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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城1:暮色 - 第十一章 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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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一起走向我们的实验桌时,每个人都在看着我们。我注意到他再也没有坐到椅子一角上,在桌子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远离我。相反地,他紧紧地挨着我,我们的胳膊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然后班纳老师回到了教室——这男人的时间感绝对是一流的——拉着一个高高的带轮子的金属架,上面放着一台看着很笨重的老式电视机和录像机。一次电影日——教室里的昂扬气氛几乎能摸得着了。
  班纳老师把磁带推进了那台不太情愿的录像机,走到墙边关上了灯。
  然后,当教室里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忽然敏感地意识到了爱德华正坐在我身旁,不到一英寸的地方。我被一股意外地流过我全身的电流震住了,我发现自己可能比已经做到的还要更加强烈地意识到爱德华的存在,这让我很惊讶。一种疯狂的冲动——在黑暗中伸出手触碰他,去抚摸他完美的面孔,就这一次——几乎要征服了我。我紧紧地把胳膊交叉在胸前,我的手握成了拳。我快要发狂了。
  片头字幕开始了,微弱的光线象征性地照着屋子。我的眼睛,出于它们自己的意愿,飞快地向他一瞥。当我意识到他的姿势和我完全一样,也是在手臂下紧握着拳头,从眼皮底下,偷偷地瞄着我时,我羞怯地笑了。他向我咧嘴一笑,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压抑地燃烧着。在我气息不稳以前,我移开了视线。这实在太荒谬了,我居然感到头晕目眩。
  这个小时过得非常漫长。我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我甚至不知道它的主旨是什么。我试图放松下来,但没有成功,那股电流似乎是从他身上的某个地方传来的,从未减缓过。偶尔我会允许自己飞快地瞥一眼他的方向,但他似乎也从未放松过。那种无法抵抗的,去触碰他的渴望同样不肯消失,我只得把自己的拳头安全地压在了手肘下,直到我的手指开始因为压力而刺痛起来为止。
  当这堂课到达尾声,班纳老师把灯打开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宽慰地叹息着。我把胳膊向前伸去,活动着我僵直的手指。爱德华在我背后轻笑着。
  “嗯,这很有趣。”他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很阴沉,他的眼神十分谨慎。
  “唔。”是我所能作出的全部反应。
  “我们走吧?”他问道,灵活地站了起来。
  我几乎要呻吟出声来。体育课时间到。我小心地站起来,生怕我的平衡能力会受到我们之间新兴的,古怪的紧张气氛的影响。
  他沉默地陪着我向下一堂课走去,然后停在了门外,我转身要说再见。他的脸把我吓了一跳——他的神情是全然的挣扎,几近痛苦,却又如此残酷的美丽。想要触碰他的渴望又熊熊燃烧起来,和之前一样强烈。我的再见卡在了喉咙里。
  他迟疑地伸出手,矛盾在他的眼中迸发着,然后他飞快地用指尖轻轻拂过我的颧骨。他的肌肤还是那样的冰冷,但他的指尖在我的肌肤上走过的足迹却温暖得惊人——就好像我被烧着了一样,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灼烧的痛苦。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
  我头晕眼花,脚步不稳地走进体育馆。我游魂似的走进更衣室,在神思恍惚中换了衣服,只能模糊地意识到我周围还有别的人。直到我拿起球拍,真实感才完全回到了我的神智中。球拍不算很沉,但在我手里显得很不安全。我能看到班里的一些别的孩子在偷偷地瞄着我。克拉普教练让我们自己组队。
  所幸迈克身上残余的骑士精神还在,他走过来站到了我旁边。
  “你愿意和我一队吗?”
  “谢谢,迈克——你真的不必这样做的,你知道。”我充满歉意地做了个鬼脸。
  “别担心,我会离你远远的。”他咧嘴一笑。有时候喜欢上迈克是件很容易的事。
  情况没那么顺利。我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成功地击中了自己的头部,而且在同一次挥拍打中了迈克的肩膀。这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里,我始终待在庭院的后角里,球拍被安全地握在了我的背后。尽管由于我的存在而有些吃亏,但迈克还是干得很漂亮:他独力赢得了四场比赛里的三场。当克拉普教练最终吹响了哨子,宣布下课时,他让我不劳而获地拿到了五分的高分。
  “那么,”当我们一起走出庭院时,他说道。
  “那么什么?”
  “你和卡伦,哈?”他问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反抗的意味。我早先的喜爱的感觉荡然无存了。
  “这跟你没关系,迈克。”我警告道,心里诅咒着杰西卡下十八层地狱。
  “我不喜欢这样。”无论如何他还是抱怨着说了出来。
  “你不必喜欢。”我嚷嚷着。
  “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像是……就像你是一份大餐一样。”他不理会我,继续说道。
  我噎住了一阵威胁着要爆发出来的竭斯底里,但一阵轻微的咯咯声依然无视我的努力逃逸出来。他怒视着我。我向他挥了挥手,逃进了更衣室。
  我飞快地换上衣服,某种比蝴蝶更加有力的东西在不顾一切地猛击着我的胃壁,(惴惴不安着,胃里一阵阵地翻腾)我和迈克的争论已经成为了久远的回忆。我想知道爱德华是否在等着,又或者我得在他的车那里和他碰头。如果他的家人也在那里,我该怎么办?我感到一阵真切的恐惧。他们知道我知道了吗?又或者,我能获准知道他们知道我知道了吗?
  当我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我几乎决定好要直接走回家,甚至不敢看一眼停车场。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爱德华正等着我,他若无其事地靠在了体育馆的外墙上,他绝美的脸上现在没有半点忧虑。当我向他走去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奇特的被赦免的感觉。
  “嗨。”我喘息着说,露出大大的微笑。
  “哈罗。”他回答着,笑容明朗。“体育课怎么样?”
  我的脸稍稍塌了下来。“很好。”我撒谎道。
  “真的?”他很是怀疑。他的眼睛微微地聚焦着,越过我的肩膀向后看去,然后眯缝起来。我向后瞄了一眼,只看见了迈克离开的背影。
  “什么?”我诘问道。
  他的目光落回了我身上,依然紧绷着。“牛顿正让我心烦。”
  “你不是又在听了吧?”我一阵惶恐。我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全部归零了。
  “你的头怎么样了?”他天真无邪地问道。
  “你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转过身,重重地踏着步子向停车场的大致方向走去,虽然此刻我还没排除走回去的可能性。

  他轻而易举地跟上了我。
  “是你自己一直在强调我没见过你在体育课上的样子——这让我很好奇。”他听起来毫无悔改之意,所以我无视他。
  我们沉默地走着——在我看来,是一种狂怒的,窘迫的沉默——向他的车走去。但我不得不停在了几英尺外-——一群人,全是男生,正围着它。
  然后我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围着那辆沃尔沃,事实上他们在围观罗莎莉的红色敞篷车,他们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渴望。当爱德华走到他们中间打开自己的车门时,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我飞快地爬进乘客座,同样不受注目。
  “太浮夸了。”他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车?”我问道。
  “一辆M3。”
  “我不会说《汽车与驾驶》里的专有名词。”
  “那是一辆宝马。”他转了转眼睛,不去看我,努力在不碾上那群狂热的汽车爱好者的情况下把车倒出去。
  我点了点头——我听说过这个牌子。
  “你还在生气吗?”当他小心地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他问道。
  “相当肯定。”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也许会……如果你是诚心诚意的话。而且你还得保证再也不这样做。”我坚持着。
  他的眼神忽然精明起来。“我是诚心诚意的,而且我同意让你周六开车,这个怎么样?”他驳回了我的附加条件。
  我思考着,然后确定这也许是我能争取到的最高出价。“成交。”我同意了。
  “那么,我很抱歉,我惹你生气了。”他的眼里燃烧着真诚的火焰,灼烧了许久——严重破坏了我心跳的节奏——然后变成了打趣的眼神。“而晴朗的周六那天,一大早我就会站在你家的门阶上。”
  “呃,如果一辆不请自来的沃尔沃停在车道上,对查理的情形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现在他的笑容谦逊起来:“我没打算开车过去。”
  “怎么——”
  他打断了我的话。“不必担心这个,我会在那儿的,不会开车来的。”
  我丢下了这个话题。我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这就是那个下次吗?”我意味深长地问道。
  他皱起眉:“我猜它是下次。”
  我维持着彬彬有礼的表情,等待着。
  他把车停了下来。我惊讶地抬起头——当然,我们已经到查理家了,正停在那辆卡车后面。如果我一心只留意着何时结束的话,和他一起坐车会更容易些。当我回头看向他时,他正注视着我,用眼神衡量着我。
  “你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去看我狩猎吗?”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但我想我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打趣的痕迹。
  “好吧,”我澄清道。“我最好奇的是你的反应。”
  “我吓着你了?”没错,他眼里的打趣显而易见。
  “没有。”我撒谎道。他没买我的账。
  “我为吓着你而道歉。”他固执地维持着一抹浅笑,但随后,所有嘲弄的迹象都消失了。“那确实是想到你在那里……在我们打猎时的反应。”他的下颚一紧。
  “那会很糟吗?”
  他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极其糟糕”
  “因为……?”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挡风玻璃外看去,注视着那片涌动着的浓云,它似乎要压下来了,几近伸手可及。
  “当我们狩猎的时候,”他极慢地,很不情愿地说道。“我们会凭自己的感觉行事……几乎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尤其依赖于我们的嗅觉。如果在我那样失控的时候,你在我周围的任何地方……”他摇了摇头,依然忧郁地注视着那片厚重的云层。
  我意志坚定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希望他的眼神能紧接着掠过来,鉴定我的反应。我的脸没有泄露任何信息。
  但是我们的眼睛僵持着,而沉默加剧了——而且改变了。今天下午我感觉到的摇曳不定的电流开始掌控了气氛,而他毫不松懈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直到我的头开始发晕,我才意识到自己没在呼吸。当我晕乎乎地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时,他闭上了眼睛。
  “贝拉,我想你现在应该进屋去了。”他低沉的声音沙哑着,他又开始看那些云了。
  我打开门,一阵极寒的冷风涌进车里,让我的脑子清醒起来。我生怕自己会在这种头晕眼花的状态中被绊倒,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出车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身后的门。电动车窗降下来的呼呼声让我回过身去。
  “哦,贝拉?”他在我后面喊着,他的声音更平和些了。他向打开的车窗倚过来,唇上挂着一抹浅笑。
  “怎么了?”
  “明天轮到我了。”
  “轮到你什么?”
  他笑得更开怀了,露出闪闪发亮的皓齿:“提问。”
  然后他走了,车子加速开进了街道,消失在拐角处,而我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我微笑着,向屋子走去。这表明他计划明天和我见面,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和往常一样,这天晚上爱德华在我的梦里担纲主演。但是,我潜意识里的气候改变了,那里颤栗着闪过掌控了整个下午的电流,而我不得安宁地辗转反侧,夜里醒来了很多次。直到凌晨的那几个小时我才最终精疲力竭地陷入了无梦的睡眠。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很疲倦,但也很心急。我穿上一件棕色的高领毛衣,还有那条不可避免的牛仔裤。当我白日做梦地幻想着低胸细肩带上衣和热裤时,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早餐和往常一样,平静祥和得如我所愿。查理给自己煎了份鸡蛋,我吃了一碗麦片粥。我怀疑他是否已经忘了这周六的事。当他站起来,把盘子拿去水池的时候,他回答了我没说出口的疑问。
  “关于这周六……”他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穿过厨房,打开水龙头。
  我讨好地说:“怎么了,爸爸?”
  “你还是要去西雅图吗?”他问道。
  “计划是这样。”我扮了个鬼脸,希望他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这样我就不必小心地编排一些半真半假的话。
  他挤了一些洗洁精到盘子上,用刷子来回地擦洗着。“你确定不会在舞会开始前回来吗?”
  “我不打算去舞会,爸爸。”我干瞪着眼。
  “难道没有人邀请你吗?”他问道,试图隐藏起自己的关心,专心擦洗盘子。
  我避开了这个雷区。“这是一次女生择伴舞会。”

  “哦。”他一边皱起眉,一边把盘子擦干。
  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对一个父亲来说,这实在是件难事,活在这样或那样的忧虑里,生怕自己的女儿会遇上她喜欢的男孩,但又得操心万一她遇不上该怎么办。我一想到,如果查理知道,哪怕是得到最轻微的暗示,我确切喜欢着的是什么人的话,不禁打了个冷战。
  然后,查理挥手道别,离开了。我走上楼去刷牙,把书收拾好。当我听到巡逻车开走的声音时,我只等了几秒钟,便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向窗外偷看。那辆银色的车已经在那里了,就在车道上查理的位置那儿等着。我跳着下了楼,奔出前门,想知道这样不同寻常的例行公事般的日子能够持续多久。我永远都不想让它结束。
  他在车里等着,当我关上门,懒得锁上那个该死的门闩的时候,他似乎没在看我。我走向车子,在开门上车以前羞涩地停住了。他微笑着,很放松——还有,像往常一样,完美和出色得到了折磨人的地步。
  “早上好。”他的声音如丝绸一样柔软。“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徘徊着,仿佛他的提问比起单纯的礼节有着更深的意味。
  “很好,谢谢。”当我和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很好——甚至比好更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上。“你看上去很疲倦。”
  “我睡不着。”我坦白交代,下意识地把头发拨到肩后,作为某种程度上的掩饰。
  “我也是。”他揶揄着,发动了引擎。我开始习惯这种安静的嗡嗡声了。我敢肯定,无论何时我再去开我那辆卡车,它的轰鸣声都会吓着我的。
  我大笑起来:“我猜想也是。我估计我只比你多睡了一点点。”
  “我敢打赌你确实如此。”
  “那么,你昨晚做了什么?”我问道。
  他轻笑起来:“你没机会了。今天可是我提问的日子。”
  “哦,没错。你想知道什么?”我的额头皱了起来。我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他问道,表情很认真。
  我转了转眼睛:“每天都不一样。”
  “你今天最喜欢的颜色是?”他依然郑重其事地问道。
  “大概是棕色。”我向来根据自己的心情来穿衣服。
  他哼了一声,终于丢下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棕色?”他怀疑地问道。
  “没错。棕色很温暖。我想念棕色。所有应该是棕色的东西——树干,岩石,泥土——在这里都被软塌塌的绿色覆盖住了。”我抱怨道。
  他似乎对我激昂的演说很是着迷。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看进了我的眼睛里。
  “你是对的。”他决断道,又严肃了起来。“棕色很温暖。”他敏捷地伸出手,但不知怎的,还是迟疑着,把我的头发拂回我的肩后。
  就在这时,我们到学校了。当他把车开进一个停车位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着我。
  “你的随身听里现在放着的是什么音乐?”他问道,他阴沉着脸,就好像在要求一个凶杀案的口供一样。
  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把菲尔给我的那张CD拿出来。当我说出那个乐队的名字的时候,他嘴角弯弯地笑了,眼里有着一种奇特的神情。他弹开了他的车载随身听下面的一个小隔间,在塞满了那个小空间的三十张或者更多的CD里抽了一张出来,递给我。
  “这张德彪西怎么样?”他挑起一侧眉头。
  是上次那张CD。我垂下眼帘,仔细看着那个熟悉的封面图案。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当他陪我走向英语课教室的时候,当他在西班牙语课后和我碰头的时候,整个午餐时间,他都在无情地审问着我,了解我生活里的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我喜欢的和讨厌的电影,我去过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我想去的许多地方,还有书——无尽的关于书的问题。
  我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说这么的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有自知之明,我敢肯定我一定让他感到厌烦了。但他脸上全神贯注的神情,还有他连珠炮似的永不止息的提问,迫使我继续下去。他大多数的问题都很容易回答,只有少数几个会让我不禁脸红起来。但当我真的脸红起来的时候,又会导致新的一轮的提问。
  比方说,他问我最喜欢的珠宝的那次,我红着脸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黄水晶。他用这样的速度滔滔不绝地提问,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某种心理测试,就是要求你的答案必须是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词的那种。我敢肯定,他会根据脑海里的问题清单不停地问下去,除非是我脸红了。而我脸红则是因为,直到最近,我最喜欢的珠宝还是石榴石。只要注视着他黄水晶一样的眼眸,我就不可能想不起转变的理由。而很自然地,他会不停地发问直到我坦白交代我为什么会局促不安为止。
  “告诉我。”在说服以失败告知后,他最终命令道——会失败仅仅是因为我让目光安全地远离他的脸。
  “那是今天你的眼睛的颜色。”我叹息着,投降了。我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眼睛盯着自己的手看。“我猜要是你两个星期以后问我的话,我会说是黑玛瑙。”出于我并不情愿的诚实,我给出了更多的信息,尽管这毫无必要。而且我开始担心这会不会引爆他那奇怪的怒火,每当我不小心透露得太多自己是如此的着迷时,他都会这样。
  但他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
  “你喜欢什么花?”他又开始一连串的提问了。
  我宽慰地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接受他的心理分析。
  生物课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爱德华继续着他的随堂口试,直到班纳老师走进教室,又把那个视听教学箱拖进来为止。当老师走过去把灯关掉的时候,我注意到爱德华稍稍把椅子向我挪开了一点。这没用。当教室暗下来的时候,和昨天一样,那种电流又开始闪动着火光,那种永不止息的渴望又在敦促着我的手伸过那段短短的距离,触碰他冰冷的肌肤。
  我向桌子倾下身去,把下颚放在交迭的小臂上,我隐藏起来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我挣扎着不去理会那股试图让我动摇的不合情理的渴望。我不敢看他,生怕他也在看着我,这只会让自我控制变得更难些。我由衷地想要看这部电影,但直到这堂课结束我还是不知道我刚刚看的是什么内容。当班纳老师把灯打开的时候,我宽慰地叹了口气,终于看了一眼爱德华。他正看着我,眼里写满了矛盾。

  他默默地站起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我。我们沉默着向体育馆走去,和昨天完全一样。然后,还是和昨天一样,他无言地轻抚我的脸庞——这次是用他冰冷的手背,从我的一侧眉毛一直抚摸到我的下颌——在他转身走开以前。
  体育课在我观看迈克的羽毛球个人秀中很快就过去了。他今天没有跟我说话,也没有对我空白的表情作出任何反应,也许他还在为我们昨天的口角生着闷气。在我心底一角的某处,我对此感觉很糟。但我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之后,我不安地赶去换衣服,知道我的动作越快,我就能越早和爱德华待在一起。这种压迫感使得我比平时还有笨手笨脚,但最终我冲出门口,和上次一样宽慰地看到他站在那里,一个大大的笑容下意识地浮现在我脸上。作为回应,他微笑起来,然后开始新一轮狂热的交互讯问。
  不过,他现在的问题变得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容易回答了。他想知道我想念着家里的什么事物,坚持要我描述出任何他不熟悉的部分。我们坐在查理的房子前,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下来,骤然泛滥的雨水笔直地落在我们周围。
  我试图描述出一些根本没法形容的食物,像是木馏油的香味——发苦的,有点像树脂,但还是很亲切——七月里尖锐凄厉的蝉鸣,柔软如鸿毛的无叶树(仙人掌),广阔无垠的天空,那种发白的蓝色从一侧的地平线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地平线,极少被覆满了紫色火山岩的低矮的山丘阻断。最难解释的事情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它们如此美丽——定义一种并非基于稀稀落落的,多刺的,经常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植被的美丽,一种与大地裸路的形状,与崎岖的山谷间浅浅的有如碗状的山谷,与他们在太阳底下绵延的方式毫无关系的美丽。当我努力向他解释时,我发现自己常常得用上手势。
  他安静的,尖锐的提问让我自由自在地说着话,在暴风雨中微弱的光线里,完全忘记了要为自己垄断了所有的对话而窘迫不安。最终,当我描述完我在家里的那个乱糟糟的房间以后,他停了下来,没有再提出下一个问题。
  “你问完了?”我如释重负地问道。
  “差远了——但你爸爸很快就要到家了。”
  “查理!”我忽然意识到他的存在,然后叹了口气。我看着车外阴雨绵绵的天空,但它没有泄露任何信息。“现在多晚了?”我一边大声问道,一边瞥了一眼时钟。我震惊地看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查理现在已经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了。
  “现在正是暮色时分。”(It’stwilight……)爱德华喃喃低语着,看着西边的地平线,那里被云层覆盖着,晦明不定。他的声音显得心事重重,仿佛他的思绪正在千里之外。我看着他,他向挡风玻璃外看去,却根本不在看任何东西。
  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的目光忽然转回来,对上了我的眼睛。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天之中最安全的时候。”他说道,回答了我眼中未说出口的疑问。“最容易的时刻。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最伤感的……又一天的结束,夜晚再度降临。黑暗如此容易预测,你不这样认为吗?”他想望地微笑着。
  “我喜欢夜晚。没有黑暗,我们就永远看不到星辰了。”我皱起眉。“不过在这里很难看到星星。”
  他大笑着,气氛骤然轻松起来。
  “查理还有几分钟就要到这儿了。那么,除非你想告诉他周六你会和我一起……”他挑起一侧眉头。
  “谢谢,但不必了,谢谢。”我把书收起来,意识到自己因为坐得太久已经有些僵直了。“那么,明天轮到我了?”
  “当然不是。”他脸上写满了恼人的愤愤不平。“我告诉过你我还没问完,不是吗?”
  “还有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伸出手要替我开门,而他的突然接近让我的心陷入了疯狂的悸动。
  “这可不太好。”他喃喃自语道。
  “那是什么?”我惊讶地看到,他的下巴绷紧了,眼里写满了困扰。
  他只看了我短短的一秒钟。“另一个复杂的情形。”他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动作迅速地把门推开,然后移开身子,几乎是退缩着,飞快地远离我。
  汽车前灯的光穿透过雨幕吸引了我的注意,一辆黑色的车子向着我们开过来,只有几英尺远了。
  “查理就要来了。”他警告道,透过倾盆大雨注视着那辆车。
  我立刻跳下车,无暇顾及自己的混乱和好奇。雨水掠过我的夹克,声音愈发响亮了。
  我试图认出坐在那辆车的前座里的人,但天太黑了。我看见爱德华被那辆新来的车的前灯怒视着,全身都被照亮了。他依然注视着前方,他的目光紧锁在我看不见的某物或某人上。他的神情非常古怪,混合着挫败与挑衅。
  然后他发动了引擎,轮胎蹭着潮湿的公路发出尖锐的声音。几秒种后那辆沃尔沃就看不见了。
  “嘿,贝拉。”一个熟悉的,沙哑的声音从那辆黑色的小车里的驾驶座上传出来。
  “雅克布?”我问道,眯着眼透过雨幕看去。就在这时,查理的巡逻车开过了拐角,他的车灯照亮了我面前那辆车里的人。
  雅克布正要爬出来,他的咧嘴大笑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坐在乘客座上的是一个更老一些的男人,体格健壮,有一张令人难忘的脸——一张太过宽大的脸,脸颊紧贴着他的肩膀,黄褐色的皮肤上千沟万壑,像一件古旧的皮夹克。而那双熟悉得惊人的眼睛,那双黑眼睛安放在这张大脸上,在显得太过年轻的同时,又显得太过沧桑了。雅克布的爸爸,比利.布莱克。我立刻认出了他,尽管我上一次见到他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我第一天来这里,查理向我提起他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他注视着我,仔细审视着我的脸,所以我试探性地向他笑了笑。他的眼睛睁大了,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出于害怕,他的鼻孔张大了。我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另一个复杂的情形,爱德华说过。
  比利依然用紧张焦虑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在心里叹息着。比利这么快就认出爱德华来了吗?他真的相信他儿子嘲笑过的那些不可能的传说吗?
  答案清晰地写在比利眼中。是的,是的,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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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一串白藤花序幕花街上,点着常夜灯。如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可是大正(注:日本年号,1911-1926)末年,在那个伸入濑户内海的小小港埠里,有一所即今是当时也使人觉得凄寂的风化区,名字就叫“常夜坡”。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到如今还常常会想起那整晚点着的白花花、冷清清的灯光;奇异的是每次想起,它总是那么凄冷,了无生气。 [点击阅读]
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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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阿里阿德理-奥列弗夫人在朋友朱迪思-巴特勒家作客。一天德雷克夫人家准备给村里的孩子们开个晚会,奥列弗夫人便跟朋友一道前去帮忙。德雷克夫人家热闹非凡.女人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进进出出地搬着椅子、小桌子、花瓶什么的.还搬来许多老南瓜,有条不紊地放在选定的位置上。今天要举行的是万圣节前夜晚会,邀请了一群十至十七岁的孩子作客。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