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静静的顿河 - 《静静的顿河》全文阅读——(二):第十九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十九章
  本丘克跟着迂回前进,去攻占新切尔卡斯克的戈卢博夫支队出发了。二月二十三日他们走出沙赫特纳亚,穿过拉兹多尔斯克镇,入夜之前,已经到达梅利霍夫斯克镇。第二天黎明就从镇上开拔了。
  戈卢博夫率领着队伍用强行军速度前进。他那短粗的身躯总走在队伍的前头;鞭子不住气地往马身上抽。夜里行经别斯谢尔盖涅夫斯克镇时,让马匹稍稍休息了一下,骑士们又摇摇晃晃、在没有星星的、灰蒙蒙的夜色*中登程了,土路上的薄冰在马蹄下咯吱咯吱地响着。
  在克里维亚恩斯克镇附近他们迷了路,但是立刻又走上了正路。当他们开进克里维亚恩斯克镇的时候,天上已经露出了霞光。镇上还空荡荡的。在广场边的水井旁,一个哥萨克老头子正在砍马槽里的冰。戈卢博夫策马走到他面前,队伍也就停了下来。
  “您好,老人家。”
  哥萨克把一只戴着无指手套的手慢慢地举到皮帽子的帽檐上,很不耐烦地回答说:
  “您好。”
  “老人家,怎么你们镇上的哥萨克都到新切尔卡斯克去啦?在你们这儿征召过吗?”
  老头子没有回答,匆匆拿起斧头,朝大门口走去。“走!”戈卢博夫拨马离开那里,嘴里骂着,命令道。
  这一天“小”顿河哥萨克军会议正准备撤往康斯坦丁诺夫斯克镇。新任的顿河军行军司令官波波夫将军已经把武装部队撤出新切尔卡斯克,军用物资也都带走了。上午得到消息说,戈卢博夫正由梅利霍夫斯克向别斯谢尔盖涅夫斯克镇方向挺进。“小”顿河哥萨克军会议派西沃洛博夫大尉去跟戈卢博夫谈判交出新切尔卡斯克的条件。戈卢博夫的骑兵,跟着西沃洛博夫,未遇任何抵抗就冲进了新切尔卡斯克。戈卢博夫骑在浑身大汗的马上,在一大伙哥萨克的护卫下,快马奔向“小”顿河哥萨克军会议厅。大门口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一个侍从兵站在那里,牵着一匹备好鞍子的马,等候纳扎洛夫。
  本丘克从马上跳下来,抓起手提机枪,跟着戈卢博夫和另外一群哥萨克一起冲进会议厅。一听到大门哗的一声敞开了,宽敞的大厅里的代表们都应声扭过头来,脸变得煞白。
  “起立!”戈卢博夫好象是在举行检阅一样,紧张地命令道,在哥萨克们的护拥下,匆匆忙忙,磕磕绊绊,走到主席团的桌子前面。
  “小”顿河哥萨克军会议的成员们听到这声令人畏服的喊叫,应声起立,椅子乒乓乱响,只有纳扎洛夫一个人还坐着。
  “你们怎么敢中断哥萨克军会议呢?”他愤怒地喊道。
  “你们被捕啦!住口!”戈卢博夫气得满脸通红,跑到纳扎洛夫的面前,把肩章从他的将军服上撕下来,说道:“站起来,对你说哪!把他带走!……你!……我对谁说话哪!……金肩章迷!……”

  本丘克把机枪架在门口,各位哥萨克军会议的成员象一群绵羊似的挤成一团。几个哥萨克把纳扎洛夫、吓得脸色*发青的“小”哥萨克军会议主席沃洛希诺夫和另外几个人,从本丘克面前架了出去。
  栗色*的脸上布满红晕的戈卢博夫脚上的刺马针碰得叮当乱响,也跟着走出去。一个会议的成员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
  “上校老爷,行行好,告诉我,我们上哪儿去呢?”
  “我们可以走啦?”另外一个人躲躲闪闪从他肩膀后面探过脑袋,问道。
  “你们滚蛋吧!”戈卢博夫挥着手喊道,走到本丘克面前时,又回过头来,跺了一下脚,喊道:“滚你们的……我没有工夫跟你们罗嗦!……滚吧!……”
  他那受了风的沙哑的喊声在大厅里轰鸣了半天。
  本丘克在母亲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西韦尔斯已占领罗斯托夫的消息传到了新切尔卡斯克,他立即向戈卢博夫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就骑马去罗斯托夫。
  他在西韦尔斯的司令部工作了两天,西韦尔斯还是在《战地真理报》当编辑的时候就认识他;——本丘克到革命军事委员会去了几次,阿布拉姆松和安娜都不在那里。西韦尔斯的司令部里组织了一个革命军事法庭,就地审判、处决被俘的白卫军。本丘克在那里工作了一天,帮助法庭工作,参加搜捕潜伏的敌人,第二天,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跑到革命军事委员会去,一上楼梯,就听见了安娜的熟悉的声音。当他放慢脚步,走进第二间屋子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顿时全都涌上心头,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话语声和安娜的笑声从那里传出来。
  原城防司令的房间里,烟雾腾腾。屋角里一张妇女用的小桌边坐着一个人,他穿着钮扣掉光了的军大衣,戴着护耳放下来的步兵皮帽,正在那里写什么,有几个战士和穿皮袄或大衣的文职人员围在他身边。他们三人一伙,两人一堆,在抽烟、谈话。安娜背对着门站在窗边,阿布拉姆松坐在窗台上,用交叉起来的手指抱着弯起的膝盖;他旁边,歪着脑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长得象拉脱维亚人的赤卫军战士。他把拿着香烟的手伸到一边,竖起小手指头,在讲些什么——看来准是件可笑的事:安娜向后仰着身子,放声大笑,阿布拉姆松笑得满脸全是皱纹,近处的人也都含笑在听这个战士讲,而他的大脸上的、象用斧子砍出的每一根线条上,都流露着一种聪明、机智和略带凶狠的神情。

  本丘克把一只手放在安挪的肩膀上。
  “你好啊,阿尼娅!”
  她回头一看,立刻满脸绯红,从脖子一直红到锁骨,眼睛里迸出泪花。
  “你从哪儿来?阿布拉姆松,你快看!他简直象一枚崭新的新银币,可是你还在为他担心呢,”她低语道,眼也不抬,无力控制自己的窘急心情,往门口退去。
  本丘克握了握阿布拉姆松热乎乎的手,跟他交谈了几句,觉得自己脸上挂着愚蠢、无限幸福的笑容,就没有回答阿布拉姆松提出的一个问题(他连问题的意义都没有弄清楚),就走到安娜面前去了。她已经镇定下来,由于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面带微怒地迎着他说:
  “喂,再一次向你问好。你怎么样?身体好吗?什么时候来的?是从新切尔卡斯克来的吗?你这些日子在戈卢博夫的支队里吗?嘿,真了不起……喂,怎么样?”
  本丘克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一面用一眨也不眨的、沉重的目光盯着她。而她的回报的目光却因为受不了他的逼视,滑到一旁。
  “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吧。”安娜提议。阿布拉姆松唤住了他们俩:
  “你们很快就回来吗?本丘克同志,我有事情跟你谈。我们想请你做一件事情。”
  “我一个钟头后回来。”
  到了外面,安娜温柔地直■着本丘克的眼睛,婉惜地挥了一下手,说道:
  “伊利亚,伊利亚,你看我羞的那个样子,真是太糟糕啦……简直象个小姑娘!这一是因为太突然,二是由于咱们俩的暧昧关系。说实在的,咱们俩算是怎么回事呢?是情歌里的‘未婚夫与未婚妻’吗?你知道吗?在卢甘斯克,阿布拉姆松有一回问我:‘你跟本丘克同居了吧?’我断然否认了,然而他可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什么也休想瞒过他。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相信。”
  “谈谈你自己的事吧,慢慢说,好吗?”
  “噢,我们干得好极啦!组织了一个支队,拥有二百一十一枝枪。我们进行了大量的组织工作和政治工作……唉,这难道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吗?你来得这么突然,我简直还没有转过向来。你在哪儿……在哪儿过夜?”她中断了谈话,问道。“在……一位同志家里。”
  本丘克说了句谎话,立刻变得很不自然:其实这几夜他都是住在西韦尔斯司令部的办公室里。
  “你今天就搬到我们那儿去吧。你还记得我住的地方吗?就是你曾经送我回去的那个地方。”
  “我找得到。不过……我一去会不会给你家添麻烦?”“你在说什么呀,你谁也不会麻烦,而且根本你就不该说这种话。”傍晚,本丘克把自己的衣物装到一只宽大的军用袋里,来到郊外安娜住的那条小胡同。一位老太太在一座不大的、砖木建筑的厢房门口迎接了他。老太太的模样隐约地有点儿象安娜:也是那样发蓝的黑眼珠子,有点儿弯的鼻子,只不过皮肤上皱纹很多,而且带点儿泥黄|色*,嘴瘪进去,显得老态龙钟。“是您吗——本丘克?”她问道。

  “是我。”
  “请进吧。女儿已经对我谈过您啦。”
  她把本丘克领到一个小房间里去,告诉他往哪里放东西,用患风湿病的手指四下指了指,说道:
  “您就住在这儿吧,这张行军床就是为您准备的。”她说话带着很重的犹太人口音。家里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是个跟安娜一样瘦弱的、浅蓝色*眼睛的姑娘。没过多久,安娜回来了。她一进家,气氛马上就变得热闹和活泼起来。
  “没有人上咱家来吗?本丘克没来过?”
  母亲用犹太语回答她几句,安娜立即用坚定、滑行的步子朝本丘克的房间门口走去。
  “我可以进来吗?”
  “请,请。”
  本丘克从椅子上抬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喂,怎么样?你已经安置好了吗?”
  她满意地含笑打量着他,问道:
  “你吃了点儿东西了吗?走,咱们到那儿去。”她拉住他的军便服袖子,把他领到第一间屋子里去,说道:“妈妈,这是我的一位同志,”她笑着说。“您可别委屈了他。”“看你说的,怎么会呢……他是咱家的贵客。”
  夜里,罗斯托夫城里步枪射击声象熟透的槐荚似的噼噼啪啪地响着。偶尔还有一阵阵的机枪声,后来都归于沉寂。于是黑夜,肃穆、漆黑的二月的夜色*,重又用寂静笼罩了市街。本丘克和安娜在他那间收拾得非常整齐的小屋子里坐了很久。
  “我和小妹妹住这间屋子,”安娜说。“你看,我们生活得多么朴素——象修道士一样。墙上既没有一张廉价的画片,也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一件显示我这个中学生的身份的东西。”“你们靠什么生活呀?”本丘克在谈话中间问道。
  安娜相当自豪地回答说:
  “从前我在阿斯莫罗夫卷烟厂做工,还当家庭教师。”“那么现在呢?”
  “现在妈妈给人缝衣服。她们两个人花销不大。”
  本丘克把占领新切尔卡斯克的情况,在兹维列沃和卡缅斯克附近的战斗情况详细地讲给她听。安娜谈了谈她在卢甘斯克和塔甘罗格工作的印象。
  十一点钟的时候,母亲房间的灯一灭,安娜就走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德伯家的苔丝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一位为编写新郡志而正在考察这一带居民谱系的牧师告诉约翰·德伯:他是该地古老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后裔。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使这个贫穷的乡村小贩乐得手舞足蹈,他异想天开地要17岁的大女儿苔丝到附近一个有钱的德伯老太那里去认“本家”,幻想借此摆脱经济上的困境。 [点击阅读]
心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每朵云里有一个朋友在充满恐惧的世界朋友无非如此连我母亲都说这很正常别提什么朋友想想正经事吧——盖鲁徼?如果我们沉默,别人会不舒服,埃德加说,如果我们说话,别人会觉得可笑。我们面对照片在地上坐得太久。我的双腿坐麻木了。我们用口中的词就像用草中的脚那样乱踩。用沉默也一样。埃德加默然。今天我无法想象一座坟墓。只能想象一根腰带,一扇窗,一个瘤子和一条绳子。我觉得,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只袋子。 [点击阅读]
心是孤独的猎手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心是孤独的猎手》曾被评为百部最佳同性恋小说之一,在榜单上名列17,据翻译陈笑黎介绍,这是麦卡勒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她一举成名的作品,出版于1940年她23岁之时。故事的背景类似于《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炎热的南方小镇。她说:“小说中两个聋哑男子的同性之爱令人感动,而同性之恋又是若有若无的,时而激烈,时而沉默。 [点击阅读]
心灵鸡汤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上帝造人因为他喜爱听故事。——爱尼·维赛尔我们满怀欣悦地将这本《心灵鸡汤珍藏本》奉献在读者面前。我们知道,本书中的300多个故事会使你们爱得博大深沉,活得充满激|情;会使你们更有信心地去追求梦想与憧憬。在面临挑战、遭受挫折和感到无望之时,这本书会给您以力量;在惶惑、痛苦和失落之际,这本书会给您以慰藉。毫无疑问,它会成为您的终生益友,持续不断地为您生活的方方面面提供深沉的理解和智慧。 [点击阅读]
怪指纹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法医学界的一大权威宗像隆一郎博士自从在丸内大厦设立宗像研究所,开始研究犯罪案件和开办侦探事业以来,已经有好几年了。该研究所不同于普通的民间侦探,若不是连警察当局都感到棘手的疑难案件它是决不想染指的,只有所谓“无头案”才是该研究室最欢迎的研究课题。 [点击阅读]
恐怖的大漠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雷诺被绑架非洲!我向你致意,你这神秘的大地!让我骑在骏马上穿越你那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让我骑在矫健的骆驼上穿越你那布满了炙热的石头的沙漠;让我在你的棕榈树下漫步,观看你的海市蜃楼美景;让我在你生机盎然的绿洲上思念你的过去,感叹你的现在,梦想你的未来。 [点击阅读]
恐怖谷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我倒以为……"我说。“我应当这样做,"福尔摩斯急躁地说。我自信是一个极有耐性的人;可是,我得承认,他这样嘲笑地打断我的话,的确使我有点不快。因此我严肃地说:“福尔摩斯,说真的,你有时真叫人有点难堪啊。”他全神贯注地沉思,没有即刻回答我的抗议。他一只手支着头,面前放着一口未尝的早餐,两眼凝视着刚从信封中抽出来的那张纸条,然后拿起信封,举到灯前,非常仔细地研究它的外观和封口。 [点击阅读]
恐怖黑唇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恐惧的亡灵复苏1阴谋初露刚刚步入八月份。炎热的太阳就将一切烤得烫人。出租车司机原田光政在这天午后回到家中。他打开大门,从信箱中取出一封信,边看边走进了厨房。走进厨房,原田光政坐在椅子上,准备喝点冷饮,然后再睡上一小时左右的午觉。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已不是拼命干活的年龄了——近六十岁了。难道这是因为自己长期辛劳而自负了吗?人的自知之明,对于原田说来还是有的。 [点击阅读]
恶月之子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仅点燃着烛光的书房里,桌案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刹那间,我知道我的生活即将面临一场可怕的转变。我不是算命先生,我也不会观看天象,在我眼里,我掌中的手纹完全无法揭露我的未来,我也不像吉普赛人能从湿得的茶叶纹路洞察命理。父亲病在垂危已有数目,昨夜我在他的病榻旁,替他拭去眉毛上的汗珠,听着他吃力的一呼一吸,我心里明白他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我生怕就这样失去他,害怕自己将面临二十八岁生命中首次孤零零的生活。 [点击阅读]
恶魔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决斗茶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杯子里各装有八成透明如水的液体。那是恰似用精密的计量仪器量过一样精确、标准的八成。两只杯子的形状毫无二致,位置距中心点的距离也像用尺子量过似地毫厘不差。两只杯子从杯子中装的,到外形、位置的过于神经质的均等,总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茶桌两边,两张大藤椅同样整齐地对面地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椅上,两个男人像木偶一样正襟危坐。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