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狼图腾 - 《狼图腾》在线阅读【第十六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狼图腾》 第十六章(1)
  姜戎
  太子承乾(唐太宗之子——引者注)喜声色*及畋猎……又好效突厥语及其服饰,选左右貌类突厥者五人为一落,辫发羊裘而牧羊,作五狼头纛及幡旗,设穹庐,太子自处其中,敛羊而烹之,抽佩刀割肉相啖。又尝谓左右曰:“我试作可汗死,汝曹效其丧仪。”因僵卧于地,众悉号哭,跨马环走,临其身……太子……曰: “一朝有天下,当帅数万骑猎于金城西,然后解发为突厥……”
  ——司马光《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六卷》
  一场春雨过后,接羔营盘附近的山坡草甸,在温热的阳光下,弥散着浓浓的臭气。在漫长冬季冻毙的弱畜,被狼群咬死肢解吃剩的牲畜都在腐烂,黑色*的尸液和血水流入草地。倒伏的秋草枯茎败叶渗出黄黑色*的腐水,遍地的羊粪牛粪、狗粪狼粪、兔粪鼠粪也渗出棕黑的粪水浸润着草原。
  陈阵丝毫没有被草原阳春的臭气败坏了自己的兴致,古老的草原需要臭水。人畜一冬的排泄物、人与狼残酷战争留下的腐肉、臭血和碎骨,给薄薄的草皮添加了一层宝贵的腐殖质,有机质和钙磷质。乌力吉说:城里下来视察的干部和诗人都喜欢闻草原春天的花香,可我最爱闻草原春天的臭气。一只羊一年拉屎撒尿差不多有 1500斤,撒到草地上,能长多少草啊。“牛粪冷,马粪热,羊粪能顶两年力”。要是载畜量控制得好,牛羊不会毁草场,还能养草场。从前部落的好头人还能把沙草场养成肥草场呐。
  春天的额仑草场水肥充足,血沃草原,劲草疯长。连续半个多月的暖日,绿草已覆盖了陈腐的旧草。草甸草坡全绿了。春草春花的根茎也在肥土中穿插伸展,把草原薄薄的土层加密加固,使草下的沙漠和戈壁永无翻身之日。陈阵骑着毕利格老人的大黄马轻快地小跑,一路欣赏着新绿的草原,他感到广袤的草原舞台上,人与狼残酷的竞争,最后都能转化为对草原母亲的脉脉温情。
  母羊的-乳-房鼓了,羊羔的毛色*白了,牛的吼声底气足了,马的厚毛开始脱了。草原的牲畜都由于牧草及时返青而熬出了头。额仑草原又遇上了一个难得的丰收年。这年早春寒流虽然冻死不少羊羔,可大队的接羔成活率却有可能超过百分之一百零一。谁也没想到这年一胎下双羔的母羊出奇地多,每群羊至少增加了近一千只羊羔,原来还算富余的草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羊羔激增,额仑宝力格牧场原有的四季草场眼看就要超载。如果为了维持草场与载畜量的平衡而大批出售或上交牲畜,牧场将完不成上级下达的数量死任务。队里几次开会商议,乌力吉认为惟一的出路,就是在牧场境内开辟新草场。
  陈阵跟随乌力吉和毕利格老人去实地考察新草场。老人特地把自己的一匹又快又有长劲的好马给他骑。乌力吉背着半自动步枪,毕利格老人带上了巴勒,陈阵则带上了二郎,让黄黄留着看家。游猎游牧民族但凡出远门,都不会忘记携带武器和猎狗。两条猛犬猎兴十足,一路上东闻西看,跑得很轻松,和陈阵一样愉快。老人笑道:羊倌和看羊狗被羊群拴住了一个多月,都憋闷坏了。陈阵说:谢谢阿爸带我出来散散心。老人说:我也怕你总看书看坏了眼睛。
  在场部东北部的尽头,有一片方圆七八十里的荒山。据乌力吉说,那片荒山自古以来还未有过人烟,那里的草地肥厚,有小河有大水泡子,山草疯长一米多高,年年积下的陈草一尺多厚。水多草厚,那里的蚊子也就多得吓人,一到夏秋,蚊子多得能吃牛。上了山一脚踩下去,陈草团里能轰出成千上万的蚊子,像踩了地雷一样可怕。那片山人畜都害怕,谁也不敢进去,陈草太厚,每年长出的新草就得拼命窜高,才能见着阳光,新草长得又细又长,牲畜不爱吃,吃了也不上膘。
  作为老场长的乌力吉,一直都想开辟这片草场,他早就料到在重数量不重质量的政策下,额仑草场早晚要超载。许多年来他一直惦念着那片荒山,盼望来一场秋季野火,彻底烧掉那里的腐草,然后在来年春天,再驱赶一个大队的牲畜进场,用千千万万的马蹄牛蹄羊蹄踩实松土,吃掉新草,控制草的长势。那样的话,地实了,土肥了,草矮了,蚊子也就少了。再过几年,那片荒山就能改造成优良的夏季草场,为全场牲畜增加整整一季的草场,然后把原来的夏季草场改为春秋季草场。里外里算下来,牧场的牲畜可以增加一倍多,草场还不超载。
  前几年野火多次光顾额仑草原,可惜的是没有一次烧到那儿。直到去年秋末,才有一场大火烧过了那片荒山,后来又下了雨,荒山黑得流油。乌力吉终于决心实施他的计划,他得到了包皮顺贵的全力支持,但是却遭到了多数牧民的反对,谁都怕那里的蚊子。乌力吉只好请毕利格老友帮忙,请他一同去荒山实地考察,只要毕利格老人认可,就可以让老人带二大队进驻新草场。
  三人穿过邻队的冬季草场,陈阵感到马蹄拖沓起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这里的秋草依然茂密,足有四指高。陈阵问乌力吉:您总说草场不够,您看,羊群马群刨吃了一冬天了,草场还剩下这么多的草呢。
  乌力吉低头看了看说:这些都是草茬,草茬太硬,牲畜咬不断,再啃就得使劲,一用劲就把草根拔出来了。草茬又没有营养,牲畜吃了也不长膘,吃到这个份上就不能再啃了,再啃,草场准退化……内地汉人生得太多了,全国都缺肉,缺油水,全国都跟内蒙要牛羊肉。可是,一吨牛羊肉是用七八十吨草换来的,内地一个劲地来要肉,实际上就是跟草原要草啊,再要下去,就要了草原的命了。上面又给咱们牧场压下了指标,东南边的几个旗都快压成沙地了……
  陈阵说:我觉得搞牧业要比搞农业难多了。
  乌力吉说:我也真怕把这片草原搞成沙地。草原太薄太虚,怕的东西太多:怕踩、怕啃、怕旱、怕山羊、怕马群、怕蝗虫、怕老鼠、怕野兔、怕獭子、怕黄羊、怕农民、怕开垦、怕人多、怕人太贪心、怕草场超载,最怕的是不懂草原的人来管草原……
  毕利格点头说:草原是大命,可它的命比人的眼皮子还薄,草皮一破,草原就瞎了,黄沙刮起来可比白毛风还厉害。草原完了,牛羊马,狼和人的小命都得完,连长城和北京城也保不住啊。
  乌力吉忧心忡忡地说:从前,我隔几年都要去呼和浩特开会,那边的草场退化得更厉害,西边几百里长城已经让沙给埋了。上面再给东边草原压任务的话,东边的长城真就危险了。听说,国外的zheng府,管理草原都有严格的法律,什么样的草场只能放什么样的牲畜,连一公顷草场放多少头牲畜都定得死死的,谁敢超载就狠罚狠判。但那也只能保护剩下的草原不再退化,以前退化的草原就很难恢复了。等到草原变成了沙漠以后人才开始懂草原,到那时就太晚了。
  毕利格说:人心太贪,外行太多,跟这些笨羊蠢人说一百条理也没用。还是腾格里明白,对付那些蠢人贪人还得用狼,让狼来管载畜量,才能保住草原。
  乌力吉摇头说:腾格里的老法子不管用了,现在中国的原子弹都爆炸了,上面真想消灭狼也费不了多大事。
  陈阵心里像堵满黄沙,说:我已经有好几夜没听到狼嗥狗叫了。阿爸,您把狼打怕了,它们不敢来了。草原一没狼,就像哪儿不对劲似的。
  老人说:打了30多条,也就合四五窝狼崽的数,额仑的狼还多着呐。狼不是打怕了才不来了,这个月份,它们去忙别的事了。
  陈阵顿时提起了精神问:狼又玩什么花样呢?
  老人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山丘说:跟我上那边去看看。然后,给了陈阵的马一鞭子,又说:快跑起来,春天要让马多出汗,汗出多了,脱毛快,上膘也快。
  三匹马像三匹赛马向山丘狂奔,马蹄刨起无数块带草根的泥土,千百根嫩草被踏断,染绿了马蹄。好在这条道几个月内不会再有马来。陈阵跑在最后,他开始意识到“草原怕马群”这句话的分量,蒙古人真是生活在矛盾的漩涡里。

  三匹马登上了坡顶,到处都响着“笛笛”、“嘎嘎”的旱獭的叫声。旱獭是原始草原的常见动物,在额仑草原近一半的山坡都有獭洞和獭子。每年秋季陈阵都能见到老人打的獭子,吃到又肥又香的獭子肉。旱獭是像森林熊一样靠脂肪越冬的冬眠动物,獭肉与草原上所有动物的肉都不同,它有一层像猪肉一样的肥膘白肉,与瘦肉红白分明,是草原上著名的美味,鲜肥无膻味,比牛羊肉更好吃。一只大獭子比大号重磅暖壶还要粗壮,可出一大脸盆的肉,够一家人吃一顿。
  陈阵还是被眼前旱獭的阵势吓了一跳:十几个连环山包皮的坡顶和坡面上站着至少六七十只大小旱獭,远看像一片采伐过的树林的一段一段树桩。獭洞更多,洞前黄|色*的沙土平台,多得像内地山坡的鱼鳞坑。平台三面是沙石坡,如同矿山坑口前倒卸的碎石,压盖了大片草坡。陈阵仿佛来到了陕北的窑洞坡,山体千疮百孔,可能都被掏空了。每个沙土平台大如一张炕桌,几乎都站着或趴着一只或几只獭子。规格较大的独洞平台上,站立的是毛色*深棕的大雄獭子,那些群洞或散洞的平台上,立着的都是个头较小的母獭子,灰黄的毛色*有点像狼皮。母獭身旁有许多小獭子,个头如兔,有的平台上竟趴着七八只小獭子。所有的獭子见到人都不忙着进洞,大多只用后腿站立,抱拳在胸,“笛笛”乱叫,每叫一声,像奶瓶刷似的小尾巴,就会随声向上一翘,像示威,像抗议,又像招惹挑逗。
  两条大狗见到一只离洞较远的大獭子便急冲过去,可獭子马上就跑到一个最近的洞口,站在洞口平台上,瞪着兔子似的圆眼看着狗,等狗追到离洞只有五六米的时候,才不慌不忙地一头扎进陡深的洞里。等狗悻悻走开几十米,它又钻出洞,冲狗乱叫。
  毕利格老人说:这儿就是额仑有名的獭子山,獭子多得数不清。北边边防公路南面还有一处,比这儿的獭子还多。这山从前可是草原穷人的救命山,到了秋天,旱獭上足了膘,穷人上山套獭子,吃獭肉,卖獭皮獭油,换银子,换羊肉。你们汉人最喜欢獭皮大衣了,每年秋天张家口的皮货商,都到草原上来收蘑菇和獭皮。獭皮比羔皮要贵三倍呐,旱獭救了多少穷人啊,连成吉思汗一家人在最穷的时候,也靠打獭子活命。
  乌力吉说:旱獭好吃就仗着它的肥油。草原上钻洞过冬的黄鼠田鼠大眼贼,全得叼草进洞储备冬粮。可旱獭就不储粮,它就靠这一身肥膘过冬。
  老人说:獭子在洞里憋屈了一冬了,这会儿剩不下多少肥膘了,可肉还不少。你看獭子个头还不小吧,今年春天的草好,獭子吃些日子又上膘了。
  陈阵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这些日子狼不来捣乱,狼也想换换口味了。可獭洞那么深,獭子就在洞边活动,狼用什么法子抓它?
  老人笑道:狼抓獭子的本事大着呐。大狼能把獭洞刨宽掏大,又让几条狼把住别的洞口,再钻进去把一窝獭子全赶出来咬死吃光。要不就派半大的小狼,钻进洞把小獭子叼出来吃掉。沙狐也会钻獭洞打獭子吃,我年年打獭子都得套着六七只沙狐,有一回还套着一条小狼呢。蒙古人让小孩钻狼洞掏狼崽,也是跟狼和沙狐子学来的。獭子洞要是浅了过冬就冷,所以獭子打洞就得往深里打,要打几丈深呢。老人突然问:你说,狼不在洞里过冬,为啥狼洞也那老深?陈阵摇了摇头。老人说:好多狼洞是用獭洞改的,母狼把獭洞掏宽,就变成了下崽的狼洞啦。
  陈阵吃了一惊说:狼可真够毒的,吃了獭子一家不够,还要霸占人家的窝。
  乌力吉笑得很由衷,仿佛很欣赏狼的毒辣。他侧头对陈阵说:狼不毒就治不住旱獭,狼吃旱獭,可给草原立了大功啊。旱獭是草原的一个大害,山坡上到处都有它的洞,你看看这一大片山让旱獭挖成啥样了。旱獭能生,一年一窝,一窝六七只,洞小了就住不下,可是洞大了要挖出多少沙石,毁坏多少草场?草原野物四大害:老鼠、野兔、旱獭和黄羊。旱獭数
  第三。旱獭跑得慢,人都能追上,可为啥还得下套抓?旱獭就是仗着洞多,洞和洞还连着地道,人一走近它就钻进洞了。旱獭吃起草来也厉害,到秋天专吃草籽,那一身肥膘得用几亩地的草和草籽才能养出来。旱獭洞的害处更大,马倌最怕獭洞,每年獭洞要别断不少马蹄,摔伤不少马倌。
  陈阵说:那狼杀獭子还真为草原立了大功了。
  乌力吉接着说:草原上獭洞最可恶,它还给蚊子过冬提供了地方。蒙古东部草原的蚊子,是在世界上出了名的。东北森林的蚊子能吃人,东蒙草原的蚊子能吃牛。草原上白灾、黑灾(冬季无雪的旱灾)不一定年年有,可是蚊子年年来。牧民和牲畜怕蚊子比怕狼还要厉害。一年下来,蚊子能吃掉牛羊马三四成的膘。按道理,蒙古草原冬季零下三四十度,连病牛都能冻成冰坨子,怎么就冻不死蚊子呢?蒙古包皮里也藏不住蚊子,可为啥草原上的蚊子就能安全过冬?原因就在旱獭洞。一到天冷旱獭钻洞,蚊子也跟着进洞了。旱獭洞几丈深,旱獭一封洞,外面冰天雪地,可洞里像个暖窖。旱獭躲在洞里不吃不喝,蚊子叮在旱獭的身上有吃有喝,就可以舒舒服服过冬了。等到来年开春,旱獭出洞,蚊子也跟了出来,额仑草原水多泡子多,蚊子在水里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殖,一到夏天,草原就是蚊群的天下了…… 你说旱獭是不是草原牧业一个大害?在草原上,狼喜欢吃獭肉,狼是杀旱獭的主力,草原老话说,“獭子出洞,狼群上山”,旱獭一出来,牲畜就能消停一段日子。
  陈阵被蚊群叮咬过两个夏季,一听到蚊群就全身发毛发痒发疼,就有皮开肉绽的感觉,知青怕蚊子真比怕狼还厉害。后来紧急让家人从北京寄来蚊帐,才能睡着觉。牧民见到蚊帐喜欢得不行,过了一个夏天,北京的蚊帐立刻在草原牧民蒙古包皮里普及,牧民给这种新东西起了个名字:依拉格勒,直译为“蚊房子”。
  陈阵真没想到草原上恐怖的蚊群,竟是从旱獭洞里冒出来的,他对乌力吉说:您俩真是草原专家,原来草原的蚊灾跟旱獭有这么大的关系,獭洞简直成了蚊子的贼窝了,而狼又是獭子的克星。我在书上可读不到这么多的知识……
  乌力吉说:草原太复杂,事事一环套一环,狼是个大环,跟草原上哪个环都套着,弄坏了这个大环,草原牧业就维持不下去。狼对草原对牧业的好处数也数不清,总的来说,应该是功大于过吧。
  毕利格老人笑着说:可旱獭也不全坏,它的皮、肉和油都是金贵东西,獭子皮是牧民的一项重要的副业收入,国家用它跟外国人换汽车大炮呢。狼最聪明,杀旱獭从不杀光,留着年年都有得吃。牧民也不把獭子打绝,只打大的不打小的。
  三匹马在山里急行,有恃无恐的旱獭,继续欢叫。草原雕常常俯冲,可是十扑九空。越往东北方向走,人迹越少,井台土圈已消失,最后连马粪也见不到了。
  三人登上一片高坡,远处突然出现几座绿得发假的大山。三人路过的山,虽然都换上了春天的新绿,却是绿中带黄,夹杂着秋草的陈黄|色*。可远处的绿山,却绿得像是话剧舞台上用纯绿色*染出的布景,绿得像是动画片中的童话仙境。乌力吉扬鞭遥指绿山说:要是去年秋天来,走到这儿看到的是一座黑山,这会儿黑灰没了,全是一色*儿的新草,像不像整座山都穿上绿缎子夹袍?三匹马望见绿山,全都加速快跑起来。乌力吉挑了一面坡势较缓的草坡,带两人直插过去。
  三匹马翻过两道山梁,踏上了全绿的山坡。满坡的新草像是一大片绿苗麦地,纯净得没有一根黄草,没有一丝异味,草香也越来越浓。闻着闻着,毕利格老人觉得有点不对头,低头仔细察看。两条狗也好像发现猎情,低头闻,小步跑,到处乱转。老人弯下腰,低下头,瞪眼细看马蹄旁半尺多高的嫩草。老人抬起头说:你们再仔细闻闻。陈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直接闻到了嫩草草汁的清香,好像是在秋天坐在马拉打草机上,闻到的刀割青草流出的草汁香气。陈阵问道:难道有人刚刚在这儿打过草?可谁会上这儿来打草呢?

  老人下了马,用长马棒扒拉青草,细心查找。不一会儿,便从草丛下找出一团黄绿色*的东西,他用手捻了一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说:这是黄羊粪,黄羊刚才还来过这儿。乌力吉和陈阵也下了马,看了看老人手中的黄羊粪,春天的黄羊粪很湿,不分颗粒,挤成一段。两人都吃了一惊,又走了几步,眼前一大片嫩草像是被镰刀割过一样,东一块,西一片,高矮不齐。
  陈阵说:我说今年春天在接羔草场没见着几只黄羊,原来都跑这儿来吃好草了。黄羊吃草真够狠的,比打草机还厉害。
  乌力吉给枪膛推上子弹,又关上保险,轻声说:每年春天黄羊都到接羔草场跟下羔羊群抢草吃,今年不来了,就是说这片新草场的草,要比接羔草场的草还要好。黄羊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毕利格老人笑眯了眼,对乌力吉说:黄羊最会挑草,黄羊挑上的草场,人畜不来那就太可惜了,看来这次又是你对了。
  乌力吉说:先别定,等你看了那边的水再说。
  陈阵担心地说:可这会儿羊羔还小,还走不了这么远的道。要是等到羔子能上路迁场,
  起码还得一个月,到那时候,这片草场早就让黄羊啃光了。
  老人说:甭着慌,狼比人精。黄羊群过来了,狼群还能不过来吗?这季节母黄羊下羔还没下完呢,大羊小羔都跑不快,正是一年中狼抓黄羊的最好时候,用不了几天,狼群准把黄羊群全赶跑。
  乌力吉说:怪不得今年牧场羊群接羔的成活率比往年高,原来青草一出来,黄羊群和狼群全来这儿了。没黄羊抢草,又没多少狼来偷羔子,成活率自然就高了。
  陈阵一听有狼,急忙催两人上马。三匹马又翻过一道小山梁,乌力吉提醒他留神,翻过前面那道大梁,就是大草场。他估摸狼和黄羊这会儿都在那里呢。
  快到山梁顶部的时候,三人全下了马,躬着腰,牵着马,搂着狗的脖子,轻步轻脚地向山顶上几礅巨石靠过去。两条大狗知道有猎情,紧紧贴着主人蹲步低行。接近岩石,三人都用缰绳拴住马前腿,躬身走到巨石后面,趴在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新草场的全景。
  陈阵终于看清了这片边境草原美丽的处女地,这可能是中国最后一片处女草原了,美得让他几乎窒息,美得让他不忍再往前踏进一步,连使他魂牵梦绕的哥萨克顿河草原都忘了。陈阵久久地拜伏在它的面前,也忘记了狼。
  眼前是一大片人迹未至、方圆几十里的碧绿大盆地。盆地的东方是重重迭迭,一层一波的山浪,一直向大兴安岭的余脉涌去。绿山青山、褐山赭山、蓝山紫山,推着青绿褐赭蓝紫色*的彩波向茫茫的远山泛去,与粉红色*的天际云海相汇。盆地的北西南三面,是浅碟状的宽广大缓坡,从三面的山梁缓缓而下。草坡像是被腾格里修剪过的草毯,整齐的草毯上还有一条条一片片蓝色*、白色*、黄|色*、粉色*的山花图案,色*条之间散点着其它各色*野花,将大片色*块色*条,衔接过渡得浑然天成。
  一条标准的蒙古草原小河,从盆地东南山谷里流出。小河一流到盆地底部的平地上,立即大幅度地扭捏起来,每一曲河弯河套,都弯成了马蹄形的小半圆或大半圆,犹如一个个开口的银圈。整条闪着银光的小河宛若一个个银耳环、银手镯和银项圈串起来的银嫁妆;又像是远嫁到草原的森林蒙古姑娘,在欣赏草原美景,她忘掉了自己新嫁娘的身份,变成了一个贪玩的小姑娘,在最短的距离内绕行出最长的观光采花路线。河弯河套越绕越圆,越绕越长,最后注入盆地中央的一汪蓝湖。泉河清清,水面上流淌着朵朵白云。
  盆地中央竟是陈阵在梦中都没有见过的天鹅湖。望远镜镜头里,宽阔的湖面出现了十几只白得耀眼的天鹅,在茂密绿苇环绕的湖中幽幽滑行,享受着世外天国的宁静和安乐。天鹅四周是成百上千的大雁、野鸭和各种不知名的水鸟。五六只大天鹅忽地飞起来,带起了大群水鸟,在湖与河的上空低低盘旋欢叫,好像隆重的迎新彩队乐团。泉湖静静,湖面上漂浮着朵朵白羽。
  在天鹅湖的西北边还有一个天然出口,将湖中满溢的泉水,输引到远处上万亩密密的苇塘湿地里去了。
  这也许是中国最后一个从未受人惊扰过的原始天鹅湖,也是中国北部草原边境最后一处原始美景了。陈阵看得痴迷,心里不由一阵阵惊叹,又掠过一丝担忧。一旦人马进驻,它的原始美很快就会消失,以后的中国人再也没有机会欣赏这样天然原始的处子之美了。陈阵想如果边防公路通过他趴伏的地方就好了,这才是真正应该划为禁区的地方。
  乌力吉和毕利格一直在用望远镜细细搜寻目标。老人用马靴尖轻轻点了点陈阵的小腿,让他往小河右边第三个河弯里看。陈阵从梦境中半天没醒过来,又问了一遍目标位置,才端着望远镜向小河望去。在一个大半圆的河弯的岸边,有两只落水的黄羊正在费力地登岸,后半身浸在水里,后蹄好像是陷在泥里,前蹄扒着岸,但已无力纵跃。在这个河弯的草地上躺着十几只大黄羊,肚膛已被豁开……陈阵仔细往河边的高草搜索,心里突然一阵狂跳:有几条他已多日不见的大狼正伏在羊尸不远处打盹。河弯里的草较高,陈阵数不清草丛里有多少狼。
  乌力吉和毕利格还在搜索盆地的各个角落,把镜头对准了东南方的山坡,那里的黄羊群早已被冲散,黄羊三三两两的在匆匆吃草,母羊的身旁大多带着羊羔。陈阵看到一只母羊正在低头舔刚出生的黄羊羔子,一舔一抬头,紧张得团团转。黄羊羔在挣扎着站起来,只要羔子能站稳了,它立即就会跑,快得连狗都追不上。但是这站起来的几分钟,恰恰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陈阵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如此开阔如此远的距离内,究竟怎样下手?是先打狼还是先打黄羊?
  老人说:你瞧瞧狼敢在那儿睡大觉,就知道人拿它没办法。这老远,狼是打不着了。咱们一露面,狼和黄羊准都跑光。乌力吉说:不过,那几只跑不动的羊就归咱们了,正好当午饭。
  三人上马向河边跑去。人马狗刚一露头,狼群像飕飕的灰箭,分兵多路,向东边大山方向逃窜,一会儿就消失在苇林后面了。黄羊一眨眼的工夫也都快速翻过山,只剩下几只陷在泥里的羊和舔羔的母羊。
  三人走近一个河套,从一个只有五六米的开口处走进去,河套只有一亩大,三面环水,小河宽约四五米,水深一米左右,清澈见底。有些河底是沙质的,有些是烂泥。河岸约一米多高,直上直下。有的河湾处有浅沙滩,河岸较缓。河湾草地上躺着十几只大小黄羊,多数羊的内脏腿肉已被吃掉,有一只黄羊陷在泥里不能动弹,还有几只羊在慢慢地蹬着腿,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毕利格老人说:早上黄羊来这儿喝水,让狼群打了围。
  陈阵对狼群打围的战术已领教多次,但看到狼群利用三面环水的河套来打围还是第一次。他骑在马上细心地琢磨狼群的战术。
  乌力吉说:你看这群狼有多精。它们一定是在头天晚上就埋伏在河边的草丛里了,等黄羊群来河边喝水的时候,一个冲锋封住河湾的出口,就把圈里的黄羊全堵在里面了,多省事。一个河湾就是一个口袋,狼一扎口就是一整袋肉食。
  毕利格老人笑道:这回你又见着了吧,腾格里又给狼帮忙了。你看这河湾,绕来绕去绕出多少个围场来。我说狼是腾格里的宝贝疙瘩,没错吧?
  陈阵说:这么好的围场真是找也没处找去,没想到这儿一下子出了几十个,腾格里替狼想得太周到了。狼也真聪明,腾格里给了它这些套,它们马上就会用,还用得这么在行。
  乌力吉说:狼打仗利用天气和地形的本事比人强得多。
  两条大狗见到遍地的野味肉食,并不急于就餐,两条傲狗对狼吃过的黄羊不屑一顾。巴勒毫不客气地冲向一只还未断气的整羊,它按住黄羊脖子看了看毕利格,老人点点头说:吃吧吃吧。巴勒低头一口就让黄羊断了气,然后从羊大腿上狠狠地撕下一大块鲜肉,大嚼起来。二郎见到这样血腥的猎场,全身的鬃毛像狼一样地竖了起来,杀心顿起,竟朝河边陷在泥里的两只活羊冲去,陈阵和老人同声将它喝住。二郎还不甘心,它两只前爪踩在一只死羊身上,垫高自己的身体,四处望,终于看到不远的河湾里还有一只活羊,便冲进水里,游了过去。老人未让陈阵阻拦,他说:这条狗野性*大,让它杀杀野物,就不咬自家的羊了。

  三人走向河边。毕利格老人从马鞍上解下来一捆皮绳,作了一个活套。陈阵脱靴挽裤下水,将活套套在黄羊脖子上,毕利格和乌力吉两人一起把羊拽到岸上,按倒再扎紧四蹄。三人又将另一只羊拖出血污狼藉的河湾,然后在干净的草地上选了一块野餐地。老人说:咱们吃一只,再带回去一只。乌力吉拔刀杀羊,老人望了望四周山坡,便带陈阵上山去寻找烧柴。
  两人骑马来到西北面山里的一条深沟里,沟里的坡上有大片野杏林,大部分树还活着,一米多高的树干上,仍有不少烧焦枯死的树杈。杏花刚谢,落英缤纷,山沟溢满杏花的苦香,沟底是厚厚一层烂杏核。两人掰了两大抱干柴,用皮绳拴紧,再骑马拖到野餐地。乌力吉已经剥完羊皮,卸出大半只羊的肉,还在河边采摘了几把野葱和马莲韭。陈阵发现新草场的野韭菜竟有筷子那么粗。
  三人都给马摘了马嚼子,卸了马鞍。三匹马抖了抖身子,迫不及待地找到一处缓坡,走到河边痛饮起来。毕利格乐了,连说:好水!好水!选夏季草场,头一条就得选水啊。三匹马直到撑圆了肚皮才抬起头,慢慢走到草坡上大嚼嫩草,吃得连打响鼻。
  草地上篝火燃起,天鹅湖畔纯净的空气里,第一次飘散出黄羊烤肉的香气,还有带着葱盐韭菜和辣椒面的油烟气味。离湖太近,湖边还残留不少未被野火烧掉的旧苇和一人多高的新苇,像一层苇墙遮住了水面,使陈阵无法一边吃肉喝酒,一边近近地欣赏天鹅和天鹅湖。陈阵不断翻动串在树枝上的羊肉条羊肉块,羊肉鲜活得好像还在跳动抽搐。他们三人天不亮就出发,跑到这会儿都已饥肠辘辘。陈阵就着嫩辣加盐的山葱野韭,吃了一串又一串黄羊肉,又拿着老人的扁酒壶喝了一口又一口,完全陶醉在狼食野餐的美味美景之中了。他说:这是我第二次吃狼食,狼食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在狼打猎的地方吃狼食那就更香了。难怪古时候那么多的皇帝喜欢来蒙古草原打猎。
  毕利格老人和乌力吉,直接握着一条黄羊腿在火上转烤,烤熟一层就用刀子片下来吃一层,再用刀在肉上划几道口子,撒上盐、葱花和一点点辣椒面,继续转烤。老人胃口大开,吃了一层又一层,他仰脖灌了一口酒说:有这群狼替咱们看这片新草场,我就放心了。再过二十多天,等羊羔能走远道了,全队搬过来,就这么定了吧。
  乌力吉用肉片卷了几根山葱野韭咬了一口说:全队都能跟你来?老人说:黄羊和狼都来了,人还能不来吗?草不好,黄羊能来吗?黄羊不多,狼群能来吗?我把那只黄羊带回去,明天就在我家开大队干部会,请大伙吃顿黄羊肉包皮子。他们要是知道这儿的水好,还是活水,各组都要争着来了。夏季草场光草好还不成,还得水好。夏天最怕的就是死水泡子,水少水脏,牲畜喝了得病。夏天抓水膘,水不好还抓什么水膘啊。
  乌力吉说:要是还有不同意见,我就再跑一趟,把他们带来再看一看。
  老人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用不着了。我是头狼,我一来全队的大狼小狼准跟着来。跟着头狼走,从来不吃亏。老人又望着陈阵问:你跟着阿爸走了这些趟,吃过亏吗?
  陈阵大笑:跟着阿爸大狼王,尽吃香的喝辣的了。杨克他们都争着想跟您出门呢。
  乌力吉说:那就一言为定。我回场部开会准备迁场。这些年上面下达的任务快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咱要是开出这片新草场,就可以松快四五年了。
  陈阵问:要是再过四五年,咱们牧场还有没有可以开发的荒草场了?
  没有了。乌力吉的眼神黯淡下来。北边是边境线,西面和南面是别的公社。往东北去,山太陡又大多是石头山,我已经去过两次,再没有可以利用的草场了。
  陈阵又问:再往后怎么办?
  乌力吉说:只有控制牲畜数量,提高质量。比如说,发展新疆改良羊。改良羊比本地羊出毛量多两倍,毛质好,价格要比本地羊毛高三倍。一斤本地毛才一块多钱,一斤改良羊毛四块多钱,你算算这要差多少,羊毛可是咱们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啊。陈阵赞同说这是个好法子。但乌力吉却叹口气说:中国人口多,我估摸着,再过几年,咱们牧场的草场还是不够。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退休以后,真不知道往后你们怎么办?
  毕利格老人瞪眼说:你还得跟上面多反映,不能再给牧业队压数了,再加下去,天要黄了,地要翻个了,沙该埋人了。
  乌力吉摇头说:谁听你的?现在是农区干部掌权。农区干部是比牧区干部文化水平高,汉话也讲得利落。再说这会儿牧区干部一个个也都争着打狼,比牲畜数量,不懂草原的本地干部,反而提拔得快。
  三匹马都已吃撑了,平着脖子闭目小憩。二郎也回来了,浑身湿淋淋,满头是血,肚皮吃得像个挤奶桶,在离人还有十几步的地方站住不动了。巴勒好像知道它去干什么了,瞪着满眼的怀疑和妒火,不一会儿,两条大恶狗便掐了起来,陈阵和老人急忙跑过去,才将两条狗分开。
  乌力吉又带两人巡视了半个盆地草场,一边与毕利格商量着安排全队四个小组营盘的地点。陈阵一路上贪婪地欣赏眼前的美景,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草原中的伊甸园,或是伊甸园中的草原?他真想就此留下不走了。
  回到原地,三人动手杀羊剥皮卸肉。陈阵望着河湾里成片的黄羊血尸,心里忽然空落落地伤感起来,刚踏上这片草地时感受到的那种幽静、浪漫的气息,此时已被满手的血腥气掩盖了。陈阵闷闷地想了一会,忍不住问老人:狼群在冬天杀黄羊是为了留着开春吃,可它们在夏天杀那么多的黄羊干什么呢?那几个河湾里好像还有不少死羊呢。过几天不都臭烂了,没法吃了吗?狼太喜欢滥杀了。
  老人说:狼群杀那么多的黄羊,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为了抖威风,它们是为了给狼群里的老弱病残留食。老虎花豹为啥在蒙古草原站不住脚?狼群为啥就能霸住草原?就是因为狼群比老虎花豹抱团齐心。老虎打了食就顾自个儿吃,不顾妻儿老小。狼不是,狼打食想着自个儿也想着狼群,还想着跟不上狼群的老狼、瘸狼、半瞎狼、小狼、病狼和产崽喂奶的母狼。你别看黄羊倒了一大片,今儿晚上头狼一嗥,半个额仑草原的狼,还有跟这群狼沾亲带故的狼都会上这儿来,一晚上就把这些羊都吃完了。狼想着别的狼,别的狼也想着它,狼群才抱团;狼群抱团,打起仗来才厉害。有时候狼王一声嗥,能调来上百条狼集体打仗。听老辈的人说,原来草原上也有老虎,后来全让狼群赶跑了。狼可比人顾家,比人团结。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说:蒙古人只有在成吉思汗那会儿,学狼学得最到家,蒙古各个部落抱成了一个铁轱辘,一捆箭,人虽少,可力量大,谁都乐意为蒙古草原母亲舍命,要不咋能打下多半个世界。后来蒙古人败就败在不团结上面了,兄弟部落黄金家族互相残杀。各个部落像零散的箭一样,让人家一支一支地撅断了。人心不如狼心齐啊,狼打仗的本事还好学,可狼的齐心就难学了,蒙古人学了几百年还出不了师。不说了,一说我心口就疼哩……
  陈阵望着美得让人心颤的天鹅草场,陷入深深的沉思。
  老人将剔出来的黄羊肉,用黄羊皮包皮好,装进了两个麻袋里。陈阵替老人备好马鞍,老人和乌力吉各将一个麻袋驮在马鞍后面,用马鞍上的鞍皮条拴紧扎牢。
  三匹马向大队营盘方向奔去。
或许您还会喜欢:
北平无战事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简介:1948年,太平洋战争结束后三年,北平经济崩溃、民生凋敝,看似平静的北平城内暗流汹涌。国共两党决战之际,以蒋经国为首的国民党少壮派,突然对涉嫌通共的国民党空军王牌飞行员方孟敖委以重任,将其飞行大队改编为国防部经济稽查大队,前往北平调查民食调配物资的贪腐案,藉此打击以方孟敖的父亲、国民党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行长方步亭为核心的孔宋家族贪腐势力, [点击阅读]
村子
作者:佚名
章节:84 人气:2
摘要:祝永达在村口那棵松树下碰见马秀萍是很偶然的事情,当时,他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念头:有朝一日娶马秀萍为妻,从此甜甜美美地活人过日子。那是!”979年早春二月的一个晌午。走在田地里的祝永达觉得明媚的春天仿佛是从他脚底下生长出来的,解冻了的土地酥软而仁慈,从枯萎的色泽中挣脱出来的麦苗儿扑面而来。远远近近的村庄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鸡鸣狗吠声和空气中逸散出的各种细微的声音在表示大地苏醒了活跃了。 [点击阅读]
第二个太阳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2
摘要:一一列火车向南急驶。其中一节平板车上装载着一辆小吉普和一辆中型吉普。兵团副司令秦震坐在小吉普司机旁边他的坐位上。雨水在风挡玻璃上狂泻奔流,风把雨水旋进吉普车厢里面,凉渗渗的大雨点扑在秦震的脸上,他的美式军大衣和微微敞开的军装上衣的领口,都淋湿了,雨水聚汇起来,顺着脖颈流注到胸膛上。参谋、警卫员几次请他搬到后面中型吉普电台车上去,他却断然拒绝了。因为在这种历史转折关头,他宁愿在暴风雨里猛进。 [点击阅读]
红塔乐园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皮皮鲁属虎,他的同学也都属虎。他们盼望在虎年能有一番奇特的经历。果然,在虎年中,属虎的皮皮鲁和他的同学们经历了一场难忘的故事--皮皮鲁上课的时候盼放学。下课铃响了,他又怕放学。放学以后干什么去呢?“皮皮鲁,咱们找个地方玩吧!”这天下午放学后,苏宇在学校门口等着皮皮鲁。“玩什么?”皮皮鲁两手一摊,感到没什么可玩。一群麻雀落在电线上。“要是有个足球场就好了。”苏宇叹了口气。“少年宫有!”田莉眼睛一亮。 [点击阅读]
芙蓉镇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2
摘要:小说描写了1963—1979年间我国南方农村的社会风情,揭露了左倾思潮的危害,歌颂了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的胜利。当三年困难时期结束,农村经济开始复苏时,胡玉青在粮站主任谷燕山和大队书记黎满庚支持下,在镇上摆起了米豆腐摊子,生意兴隆。 [点击阅读]
金瓯缺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2
摘要:序写历史小说有写历史小说的困难。不熟悉史实,则不会原原本本地写成有条有理、丝丝入扣的文章。姚雪垠同志的《李自成》就是在刻苦钻研的基础上,搜罗了大量的资料,用去伪存真、剔异求同的科研手法才理出一个线索来的,所以历史知识就是最基本的一个必要条件。 [点击阅读]
鲁迅《呐喊》
作者:鲁迅
章节:38 人气:2
摘要:《呐喊》是鲁迅1918年至1922年所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作品真实地描绘了从辛亥革命到五四时期的社会生活,揭示了种种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对中国旧有制度及陈腐的传统观念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比较彻底的否定,表现出对民族生存浓重的忧患意识和对社会变革的强烈愿望。这部小说集于1923年8月由北京新潮出版社出版,集中有《狂人日记》、《药》、《明天》、《阿Q正传》等十四篇小说,出版后得到很大回响。 [点击阅读]
Q版语文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2
摘要:从前啊,有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七个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而且白雪公主们爱穿着高叉泳衣去打猎(哎呀,不好……不好意思啊,作者又跑题了。真是低能且变态!)。森林里住着一只美若天仙的猪妈妈,(听猪五郎说的)猪妈妈生了三只可爱的猪娃娃。猪娃娃一天天长大了,猪妈妈想,该是他们独立生活的时候了。猪长大了,都是要独立谋生的。于是在孩子们生日这天,她把三只小猪叫到身边。 [点击阅读]
三家巷
作者:佚名
章节:40 人气:2
摘要:公历一千八百九十年,那时候还是前清光绪年间。铁匠周大和他老婆,带着一个儿子,搬到广州市三家巷来住。周大为人和顺,手艺精良,打出来的剪刀又好使,样子又好,真是人人称赞。他自从出师以后,就在西门口一间旗下人开的正岐利剪刀铺子里当伙计,几十年没换过东家。他老婆也贤德勤俭,会绣金线,手艺也很巧。夫妇俩省吃俭用,慢慢就积攒下几个钱来,日子倒也过得满欢喜。 [点击阅读]
三毛《撒哈拉的故事》
作者:三毛
章节:18 人气:2
摘要:三毛,我亲爱的女儿:自你决定去撒哈拉大漠后,我们的心就没有一天安静过,怕你吃苦,怕你寂寞,更担心你难以适应沙漠的日常生活。但每次接你来信好像都在天堂,心情愉快,对生活充满信心。物质上的缺乏,气候的骤变,并没有影响你的情绪。我想可能是沙漠美丽的景色*深深地迷惑了你,夕阳中的蜃楼,一望无垠的黄沙,一向是你所神住。一旦投入其中,谁能体会?谁能领略?所以,这次你去撒哈拉,我和你父亲都没有阻止。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