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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琦琦轻声问:“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女孩抱歉地笑笑:“不知道,日常管理的是王姐,真正的老板是王姐老公的朋友,偶尔回来打球。”
“他长什么样子?”
“三十来岁吧,不算很高,一米七八左右,看上去很斯文……”女孩笑着说:“哎,我也说不清楚了,反正挺精神的一个人。”
“他背上有没有文身?夏天的时候,即使穿着衣服,如果注意看,也能看到一点。”
女孩凝神想了一会,“哦,有,不过看不清楚是什么。”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孩憨厚地笑:“我怎么可能有?”
“那王姐在吗?”
“她不在。”
“你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吗?”
“她一般早上过来,不过有时候我们下班后,翟哥——就王姐的老公,回来玩台球。”
翟哥?乌贼姓翟。琦琦想了一会,突然想起妖娆姓王,可乌贼和妖娆的本名是什么?她竟然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原来这时光也把她变得面目全非了。
女孩说:“要不您明天来吧,王姐一般早上都会来转一圈。”
罗琦琦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您。”
弯下身子打着台球,边打边纳闷地想,为什么是书店?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后,小波依然不能释怀于自己没有上过大学?
一幅画面,几句对话突然跳出。
在李哥的办公室,小波第一次叮咛她,做事不能冲动,要珍惜自己。他笑着问她:“琦琦,你将来想做什么吗?”
“嗯……嗯……我喜欢看书,也许可以开个小书店,看看书,赚点钱,足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
在明白过来的一瞬间,琦琦只觉得眼前好像有千万朵火红的花一路高歌着次第开放,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整个身体都好似要被喜悦炸裂。
他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
猝不及防间,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掉落到台球桌上,印出一个个深绿的渍印。罗琦琦双手撑在台球桌旁,低着头,任由泪水肆意地落下,却边哭边咧着嘴笑,他还记得我,小波还记得我!
小波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她代替他实现了一个梦,所以他也就代替她实现一个梦。她带着他的梦想去飞翔,而他守着她的梦想在这里静静等候。
可是,小波啊,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在多年前哭泣着离去?
罗琦琦提起手袋,走到柜台前结账。
“我能给王姐留个言吗?麻烦你们尽快转交给她。”
收银员把零钱递给罗琦琦:“没问题,我会打电话告诉王姐。”
罗琦琦拿起笔,在留言纸上写下:
美丽温馨的小书店,像一个少年时的梦。做梦的人在红尘颠簸中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过什么,却没有料到,蓦然回首时,梦已经实现。
小波,明天我会在河边等你,不见不散。——琦琦
已经递给收银员,可她又不放心起来,把留言纸拿回,在下面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不见不散!”
罗琦琦提着手袋走出了书店,随着人潮边走边逛,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陌生景致,她却没有了刚才的惆怅,忍不住地笑了又笑。
这些年来,她去过很多国家,看过很多风景,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她最想分享这一切的人却不在,一切的精彩都带着一丝遗憾,明天她会告诉他一切,这些年的幸苦与精彩。
一对夫妇从她身侧走过,男子留着非常短的板寸,穿着无袖背心,体形健壮,两只胳膊上的肌肉充满力量地纠结着,背上有大片的刺青,一直延伸到胳膊上。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抓着他的头,大声喊“驾、驾”,男子身边走着一个烫着长卷发的美丽女子,一面大声讲着电话,一面时不时看儿子一眼。
罗琦琦和他们迎面而过,慢慢停住了脚步,他们却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琦琦回过头,看着他们走过一家店铺,停在了“在水一方”前,男子猛地把儿子抛起来,再接住,小孩高兴地哈哈大笑,就在笑声中,男子把孩子夹在胳膊底下,走进了“在水一方”。女主仍然站在店门口,讲着电话。
隔着人群,罗琦琦一直看着她,她的视线好几次从罗琦琦身上扫过,却停都没有停。
琦琦笑起来,妖娆和乌贼真在一起了!时光的河中究竟流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当年和妖娆在一起的男子也许是她的亲戚,也许是她绝望时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最后终究选择了乌贼。
罗琦琦对妖娆笑了笑,转过身子,汇入了人海中,刚才的喜悦却消失不见。
如果在十多年前告诉乌贼和妖娆,他们会和琦琦对面相站却不相识,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可这扰扰攘攘的红尘、忙忙碌碌的人生终究是磨蚀掉了以为不可能忘的记忆,但她能怪他们吗?她不也忘记了他们的名字?这不就是认识吗?一边行走,一边遗忘。
十年光阴,她对小波的生活一无所知,也许小波早就不关心她做过什么。
“在水一方”肯定和过去有关,却不见得和她有关,也许那只不过是小波对那段逝去光阴的纪念。
只要曾经年少,每个人都会在心底深处为逝去的青春留一点柔软。在沧桑流年的某个间隙,眼中会忽然掠过一缕莫名的黯然,在似曾相识的风景前,心头会蓦然升起一段无名的惆怅。但这些黯然与惆怅,并不意味着他们想和那些记忆中的人重逢。
过去的光阴就是过去的光阴,不可能再回溯,往日的朋友就是往日的朋友,只在记忆里美好。
小波会赶赴她的河边之约吗?
她不知道。
清晨,吃过早饭后,罗琦琦床上白T恤、牛仔短裤,背起大背包,带着水和面包,徒步走向河边。
上一次,她离开时,以为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就可以回来,却不料在生活的激流中,旧地重游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这一别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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