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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教父 - 第七部 与圣迪奥家族的决战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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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蠢人讲理是危险的。”唐-克莱里库齐奥一面说,一面喝着杯里的葡萄酒。他把方头雪茄烟放在一边。“你仔细地听着。话说起来很长,一切都跟表面上看来不一样。那是30年以前……”他向三个儿子示意说,“我要是忘记了什么重要内容,提醒我。”三个儿子笑了笑,心想他哪会忘记什么重要内容。
  私室里的光线呈现出柔和的金黄色,迷漫着雪茄的烟雾,就连那香喷喷的食物的气味,似乎也对光线产生了影响。
  “我明确认识到这个情况,是在圣迪奥家族……”他停顿了一下,喝了点酒,“有一度,圣迪奥家族与我们实力相当。可是,他们树敌太多,引起当局过多的注意,而且他们没有正义感。他们建立了一个没有价值观念的世界,一个没有正义感的世界是无法继续存在的。
  “我向圣迪奥家族提出了许多协商办法,我作了表白,我要生活在太平的世界里。然而,他们仗着自己有势力,就产生了暴力分子常有的权势观念。他们相信权势就是一切。因此,我们之间就开始争斗。”
  乔治打断了话头,说:“为什么克罗斯非要了解这段历史?这对他、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呢?”
  文森特将目光避开克罗斯,佩蒂则两眼盯着克罗斯,克罗斯往后仰着头,心里在嘴咕。三个儿子都不想让唐讲述这段历史。
  “因为我们对皮皮和克罗西费克西奥负有这个责任。”唐说。随即,他直接对克罗斯说道:“随你怎样理解这段历史,可是我和我儿子却没犯下你所怀疑的那种罪过。皮皮是我的外甥,你是我的甥外孙。都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人。”
  乔治又一次说道:“这对我们大家没有好处。”
  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然后对三个儿子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吧?”
  三个儿子点了点头,佩蒂随即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他们斩尽杀绝。”
  唐耸了耸肩,对克罗斯说:“当时我儿子很年轻,你父亲也很年轻,哪一个也没到30岁。我不想让他们把生命耗费在一场大决斗中。唐-圣迪奥,愿上帝宽恕他的灵魂,他有6个儿子,可是他与其说是把他们视为儿子,不如说是把他们视为战士。吉米-圣迪奥排行老大,跟我们的老朋友格罗内韦尔特合作,愿上帝也宽恕格罗内韦尔特的灵魂。这时,圣迪奥家族拥有华厦大酒店的一半产权。吉米是6个儿子中最杰出的一个,只有他意识到,对于我们大家来说,和睦相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那老头子和另外5个儿子却嗜杀成性。
  “当时我并不想进行流血战争。我需要时间讲明道理,让他们认识到我的建议是合情合理的。我把毒品业务全交给他们,他们把赌博业务全交给我。我要得到他们在华厦的一半产权,作为交换,他们将掌握美洲的全部毒品业务,这是一项肮脏的业务,需要采取坚决的暴力手段。这是个非常切合实际的建议。经营毒品赚的钱多得多,而且也不牵涉到长远的策略。一项肮脏的行业,要做大量的业务工作。这一切会使圣迪奥家族越发强大。我想让克莱里库齐奥家族控制整个赌博行业,不像毒品行业那么危险,利润也没有那么高,但是经营得法的话,从长远来看更加有利可图。这会使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越发强大。我总想最终成为上层社会的一员,赌博可以成为合法的大财源,既不用天天冒风险,也不用搞什么卑鄙的勾当。在这件事上,时光已经证明我是正确的。
  “遗憾的是,圣迪奥家族什么都要。什么都要。那你就想一想吧,甥外孙,我们大家当时有多么危险。那时候,联邦调查局已经知道有这么两个家族,而且还在互相合作。美国政府凭借其财力和技术手段,摧毁了许多家族。攻守同盟的壁垒就要倒塌。
  “出生在美国的年轻人,为了免于受祸,宁愿与当局合作。幸亏我建立了布朗克斯聚居区,从西西里招来些新人做我的战士。
  “我唯一搞不明白的事情,是女人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我女儿罗丝-玛丽这时候18岁。她怎么会迷上了吉米-圣迪奥?她说他们就像罗米欧和朱丽叶。谁是罗米欧和朱丽叶?这些人究竟是谁呀?当然不是意大利人。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吓得直往后缩。我与圣迪奥家族重新进行谈判,并且降低了要求,以便两个家族能共存下去。他们太愚蠢,把这看成软弱的迹象。于是,整个悲剧就开始了,并且持续了30年。”
  唐说到这里停住了。乔治喝了一杯葡萄酒,吃了一片面包,一块奶油干酪,然后立在唐后面。
  “为什么要今天说呢?”乔治问。
  “因为我这位了不起的甥外孙急着想查清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们必须打消他对我们的怀疑。”唐说。
  “我没有怀疑你,唐-多米尼科。”克罗斯说。
  “每一个人可以怀疑每一件事,”唐说,“这是人的天性。不过,让我接着说下去。罗丝-玛丽还很年轻,不懂得世态人情。起初两家都反对这门亲事,她伤心极了。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所以,她决定把大家拧在一起,她相信爱会征服一切,她后来告诉我说。她当时情真意切。她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光明。我妻子年轻时就去世了,我一直没有再结婚,因为我不忍心跟一个陌生人共同拥有她。我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对她的未来寄予厚望。但是要与圣迪奥家族的人结婚,却是我无法容忍的。我禁止这门婚事。我当时也很年轻。我想我的孩子是会服从我的命令的。我想让她上大学,嫁给一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人。乔治、文森特和佩蒂还得帮助我度过今生,我需要他们的帮助。我希望他们的孩子也能逃脱到一个更好的世界。还有我的小儿子西尔维奥。”唐指指私室壁炉台上的照片。
  克罗斯从未仔细瞧过这幅照片,他不知道它的来历。这是一个20岁年轻人的照片,他长得很像罗丝-玛丽,只是更加温和,眼睛更灰,更机灵。一张面孔显得很有精神,克罗斯心想是否做过修描。
  在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空气让雪茄烟搅得越发呛人。乔治点燃了一支巨大的哈瓦那雪茄烟。
  唐-克莱里库齐奥说:“我喜爱西尔维奥,甚至胜过喜爱罗丝-玛丽。他比多数人心肠都好。他获得过大学的奖学金。他是很有希望的。不过他太天真了。”
  文森特说:“他缺乏在城市里生活的机警性。我们谁也不会去的。不会像他那样,也没有人保护。”
  乔治接住了话头。“罗丝-玛丽和吉米-圣迪奥住在那家科迈克汽车游客旅馆里。罗丝-玛丽想出一个主意:如果吉米和西尔维奥商谈一番,他们可能把两家人撮合在一起。他给西尔维奥打了个电话,西尔维奥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就来到那家旅馆。他们三人商讨策略。西尔维奥总是把罗丝-玛丽称为‘罗’。他对她说的最后两句话是:‘一切都会好的,罗。爸爸会听我的话的。’”
  但是,西尔维奥从未跟他父亲交谈。不幸的是,圣迪奥家有两个兄弟,丰萨和伊塔洛,在对他们的哥哥吉米进行保护式的监视。

  圣迪奥家的两兄弟是两个极端的妄想狂,怀疑罗丝-玛丽要把他们的哥哥诱入陷阱。至少是引诱他跟她结婚,以便削弱他们两人在自己家里的势力。而且罗丝-玛丽气势汹汹,无所畏惧,非要嫁给他们的哥哥不可,这也使他们感到很恼火。她甚至无视自己的父亲,伟大的唐-克莱里库齐奥。她要无所不为。
  西尔维奥离开汽车游客旅馆时,那兄弟俩在罗伯特-摩西公路设下了陷阱,一认出是他,便把他打死了。他们拿走了他的钱包和手表,以便搞成抢劫的样子。这最能代表圣迪奥家族的心理,他们的行为非常凶残。
  唐-克莱里库齐奥一时一刻也没上当受骗。但是,吉米-圣迪奥无备无防、手无寸铁地来守灵了。他要求单独会见唐。
  “唐-克莱里库齐奥,”他说,“我几乎像你一样悲伤。如果你认为圣迪奥家族负有责任,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处理啦。我和我父亲谈过,他没下这样的命令。他委托我对你说,他将重新考虑你的所有建议。他允许我跟你女儿结婚。”
  罗丝-玛丽早已走过来抓住了吉米的手臂。她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气,唐一时心软了。悲哀和惊恐给她平添了一种悲怆的美。她的眼睛有些吓人,泪水汪汪地又暗又亮。她脸上显出一副惊骇不解的神气。
  她将目光从唐身上移开,情意绵绵地望着吉米-圣迪奥,唐不由得产生了怜悯之心,这是他平生屈指可数的几次之一。他怎么能给如此美丽的女儿带来忧伤呢?
  罗丝-玛丽对父亲说:“吉米感到十分震惊,你也许会以为他家跟这件事有关系。我知道跟他们没有关系。吉米向我保证说,他家愿意达成协议。”
  唐-克莱里库齐奥早已判定圣迪奥家族杀死了他儿子。他不需要任何证据。不过怜悯是另一回事。
  “我相信你,答应你的婚事了。”唐说。他确实相信吉米是无辜的,尽管这无关紧要。“罗丝-玛丽,我允许你结婚,但不得在这幢宅子里,我家的人也不会出席婚礼。吉米,告诉你父亲,婚礼过后,我们就坐下来讨论正事。”
  “谢谢你,”吉米-圣迪奥说,“我懂啦。婚礼就在我们棕榈泉的宅邸里举行。一个月之内,我家里的人全能赶到,你家里的人也将受到邀请。如果你们不肯来,那是你们的事情。”
  唐生气了。“刚出了这事儿就这么急吗?”他指了指棺材。
  这时,罗丝-玛丽一下倒在了唐的怀里。唐能感觉到她的惊恐。她对唐小声说道:“我怀孕了。”
  “啊。”唐说。他朝吉米-圣迪奥笑了笑。
  罗丝-玛丽又小声说道:“我给他取西尔维奥的名字。他将跟西尔维奥一模一样。”
  唐轻轻拍拍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脸腮。“很好,”他说,“很好。不过我还是不能参加婚礼。”
  这时,罗丝-玛丽又鼓起了勇气。她仰起脸来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接着说道:“爸,总得来一个人吧。总得有个人把我交给新郎吧。”
  唐转向立在他旁边的皮皮。“皮皮将代表家族出席婚礼。他是我的外甥,又喜欢跳舞。皮皮,你把你表妹交给新郎,然后你们可以跳舞跳到海底去。”
  皮皮俯身亲了亲罗丝-玛丽的脸腮。“我去,”他说,“要是吉米不露面,我俩就一起私奔。”
  罗丝-玛丽感激地抬起眼来,扑进他怀里。
  一个月之后,皮皮-德利纳乘坐飞机,从拉斯维加斯飞往棕榈泉出席婚礼。那一个月中,他一直和唐-克莱里库齐奥待在夸格的大宅里,和乔治、文森特和佩蒂一次次地商谈。
  唐明确地指出,皮皮将负责这次行动。皮皮下达的命令,不管是什么样的命令,都必须被视为唐本人的命令。
  只有文森特敢于向唐提出异议。“要是圣迪奥家族没有杀害西尔维奥,那可怎么办?”
  唐说:“这没有关系,不过这件事充分显示了他们的愚蠢,这在将来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我们只得另选一个时机跟他们搏斗。他们当然是有罪的。我但愿这是一起谋杀案。如果圣迪奥家族是无辜的,那我们只能认定有背天命。你们相信哪一桩呢?”
  皮皮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注意到唐心烦意乱。他待在大宅地下室的小教堂里,一泡就是几个钟头。他很少吃东西,酒却喝得更多了,这在他来说是不正常的。他把西尔维奥那幅装在镜框里的照片拿进卧室,放了好几天。有个星期天,他叫正在作弥撒的牧师听他忏悔。
  到了最后那天,唐单独面见皮皮。
  “皮皮,”唐说,“这是一次十分棘手的行动。可能会出现一种局面,冒出这样一个问题:是否留下吉米-圣迪奥一条命。不可。但是别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命令。这件事必须由你承担责任,不是由我,也不是由乔治、文森特或佩蒂。你愿意承受罪责吗?”
  “愿意,”皮皮说,“你不想让你女儿恨你,指责你,或是恨她兄弟,指责她兄弟。”
  “可能出现危及罗丝-玛丽的情况。”唐说。
  “是的。”皮皮说。
  唐叹了口气。“千方百计保护我的孩子,”他说,“你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可我从未命令你杀死吉米-圣迪奥。”
  “如果罗丝-玛丽发现是……”皮皮问。
  唐直瞪瞪地盯着皮皮-德利纳。“她是我的女儿,西尔维奥的妹妹。她决不会背叛我们。”
  棕榈泉的圣迪奥宅邸只有3层,40个房问。房屋按西班牙风格建造,以便与周围的沙漠相协调。房子四周围着一道红石墙,将其与那一大片沙漠分割开。院内不仅有住宅,还有一个偌大的游泳池,一个网球场,一个地滚球球场。
  在婚礼这天,草坪上挖了一个很大的野餐灶坑,给乐队搭了个乐池,还给来客搭了个木板舞池。舞池周围摆着一张张长方形的筵桌。在大院古铜色大门的旁边,停着3辆供应酒食的大卡车。
  星期六清晨,皮皮-德利纳提着一箱子婚礼服赶到了。他住进二楼的一个房间,从窗口射进沙漠上空金灿灿的阳光。他动手打开箱子取东西。
  再过半个钟头,就要在棕榈泉礼拜堂举行婚礼。宗教仪式将在正午时分左右开始。那时,来宾们将回到宅邸欢庆。
  随着一记敲门声,吉米-圣迪奥走了进来。他满脸喜气洋洋,用力拥抱了一下皮皮。他尚未穿上婚礼服,而是穿着一条白色的宽松便裤,一件灰白色的衬衫,看上去十分英俊。他握住皮皮的双手,表示亲切。
  “你来了真是棒极了,”吉米说,“罗感到非常激动,你要把她交给我。趁这一切还没开始之前,老头子想见见你。”
  吉米仍然抓着皮皮的手,把他领到了一楼,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唐-圣迪奥房里。唐-圣迪奥穿着蓝色的布睡衣躺在床上。他比唐-克莱里库齐奥老迈多了,不过眼睛却同样敏锐,总是带着一副留神倾听的神情。他的脑袋像球一样圆,顶上光秃秃的。他示意叫皮皮走近些,伸出了双臂,好让皮皮拥抱他。
  “你来得太好啦,”老头子说,声音有些沙哑,“我就指望你帮助我们两家拥抱在一起,就像我们刚刚拥抱的一样。你是我们缺不了的和平天使。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他又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我今天多么幸福啊!”

  屋里有一个护士,这是个强壮的中年妇女。吉米介绍说,她是他的远房亲戚。护士小声说他们该走了,老唐在保存力量,准备参加晚些时候的婚礼。皮皮转念想了想。显然,唐-圣迪奥活不了多少天啦。到时候,吉米就要成为这一家之长了。也许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唐-克莱里库齐奥决不会容忍他的儿子西尔维奥给白白杀害,这两家人决不会出现真正的和解。不管怎么说,唐向他作了明确的指示。
  与此同时,圣迪奥家的两兄弟丰萨和伊塔洛正在搜查皮皮的房间,寻找武器和通讯器材。皮皮租用的汽车也给彻底检查过了。
  圣迪奥家族为他们王子的婚礼大搞铺张,大讲排场。大院里到处摆着一只只大编篮,里面装满了奇异的花朵。色彩鲜艳的凉亭上,有酒吧伙计为来宾斟香槟。一个身着中世纪服装的逗乐小丑在为孩子们变戏法,从院内一连串的扬声器里传来乐曲声。每位来宾都领到一张奖金额为2万美元的抽数码赌戏券,可在晚些时候再摸。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
  修剪过的草坪上,到处支着色彩艳丽的大帐篷,保护来宾不受热气的蒸烤。舞池上支着绿色帐篷,乐池上支着红色帐篷。网球场上支着蓝色帐篷,里面摆着结婚礼品,包括唐-圣迪奥本人送给新娘的一辆银灰色的梅塞德斯牌汽车,送给新郎的一架小型私人飞机。
  礼拜堂的仪式搞得很简短,来宾们回到圣迪奥家大院,发现乐队正在演奏。他们的帐篷里摆上了食品桌和三个独立的酒吧饮料台,其中一个台子上装饰着猎人追逐野兽的图案,另一个台上放满了高脚玻璃杯,里面盛着热带果汁饮料。
  新婚夫妇光彩照人地单独跳了第一曲舞。他们在帐篷的阴暗处翩翩起舞,沙漠上空火红的太阳偷偷地向角落里窥视,等两人把脑袋闪进亮光时,他们的甜蜜面孔顿时变成了古铜色。他们显然十分恩爱,周围的人又是欢呼,又是鼓掌。罗丝-玛丽从来没有这样美丽,吉米-圣迪奥从来没有这样富有朝气。
  乐队停止演奏以后,吉米把皮皮从人群里拉出来,向200多位来宾作了介绍。
  他说:“这是把新娘交给我的皮皮-德利纳,他代表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他举起酒杯,说:“我们大家为他干杯。他将跟新娘跳第一曲舞。”
  皮皮跟罗丝-玛丽跳舞的时候,罗丝对他说:“你将使两家人和解,是吧,皮皮?”
  “肯定没问题。”皮皮说,接着拉着她旋转起舞。
  皮皮是这次庆典上的一个奇特人物,从没见过比他更欢快的婚宴佳宾。他每曲舞必跳,即使比他年轻的人,也没有哪个的舞步比他更轻灵。他跟吉米跳,接着跟另外几个兄弟跳;丰萨,伊塔洛,贝内迪克特,吉诺,路易斯。他跟孩子们跳,跟已婚妇女跳。他跟乐队指挥跳起了华尔兹舞,还跟着乐队,用西西里方言唱起了喧闹的歌曲。他无所顾忌地大吃大喝,餐服上滴上了番茄酱,以及鸡尾酒和葡萄酒中的果汁。他打起地滚球来劲头十足,致使地滚球球场变成婚礼的中心达一小时之久。
  打完地滚球以后,吉米-圣迪奥把皮皮拉到一边。“我指望你来打开局面,”他说,“我们两家一旦和解,什么也阻挡不住我们。我和你。”这是吉米-圣迪奥处于最迷人的时候。
  皮皮极尽真诚地答道:“我们会的。我们会的。”他在琢磨:吉米-圣迪奥是否像他看起来那样真诚。时到如今,他一定知道他家里有人犯了凶杀罪。
  吉米似乎对此有所察觉。“我向你发誓,皮皮,我跟那事毫无关系。”他握住了皮皮的手,说,“我们跟西尔维奥的死毫无关系。毫无关系。我拿我父亲的脑袋起誓。”
  “我相信你。”皮皮说,紧紧握住了吉米的手。他怀疑了片刻,不过没关系。事情已经太晚了。
  沙漠上空的红日在渐渐变暗,暮光洒满了整个大院。这是该用正餐的信号。丰萨、伊塔洛、吉诺、贝内迪克特和路易斯5兄弟一致提议,为新娘新郎干杯。为他们的美满婚姻,为吉米特有的美德,为他们新结识的伟大朋友皮皮-德利纳。
  老唐-圣迪奥因为病重不能下床,便让人转告他最衷心的良好祝愿,并且提到他送给儿子的飞机,众人一听都为之欢呼。接着,新娘亲自切了一大块结婚蛋糕,送到了老人的卧房。不想老人睡着了,他们便把蛋糕交给了护士,护士答应,等老人醒来再给他吃。
  最后,快到午夜的时候,婚宴结束了。吉米和罗丝-玛丽要回洞房,说什么明天早晨要去欧洲度蜜月,需要早点休息。宾客们一听这话,立即发出了嘲弄的叫喊,还讲了些俗不可耐的话。大家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几百辆汽车开出了大院,朝沙漠里飞驰而去。供应饮食的卡车都打装好了,工作人员拆除了帐篷,把桌椅聚拢在一起,然后拆掉舞台,甚至还急匆匆地把庭园查看了一番,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垃圾。后来终于忙完了,准备明天再做扫尾工作。
  应皮皮的请求,他们双方事先谈妥,等客人走后,皮皮将与圣迪奥家5兄弟举行一次礼节性的会晤。他们将交换礼品,借以庆贺两家人新结成的友谊。
  午夜时分,他们都聚集在圣迪奥大宅的大餐厅里,皮皮有一手提箱的罗莱士手表(系真品,而不是膺品)。还有一件日本大和服,上面装饰着手工绘制的东方人做爱的情景。
  丰萨大声嚷道:“我们马上把这玩意儿送给吉米吧。”
  “太晚了,”伊塔洛喜滋滋地说,“吉米和罗丝-玛丽在搞第三轮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
  外面,沙漠上空的月亮给孤零零的大院洒上了白茫茫的寒光。挂在大院围墙上的灯笼,在白茫茫的月光中形成一个个红圈。
  一辆大卡车,车帮上用金黄色油漆写着“酒食服务”四个字,隆隆地开到了圣迪奥大院大门口。
  两个门警中的一个走上前去,司机告诉他说,他们回来取一架忘记带走的发电机。
  “这么晚了?”门警问。
  就在门警说话的当儿,司机的助手下了车,朝另一个门警走去。两个门警在喜筵上吃得酒足饭饱,都懒得动弹了。
  刹那间,同时发生了两件事:司机伸手从两腿之间拔出一支带销声器的手枪,随即冲着头一个门警的面部连开三枪;司机助手一把卡住了另一个门警的脖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子,嗖的一下割断了他的喉咙。
  两人倒地而死。随着一阵轻微的马达声,卡车后面的大甲板迅疾下降,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20名战士从上面跳下来。他们脸上戴着蒙面袜,身上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无声手枪,由乔治、佩蒂、文森特率领,往大院里四处撒开。一支特工小队割断了电话线。另一小队散开控制大院。有10个蒙面人跟随乔治、佩蒂和文森特,冲进了餐厅。

  圣迪奥家5兄弟举起酒杯向皮皮敬酒,皮皮往旁边一闪。什么话也没说。闯入者立即开枪,圣迪奥家5兄弟被一阵弹雨打得体无完肤。有一个蒙面人(佩蒂)俯首盯着他们5个,向每个人发了发慈悲,往下巴上打了一枪。地板上尽是亮晶晶的碎玻璃。
  另一个蒙面人(乔治)递给皮皮一个面具,一条黑裤,一件黑毛线衫。皮皮急忙换了装,把脱掉的衣服扔进另一个蒙面人撑着的袋子里。
  皮皮依然手无寸铁,他领着乔治、佩蒂、文森特穿过长廊,来到唐-圣迪奥的卧室。他一把推开门。
  唐-圣迪奥终于醒来了,正在吃结婚蛋糕。他望了一下这4个人,用手划了个十字,抓起枕头捂住了脸。盛蛋糕的碟子滑到了地板上。
  护士在屋角里念书。佩蒂像一只大猫扑向了她,塞住了她的嘴,然后用一根细尼龙绳把她绑在椅子上。
  乔治走到床前。他轻轻地伸出手,拽掉了捂在唐-圣迪奥头上的枕头。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开了两枪,头一枪打在眼睛上,第二枪,提起那只圆圆的秃脑袋,从下巴底下往上射击。
  他们重新分组。文森特终于给皮皮提供了武器,交给他一条银灰色的长绳子。
  皮皮领着他们走出屋去,穿过长廊,然后来到洞房所在的三楼。走廊里到处都是花朵和水果篮。
  皮皮推了推洞房门。门锁着。佩蒂摘下一只手套,取出一把凿子。他用凿子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把门推开。
  罗丝-玛丽和吉米直伸伸地躺在床上。两人刚做过爱,经过纵情发泄之后,身上还几乎湿漉漉的。罗丝-玛丽那身透明的晨衣堆在她腰上,带子都滑落了,露出了两个Rx房。她右手抓着吉米的头发,左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吉米则是一丝不挂,然而一见到这几个人,便忽地坐起来,拉起床单遮住身子。他什么都明白了。“别在这儿,到外面。”他说,随即朝他们走去。
  罗丝-玛丽在起初的一刹那还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吉米向门口走去时,她伸手去抓他,却被他闪了过去。吉米在蒙面人乔治、佩蒂、文森特的包围下,走出门去。这时,罗丝-玛丽说道:“皮皮,皮皮,请别这样。”只是在那三个人转脸望着她时,她才意识到他们是她的哥哥。“乔治、佩蒂、文森特,别这样。别这样。”
  对于皮皮来说,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时刻。要是罗丝-玛丽泄露出去,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就完蛋了。他有义务杀了她。唐没有对此做出特别的指示,她怎么知道是他们呢?他打定了主意。他顺手关上了门,跟吉米和罗丝-玛丽的三个哥哥来到走廊里。
  在这一点上,唐作过明确的指示:必须将吉米-圣迪奥勒死。不可在他身上留下令他的亲人痛哭流涕的刺伤,这也许是仁慈的标志吧。在祭祀亲人归天时,不可让他流血,这也许是承袭了某一种传统。
  猛然间,吉米-圣迪奥放开了床单,伸出双手扯掉了皮皮睑上的面具。乔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皮皮抓住了另一只。文森特趴在地板上,抓住了吉米的两条腿。这时,皮皮拿绳子套住了吉米的脖子,硬把他拽倒在地板上。吉米呲牙咧嘴地笑了,他两眼直瞪瞪地盯着皮皮的面孔,心里发出了奇特的怜悯:这一行径将受到命运或某个神秘的上帝的惩罚。
  皮皮拉紧绳子,佩蒂也跟着用力拉,几个人全都趴在走廊的地板上,那条白床单像裹尸布似地裹住了吉米-圣迪奥的身子。洞房里,罗丝-玛丽发出了尖叫声……
  唐讲完了话。他又点燃一支方头雪茄烟,一面呷着葡萄酒。
  乔治说:“这事全是皮皮策划的。我们不留踪迹地跑掉了,圣迪奥家族被彻底歼灭。顺利极了。”
  文森特说:“这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从此以后,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唐叹了口气。“是我做的决定,那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过我们怎么知道罗丝-玛丽会发疯呢?我们当时处于危急时刻,那是我们进行强有力打击的唯一时机。你必须记住,当时我还不到60岁,我太看重自己的权势和才智了。我当时就想到,这对我女儿无疑是一场悲剧,但是寡妇不会悲伤的。他们杀害了我儿子西尔维奥。管它女儿不女儿的,我怎么能善罢甘休呢?不过我学乖了。你跟蠢人是不能公平合理解决问题的。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歼灭掉。抢在两个情人相见之前。那样我就能保住我的儿子和女儿。”他顿了一下。
  “所以,你瞧,丹特是吉米-圣迪奥的儿子。而你克罗斯小时候跟他共用一辆婴儿车,就是你待在大宅里的第一个夏天。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想弥补他丧父的损失。我试图帮助我女儿从悲哀中解脱出来。丹特是作为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一员而被抚养大的,他将和我的儿子一起,作我的财产继承人。”
  克罗斯试图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厌恶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及其生活在其间的世界,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想到他的父亲皮皮,他扮演了撒旦的角色,引诱圣迪奥家族走向毁灭。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做他父亲呢?接着,他想到他亲爱的姨妈罗丝-玛丽,这些年来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因为她知道,是她父亲和她几个哥哥杀害了她丈夫,是她自己的家人出卖了她。克罗斯甚至带着几分怜悯想到丹特,现在已经证实了他的罪孽。接着,他又对唐感到疑惑不解。他肯定不相信皮皮被行凶抢劫犯打死的说法。他看起来为什么又像是接受了这一说法呢,他这个人可是从来不相信巧合的。这里面有什么寓意呢?
  克罗斯始终摸不透乔治。他相信是抢劫凶杀吗?显然,文森特和佩蒂是相信的。可是现在他明白他父亲和唐及其三个儿子之间的特殊联系了。他们曾一道作战,残杀了圣迪奥一家人。而他父亲却留下了罗丝-玛丽。
  克罗斯说:“罗丝-玛丽从没泄露出去吧?”
  “没有,”唐以讥讽的口吻说道,“她表现得甚至比这还好。她发疯了。”他的语气中略带一点自豪,“我把她送到西西里,然后又把她接回来,恰好赶上让丹特出生在美国。谁晓得,说不定哪一天他会当上美国总统。我对这小家伙抱有希望,但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和圣迪奥家族的血统融汇在一起,真叫他忍受不了。”
  “你知道那最可怕的事情吗?”唐说,“你父亲皮皮犯了一个错误。他绝对不该留下罗丝-玛丽,尽管我为此而喜爱他。”他叹了口气,随即呷了一口葡萄酒,仔细打量着克罗斯的面孔,说道:“你要知道。世界就是现在的世界。你就是现在的你。”
  在回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克罗斯在琢磨这个谜。唐为什么终于向他叙说了与圣迪奥家族的战争?难道是为了防止他去见罗丝-玛丽,从她那里听到另一种说法?还是想要告诫他,叫他不要替他父亲报仇,因为丹特牵扯在其中。唐真是神秘莫测。不过,有一件事克罗斯是确信无疑的。如果是丹特杀害了他父亲,那丹特一定要杀死他。唐-多米尼科-克莱里库齐奥对此也确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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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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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赫尔克里-波洛从维拉饭店出来,迈步朝索霍区走去。他竖起大衣领护住他的脖子,他这样做,与其说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处于谨慎,因为这时的夜晚并不太冷。“不过,在我这种年龄,一个人还是别冒什么风险的好。”波洛习惯这样说。他心情愉快,两眼睡意朦胧。维拉饭店的蜗牛实在是美味极了,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个地道的小餐馆,这次总算是找对了。 [点击阅读]
游思集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1你无影无踪地向前奔涌,永恒的游思,哪里有你无形的冲击,哪里死水般的空间便会荡起粼粼的波光。是不是你的心儿神往着那在不可估量的寂寞里向你呼唤的爱人?你缠结的发辫散落,飘扬成暴风雨般的纷乱;你前行的路上火珠滚滚,犹如碎裂的项链落下串串火星,这是不是就因为你心情急迫,步履匆促?你疾行的步履把世界的尘土吻得甜美芬芳,把腐朽之物扫荡殆尽;你舞蹈的四肢是暴风雨的中心,把死亡的圣霖哗哗地摇落到生命之上, [点击阅读]
漂亮朋友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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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莫泊桑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短篇小说大师,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的成就往往因此而被湮没。其实,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颇有建树:他继承了巴尔扎克、司汤达、福楼拜的现实主义传统,在心理描写上又开拓出新路。《漂亮朋友》就是前者的一部代表性*作品。莫泊桑从事长篇创作是在写作短篇小说之后,其时他并不满足于短篇小说所取得的成就。随着他声誉鹊起,他经常涉足上流社会,开阔了眼界,便想到从更广阔的背景上去反映社会现实。 [点击阅读]
演讲与访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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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北大附中讲演(全文)人民网日本版9月11日讯: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访中的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大江健三郎,10日上午来到北大附中作了题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讲演。其演讲全文如下: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 [点击阅读]
火花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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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灿烂千阳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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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点击阅读]
点与线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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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安田辰郎一月十三日在东京赤坂区的“小雪饭庄”宴请一位客人。客人的身份是政府某部的司长。安田辰郎经营着安田公司,买卖机械工具。这家公司这几年颇有发展。据说,生意蓬勃的原因是官家方面的订货多。所以,他时常在“小雪饭庄”招待这类身份的客人。安田时常光顾这家饭庄。在附近来说,它虽然称不上是第一流,却正因为如此,客人到了这里才不会挤得肩碰肩的,吃得心里踏实。 [点击阅读]
烟囱大厦的秘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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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君子-周!”“啊,那木是吉米-麦克格拉吗?”佳色游览团的团员是七位面色抑郁的女士和三位汗流泱背的男士。现在,他们都相当注意地从旁观望。他们的导游凯德先生显然碰到一个老朋友了。他们都非常赞美凯德先生。他那瘦高的个儿,晒得黑黑的面孔和轻松愉快的态度,都很令人欣赏。团员当中若有争论,他总能轻轻地为他们排解,并且能够把他们哄得心平气和。现在,他遇见的这个朋友的确是一个样子很奇特的人。 [点击阅读]
烽火岛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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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827年10月18日,下午5点左右,一艘来自地中海东海岸的船正乘风前进,看来它是想赶在天黑前进入科龙海湾的维地罗港。这就是在古代荷马书中提到的奥地罗斯港口。它坐落在爱奥尼亚海和爱琴海三个锯齿状缺口中的一个里。这三个踞齿缺口把希腊南部踞成了一片法国梧桐叶的形状。古代的伯罗奔尼撒就是在这片叶状的土地上发展起来的。现代地理称其为摩里亚。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