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江南三部曲 - 第一部 人面桃花 第三章 小东西 11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小东西又在看他妈妈的像片了。
  那张像片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了,让太阳一晒,炉火一烘,纸质又脆又硬,头像早已白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了。小东西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他妈。
  别人谈起校长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小鼹鼠,眼睛骨碌碌翻动,竖着耳朵听,嘴里一声不吭。可一旦有人提起校长的疯病,或者说她疯了时候,小东西就冷不防冒出一句:“你才疯了呢。”
  奇怪的是,每次他看像片,总是一个人偷偷地看,就像做贼似的。喜鹊说,别看小东西嘴里不言语,心里明白着呢。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有一次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恰好被夫人听到了,夫人就用一只挠痒痒的如意棒在她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夫人不让人说他聪明,因为她相信村里多年来流传下来的一个说法,聪明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这些日子,成天都在下雪,院里院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宝琛说,自打他来到普济的那天起,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因无事可干,宝琛就找来一把竹刀去后院的竹林里砍来两根竹子,把它剖成篾,他要扎一盏灯笼。
  年货都已置办好了。他从丁秃子新开的肉铺里买来了两只猪腿,从渔户家里买来了几尾鲜鱼,都摆在廊下,冻得像铁一样。孟婆婆派人送来了一篮子核桃,两只蒸米糕用的南瓜,一瓢芝麻。丁树则先生昨天送来了二副春联,四对桃符,六片纸剪的门贴,就差一只灯笼了。
  宝琛围着火炉扎灯笼,不时也叹着气。他说这恐怕是他在普济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他说要好好过这个年,什么都不能缺,什么都不能将就。过完年,他们就要回庆港去了。
  自从校长将家里的地卖给镇江的龙庆棠之后,宝琛就已暗暗作了一个决定,他要把小东西一起带回庆港去。有一天,宝琛将小东西叫到面前,双腿夹住他,问道:“普济,你愿意跟我们去庆港吗?”
  小东西眨了眨眼睛,用手拨弄着宝琛的胡子,不说去,也不说不去,而是反问道:“我去了庆港,就要跟你做儿子吗?”
  一句话把宝琛逗得哈哈大笑,他摸了摸他的头,道:“傻孩子,论辈分,你该叫我爷爷才对。”
  最为难的是喜鹊,她没地方可去。她曾几次对宝琛说,干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庆港算了。宝琛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迟早还是要嫁人的。她原本是孟婆婆介绍进陆家的,还多少沾着点亲。
  这些天,孟婆婆已经在私下里到处托媒给喜鹊提亲了,只是年关将近,大雪封路,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纳鞋底做鞋子。宝琛说,她这些天做的鞋子,小东西穿到死都够了。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利,就呸呸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小东西呵呵地傻笑。
  宝琛在做灯笼支架的时候,手抖得厉害,一连把竹骨弄断了好几根。他又觉得是一个不祥之兆,他把这事跟喜鹊一说,喜鹊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她说,她在纳鞋底的时候,把手扎破了好几处,“你说,庙里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听说朝廷正在到处捉拿革命党呢。”
  她说的是普济学堂,可宝琛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天空突然放晴了。宝琛正在给做好的灯笼糊纸描画,忽听得院门外隐隐约约地有人唱歌。听上去是个老婆子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宝琛和喜鹊也没有在意,以为是乞丐上门发利市来了。宝琛甚至还跟着哼了几句,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渐渐地,喜鹊就愣住了,她手里抱着一只鞋底,呆呆地看着墙壁,嘴里道:“她唱的这些事,怎么句句都有来历,我怎么觉得那唱文怎么都说的是咱家的事?”
  宝琛也已经听出了一些名堂,眼睛盯着喜鹊说:“她不是在唱歌,她是指桑骂槐,是在骂人呢。句句都戳到人的心里。”

  “这个人怎么对咱家的这些年的事一清二楚?”
  喜鹊说着将手里的线绕在鞋底上,“待我送几个馒头与她,把她打发了吧。”
  说完,她就出去了。过不多久,喜鹊手里仍拿着几个馒头回来了。一进门就对宝琛说:“嗨,哪里是什么乞丐,你猜她是谁?”
  “谁?”
  “瞎子!”
  “哪里来的瞎子?”宝琛问。
  “大金牙的瞎眼老娘。”喜鹊说,“我给她馒头,她也不要,一句话没说,拄着拐杖自己走了。”
  宝琛手里捏着一支笔,半晌才说:“她怎么干起这勾当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喜鹊忽然提出来,要去夫人的坟上烧纸。
  她说,大金牙老娘的那一番话让她心里很不踏实,眼皮不停地跳。宝琛问她哪只眼跳,喜鹊说两只眼都跳。宝琛想了想,道:“那就让老虎陪你一起去吧。”
  小东西一听老虎要去,也闹着要跟去,喜鹊只得捎上他。他们三个人拎着篮子,刚刚走出院门,宝琛又从屋里追了出来,朝他们喊道:“给那个张季元也烧几张。”
  小东西争着要提篮子,喜鹊怕他累着,不让他提。小东西硬从她手里把篮子夺过来说:“我的力气大着呢。”
  他两只手提着篮子,挺着小肚子,蹒跚着在雪里走得飞快。隔壁的花二娘看见了,夸了他两句,小东西走得更快了。
  到了墓地,喜鹊就将头上的方巾摘下来,铺在雪地上,先让小东西给他外婆磕头,然后又从篮子里留出一部分,找个背风的地方,点着了火。喜鹊一边烧着纸,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就好像夫人真能听见似的。燃烧的火苗舔着雪,发出吱吱的声音。老虎听见喜鹊对着夫人的坟说:过完年,宝琛他们就要回庆港去了,小东西也一起去,过完年,她说不定也要离开普济了。
  “我们都走了,逢年过节,谁来给您老人家上坟烧纸呢?”随后,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们又来到张季元的坟前,张季元的坟要小得多,墓前没有立碑,四周也没有墓栏。金针地里的雪又松又软,小东西一脚踏进去,腿就拔不出来了。
  喜鹊说,往年的时候,都是夫人来给张季元上坟,没想到今年夫人自己也要别人给她上坟了。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老虎正要过去帮她,看见小东西用手朝远处指了指,说:“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老虎看见太阳已经下山,晚照浮在两个山头之间,像融化的铁水一样晃荡着。绕过一块凸出的山崖,是一条通往夏庄的官道。西风吹起一缕缕的雪粒,漫天飞泻,纷纷扬扬。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的马蹄声。
  “喜鹊,喜鹊,快看……”小东西叫道。
  喜鹊直起腰来,也朝大路那边张望。黑压压的一簇官兵,正拖着枪,朝普济的方向飞跑。一匹匹马从他们身边擦过。这些官兵都穿着青灰的布袍,头戴斗笠帽,帽子上血红的缨络不住地跳动。他们挤挤攘攘地跑着,眼看着就要绕过那片山路,到了河边了。
  喜鹊叫了一声:“不好!”人就呆住了。
  老虎的心也是猛地往下一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天,每天都流传着官兵到来的消息,老虎都听得腻烦了。没想到官兵一旦出现,还是吓得簌簌发抖,肠子都断了似的。这时,他忽然听见喜鹊喊:“小东西,小东西呢?”
  她原地转悠着,那样子就像是要在地上找一根丢落的针。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官兵,被吓糊涂了。
  老虎转过身来,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小东西像是一只兔子似的,在被积雪覆盖的玉米地里跳跃着。他在朝皂龙寺的方向飞跑。此刻,他已经差不多跑到山坡下的大路上了。有好几次,老虎看见他跌倒了,满头满脸都是雪,可他爬起来,还是没命地往学堂的方向跑。
  “快去,把他抱住……老虎,快去啊……”喜鹊哭叫道。

  老虎刚要去追,忽然听见喜鹊说:“咦,我的腿,我的两条腿怎么不会动啦?”
  老虎刚回过头来,就听见喜鹊叫道,“不要管我,你快去追小东西。”
  老虎开始朝山下飞奔。他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当他在皂龙寺的山墙拐角将他截住的时候,小东西已经累得直打逆呃了。他干呕了几口,没吐出什么,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他们要来捉妈妈了……快跑,没命地跑。”
  可是小东西已经跑不动了。老虎拉着他的手,边跑边拽,两个人跌跌撞撞来到学堂的门前。
  正好,翠莲拎着小木桶从庙里出来,像是要到池塘去打水。小东西就对她喊:“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老虎也跟着小东西喊。
  “谁来了?”翠莲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们吓成这样?”
  可她语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了。
  接着又响了几枪,每响一枪,翠莲就缩一缩脖子。
  “你们快跟我到厨房里去躲一躲。快!”她说着,将水桶一扔,转身就往回跑。
  老虎跟着翠莲,一口气跑到厨房里。他看见翠莲已经钻到灶膛里,正向他招手呢。老虎这才意识到,小东西没有跟来,他叫了他几声,没人答应,他想返身出去找他,大队的官兵已经从庙门里挤进来了。不知是谁,正在砰砰地放枪,子弹从窗户里飞进来,把屋角的一只水缸打得粉碎,水汪汪地泻了一地。他在厨房里愣了半天,又想起小东西来,正要拉开门出去找他,翠莲赶了过来,在身后将他死死抱住:“傻瓜,子弹是不认得人的。”
  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
  老虎小心地拉开门,从厨房走了出来。他首先看到的,是雪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马粪,还冒着热气呢。绕过香积厨的墙角,他看见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一个兵士正在把散落在地上的枪支收拢起来。
  谭四双手捂着肚子,嗷嗷地叫个不停,在雪地上滚来滚去。一个兵丁朝他走过去,在他的胸前搠了一刀。
  那兵丁往外拔刀的时候,谭四双手死死握住刀刃,不让他拔出来。又过来一个兵士,用枪托在他头上砸了一下,他立刻就松了手,不吱声了。
  他看见了小东西。
  他脸朝下,趴在回廊下的一条阴沟里,一动不动。他朝他走过去,听到了霍霍的声音,融化的雪水在沟里流得正急。
  老虎捏了捏他的小手,还是热的。把他小脸转过来,发现他的眼睛还在转动,好像在想着一件什么事情。
  他甚至还把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后来,他一遍遍地对他的爹宝琛说,他在阴沟边看到小东西的时候,他还活着。因为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还把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他的身体摸上去软绵绵的。背上的棉袄湿乎乎的,血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
  老虎叫他的名字,他不答应。
  只是嘴角轻轻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在说我要睡了。他的眼珠渐渐不转了,眼睛变花了,白的多,黑的少。随后,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眯成了一条缝。
  他知道,此刻,正从他背上汩汩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他的全部的魂灵。
  一个官长模样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用马鞭拨了拨小东西的脸。
  然后,转过身来对老虎说:“你还认得我吗?”
  老虎摇摇头。
  那人说:“几个月前,你们村来了一个弹棉花的,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我就是那个弹棉花的。”
  那个人得意地笑了笑,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奇怪,老虎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怕他,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一个弹棉花的人一样。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东西,问道:“他死了吗?”
  “是啊,他死了。”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子弹不长眼睛啊。”

  随后他就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雪地里来回地走着。很显然,他对老虎没有兴趣,对躺在地上的小东西也没有兴趣。
  他觉得小东西的手变得冷了,他的脸也失去了红晕,正在变成青蓝色。不一会儿,他看见校长出来了。
  她披散着头发,被人推推搡搡地从终年不见阳光的伽蓝殿带到院子里来了。
  她看了看老虎,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似乎也没有显出吃惊的样子。
  老虎想对她喊:“小东西死了呢。”可也只是张了张嘴而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人都对小东西的死没有兴趣。
  看到校长出来,那个官长就迎上去,向她拱了拱手。校长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半晌,他才听见校长说:“贵差可是龙守备?”
  “正是。”官长彬彬有礼地答道。
  “请问,龙庆棠是你什么人?”校长又问。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跟人拉家常似的,没有一丝的慌乱。她难道不知道小东西已经死了吗?他的小胳膊都已经发硬了呢。屋檐下还有些融雪不时地滴落下来,落在他的鼻子尖上,溅起晶莹的水珠。
  那个官长似乎也没料到校长会这样跟他说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他兀自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真是好眼力!他笑了笑,答道:“正是家父。”
  “这么说龙庆棠果然已经投靠了清廷。”校长道。
  “你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官长脸上仍然挂着笑,“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既如此,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抓我,何必要等到今天呢?”
  老虎听她话里意思,好像是一直在盼着人家来捉她似的,他有点不明白校长在说什么。小东西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背上的血早就不流了,只是眉头还紧蹙着。
  那个官长却哈哈大笑,笑得连嘴里的牙根都露了出来。
  等到他笑够了之后,这才说:“还不是为了你家那一百八十多亩地么!家父做事,一向周正严密,井井有条。他说,你一天不卖地,我们就一天都不能捉你。”
  他笑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听见校长“唔”了一声。好像在说:“噢,我明白了。”
  这时他看见了父亲。宝琛正站在庙门口,被两个兵士用枪挡着。可他仍在伸长着脖子朝里面探头张望。
  老虎把小东西的身体挪了挪,这样,屋檐的雪水就不会滴到他脸上了。天已经快黑了,有一只老鹰在灰蒙蒙的夜空中,绕着院子盘旋。
  这时他听见校长说:“另有一件事,还要如实相告。”
  “你尽管说。”
  “龙守备贵庚……”
  “龙某生于光绪初年。”
  “这么说,你是属猪的?”校长的这句话使官长吓了一跳。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过了半天他才说:“不错,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人人都说你是疯子,依下官之见,你是天下一等一精明之人。只可惜,你的时运不济啊。”
  校长不再说话,只是踮起脚在人群里张望,好像在寻找一个人。老虎知道她是在找谁。
  他看见校长忽然蹲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地上的一堆马粪,一动不动地看着。
  随后,她从地上掬起一把马粪,均匀地涂在脸上。眼睛、嘴、鼻子、满脸都是。
  她一声不吭地往脸上抹马粪,像是在做一件重要而必需的事情。官长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很不耐烦地踱着步子。学堂里一片寂静。
  一个兵士跑了过来,认真地说了几句什么,龙守备这才对手下懒懒地吩咐了一句:“绑了吧。”
  几个兵士朝她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一会儿,就将她绑得严严实实,连夜押回梅城去了。
  翠莲也是当晚离开普济的,龙守备村中雇来了一顶大轿,抬着她,远远地绕过村庄,连夜往梅城去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深宅活寡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7
摘要:许开祯的长篇小说《深宅活寡》讲述了在大西北荒原上一个叫菜子沟下河院中发生的家族兴衰的故事。菜子沟下河院是片具有百年历史的老院。现时的东家庄地的父亲庄仁礼为了独占财产,假土匪麻五之手“挑”了二弟、三弟,从此这个大院里奇事怪事屡见不鲜,血光之灾不断。小说的故事开始于庄地的独子命旺命悬一线,听了后山半仙刘瞎子神神乎乎的几句话,决定让十五岁的命旺娶后山舅舅、中医刘松柏的二十二岁妥儿灯芯进院“冲喜”。 [点击阅读]
暗算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5
摘要:第1节:序曲序曲听风者看风者捕风者原谅我,不能在此津津乐道地向你们复述所有具体的细节。我们的时间不多。尽管如此,我还要说,"复述"本来就是我所有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是它们的高xdx潮。没有复述的活动是无从着落的,复述就是复活。 [点击阅读]
沙僧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11
摘要:3月3日其实我和大师兄,二师兄早已破了荤戒。我们经常背着师傅一起去化斋。在路上,我们捉到个兔子、野鸡什么的就马上烤来吃,可解馋了!然后再化点儿斋饭带回去给师傅吃。想想师傅没得荤腥吃着实怪可怜的。于是,我们三个决定今天把兔子肉打碎拌在饭里,让师傅也吃点儿好的。我们端着混着肉的饭回来后却遍寻不到师傅,这可把大家急坏了!最后在一个小山洞里终于发现了师傅。 [点击阅读]
蒲柳人家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7
摘要: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爇得像天上下火。何满子被爷爷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挂贼扣儿。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何满子六岁,剃个光葫芦头,天灵盖上留着个木梳背儿;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晒得两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梁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连眼珠都比立夏之前乌黑。奶奶叫东隔壁的望日莲姑姑给何满子做了一条大红兜肚,兜肚上还用五彩细线绣了一大堆花草。 [点击阅读]
1980年代的爱情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7
摘要:编者按:经出版方授权,本网刊载野夫先生新著《1980年代的爱情》部分精彩章节,以飨读者。0.在一个类似京城的城市,午后的茶艺馆萧条而寂寥。我坐在窗前懒洋洋的阳光下,对座的阴影中坐着一个女人--她像是我的情人或者女友,抑或其他接近暧昧的关系。她的面庞隐居在日光背后,只有性感的声音翻越了那些窗棂构成的光柱,散漫地抚摸着我的耳朵。 [点击阅读]
于丹重温最美古诗词
作者:佚名
章节:61 人气:2
摘要:内容概要:2012年,和于丹一起,重温最美古诗词,回归自在大人生。从解读儒家经典《论语》到赏析中国传统文化最源远流长、普及率最高的古诗词,于丹回归古典文学专业,17年大学授课精髓,厚积薄发,让传统文化的精髓进一步走近大众、走近当下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点击阅读]
王跃文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5
摘要:刘茁松身居湖南的王跃文在文坛一跃而起,使我想起鲁迅“文坛无须悲观”的预言。多年前我也曾在刊物做当代文学编辑,编着编着,就有点像鲁迅看当年的“城头变换大王旗”似的,渐渐地有点“颓唐起来”了。近年来有缘埋头一项等身的古籍整理,与当代文学可说是分道扬镳啦。因此,当我在书店发现与我工作地仅一湘之隔的王跃文在长江黄河两河之隔的北京出了长篇小说《国画》,并且已在全国各地形成洛阳纸贵之势,我是惊讶惊叹又惊喜的。 [点击阅读]
万物生长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3
摘要:我在洗车酒吧遇见秋水,第一印象是他的眼睛亮得不寻常。洗车是我常去的酒吧之一。洗车在工人体育场东门靠南一点,原来真的是一个洗车的地方。等着洗车的人想坐坐,喝点什么,聊聊,后来就有了洗车酒吧。如果从工体东路过去,要上座桥,过一条水渠,穿一片柏树林子,挺深的。酒吧用红砖和原木搭在原来洗车房的旁边,洗车房现在还接洗车的活。 [点击阅读]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
作者:余华
章节:33 人气:2
摘要:一、中文版自序这本书表达了作者对长度的迷恋,一条道路、一条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绵延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民歌、一个人的一生。这一切尤如盘起来的一捆绳子,被叙述慢慢拉出去,拉到了路的尽头。在这里,作者有时候会无所事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虚构的人物同样有自己的声音,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它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 [点击阅读]
夏日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4
摘要:羊年十一月初,步兵三连孕生一样大案:先是枪丢了一枝,其后,兵又死了一个。枪是新枪,铁柄全自动;兵是新兵,下士军衔,籍系郑州二七区,父为小学教师,母是环卫工人。事情乒然发生,震炸兵营。一时间,满地沸扬,草木皆惊,营连空气稀薄,整座营房都相随着案情颤动。事发时候,连长赵林和指导员高保新正在操场交心,其时正值夏末,黄昏网着世界。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