定的。”
  “要是没有安娜,这就不会是命中注定的他生气了。
  “要是我不答应,你别想像一个小顽童能从我手里把一个女人挖走……”
  “年龄终究还是起作用的。”我认真地说。
  他耸了耸肩膀。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专心致志地想着事情。他也许想到艾尔莎和西利尔确实年轻,想到与一个同龄的女人结婚,他就不再属于那类没有出生日期的男人了。我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胜利的感觉。当我看到安娜”眼角上的鱼尾纹和嘴边的浅皱纹时,我就恨自己。可是我那么容易冲动,过后又那么容易后悔……

  一个星期过去了。西利尔和艾尔莎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进展如何,大概每天都在等我。我不敢去他们那儿。他们也许还会强迫我出一些主意,而我不愿意这样做。此外,我每天下午都上我自己的房间,说是温习功课,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我找到了一本谈瑜珈的书,极其认真地读着,有时一个人发狂似的笑一阵,但不敢大声,怕安娜听见。确实,我对她说我要孜孜不倦地温习功课。对她,我多少扮演了失恋女人的角色。这个女恋人从有朝一日取得学士学位的希望中获得慰藉。我觉得她为此尊重我。于是我有时在餐桌上也举出康德①的名字,这显然使父亲大为不快。
  有一天下午,我裹上浴巾,显得很像一个印度人。我把右脚架在左腿上,凝神望着镜子。
  这并非为了自我欣赏,而是希望达到练瑜珈功的最高境界。这时有人敲门。我推测是女诗。
  由于她并不关心什么事儿,我便叫她进来。
  谁知进来的是安娜。她在门口呆立了片刻,然后微笑着问我:
  “您在玩什么游戏?”
  “练瑜珈。”我说,“不过这不是游戏,这是一种印度哲学。”
  她走近桌子,拿起我的书。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书在第100页上翻开着。其余的书页上写满了我的进注,诸如“行不通”或“费尽力气”等。
  “您真是用心哪。”她说,“那篇关于巴斯卡尔的大论文,您过去和我们说过那么多次,做得怎么样啦?”
  确实,在餐桌上,我喜欢评论巴斯卡尔的某一句话,并且假装对这句话作过思考,正在写论文。自然,我一个字也没有写。我愣住了。安娜盯着我,明白了,说:
  “您不做功课,对着镜子怪模怪样地练功,这都是您的事儿!不过,您过后又以谎话骗我们——您父亲和我来取乐,这就更糟糕了。话说回来,您突然做起功课来,我本来也觉得惊奇…”
  她走了出去。我裹着浴巾,仍然目瞪口呆地愣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称此为“谎话”。

  我说起论文是为了让她高兴。可她突然一下用轻蔑来凌辱我。我已经习惯了她对我的新的态度,因此她那种平静的、侮辱人的轻蔑方式叫我愤怒。我解下浴巾,穿上一条长裤,一件旧衬衣,冲了出去。天气酷热,但我为狂怒所驱使,跑了起来。由于我不能肯定我不觉得羞耻,所以就更加气愤。我一直跑到西利尔家,在别墅门口停下,直喘粗气。在午后的炎热之中,各处房舍都奇怪地显得深沉、宁静,在暗想着各自的秘密。我一直上到西利尔的卧室。我们一起去见他母亲的那天,他把他的卧房指给我看过。我推开房门,只见他横躺在床上,脸颊贴着臂膀睡着了。我盯着他看了一分钟。在我眼里,他头一次显得平静,叫人怜悯。我轻声唤他。他睁开眼睛,看见我,立即站起来:
  “是你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示意他别这么大声说话。要是他母亲来了,看见我在她儿子的卧室里,可能认为…再说,谁又不认为,…我觉得害怕起来,便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呀?”西利尔说,“回来吧…。赛茜尔。”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笑嘻嘻地把我拉住。我朝他转过身,望着他。他一脸变得煞白。
  大概我也如此。他放开我的手,但马上把我搂在怀里抱着走。我思绪混乱地想着:这事要来了,这事要来了。接下来的是爱情的环舞:恐惧之中混着情欲、柔情、疯狂和突然的痛苦,那种痛苦过后,便是成功的快乐。自这天起,我有幸——而西利尔则有必需的温柔——体验到这种快乐。
  我在他身边待了一个钟头,陶醉,惊讶。我总是听见人家像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说起爱情,我自己也以我这个年纪的无知大言不惭地说起它。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像这样,以这种粗鲁的、淡漠的方式谈它了。西利尔贴着我躺着,说要娶我,要把我终生搂在怀里。
  我的沉默让他不安;我站起来,看着他,称他为“我的情人”。他弯下身子。我把嘴贴着他颈上仍在搏动的静脉,喃喃地说:‘俄亲爱的,西利尔,我亲爱的。”此时我对他的感情,我不知是否叫作爱情。我总是变化无常,我并不决意认为自己是别种性格的人。不过此刻我爱以他胜过爱我自己。为了他,我可以献出生积我动身的时候,他问我是否恨他。这使我笑了起来。为这种幸福而恨他!

  我缓步走回松树林,筋疲力尽,头脑麻木。分手时,我要西利尔别送我,因为这会很危险。我怕别人可能从我脸上,从我深暗的眼底,从我突出的嘴唇,从我身体的颤抖中看出明显的快乐迹象。在房子前面,安娜坐在一张长椅上读书。我已经编好了一套圆满的谎话,来解释我的外出,可他没有问我一句话。地根本不问我。我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这时才想起我们闹翻了。我一动不动,两眼半闭,凝神注意呼吸的节奏和手指的颤抖。我不时地想起西利尔的肉体,想起一些时刻的情景,顿时颁发出满腔柔情。
  我从桌上抓起一支卷烟,擦了一根火柴。火柴熄了,我又小心地擦了第二根。没有风,只是我的手在颤抖。这根火柴刚碰到烟,马上也炼了。我小声骂了一句,又抽出第三根。于是,也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这根火柴具有生死攸关的重要性。也许是安娜突然一扫漠不关心的状态,板着脸,关切地望着我。这时,时间、背景,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根火柴、拈着火柴的手指、灰火柴盒和安娜的目光。我神慌意乱,心怦怦在跳。我的手指一使劲,火柴擦燃了,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把脸凑过去,烟卷压在火上,把它压灭了。我闭上眼睛松开手,让火柴盒掉在地上。安娜严厉的审问般的目光射在我身上。我真愿意乞求什么人干点什么事,只要这种等待终止。安娜的手抬起我的脸。我闭紧眼皮,怕她看见我的眼睛。我感到疲倦的、笨拙的、快乐的泪水流了出来。于是,她以一个不明底细的、平静的动作,把手从我的脸上移下来,放开了我,似乎放弃了所有的问题。接着,她把一支烟点燃塞进我嘴里,又埋头看起书来。
  我赋予这种动作一种象征意义。我尽力这样做。不过,今天,当我没有擦燃一根火柴时,我就回想这个奇怪的时刻,回想起我的动作,我本人与安娜的严峻的目光的距离,以及那个空旷的周围,那种紧张的空旷……
或许您还会喜欢:
零的焦点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秋天,经人做媒,板根祯子和鹈原宪一订了婚。祯子二十六岁,鹈原三十六岁。年龄倒很相配,但社会上看来,结婚似乎晚了点。“三十六岁还打光棍,不知过去有过什么事?”提亲时,祯子的母亲最为介意。也许有过什么事,三十六岁还没有碰过女人,似乎说不过去。但媒人说绝对没有。好像是在撒谎。作为一男人,也太懦弱了。工作已经多年,置身于男人世界里的份子是这样想的。事实上,和女人完全没交往的男人,会叫人瞧不起。 [点击阅读]
霍乱时期的爱情
作者:佚名
章节:4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一)这些地方的变化日新月异,它们已有了戴王冠的仙女。——莱昂德罗·迪亚斯这是确定无疑的:苦扁桃的气息总勾起他对情场失意的结局的回忆。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刚走进那个半明半暗的房间就悟到了这一点。他匆匆忙忙地赶到那里本是为了进行急救,但那件多年以来使他是心的事已经不可挽回了。 [点击阅读]
霍桑短篇作品选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01牧师的黑面纱①①新英格兰缅因州约克县有位约瑟夫·穆迪牧师,约摸八十年前去世。他与这里所讲的胡珀牧师有相同的怪癖,引人注目。不过,他的面纱含义不同。年轻时,他因失手杀死一位好友,于是从那天直到死,都戴着面纱,不让人看到他面孔。——作者注一个寓言米尔福礼拜堂的门廊上,司事正忙着扯开钟绳。 [点击阅读]
霍比特人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在地底洞穴中住着一名哈比人。这可不是那种又脏又臭又湿,长满了小虫,满是腐败气味的洞穴;但是,它也并非是那种空旷多沙、了无生气、没有家具的无聊洞穴。这是个哈比人居住的洞穴,也是舒舒服服的同义词。这座洞穴有个像是舷窗般浑圆、漆成绿色的大门,在正中央有个黄色的闪亮门把。 [点击阅读]
青年近卫军
作者:佚名
章节:69 人气:0
摘要:亚·法捷耶夫(1901年12月24日——1956年5月13日)全名亚历山德罗维奇·法捷耶夫。他是俄罗斯古典文学传亚·法捷耶夫统的继承者,是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之一。他的作品是在社会主义革命精神鼓舞下写成的;他笔下的主人公们是为建设新生活而斗争的英勇战士。 [点击阅读]
青春咖啡馆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那家咖啡馆有两道门,她总是从最窄的那扇门进出,那扇门人称黑暗之门。咖啡厅很小,她总是在小厅最里端的同一张桌子旁落座。初来乍到的那段时光,她从不跟任何人搭讪,日子一长,她认识了孔岱咖啡馆里的那些常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跟我们年纪相仿,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在十九到二十五岁之间。有时候,她会坐到他们中间去,但大部分时间里,她还是喜欢坐她自己的那个专座,也就是说坐最里端的那个位子。她来咖啡馆的时间也不固定。 [点击阅读]
静静的顿河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评论重读《静静的顿河》,那些久违了的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物,以及他们痛苦的思想和命运,又一次激起了我内心的热情。顿河这条伟大的河流所哺育的哥萨克民族通过战争,在痛苦和流血之后最终走向了社会主义。肖洛霍夫把拥护苏维埃、迈向社会主义称为伟大的人类真理,并把它作为作品的主题之一。肖洛霍夫对顿河无比热爱,书中经常出现作者对顿河发自内心的充满激*情的赞颂。顿河草原上散发出的青草和泥土的浓烈味道,让读者过目不忘。 [点击阅读]
面纱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1她惊叫了一声。“怎么啦?”他问道。房间里的百叶窗关着,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清她脸上恐惧的表情。“刚才有人动了一下门。”“呃,八成是女佣人,要不就是哪个童仆。”“这个时候他们决不会来。他们都知道吃完午饭我要睡觉。”“那还会是谁?”“是瓦尔特。”她嘴唇颤抖着小声说道。她用手指了指他的鞋。他便去穿鞋,但他的神经多少也有点紧张,因而显得笨手笨脚,而鞋带偏偏又是系着的。 [点击阅读]
风流狂女的复仇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1矮男子闯进来了。矮男子头上蒙着面纱。“不许动!动就杀死你们!”矮男子手中握着尖头菜刀,声调带有奇怪的咬舌音。房间里有六个男人。桌子上堆放着成捆的钱。六个人正在清点。一共有一亿多日元。其中大半已经清点完毕。六个人一起站起来。房间的门本来是上了锁的,而且门前布置了警备员。矮男子一定是一声不响地把警备员打倒或杀死了,不然的话,是不会进房间里来的。六个人不能不对此感到恐惧。 [点击阅读]
风葬之城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雪江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要是平常的话,肯定会训斥浅见睡懒觉的,可是今天她看见小儿子,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听佣人须美子说,雪江连早饭也没吃。“我妈她怎么了?”“牙疼。”“是嘛?……”浅见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似地反问道。“是的,听夫人说,装的假牙不好,像针扎似地痛。”“哦,是那样啊,牙不好。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