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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回到家,芳江和一个老女佣正恭恭敬敬地等候着。彻底打扫后的别墅显得精致而整洁。
因为房子小,他们夫妇俩的寝室只隔了一道拉门。二楼上,人席大的客室铺着爱之助的床,紧挨着六席大的房间就是芳江的了。
爱之助上了床,仰面朝天躺着抽烟。芳江在他枕边的小脚炉旁斜靠着聊着天。聊的无非是在东京期间的游玩计划。像什么好久没看歌舞伎啦;想早点见到捐助啦;某天有个音乐会,想听到谁谁谁的演奏啦;以及好想吃到东京风味的牛肉火锅啦等等。她劲头十足、喋喋不休。
芳江穿着那件心爱的、旅行时才舍得用的睡袍,外面套着漂亮的黄色“八丈绢”和服外褂,漂亮的卷发下面露出她那圆滑的脖颈。
由于发生了前面的那些事,爱之助对妻子的关心和眷恋竟日甚一日。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女人会干出与人私通的勾当。
“你去把纸笔拿来。”
爱之助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要干什么?想写信么?”
“你先拿来再说。”
芳江拿来自来水笔和信纸。
“你在上面写个‘恋’字给我看看。”
啊,多么天真浪漫的女人啊。芳江听了这话,不仅没想到是在考验她,反倒害羞似地红了脸,脸上现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才有的那种柔美的、亲呢的笑意。
“嘻嘻嘻嘻,好奇怪呀。呵呵呵呵。你干嘛呀?”
“你先写来看看。”
“呵呵呵呵,好像是在老师面前练字似的。”芳江很认真地取过笔写下了“恋爱”两个字,一边交给爱之助看,一边笑着说,“接下来还写什么字?”
她如此认真的态度,证明她渴望爱之助的爱。爱之助清楚地知道妻子很喜欢这种久违了的夫妻间的游戏。但是他依旧故意使坏似地接着说道:
“四郎先生收”
“啊?”
芳江很惊讶,表情随即严肃起来。她眼神茫然,似乎在努力想搞清楚四郎先生的意思。
“我一定是在没根据的瞎猜。无论如何她的演技也无法这么高明吧。”
爱之助完全放心了。“恋”字的写法是很像,但这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巧合罢了。品川说的对,说不准是照同一本字帖练出来的。
“四郎先生,到底是在说谁啊?”
芳江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追问道。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四郎先生么,还不是到处都有。连小学课本里都是。”
爱之助的心情完全好了。
这之后不久,爱之助莫名其妙地坐在了电车上。
电车里很拥挤,他手抓着吊绳动也不能动。商人、绅士、小姐、太太,无数张脸混杂在一起,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着。猛然间,他从人群中发现了品川四郎的脸。
“品川君,喂,品川君。”
爱之助大声喊着。
可对方不仅没有答应,反倒把头缩了回去,躲到了人群后面。
“哎呀!是那个家伙。是那个影子。诸位请让开,我要抓住那家伙。”
可爱之助无法挪动一步。
“帮我抓住他!帮我抓住那家伙!”
爱之助粗鲁地大喊大叫。车内的人都望着他。一张张重迭混杂的脸。令爱之助奇怪的是,转眼间所有的脸都变成了一个模子。变成了无数张品川四郎的脸孔。他“哇”的大叫一声,落荒而逃。可一个东西,一个柔软但又很重的东西,一下子压倒了他的胸口上。他想要推开它,可就是挥之不去。他猛地意识到那是芳江温暖的手臂。
“你怎么啦?我看你很难受的样子。”
“做了个恶梦。可能是你的手压在我胸口的缘故吧。”
原来芳江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爱之助突然推开了芳江,躲到了房间的一角。
芳江无法理解丈夫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呆呆地蹲在那里。她从丈夫苍白的脸上,看出一种可怕的敌意。爱之助充血的双眼燃烧着怒火。
芳江感到难以忍受的侮辱,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
爱之助并没有上前安慰她,反倒穿上了衣服,丢下了哀哀哭泣的妻子,走出了家门。
已是黎明时分。没有行人的街道如同废墟一般。爱之助独自一人漫无目标地走着。
“的确,女人的确是奇怪的动物。她们个个都像神佛座前的灵兽下凡,说谎的时候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想哭的时候,随时可以泪雨滂沱。”爱之助不胜感慨。“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那种姿势可不是我教出来的。我可不是被虐色情狂。她一定是从影子品川那里学来的。她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性虐待的游戏。”
这回可不是他在胡思乱想,他有确凿的证据。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影子品川在红房间里与一个女人之间的性游戏。刚才芳江的姿势不就和他们一模一样么。她不是想把他当马骑么,她不是要用红带子当缰绳往他脖子上套么。
嗜好猎奇的爱之助再也不觉得生活无聊了。他如今才知道,自己内心里一直都深爱着妻子,而并不是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早已对妻子厌倦腻烦了。他能认识到这一点纯属偶然,以至于他不得不感激那个与妻子私通的影子品川。
“混蛋,混蛋。”
他在想像中把对方卸成了八块。疯狂的想像着对方血流如注、七零八落的样子。嫉妒之火在他的体内熊熊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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