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解忧杂货店 - 第四章:听着披头四默祷 6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6
  贞幸在晚上八点多回到家里,最近他很少这么晚回家。
  “我在公司做最后的处理工作,尽可能拖延事迹败露的时间。”贞幸松开领带时说,汗水湿了他的衬衫,都黏在皮肤上。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在这个家里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是昨天剩下的咖哩,冰箱里已经空了。
  吃饭时,贞幸和纪美子小声地讨论着行李的事。贵重物品、衣物和立刻需要用到的杂物、浩介的读书用品,基本上只带这些东西离开,其它东西都留在这里──他们最后一次确认已经讨论多次的内容。
  中途,纪美子提起浩介卖掉唱片的事。
  “卖了?全都卖了?为甚么?”贞幸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
  “没有特别的原因,”浩介低着头回答,“反正家里已经没有唱机了。”
  “是吗?原来卖掉了,嗯,这样很好,帮了大忙了,不然很占地方。”贞幸说完后又问:“卖了多少钱?”
  浩介没有回答,纪美子代替他回答说:“一万圆。”
  “一万圆?才一万圆而已?”贞幸的语气顿时变了,“你是傻瓜吗?总共有几张?我记得有不少黑胶唱片吧。买齐这些唱片,要花多少钱?两、三万绝对买不到吧?你居然只卖一万……你在想甚么啊?”
  “我不是想靠那些唱片来赚钱,”浩介仍然低着头回答,“而且,大部份都是哲雄哥留下来的。”
  贞幸用力咂着嘴。
  “真是食米不知米价,向别人拿钱的时候,多拿十圆、二十圆也好。我们无法再过以前那种生活了,你懂不懂啊?”
  浩介抬起头,很想反问父亲,到底是谁搞成这样的?
  不知道贞幸如何解释儿子的表情,他又叮咛了一句:“听到了没有?”
  浩介没有点头,放下原本准备吃咖哩的汤匙。“我吃饱了。”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喂,到底听到了没有?”
  “烦死了,听到了啦。”
  “甚么?你怎么对大人说话的?”
  “老公,算了啦。”纪美子说。
  “怎么可以算了?喂,那钱呢?”贞幸问:“那一万圆呢?”
  浩介低头看着父亲,贞幸的太阳穴冒着青筋。
  “也不想想是用谁的钱买的唱片?你是用零用钱买的吧?是谁赚钱给你零用钱的?”
  “老公,别这样,你要向儿子拿钱吗?”
  “我要让他知道,那些钱是谁赚的。”
  “别说了,浩介,赶快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等一下就要出发了。”
  浩介听了纪美子的话,走出客厅,走上楼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倒在床上。他看到墙上贴的披头四海报,坐了起来,把海报撕下来后,用双手撕烂了。
  两个小时后,听到了敲门声。纪美子探头进来。

  “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浩介用下巴指着桌子旁,那里有一个纸箱和一个运动袋,是他所有的财产。“要走了吗?”
  “嗯,差不多该走了。”纪美子走进房间,“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
  浩介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甚么。
  “但情况一定会好转,你就暂时忍耐一下。”
  “嗯。”他轻声回答。
  “不光是妈妈,爸爸也把你放在第一位,只要能够让你幸福,我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即使奉献生命也不足惜。”
  浩介低着头,暗想着“少骗人了”。一家人都已经准备跑路了,儿子怎么可能幸福?
  “三十分钟后,把行李拿下来。”纪美子说完,走出了房间。
  就像林哥‧史达(Ringo Starr),浩介心想。在《Let it be》中,林哥看到披头四渐渐溃散,拚命想要修复,但他的努力白费了。
  半夜十二点,浩介他们摸黑出发了。贞幸不知道去哪里借来一辆白色老旧的大型厢型车做为逃亡工具。三个人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贞幸开着车。后方的载货台上堆满了纸箱和行李袋。
  三个人在车上几乎没有说话。上车前,浩介问贞幸:“我们要去哪里?”贞幸回答说:“到了就知道了。”一路上只说了这两句话。
  不一会儿,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浩介完全不知道目前在哪里,也不知道开往何处。虽然不时看到路标,但都是一些陌生的地名。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纪美子说要上厕所,贞幸把车子开进了休息站。浩介看到了“富士川”的地名。
  因为是深夜,停车场内没甚么车子,贞幸把车子停在最角落的位置。他似乎彻底避免引人注目。
  浩介和贞幸一起走进厕所。当他上完厕所,正在洗手时,贞幸走到他旁边说:“这一阵子都不会给你零用钱了。”
  浩介讶异地看着镜子中的父亲。
  “当然不会再给你了啊,”贞幸又接着说,“你不是有一万圆吗?已经够多了。”
  又是这件事。浩介十分沮丧。只不过是一万圆,而且还是跟儿子计较。
  贞幸没有洗手,就走出了厕所。
  浩介看着他的背影,听到内心好像有一条线断裂的声音。
  那应该是期待和父母维系在一起的最后一线希望,然而,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浩介走出厕所,朝向和停车位置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他并不知道休息站的构造,但满脑子只想着远离父母。
  他不顾一切地奔跑,完全搞不清楚方向。当他回过神时,发现来到了另一个停车场,那里停了好几辆卡车。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坐上其中一辆卡车,似乎正准备出发。

  浩介跑向卡车,绕到车后。他向车篷内张望,发现车上载了很多木箱子,没有臭味,而且有可以躲藏的空间。
  卡车突然发动了引擎,浩介不加思索地跳上了载货台。
  卡车很快就出发了。浩介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无法平静下来。
  他抱着双腿,把脸埋进双腿,闭上眼睛。他想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之后,再考虑以后的事,但是,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和以后要如何生活的不安,让他无法从亢奋状态中平静下来。
  浩介当然完全不知道卡车一路开向哪里,一方面是因为天色太黑,但即使是白天,光靠周围的风景,他也不可能了解自己身在何处。
  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阖眼,又好像小睡了一下。当他醒来时,卡车停在原地。不像在等红灯,似乎已经到了目的地。
  浩介从载货台上探出头向外张望。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周围也停了好几辆卡车。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跳下载货台。他把头压低,跑向停车场的入口。幸好没有警卫。离开停车场后,他看了一眼入口的广告牌,得知是东京都江户川区的一家运输公司。
  天色仍然一片漆黑,没有一家商店开着,浩介只能迈开步伐。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走去哪里,但他只能走。因为他觉得,只要继续走,就一定可以到某个地方。
  走着走着,天亮了起来。沿途看到不少公车站,他看了公交车的终点站时,顿时看到了希望。因为公交车的终点站是东京车站。太好了,只要继续走,就可以到东京车站。
  但是,去了东京车站后怎么办?要去哪里?东京车站应该有很多电车,要搭哪一辆呢?他一边走,一边思考。
  看到小公园时,他就停下来休息,然后继续赶路。即使他努力不去想,父母的事仍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们发现儿子不见了会怎么办?他们根本没办法找自己,但又不能报警,更不可能回家。
  他们一定会按照原定计划去新的地方,等安顿好之后,再开始找自己,但是,他们不能引人注目,也不能向亲戚或朋友打听,因为他们害怕的“债权人”早就在亲戚、朋友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浩介也没有任何方法找父母。因为他们日后会隐姓埋名过日子,所以不可能用真名。
  所以,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父母了。想到这里,内心深处涌现一丝酸楚。但是,他没有后悔。自己和父母的心已经不在一起,事到如今,已经无法修复了,即使生活在一起,也没有意义。这是披头四教他的道理。
  随着时间的经过,车流量渐渐增加,人行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还有学生去上学。浩介想起今天是第二学期的开学日。

  公交车超越了他,他朝向公交车前进的方向走去。今天是九月的第一天,但仍然残留着夏天的暑气,身上的T恤已经满是汗水和灰尘。
  上午十点多,他终于走到东京车站。当车站大楼出现在眼前时,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是车站。漂亮的红砖建筑物让他联想到欧洲中世纪的大洋房。
  一踏进车站内,立刻被偌大的空间吓到了。浩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了“新干线”几个字。
  他之前就很想搭新干线,因为今年在大阪举行万博,原本以为终于有机会了,没想到会发生之后这些事。
  车站内到处贴着万博的海报,根据海报上的介绍,只要搭新干线到新大阪车站,再搭一班地铁,就可以抵达万博会场。
  他突然想去看看。他的皮夹里有一万四千多圆,一万圆是卖唱片的钱,其它是今年的压岁钱剩下的。
  至于去看了万博之后该怎么办,他目前完全没有计划,总觉得去了之后,就会有办法。日本各地的人,不,世界各地的人都聚集在那里举办嘉年华会,自己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生存的机会。
  他走去售票处确认票价,看了前往新大阪车站的票价,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比他想象中便宜。前往新大阪的新干线有“光号”和“木灵号”,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木灵号”。现在必须节省。
  他走出售票窗口,对售票员说:“一张到新大阪车站。”男性售票员打量了浩介一下,问他:“要买学生优惠票吗?请出示学生优惠证和学生证。”
  “啊……我没有。”
  “那就买普通票吗?”
  “好。”
  售票员问他要买几点的班次,以及要自由席还是指定席。浩介慌乱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请等一下。”售票员说完,走了进去。浩介确认了皮夹里的钱,打算买完车票后,去买铁路便当。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把手放在他肩上。“可以打扰一下吗?”
  回头一看,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身后。
  “有甚么事吗?”
  “有事想要问你,可不可以跟我来?”那个男人说话态度很有威严。
  “但是,我要拿票……”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走吧。”
  男人抓住浩介的手臂。他的手很有力,不容浩介拒绝。
  浩介被带到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虽然那个男人说,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但浩介被扣留在那里好几个小时。因为浩介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你叫甚么名字?住在哪里?──这是他最先问的问题。
或许您还会喜欢:
悖论13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听完首席秘书官田上的报告,大月蹙起眉头。此刻他在官邸内的办公室,正忙着写完讲稿,内容和非洲政策有关。下周,他将在阿迪斯阿贝巴①公开发表演说。坐在黑檀木桌前的大月,猛然将椅子反转过来。魁梧的田上站在他面前,有点驼背。“堀越到底有甚么事?是核能发电又出了甚么问题吗?”堀越忠夫是科学技术政策大臣。大月想起前几天,他出席了国际核能机构的总会。“不,好像不是那种问题。与他一同前来的,是JAXA的人。 [点击阅读]
悬崖上的谋杀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博比·琼斯把球放在球座上,击球前球杆简单地轻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球杆,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一击。在五号铁头球棒的随便一击下,球会呼啸腾起,越过障碍,又直又准地落到球场的第十四穴处吗?不,远非如此,结果太糟了,球掠过地面,稳稳地陷入了障碍坑洼。没有热心的观众发出沮丧的哼哼声,惟一的目击者也显得一点不吃惊。 [点击阅读]
悬崖山庄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我觉得,英国南部没有哪个滨海小镇有圣卢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因此,人们称它为“水城皇后”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到了这里,游客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及意大利西北部的海滨地区,濒临地中海,以风光旖旎著称)。在我的印象里,康沃尔郡的海岸正像法国南方的海滨一样迷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他听了以后说:“昨天餐车里的那份菜单上就是这么说的,我的朋友,所以这并非你的创见。 [点击阅读]
悲惨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65 人气:0
摘要:米里哀先生是法国南部的地区狄涅的主教。他是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原出身于贵族,法国大革命后破落了。他学问渊博,生活俭朴,好善乐施。他把每年从zheng府那里领得的一万五千法郎薪俸,都捐献给当地的慈善事业。被人们称为卞福汝(意为“欢迎”)主教。米里哀先生认为自己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来保护世人心灵的”。 [点击阅读]
惊险的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帕金顿先生与太太吵了几句,气呼呼地戴上帽子,把门一摔,离家去赶八点四十五分的火车,到市里去上班。帕金顿太太依旧坐在早餐桌前。她的脸涨得通红,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最后愤怒代替了委屈,她早就哭出来了。“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帕金顿太太说,“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她继续想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那个放荡女人,狡猾卑鄙的狐狸精!乔治怎么会这么傻呢!”愤怒逐渐平息了,悲伤和委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点击阅读]
惹我你就死定了
作者:佚名
章节:139 人气:0
摘要:“喂,你去见男朋友,我干嘛要跟着啊?”“嘻嘻,我和宗浩说好了,要带你去见他的啊^o^”晕~-_-^,这么闷热的天,本来就够闹心的了,还要去给朋友当电灯泡,可怜芳龄十八的我啊,这些年都干嘛了?我好想有个男人啊,做梦都想…“朴宗浩有什么呀?他是公高的吧?公高那帮小子太危险了,你离他们远点儿。 [点击阅读]
愁容童子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母亲送给古义人一块地皮。在古义人的记忆里,幼少年时期,那里曾耸立着参天的辽杨。最初提起这个话头,是母亲年愈九旬、头脑还清晰的那阵子。在那之前,古义人几年回去一次,母亲九十岁以后,便大致每年都要回到四国那个森林中的山谷。准确的时期已经记不清了,就季节而言,应该是五月中旬的事。“年岁大了,身上也就有老人的气味了。”母亲从大开着的门窗向对岸望去。 [点击阅读]
愤怒的葡萄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具结释放的汤姆·约德和因对圣灵产生怀疑而不再做牧师的凯绥结伴,回到了被垄断资本与严重干旱吞食了的家乡。他们和约德一家挤进一辆破卡车,各自抱着美好的幻想向“黄金西部”进发。一路上,他们受尽折磨与欺凌,有的死去,有的中途离散。 [点击阅读]
我在暧昧的日本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一)回顾我的文学生涯,从早期的写作起,我就把小说的舞台放在了位于日本列岛之一的四国岛中央、紧邻四国山脉分水岭北侧深邃的森林山谷里的那个小村落。我从生养我的村庄开始写起,最初,只能说是年轻作家头脑中的预感机能在起作用,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将会成为自己小说中一个大系列的一部分。这就是那篇题为《饲育》的短篇小说。 [点击阅读]
我弥留之际
作者:佚名
章节:59 人气:0
摘要:朱厄尔和我从地里走出来,在小路上走成单行。虽然我在他前面十五英尺,但是不管谁从棉花房里看我们,都可以看到朱厄尔那顶破旧的草帽比我那顶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小路笔直,像根铅垂线,被人的脚踩得光溜溜的,让七月的太阳一烤,硬得像砖。小路夹在一行行碧绿的中耕过的棉花当中,一直通到棉花地当中的棉花房,在那儿拐弯,以四个柔和的直角绕棉花房一周,又继续穿过棉花地,那也是脚踩出来的,很直,但是一点点看不清了。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