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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者是镇上前街的一个年轻寡妇,倒也有几分姿色。swisen.com人证、物证俱在,下午已经过了一堂,春家老爷喊冤,声称绝对无此事。没动大刑,但挨了十杖。”小九哥口齿伶俐,说得清清楚楚,但春荼蘼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因为这案子表面上听起来毫无破绽,在她这位现代律师的眼里,却又漏洞百出。现在,她能断定有人要害春大山,幕后人为此还下了大功夫,徐氏那种私下了结的手段是行不通了。所以,这官司已经不能回避,必须打!因为本身的职业喜好,她之前和祖父聊过关于刑律和诉讼的问题。在这个异时空,大约千年前,已有律师,也就是讼师的鼻祖出现。后来的追随者,多出身于运途不畅的士人,具有一定社会关系的吏人、干人、衙役宗室的子弟,以及胆大横行的豪民。不过,讼师的地位和名声都不好,甚至神憎鬼厌。在普通人眼里,讼师全是挑词架讼的讼棍,绝对不是以法维权的帮手。大唐自开国以来,重视以律法治国,所以讼师也成了一种职业。但同时,大唐更重视道德教化,这叫德主刑辅,礼法结合。也所以,讼师还是恶棍的代名词。重生而来,身为女子,虽然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女子担当讼师,虽然她也很愿意,但却仍然不能。因为事关名声,祖父和父亲都不会同意的。那么,必须快点请到一位比较好的讼师才行!“过儿,去屋里拿五两银子,跟我去衙门一趟。”春荼蘼深吸了口气,做了决定。“小姐,您不能去!”过儿一听就急了,“那是什么好地方,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你别管那么多,我自有分寸。快去!难不成你要我自己去?”过儿见春荼蘼目光坚定,不容拒绝,就知道她说到做到,必是拦不住的,跺了跺脚就跑进去了。自家小姐自从转了性子,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与其放小姐一个人乱跑,倒不如她跟着。小九哥在旁边听着,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固然,春家现在没有男人在家,但若要妇道人家奔走,也得是徐氏吧,没想到让个没出阁的、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出马。就连银子,也得春家小姐自己出。春荼蘼也知道小九哥的疑惑,但是自家事、自家知。徐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是个担不起事的,手上也没有现银。为了防止春家占徐家的便宜,她花一个,她娘家妈给一个,没有余额。这样做事,那位亲家老太太也不怕女儿被婆家厌弃,偏春氏父子是厚道的,也从不贪嫁妆银,倒还真没有为此而为难、看轻过徐氏。而此大唐的物价和工资水平,春荼蘼是算过的。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两千块钱的购买力,春大山从九品下阶,月俸正是一两。春青阳属于吏人,工钱也有约莫一两。再加上分到春家的几亩耕地,足能维持小康之家的生活,还略有盈余。不过春荼蘼的私房钱,却是来自白氏的嫁妆收益。临水楼的房契地契都属于白氏,年租有三十五两,春氏父子全给了春荼蘼自管自用,一来可以让她吃好穿好,二来要多存嫁妆银子,家里从不曾动用过。古代的房价地价都便宜,真是让春荼蘼羡慕得不行。上下两层,镇上最好地段的门面,月租只合RmB六千块,若在现代大城市,这样面积的写字楼租金都得加个零,别说是商铺了。可惜在方老板娘开酒楼之前,店面常有租不出,或者租金很低的时候,再加上春荼蘼生病时花了不少,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两存银。说来,她算是有四十万RmB身家的小富婆,可惜这一打官司,指不定要扔到水里多少呢。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很快,过儿揣着银子跑了出来。再看东屋,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这时候徐氏正烧香拜佛,祈祷她娘家快来人,好解救她的相公。“春小姐,且等我把马车赶过来。”小九哥拦了一下道,“这里虽然离镇上不远,走路也要一个时辰,坐车却只半个时辰就到了。”“你驾了车来?”春荼蘼惊喜。本朝的衙门都是卯时开衙,中间午休时间相当长,然后申时末闭衙,至于当日是放告,还是听审,会在衙门前挂上牌子。现在她出门,时间上确实比较紧了,但有了马车自然不一样。“我们老板娘吩咐的。”小九哥道,“她说了,恐怕这几天春家要用人,来来回回的,出门没车也不方便,叫我暂时不用上酒楼了,就在这边侍候着。若有什么事,春小姐直接吩咐我就行。”说着,快步跑走。“方娘子多好个人,真不知老爷为什么没有娶她。”过儿低声咕哝。春荼蘼瞪了自个儿的丫头一起,怪她多嘴,心中却颇以为然。患难见人心,且不提春家与临水楼的租赁关系,也不提方菲方娘子和春大山的交情,就是人家想得这么周到,惹了官非不避嫌,就足见其心。不过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先大大方方收下这份心意,有情后补就是。片刻,小九哥赶了车过来。马车在大唐是比较昂贵的交通工具,度比较快,富裕人家才用得起,普通人乘坐驴车或者牛车。春家惹了官非,早就有好事的八卦之徒盯着,所以不管多么小心,被人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春荼蘼干脆目不斜视,镇定如恒的上车而去。“果然日久见人心。”过儿摔下车帘,“平时里倒还热络,现在春家有事,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倒罢了,怎么还有好多看笑话的!”“也不能对人强求。”春荼蘼倒是看得开,“隔壁何婶子特意跑来送信,就是帮了大忙。咱们这片住的全是普通兵丁,贫户居多,被人称为‘糠地’,那些人无权无势,生存不易,遇事当然要自保了。至于其他,这世上气人有、笑人无的贱人多了去了,不理就是。”“对,恨不得人家倒霉的人,全是贱人!”过儿骂道,随后又担忧,“那……小姐要去县衙干什么?”“今天已经审过一堂,我要从主典大人那儿,看看双方的供词。如果可能,再见我爹和那个寡妇一面。打听到的消息固然重要,但什么也不如当事人的第一手口供更直接。”依大唐律,告诉者,也就是原告,在所告之事没有判决前,也要暂时收押,称为散禁,只是不带刑具,监内条件也相对好些。其实,她应该第一时间就自己去县衙打听的,到底因为重生后的身份,束缚了手脚,没敢行动。可现在事急从权,如果等到徐氏娘家来人,黄花菜都凉了。而她是嫌犯之女,本无资格查阅第一堂审的纪录,所以才要行贿。祖父就在县衙做事,为人老实忠厚,就算不被人看中,薄面也有几分。不过祖父现在人不在本地,她不出点血,所求之事肯定被推诿、拖沓。到了县衙门口,无事不得擅入,幸好小九哥机灵,说自个儿是主典的亲戚,好话说尽,又塞了银子,三人才得进去。主典也不是官,是吏,但所有案件的文案工作都是由他处理的,现官不如现管,二两银子高于他的月俸,只求他行个方便,肯定能成。在前世,春荼蘼打刑事案时,经常出入监狱,什么凶残的罪犯都见过,虽然古代与现代不同,没有人权,衙门给百姓的感觉也十分高压,但却还镇定自若。过儿就不同了,平时泼辣的小丫头,这时候连腿都软了。反观自家小姐的平静神色,佩服得五体投地。很快到了县衙刑司的签押房,见正好只有主典一人,连忙上前说明原委。那欧阳主典倒是个和气人,与春青阳也认得。只是人家毕竟是文吏,有点看不上卒吏,平素没什么交往。而让人随便查阅案件的纪录是不允许的,当下就踌躇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要相信县大人必定会秉公执法,明察秋毫,还你父清白。至于内衙文书,是不能外阅的。”“民女不是不信任官大人,只是祖父不在,父亲冤枉,民女心急如焚,惶惶不安,只想弄个明白,心里好有个数,还请大人垂怜。”春荼蘼说着,跪了下去。让她装可怜,扮同情都没问题。她皮厚心黑,膝盖又不值钱。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不介意演戏。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膝行两步,快手快脚把银子塞到欧阳主典的袖袋中。欧阳主典坐在椅上,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幞头下的白皙额头,以及浓睫下忽扇的阴影,还有红唇微微颤抖,似是要哭出来了,真是柔弱可怜,手里的银子就有点烫。又想到她年纪这么小,却不得不抛头露面,实在是为难,心也跟着软了。他想了想,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份文书,丢在案上,义正词严地说,“无论如何,于法度有碍的事,本主典是不做的。”然后又轻轻拍了拍那份文书,叹了口气,“你乃同僚之孙女,也算是我的晚辈,大老远的来了,喝口茶再回吧。我去煮水沏茶,一柱香时间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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