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狼烟 - 十九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龙舟泊岸,俞菖蒲下船,走上瓦官阁渡口,一顶四人抬的翠盖红围小轿,将他搭到驿馆的一座花园小院。
  袁大跑猪的御膳房,送来十八样仿膳风味的佳餚,在假山凉亭上摆下接风酒筵,却没有一个陪客。
  菖蒲匆匆吃过饭,就在凉亭上凭栏远眺,观赏瓦官阁的村景;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花园小院墙外,一池碧波,荷花满塘,白鹅戏水;岸上绿杨垂柳,浓荫中莺啼燕啭,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菖蒲正要收回目光,忽然墙外一簇柳丛沙啦啦响。他一阵心惊,俯身望去,扑噜噜一隻秃尾巴鹌鹑飞出来;芭蕉放了心,转身回客房作息。柳丛裡却爬出了一个瘦骨伶仃的老头儿,一溜烟向村东北角跑去。
  村东北角的一座柳篱茅舍中,住著一位九十九岁的孤寡老太太,穷门小户人人都叫她彭祖奶奶。当年,瓦官阁不过是萍水湖畔的一片荒滩;太平天国大将林凤祥、李开芳和古文元率领北征军孤军深人,待到逼近北京,已经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最后失败,有一支死裡逃生的人马,假扮逃荒的流民,在萍水湖落脚开荒,逐渐形成村镇。这支人马的首领,便是彭祖奶奶的老爹;彭祖奶奶当时已经十七岁,嫁给北征军的一员小将,突围时丈夫战死,她一直守寡八十二年,眼下,这支北征军人马只剩下彭祖奶奶硕果仅存,后代儿郎却已经出生四辈人,所以彭祖奶奶是大家的活祖宗。
  他们暗中有个三合会,林、李、吉三姓子弟辈辈当会头。正会头叫大两,两名副会头分别叫二两和三两;这个头衔,可能来自太平天国的守土乡官制。太平天国的守土乡官制规定,五家为伍,设伍长,五伍为两,设两司马,瓦官阁三合会的大两、二两和三两,便是从两司马这个乡官头衔演变而来。

  彭祖奶奶虽不是大两,但是辈份最高,而且珍藏著北征军一面血染的军旗,所以在三合会裡最受尊崇;金口玉言,令出必行,千声百响,一锣定音。而且,按人头份儿分摊,三合会裡大人小孩每年一人一升粮,奉养彭祖奶奶;此外,打鱼捞虾,摘瓜下果,挑水拾柴,碾米磨面,晚生下辈孝敬老人家,更是寻常。
  难得的是彭祖奶奶已经九十九岁,算上闰年闰月,百岁挂零了,却耳不聋,眼不花,三十二颗牙齿一个也不残缺,虽然嚼不动铁蚕豆,但是吃起小米炯饭的锅巴,并不费劲。
  这时,彭祖奶奶正坐在柳篱茅舍外的荫凉裡,嗡嗡嗡地摇著纺车;一条老狗守在身边,几隻母鸡在门外啄食虫子,两头山羊在溪边吃草,鸟儿在树上叫。
  “老祖宗,大事不好!”
  那个从驿馆墙外柳丛中跑来的瘦骨伶订的老头儿,进门风风火火喊了一声。
  彭祖奶奶并不停住纺车,连眼皮儿也不抬,皱了一下眉头,说:“二两,你撞了黑煞,这么惊惊咋咋、』
  瘦骨伶仃的老头儿姓李,是李家的长门长子,所以当上三合会的二两。他本来有个奶名儿,却没有大号,人已年过花甲,因而大家都叫他的官称。

  李二两的本行是槓房的槓头,閒下来又做吹糖人儿、卖糖葫芦的生意,外带算卦相面,捉妖拿邪,人老孩子脾气。
  他走到彭租奶奶身边蹲下来,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地说:“老祖宗,袁大跑猪接来一位贵人,看那穿著打扮,眉眼神态,八成是东洋鬼子打发来的说客。”
  吱扭一声,彭祖奶奶把纺车停住了,眼睛发亮,问道:“当真?”
  “我在驿馆墙外柳丛裡,偷看他吃了一顿饭……”李二两跑得嗓子冒烟儿,连嚥了两口唾沫,“按照麻衣神相的方位、尺寸、讲究,我相看了他半个时辰,断定他来路不正。”
  “快把豹犊儿给我找来!”彭祖奶奶咬喝道。
  “得令!”李二两扭头撒腿就跑。
  豹犊儿姓林,是瓦官阁三合会的大两,在村外种地,垄裡套瓜。
  一会儿,李二两手牵著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小伙子,一阵风而来。
  这个小伙子就是林豹犊儿,刚刚二十一岁,生得豹头环眼,扇子面胸脯,六尺高的个头儿,家传一身好武艺;彭祖奶奶的丈夫,太平天国北征军的一员小将,是林豹犊儿高祖的胞弟,所以他是彭祖奶奶的玄孙。
  他被李二两牵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拎著一隻柳篮,柳篮裡装的是蜜软浓香的面瓜,荷叶盖顶。
  “祖奶奶!”林豹犊儿屈膝打了个千儿,“您老人家传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东洋鬼子打发说客来,勾引袁大跑猪卖身降贼!”彭祖老奶奶咬牙切齿,“你今夜晚到驿馆去;给我取下他的人头。”
  林豹犊儿一怔,疑疑惑惑地问道:“这个说客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轿来的?我在村外,怎么没看见?”
  “此人是乘船来的!”李二两咬定地说。
  “我倒看见三姨太太的姘头金镶玉乘坐一隻莲花快船,贼头贼脑上了岸。”林豹犊儿沉吟著说,“金镶王从来都在八仙观藏身,不会住到驿馆。”
  “那个说客,坐的是袁大跑猪的龙舟!”李二两的小眼睛瞪得溜圆,“看来官品不低,派头儿不小。”
  林豹犊儿大笑,说:“我耳闻那位坐龙船来的学士先生,是县城齐老举人的外甥,奉齐老举人之命,劝说萍水湖三家合伙,守士安民,杭日救国。”
  “当真?”彭祖奶奶一惊一喜,脸上放光,“齐老先生是咱们这一方的圣人,人品齐天,学问盖世,一辈子惜老怜贫,积德行善;若是他的外甥前来,咱们三合会得众星捧月,可不许碰他一根汗毛。”
  “豹犊儿耳听为虚,我眼见为实!”李二两粗脖子红脸不服气,“揭皮看瓤儿,我这一双眼睛人骨三分。”
  “再探!”彭祖奶奶沉下脸来,“是东洋鬼子打发来的说客,齐脖儿一刀两断;是齐老举人的外甥公子,替我请安问好。”
  纺车又嗡嗡响起来,林豹犊儿和李二两你东我西,分头打探虚实。
或许您还会喜欢:
最后一名女知青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也许这是天命。写完这部小说我就病了,不能说是因为写这部长篇病的,更不能说就积劳而成疾。但这短短的二十几万字是我这一生身体好坏的一个分水岭。此之前,我写小说一天数千字乃至上万字可以坚持很长时间,曾经让同行们咂舌。此之后,因为腰椎病我再也不能坐在桌前写一篇小说,甚至连稍长的一封信也不能坐下写了。 [点击阅读]
有种你爱我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有种你爱我作者:暗夜行路内容简介:此文献给大洋彼岸的ANGI同学:D1今天是小满,要吃扁豆焖面。越小满去了几个就近的饭馆,都没有卖那个东西的,只有一家有打卤面,用豆角做的卤。越小满记得陈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吃过的,过程他都记得,先把豆角放进去,炒啊炒,然后放佐料,加水,要漠过豆角,然后把切面放进去,盖上盖,中间翻一次面,最后,抄底儿,盛在碗里,放点醋,就着蒜瓣,吃的要多香有多香!这个过程, [点击阅读]
林徽因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认得这透明体,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消沉,慈净——那一天一闪冷焰,一叶无声的坠地,仅证明了智慧寂寞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昨天又昨天,美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骸骨,一丝魂魄月边留念,——…………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 [点击阅读]
林海雪原
作者:佚名
章节:38 人气:2
摘要:晚秋的拂晓,白霜蒙地,寒气砭骨,干冷干冷。军号悠扬,划过长空,冲破黎明的寂静。练兵场上,哨声、口令声、步伐声、劈刺的杀声,响成一片,雄壮嘹亮,杂而不乱,十分庄严威武。团参谋长少剑波,军容整洁,腰间的橙色皮带上,佩一支玲珑的枪,更显锝这位二十二岁的青年军官精悍俏爽,健美英俊。彵快步向一营练兵场走去。 [点击阅读]
林语堂《京华烟云》
作者:林语堂
章节:54 人气:2
摘要:我站在这个地位很难写书评,女儿批评父亲的书,似乎从来未听见过。那又何必写呢?因为好像话藏在肚子里非说不可。可不要说我替父亲吹牛,也不用骂我何以如此胆大,因为我要用极客观的态度来批评,虽然情感也不可无。我知道父亲每晨著作总是起来走走吃吃水果,当他写完红玉之死,父亲取出手帕擦擦眼睛而笑道:“古今至文皆血泪所写成,今流泪,必至文也。”有情感又何妨。 [点击阅读]
梦里花落知多少
作者:佚名
章节:53 人气:2
摘要:一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也的确很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让我睡觉那还不如一刀砍死我,那样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 [点击阅读]
水知道答案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从我开始拍摄水结晶,以全新的方法与水相识、相知至今,转眼便已8年。在此之前,我一直用波动测定法进行与水相关的研究。当我知道水还有结晶这种独特的"容颜"之后,才发现,水实际上还有着它的风情万种,甚至还通过它的结晶,向我们传递着各种信息。我在研究中看见,与自来水相比,各种各样的天然水结晶可谓美丽至极;水听到了好听的音乐时所呈现的结晶,更是美不胜收。 [点击阅读]
江南三部曲
作者:佚名
章节:141 人气:2
摘要:父亲从楼上下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藤箱,胳膊上挂着枣木手杖,顺着阁楼的石阶,一步步走到院中。正是麦收时分,庭院闲寂。寒食时插在门上的杨柳和松枝,已经被太阳晒得干瘪。石山边的一簇西府海棠,也已花败叶茂,落地的残花久未洒扫,被风吹得满地都是。秀米手里捏着一条衬裤,本想偷偷拿到后院来晒,一时撞见父亲,不知如何是好。她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衬裤上的血迹了,一个人伏在井边搓洗了半天。 [点击阅读]
潘金莲逃离西门镇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刘街是那样一个处境,在耙耧山脉的一道川地里,借着公路带来的繁华,就有人在路边设摊摆点。因为方圆数十里的农民,日常赶集要到山外的乡里,于是,在四十六岁的村长庆的呼吁下,给有关部门送去了许多花生、核桃,政府就下了一纸批文,刘村正式更名为刘街,成了耙耧山中的一个集贸中心。 [点击阅读]
王朔《玩的就是心跳》
作者:王朔
章节:28 人气:2
摘要:夜里我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宿牌。前半夜我倍儿起“点”,一直浪着打。后半夜“点”打尽了,牌桌上出了偏牌型,铁牌也被破得稀哩哗啦,到早晨我第一个被抽“立”了。我走开想眯一会儿,可脑子乱哄哄的既清醒又麻木,一闭眼就出现一手手牌型,睡也睡不着。这时院里收发室打来一个电话,说有我电报叫我去取。我懒得去就叫他在电话里把电报念一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