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黄金罗盘 - 十一、盔甲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他们回到船上以后,法德尔?科拉姆、约翰?法阿以及其他头领在酒吧间里开了个长会,莱拉则回到自己舱里,询问真理仪。五分钟后,她就知道熊的盔甲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拿回来会很困难了。
  她拿不准要不要去酒吧间告诉约翰?法阿等人,但后来想,他们要是想知道,一定会问她的;而且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呢。
  她躺在铺位上,想着那只凶猛、强壮的熊,想着他冷冷地喝着烈酒的样子,想着他在肮脏的单坡屋顶棚子里的孤独寂寞。做一个人却是多么不同啊!人总有自己的精灵可以说说话。在安静、不动的船上,没有了金属和木头没完没了的吱吱声,没有了发动机的隆隆声,也没有了船旁哗哗流动的水声,莱拉慢慢地睡了过去,潘特莱蒙也在她的枕头上睡着了。
  正在她梦见自己被囚禁的、非常了不起的爸爸的时候,她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醒了过来。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船舱里一盏昏暗的灯被她当成了月亮;灯光照着她那件崭新的防寒皮衣,僵硬地躺在船舱的角落里。她一看见它们,就想再穿上试试。
  一旦把皮衣穿到身上,她就不得不到外面的甲板上去了。于是,一分钟后,她打开扶梯顶上的门,走了出去。
  她立刻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她以为是云彩,在剧烈的搅动下,不断地移动、颤动。然而,潘特莱蒙低声说:
  “极光!”
  她惊讶得不得不紧紧抓住围栏,以免自己掉到海里去。
  这一景象占据了北方整个天空,大得几乎令人难以想像。似乎它就是从天堂里来的,由精美的灯光组成的巨大的帷幕悬在半空,甩动着。它呈淡绿色和淡粉色,跟最薄的织物一样透明;下面的边缘是浓浓的深红色,如同地狱中的烈火。它们无拘无束地摇摆着,闪着微光,比最优秀的舞蹈演员的舞姿还要优雅。莱拉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它们的声音:甩动时发出的浑厚、遥远、低低的飒飒声。在这轻盈、优雅之中,莱拉的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如见到那只熊的时候产生的那种亲近之感。她被它感动了,那是如此美妙的一种感觉,近乎于神圣;她发觉自己眼里泛起了泪花,眼泪把天上的光折射得甚至更为分散,宛如五彩缤纷的彩虹。不久,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跟她解读真理仪时的状态一样。她平静地想,推动真理仪指针运动的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也许就是让极光发光的那种东西,甚至也许就是尘埃自身。虽然她的思绪里想到了这个,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而且很快就把它忘了;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才记起来。
  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的时候,在那道轻纱和流动着的半透明的色彩后面,好像正在形成一座城市:有塔尖和圆顶,有蜂蜜色的寺庙和柱廊,有宽阔的大道,有阳光明媚的公园。莱拉看着它,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好像并非是在仰视,而是在俯瞰,向一个宽得无法横渡的港口对面俯瞰。这是远方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然而,的确有什么东西正在横渡那个港口。莱拉试图盯着那个移动的东西仔细看看,但却感到一阵眩晕,因为那个移动的小东西并不是极光的一部分,也不属于极光后面的那个不同的世界,它就在这个镇子的上空。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她就完全清醒了,空中的那座城市也就消失了。
  那个飞着的东西靠得更近了,展开翅膀,绕着他们的船飞了一圈,然后向下滑行,强壮有力的翅膀轻轻扑打了几下,降落下来,在距莱拉几码远的木甲板上停了下来。
  借着极光,莱拉看见那是一只块头很大的鸟——是一只漂亮的灰色的鹅,头顶上闪着一道纯白色的光。然而,它并不是一般的鸟,而是一个精灵——尽管在场的除了莱拉并没有第二个人。一想到这个,莱拉就感到一种很不舒服的恐惧。
  这只鸟说:
  “法德尔?科拉姆在哪儿?”
  突然之间,莱拉一下子就知道它是谁了,它是法德尔?科拉姆的朋友、部落女王塞拉芬娜?佩卡拉的精灵。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我——他在——我领你去找他……”
  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扶梯,跑到法德尔?科拉姆的船舱,打开门,冲着黑乎乎屋子里叫道:
  “法德尔?科拉姆!女巫的精灵来了!他在甲板上等着呢!他是自己飞过来的——我亲眼看见他从天上飞过来的——”
  老人说:“孩子,请他在后甲板等我。”
  那只鹅精灵威严地走到船尾,环顾了一下四周,显得既文雅又粗犷,让莱拉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招待一个幽灵。
  这时,法德尔?科拉姆从下面走了上来,全身裹在那一整套防寒服里,后面紧跟着约翰?法阿。两个老人恭敬地鞠了个躬,他们的精灵也对这位来客表示了敬意。
  “你好,凯泽,”法德尔?科拉姆说,“再次见到你很高兴,也很荣幸。你看,你愿意到里面去还是愿意待在露天里?”
  “我愿意在外面。谢谢你,法德尔?科拉姆,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能抗得住寒冷吗?”
  女巫和她们的精灵感觉不到寒冷,但他们知道人类对寒冷是敏感的。
  法德尔?科拉姆请他放心,因为他们穿得都很暖和。他问:“塞拉芬娜?佩卡拉好吗?”
  “她向你问好,法德尔?科拉姆。她很好,也很健壮。这两个人是谁?”
  法德尔?科拉姆把他们俩做了介绍,这只鹅精灵使劲地盯着莱拉看。
  “我听说过这个孩子,”他说,“女巫们一直在谈论她。看来你们这次来是要打仗的了?”
  “不是打仗,凯泽。他们从我们那里抢走了孩子,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希望女巫们能帮忙。”
  “不可能全都帮你,有的部落正跟寻找尘埃的人合作。”
  “是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个祭祀委员会?”
  “我不知道这个委员会是干什么的,但这些人是来找尘埃的。十年前,他们带着实验设备,来到了我们这个地区。他们付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允许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建实验站,他们对我们都是以礼相待。”
  “这个尘埃是什么东西?”
  “它来自外空。有人说它一直就存在,也有人说是最近落下来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人们知道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们感到了巨大的恐慌,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女巫们对此丝毫也不关心。”
  “找尘埃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在东北方向,离这里有四天的路程,那个地方叫伯尔凡加。我们部落跟他们没有签什么协议,而且因为我们长期欠着你的人情,法德尔?科拉姆,所以我才到这里来,告诉你怎么找到那些寻找尘埃的人。”
  法德尔?科拉姆微笑了,约翰?法阿满意地拍着他的那双大手。
  “谢谢你,先生,”他对这只鹅说,“但是请你告诉我们:关于这些寻找尘埃的人,你有没有掌握他们更多的情况?他们在这个叫伯尔凡加的地方干什么?”
  “他们建了一些金属和混凝土建筑,还有几间地下室。他们烧的是煤油,那是他们耗巨资运过去的。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在那个地方,以及方圆几英里的地方,却充斥着一种仇恨、恐惧的气氛。这些情况女巫们看得见,而别人是看不见的。动物也远远地躲着那里,鸟儿也不往那儿飞,北极旅鼠和狐狸都逃走了。所以那个地方才叫伯尔凡加——意思是邪恶的旷野。当然,他们并不叫它伯尔凡加,他们叫它‘实验站’。但对别人来说,那里就是邪恶的旷野。”
  “他们的防卫情况怎么样?”
  “他们有一个连的北鞑靼人,配备着来复枪。士兵都很优秀,但缺乏实战经验,因为从定居点建立以来,还没有人对它发动过袭击。营地周围有一道铁丝网,还通了电。也许还有别的防卫手段,但是我们不了解,因为我说了,我们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莱拉急切地想问个问题,鹅精灵意识到了,眼睛看着她,像是表示同意似的。
  “女巫们为什么要谈论我?”她问。
  “是因为你的父亲以及他对另外的世界的了解,”精灵答道。
  他的回答让他们三个人都很惊讶。莱拉看了看法德尔?科拉姆,他带着微微的困惑回望着她和约翰?法阿。约翰?法阿也是一脸的迷惑。
  “另外的世界?”约翰?法阿问,“对不起,我没太听清楚,先生,但那会是什么样的世界?你说的是星星吗?”
  “绝对不是。”
  “也许是鬼神的世界?”法德尔?科拉姆问。
  “也不是。”
  “是极光里的那个城市吗?”莱拉问,“就是它,对不对?”
  鹅把他那威严的头转向莱拉。他长了一双黑色的眼睛,眼睛周围是一条纯净的蔚蓝色的细线。他的目光很有力度。
  “是的,”他说,“几千年来,女巫就知道存在着别的世界,有时候你可以在北极光中看见它们。它们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宇宙的一部分,甚至距我们最遥远的星星也属于这个宇宙,但是极光让我们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它距我们并不遥远,而是跟我们这个世界相互渗透交织在一起。就在这里,在这个甲板上,就存在着数百万计的别的宇宙,但是相互之间并不知晓……”

  他举起翅膀,大大地舒展了一下,然后又收了起来。
  “你看,”他说,“我刚刚抚过一千万个别的世界,但它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离得像心跳那样近,但是我们永远也摸不到、看不见、听不着这些不同的世界——除非是在北极光中。”
  “这是为什么?”法德尔?科拉姆问。
  “因为极光中的带电粒子具有的性质可以把这个世界的物质变薄,这样我们就能透过它短暂地看到另外的世界。这一点女巫们一直就知道,只是我们很少说。”
  “我爸爸也相信这个,”莱拉说,“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我听他说到过极光,他还给人看了极光的照片。”
  “这跟尘埃有什么关系吗?”约翰?法阿问。
  “谁知道呢?”鹅精灵说,“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是那些寻找尘埃的人对尘埃怕得要命,就好像它是致命的毒药似的。真因为如此,他们才囚禁了阿斯里尔勋爵。”
  “可到底是为什么?”莱拉问。
  “他们认为,他打算以某种方式,用尘埃在我们这个世界和极光外面的那个世界之间建立一座桥梁。”
  莱拉的脑子里一阵轻松。
  她听见法德尔?科拉姆说:“那他是要这么做吗?”
  “是的,”鹅精灵答道,“但他们不相信他能做到,因为他们认为,他相信存在着别的世界,他简直是疯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确实要这么做。他又是一个强有力的人物,他们担心他会破坏他们自己的计划,所以,他们跟披甲熊达成一项协定,把他抓住,并囚禁在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要塞里,让他不再干扰他们。有人说,作为谈判的一个条件,他们帮助披甲熊的新国王获得了王位。”
  莱拉问:“女巫想不想让他建这座桥梁?她们对阿斯里尔勋爵是支持还是反对?”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复杂。首先,女巫们并非团结一致,我们当中有各种不同的观点。第二,阿斯里尔勋爵的桥会影响目前正在进行的一场战争,这是部分女巫和其他各种势力的战争,有的势力还来自于鬼神世界。不管是哪一方,如果拥有这座桥梁——如果存在的话——就会获得极大的优势。第三,塞拉芬娜?佩卡拉的部落,也就是我的部落,尽管受到很大压力,要求我们宣布支持其中的某一方,但我们还没有加入任何联盟。你看,这都是些很难解决的政治问题,回答起来并不容易。”
  “那披甲熊呢?”莱拉问,“他们站在哪一边?”
  “谁给钱他们就站在谁那一边。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没有任何利益,他们没有精灵,也不关心人类的问题。至少,他们以前是这样。但我们已经听说了,他们的新国王打算改变他们的老传统……不管怎么说,寻找尘埃的那些人已经给披甲熊付了钱,把阿斯里尔勋爵关了起来,他们会把他一直关押在斯瓦尔巴特群岛,直到最后一只活着的熊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不可能是全部的熊!”莱拉说,“有一只熊根本就不在斯瓦尔巴特,他被别的熊撵走了,他要跟我们一起去。”
  鹅锐利的眼光又看了莱拉一眼。这一次,莱拉能够觉察到他那冷冰冰的惊讶。
  法德尔?科拉姆颇不自在换了个姿势,说道:“莱拉,事实是我认为他不会跟我们走。我们听说,他是个合同工,还在合同期内。正像我们原来怀疑的那样,他没有自由,还在服刑。先不管他有没有盔甲,只有等到他被解除刑罚以后,他才能自由地跟我们走;而且,他永远也不会再拿到那副盔甲了。”
  “可是他说那些人欺骗了他!他们把他灌醉后,就把盔甲偷走了!”
  “我们听到的说法却不一样,”约翰?法阿说,“他们说他是个危险的无赖,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
  “如果——”莱拉激动起来,简直难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平,“——如果这是真理仪告诉我的,那我就相信是真的。我问它了,它说那只熊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骗了他,撒谎的是那些人,不是他。法阿国王,我相信他!法德尔?科拉姆——你也见到他了,你也相信他,是不是?”
  “我想我当时是的,孩子,只是我没有你那么肯定。”
  “可他们怕什么呢?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一旦穿上盔甲,就会到处杀人?可是,即使没有盔甲他也能杀好几十人啊!”
  “他已经杀了,”约翰?法阿说,“哦,如果不是几十人,那也是杀了几个人。他们刚把他的盔甲拿走的时候,他到处横冲直撞地去找。他撞开了警察局和银行,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至少有两个人丧了命。他们没有开枪把他打死,惟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着令人惊讶的处理金属的技巧,他们想把他当成壮劳力来使用。”
  “是奴隶!”莱拉怒气冲冲地说,“他们没这个权利!”
  “就算是这样吧。他们本可以因为他杀人而把他击毙,但是他们却没这么做。他们让他为这个镇子干活,直到他偿清他所造成的损害,付清给被害人的抚恤金。”
  “约翰,”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他们永远也不想让他再得到那副盔甲。他们把他拘留的时间越长,那么,当他得到盔甲的时候,他的怒气也就会越大。”
  “但是,如果我们把他的盔甲弄回来,那他就会跟我们走,再也不会给那些人捣乱了,”莱拉说,“我保证,法阿国王。”
  “可是这我们怎么能做得到呢?”
  “我知道盔甲在哪儿!”
  他们一下子全都沉默了。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女巫精灵的存在,意识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莱拉。三个人全都转向他,他们的精灵也都跟着转过脸去——在此之前,他们作出极其礼貌的样子,怯怯地不去看面前这个没有主人的孤零零的生物。
  “莱拉,”他说,“女巫对你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真理仪,对此你是不会感到惊讶的。我们的领事给我们讲了你今天上午拜访他的事情。我想,关于这只熊的情况,是兰斯刘斯博士给你讲的吧。”
  “是的,”约翰?法阿说,“她是跟法德尔?科拉姆一起去的,和领事谈了谈。我猜莱拉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果我们违反了这些人的法律,那只能使我们跟他们发生争执,而我们应该做的是继续北上,去伯尔凡加,不管有没有披甲熊跟着。”
  “啊,可是你并没见到那只熊,约翰,”法德尔?科拉姆说,“我的确相信莱拉,也许我们可以代表他作出保证。有了他,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你觉得呢,先生?”约翰?法阿问女巫的精灵道。
  “我们很少跟披甲熊打交道。我们双方的愿望在对方看来都很奇怪。如果这只熊是被驱逐出来的,那他可能不如人们传说的那些熊那么可靠。这件事你们必须自己决定。”
  “我们会的,”约翰?法阿坚定地说,“但是现在,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从这里怎么去伯尔凡加?”
  于是,鹅精灵便开始详细地介绍路线。他说到了山谷和丘陵、林木线和苔原以及星星的位置。莱拉听了一会儿后,就靠在甲板上的椅子里,潘特莱蒙缠在她脖子上,她在想像着鹅精灵带来的那令人神往的情形。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这比她想到的任何景象都要美妙得多了!而且只有她那能干的爸爸才想得到。等他们一把孩子们救出来,她就和披甲熊一起去斯瓦尔巴特群岛,去把真理仪带给阿斯里尔勋爵,然后在它的帮助下把他救出来,然后,他们就一起建造那座桥,第一个走过……
  醒来的时候,莱拉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定是约翰?法阿在夜里把她抱到了床上。天空中昏暗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但距离地平线也只有一巴掌那么远。她想,一定是快到中午了。过不了多久,等他们继续北上之后,就根本看不见太阳了。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跑到甲板上,发现情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船上储藏的东西已经全部卸下去了,雪橇和狗都已经雇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大部分吉卜赛人聚在烟雾缭绕、面向水边的一个咖啡馆里,在不断发着嘶嘶声、噼啪声的古老的电灯下,坐在长长的木桌旁,吃着香糕,喝着浓浓的甜咖啡。
  “法阿国王在哪儿?”莱拉边问边跟托尼?科斯塔和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还有法德尔?科拉姆呢?他们是在找那只熊的盔甲吗?”
  “他们正在跟行政长官谈话——他们管镇长叫行政长官。莱拉,这么说你是见过那只熊了?”
  “见过!”她说,然后详细地把他介绍了一下。在她说话的当儿,另外一个人拉过一把椅子,也坐到了桌边。
  “就是说你跟老埃欧雷克说过话了?”那个人问。
  莱拉惊讶地看着这新来的人。他瘦高的个子,留着稀稀拉拉的小胡子,长着细细的蓝眼睛,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冷漠、嘲讽的微笑。莱拉立刻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但她拿不准那是喜欢还是讨厌。他的精灵是一只邋邋遢遢的野兔,看上去跟他一样精瘦、一样倔强。
  他伸出手,莱拉小心翼翼地握了握。
  “我叫李?斯科尔斯比,”他说。
  “你是气球驾驶员!”莱拉惊叫道,“你的气球呢?我能不能上去?”
  “这时候已经包皮起来了,小姐。你一定是那个著名的莱拉了。你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相处得怎么样?”

  “你认识他?”
  “我跟他在通古斯克战役中并肩战斗过。该死,我认识埃欧雷克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熊都是些难以相处的动物,但是他却是值得考虑的,绝对是。喂,先生们,你们谁想玩牌?”
  他手里一下子出现了一副扑克牌,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他用手洗着牌,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听说你们这些人很会玩牌,”李?斯科尔斯比说着,一只手反复地签牌、翻牌,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我原以为你们不会不给一个普通的得克萨斯游客一个机会,让他领教一下你们在纸牌战场上的技巧和勇敢吧。先生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吉卜赛人对自己打牌的能力一向引以为豪,有几个人似乎有了兴趣,把各自的椅子拉了过来。就在他们跟李?斯科尔斯比商量怎么个玩法、下什么赌注的时候,他的精灵用耳朵轻轻拍了拍潘特莱蒙,潘特莱蒙明白了她的意思,变成一只松鼠,轻轻跳到她身边。
  她说话的时候当然也是对着莱拉的耳朵说的,因此莱拉听见她低声说:“直接去那只熊那儿,跟他直说。那些人一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会把他的盔甲再弄到别的地方去。”
  莱拉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香糕,谁都没注意到她。李?斯科尔斯比已经在发牌了,所有那些多疑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两只手。
  日光在漫长的午后渐渐消失。在暗淡的光线下,莱拉终于找到了那个雪橇仓库。她知道自己必须来,但心里忐忑不安,甚至还提心吊胆。
  那只大熊正在最大的那个混凝土棚子外面干活,莱拉站在开着的门旁边看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正在拆一辆被撞毁了的燃气拖拉机;发动机的金属外壳已经扭曲,鼓了起来,其中一个滑板向上翘着。他像摆弄纸板似的把那层金属壳揭开,两只大手随心所欲地把它扳来扳去,像是在检验它是否具有某种质地似的。然后,他用一只后脚掌踩住一角,把整个金属壳弯过来,使凹下去的地方又鼓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把它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把异常沉重的拖拉机抬起来,把它侧着身放好,然后弯下腰去检查弯曲了的滑板。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莱拉。莱拉立刻觉得一股冷森森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因为他是那么的魁梧,跟人类又是那么的不同。她站在离他大约四十码的地方,透过栅栏瞪着他,心里想他怎么能一两步就越过这段距离,一把把铁丝网像蜘蛛网似的扒拉到一边。想到这儿,她差点儿就要转身跑了,但是潘特莱蒙说:“别动!我去跟他谈谈。”
  这时候的潘特莱蒙变成了一只燕鸥。没等莱拉回答,他已经飞过栅栏,落在里面冰雪覆盖的地上。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开着的小门,莱拉本可以跟着他的,但她却忐忑不安地犹豫着。潘特莱蒙看了看她,随后变成了一只獾。
  莱拉明白他要做什么。通常精灵离他们主人的距离只能有几码远,如果莱拉站在栅栏那儿不动,而他还是小鸟的话,那么他是靠近不了那只熊的;所以,他就变成了在地上跑的獾,目的是想把她往前拉过去。
  她既生气又难过。潘特莱蒙的獾爪子抓进了土里,向前走去。当你的精灵拉扯着连接你们之间的那条纽带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折磨,既有胸口里面肉体的疼痛,又有深切的悲哀和爱怜。莱拉知道潘特莱蒙也有同样的感觉。所有的人在长大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试验:看他们能分开多远,然后带着极大的解脱重新回到原来的距离。
  潘特莱蒙又向前使劲地拽了一点儿。
  “别这样,潘!”
  但他没有停下来。那只熊只是看着,一动不动。莱拉心口的疼痛愈来愈难以忍受,喉咙里呜咽起来,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渴望。
  “潘——”
  莱拉走进那个小门,在冰冻的土地上踉踉跄跄地冲他跑过去。潘特莱蒙变成一只野猫,一下子跳到她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声音里都带着一点点颤抖苦涩。
  “我以为你真会——”
  “不——”
  “我简直难以相信那有多难受——”
  然后,莱拉生气地擦干眼泪,喘着粗气,潘特莱蒙偎依在她怀里。莱拉明白了,自己宁死也不会让他们俩分开、再去面对那种悲伤了,因为她会悲痛、恐惧得发狂。假如她死了,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就像乔丹学院地下墓室里的那些院士一样。
  这时,小女孩和她的精灵抬起头,望着这只孤独的熊。他没有精灵,只是孤身一个,一直都是孤身一个。莱拉对他感到一阵怜悯和温存,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摸摸他身上那黯淡无光的毛皮了,只是出于对那双凶猛的眼睛的礼貌才没有这样做。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她说。
  “什么事?”
  “法阿国王和法德尔?科拉姆已经去给你找盔甲了。”
  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对他们的成功有多大把握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我知道它放在哪儿,”莱拉说,“我要是告诉你,也许你就可以自己把它取回来,我只是拿不准。”
  “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我有一个符号阅读器。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我知道他们先是欺骗了你,因此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觉得他们那样做不对,他们不该那么干。法阿国王要跟执政官评理,但不管他怎么说,他们可能不会让你得到盔甲。所以,要是我告诉你盔甲在哪儿,你会跟着我们,帮我们把那些小孩儿从伯尔凡加救出来吗?”
  “会的。”
  “我……”她并不是个包皮打听,但她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她问:“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你为什么不用这儿的这些金属再做一副盔甲呢?”
  “因为它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你瞧,”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揭开发动机上的机壳,另一只手上伸出一个爪子,像罐头起子似的一下子就把它豁开了。“我的盔甲用的是太空中的铁,是专门为我做的。披甲熊的盔甲就是他的灵魂,就像你的精灵是你的灵魂一样。否则,你就可以把他扔到一边”——他指的是潘特莱蒙——“弄个满是锯末子玩具来代替他就行了。这就是区别。好了,我的盔甲在什么地方?”
  “听着,你得向我保证不进行报复。他们把盔甲拿走了,那是他们不对,但是你也只能忍下了。”
  “好吧,事后我不报复就是了。但是我去拿盔甲的时候,他们也不能拦着我。要是他们跟我动手,那他们就得死。”
  “盔甲藏在神父家的地窖里,”莱拉告诉他,“他认为盔甲里面有幽灵,一直想把它弄出来。总之,你的盔甲就放在那儿。”
  他挺直身子,用两条后腿站着,向西方看去,最后一道太阳光把他阴沉的脸染成奶油一样的明亮的黄白色。莱拉觉得这个大家伙的力量像热浪似的从身上散发出来。
  “我必须工作到太阳落山,”他说,“这是今天上午我在这儿跟主人做的保证,我还得再干几分钟。”
  “从我这儿看,太阳已经下山了,”莱拉指出道,因为在她看来,太阳已经消失在西南方遍布岩石的海岬后面了。
  他低下身子,四肢着地。
  “没错,”他说。这时候,他的脸已经和莱拉的脸一样被罩在阴影里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
  “莱拉?贝拉克瓦。”
  “那我欠你的了,莱拉?贝拉克瓦,”他说。
  他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开了。他的步子迈得飞快,莱拉甚至跑起来都跟不上。但她的确跑了起来,潘特莱蒙变作一只海鸥,飞起来看熊往哪儿去,然后向下喊叫,告诉莱拉往哪边追。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从仓库里跳出来,沿着狭窄的街道向前冲,然后转到镇上的主要大街,经过执政官家的院子——一面旗子在无风的空气中挂在那儿,一个哨兵在里面动作生硬地走来走去。接着,他冲下街道尽头的小山——女巫的领事就住在那儿。这时,那个哨兵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已经转过了港口附近的一个街角。
  人们有的停下脚步张望,有的赶紧避开一路狂奔的他。那个哨兵朝空中开了两枪,然后便冲下山坡去追他,但结果却很不理想,因为他在冰雪覆盖的山坡上不断打滑,抓住最近的栏杆之后才让自己稳住身体。跟在后面的莱拉距离并不远。经过执政官的房子时,莱拉意识到很多人都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还在人群中看见了法德尔?科拉姆;但她随即一晃而过,沿着街道,朝那个角落飞奔过去——哨兵已经转过了那个街角,在后面追赶那只熊。
  神父的家比镇上的大部分房子都更古老,是由昂贵的砖建成的。走上三个台阶便是前门,那扇门已经裂成了碎片,悬在那儿。房子里传来尖叫声、东西的破碎声和更多的木头的断裂声。哨兵在外面犹豫了一下,端着来复枪做好了准备。但是后来,过路的人开始聚集起来,街对面的人也从窗户里向外看。这时,哨兵意识到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于是,他朝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整个房子似乎晃动了一下。三个窗户上的玻璃全都碎了,一片瓦从房顶上滑落下来,紧接着,一个女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她的母鸡精灵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跟在后面。

  房子里又响了一枪,接着,一声震天的怒吼让里面的男仆尖叫起来,神父则像出膛的炮弹般地疾飞出来,他的塘鹅精灵此时也已威风扫地,疯狂地拍打着翅膀跟了出来。莱拉听见有人在高声地下达命令,回头一看,看见一队武装警察正紧张地在街角那儿集合,有的挎着手枪,有的背着来复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约翰?法阿和那个身材胖大、爱大惊小怪的执政官也来了。
  这时,一声震天动地的爆裂声传了出来,他们全都回头去看那座房子。一层的一扇窗户被猛地扭断了,发出玻璃的破碎声和木头撕扯时的尖啸声——显然,那是地窖的窗户。刚才跟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冲进房子里的那个哨兵这时跑了出来,面对着地窖的那扇窗户,呆站在那儿,肩膀上扛着来复枪。紧接着,那扇窗户被完全撕开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穿上了盔甲的披甲熊——从里面爬了上来。
  没有盔甲的时候,他令人难以对付;有了盔甲,他令人恐惧万分。那副铠甲呈铁锈一样的红色,用铆钉拙劣地连在一起。带齿的大块褪了色的金属片和金属板一个个地迭加着,不断地碰撞,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头盔像他的脸一样尖凸着,眼睛前面留了一道狭长的开口,下颏没有包皮在头盔里,便于他的嘴能用于撕咬。
  哨兵开了几枪,警察也平端起武器,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是像对待雨点儿一样把子弹从身上抖落下来。在盔甲的磨擦与叮当声中,他朝前面猛扑过去,没等那个哨兵逃走,便已把他击倒在地上。哨兵的精灵——一条爱斯基摩狗——“忽”地一声去咬他的喉咙,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只不过是像对待苍蝇一样来对待他。他一只宽大的爪子把哨兵抓起来,把他的脑袋拧过来,塞进嘴里。莱拉非常清楚接下来他要干什么:他要把那个人的脑袋像咬鸡蛋一样弄碎,随后便会有一场血腥的搏斗,更多的人会被杀死,还要耽搁更长的时间;他们自己永远也获得不了自由——不管有没有这只熊。
  甚至连想都没想,莱拉便向前猛冲过去,把手搭在披甲熊盔甲上惟一脆弱的地方——他低着头的时候,头盔和他肩头上的大金属板之间的空隙,透过金属生了锈的边缘之间的空隙,她微微地看得见黄白色的毛。莱拉把手指伸了进去,潘特莱蒙立刻飞了过来,变成一只野猫,蹲在那儿保护她。但是,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动不动,持枪的人们也停下来,不再开枪。
  “埃欧雷克!”莱拉小声恶狠狠地说,“听着!没错,你欠我一份人情。好了,现在你可以还给我了。照我说的去做,不要跟这些人打了。你转过身,跟我一起离开这儿。我们需要你,埃欧雷克,你不能待在这儿。跟我一块儿到港口那儿,头也不要回。让法德尔?科拉姆和法阿国王去跟他们谈,他们俩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把这个人放了,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披甲熊慢慢地松开口,哨兵已经晕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脑袋上淌着血,湿漉漉的,脸像灰一样惨白,他的精灵不断地安慰他,轻轻地拍着他。披甲熊在莱拉旁边迈步走开了。
  别人谁都没有动。他们看到,在一个有猫精灵的小女孩的要求下,披甲熊从他手下的猎物旁走开了。人们慌忙朝两边一闪,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的后脚掌重重地拍打着地面,穿过人群,和莱拉肩并肩地朝港口走去。
  莱拉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披甲熊身上,没看见身后的那片混乱、他走后人群中产生的没有任何风险的恐惧和愤怒。她和他走在一起,潘特莱蒙颠儿颠儿地跑在他们俩前面,像是在给他们开道。
  来到港口后,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低下头,一只爪子解下头盔,把它放在冰冻的地面上。吉卜赛人已经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都从咖啡馆里出来,在甲板上借着微弱的电灯光仔细看。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甩掉身上剩下的甲胄,把它们堆成一堆,放在码头上,然后,他对谁也没说什么,便啪啪啪地走到水边,涟漪不惊地钻进水里,消失了。
  “出了什么事?”托尼?科斯塔问。他听到了高处的街道上传来的愤怒的声音,镇上的人和警察正在朝港口赶过来。
  莱拉尽量把经过全都告诉了他。
  “可他现在跑哪儿去了?”他说,“他不会就把盔甲放在地上吧?那些人一到,会再拿走的!”
  莱拉也有同样的担心,因为第一个警察已经冲到了拐角处,接着又来了很多警察。随后,执政官、神父和大约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也都来了,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
  然而,当这些人看见码头上的人群的时候,他们却停了下来,因为又有一个人出现了。那个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披甲熊的盔甲堆上,正是四肢细长的李?斯科尔斯比,手里拿着一支莱拉见过的最长的手枪,漫不经心地瞄着执政官那胖大的肚子。
  “看来你们并没有照顾好我朋友的盔甲,”他像是在跟他们对话,“哎呀,瞧瞧这锈!在里面找到几个蛾子我想也是自然的了。好了,你们都给我待在原地别动,放松、站好,在披甲熊弄到润滑油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动。或者,我猜你们也可以回家去看看报纸。由你们自己选择。”
  “他来了!”托尼指着码头尽头的一处斜坡说。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从那里浮出水面,拖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一登上码头,他便全身一抖,大片水珠立刻四处飞扬开来,直到最后他的皮毛又浓浓地站直了。然后,他再次用牙咬住那个黑色的东西,把它一直拖到盔甲那儿。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一只死海豹。
  “埃欧雷克,”气球驾驶员说着,懒洋洋地站起身,手枪依然牢牢地瞄着执政官,“你好。”
  披甲熊抬头看了看,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叫,然后用一只爪子把海豹撕开。莱拉入迷地看着他把海豹皮平摊开来,扯下一片片油脂,然后全都抹到盔甲上,把油脂小心地塞进金属片相互迭加的地方。
  “你跟这些人是一起的吗?”披甲熊边干边问李?斯科尔斯比。
  “当然。我猜我们俩都是他们雇来的,埃欧雷克。”
  “你的气球呢?”莱拉问得克萨斯人。
  “包皮好放在两个雪橇上了,”他说,“我们的头儿来了。”
  这时,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跟执政官以及四个武装警察一起朝码头走了下来。
  “熊!”执政官说,声音高得刺耳,“现在,你可以跟这些人一起离开。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要是再在这个镇子上的范围内出现,我们就不客气了。”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一点儿也没在意,只是继续往盔甲上抹海豹油。他干这件事时的小心与在意让莱拉想起了自己对潘特莱蒙的关爱。正像披甲熊说的那样,盔甲是他的灵魂。执政官和警察退了回去,慢慢地,镇上别的人也都转身走了,但也有几个人留下来看。
  约翰?法阿把双手拢到嘴边,喊道:“吉卜赛人!”
  他们全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从一登岸的时候起,他们就心里痒痒地要出发,雪橇已经扎好,狗也都系上了缰绳。
  约翰?法阿说:“朋友们,到了行动的时候了。我们的人全都到齐了,道路就在前方。斯科尔斯比先生,你的装备都带好了吗?”
  “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法阿国王。”
  “你呢,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就剩下盔甲没穿了,”他说。
  他已经给盔甲上完了油。为了不浪费海豹肉,他用牙咬着,把海豹残骸举起来,轻轻地扔到李?斯科尔斯比的那个比别人都大的雪橇后面,然后才穿盔甲。那副盔甲在他手里显得轻如鸿毛,让人惊叹不已。有几个地方的金属片足有一英寸厚,但却像丝袍一样被他一甩就穿到了身上。不到一分钟,他就穿戴好了,这一次已经没有铁锈尖厉的刮擦声了。
  于是,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支远征军就踏上了北上的路途。空中撒满了数不清的星星,月亮明亮地照着,几部雪橇在车辙和石头上颠簸着,直到快到镇子边上的白雪的时候才不再颠簸。这时,雪橇的声音已经变成了积雪的嘎吱声和木头的咯吱声,拉雪橇的狗也开始急切地加快了脚步,雪橇跑得又快又稳。
  莱拉坐在法德尔?科拉姆的雪橇的后面,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只露着两只眼睛。她小声问潘特莱蒙:
  “你看得见埃欧雷克吗?”
  “他啪嗒啪嗒地跟在李?斯科尔斯比的雪橇旁边,”她的精灵回头看了看,然后答道。他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貂,紧紧地贴着莱拉的狼獾皮帽。
  在他们前面,在北方山脉的另一面,极光淡淡的圆弧和圆圈开始闪现、抖动起来。莱拉半闭着眼睛看着,在极光下飞速前进让她突然感到有一种十分甜蜜的困意袭来。潘特莱蒙努力想赶走她的睡意,但是这一困意实在是太强了。他变成一只老鼠,蜷缩在她的帽子里。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他再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什么——也许会是一只雪貂,也许是一个梦,也许是当地没有恶意的什么妖怪。但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雪橇压过的痕迹跟着他们,那个东西在密密的松林中轻盈地在树枝间跳跃着,让他不安地想起了一只猴子。
或许您还会喜欢:
人生的智慧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出版说明叔本华(1788-1860)是德国着名哲学家,唯意志主义和现代悲观主义创始人。自称“性格遗传自父亲,而智慧遗传自母亲”。他一生未婚,没有子女,以狗为伴。他于年写了《附录与补遗》一书,《人生的智慧》是该书中的一部分。在书中他以优雅的文体,格言式的笔触阐述了自己对人生的看法。《人生的智慧》使沉寂多年的叔本华一举成名。 [点击阅读]
人类群星闪耀时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作品简介StefanZweig斯蒂芬·茨威格茨威格于1881年出生在奥地利维也纳一个富裕的犹太工厂主家庭,青年时代曾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哲学和文学,获得博士学位。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起,茨威格便“以德语创作赢得了不让于英、法语作品的广泛声誉”。 [点击阅读]
人鱼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眼前是突兀林立的岩石群。多摩河上游的这片布满岩石的区域,地势险峻,令垂钓者望而却步。几年前,曾发现一女子被人推下悬崖赤裸裸地嵌陷在岩石缝中。岩石区怪石嶙峋、地势凶险,当初,调查现场的警官也是费尽周折才踏进这片岩石区域的。一个少女划破清澈的溪流浮出水面。十四五岁的样子,赤身倮体,一丝不挂。望着眼前的情景,垂钓者的两颊不由得痉挛起来。直到方才为止,在不断敲打、吞噬着岩石的激流中还不曾出现过任何物体。 [点击阅读]
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第一章我被传讯了。周四上午十点整。我总是经常被传讯:周二上午十点整,周六上午十点整,周三或者周一。几年就像一周似的,我感到惊讶的是,夏末一过,冬天又即将来临了。在去有轨电车的路上,结着白色浆果的灌木丛又从篱笆上垂挂下来了。像下面被缝上的珠光纽扣,也许一直长到地里,或者就像小馒头。对转动鸟嘴的白色鸟头来说,这些浆果太小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到白色鸟头。想得人直犯晕。 [点击阅读]
从地球到月球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在南北战争时期,美国马里兰州中部的巴尔的摩城成立了一个很有势力的新俱乐部。我们知道,当时在这些以造船、经商和机械制造为业的人们中间,军事才能是怎样蓬勃地发展起来的。许多普普通通的商人,也没有受到西点军校的训练,就跨出他们的柜台,摇身一变,当上了尉官、校官,甚至将军,过了不久,他们在“作战技术”上就和旧大陆的那些同行不相上下,同时也和他们一样,仗着大量的炮弹、金钱和生命,打了几次胜仗。 [点击阅读]
他们来到巴格达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一克罗斯毕上尉从银行里走出来,好象刚刚兑换完支票,发现自己存折上的钱比估计的还要多一些,因此满面春风,喜气溢于形色。克罗斯毕上尉看上去很自鸣得意,他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五短身材,粗壮结实,脸色红润,蓄着很短的带军人风度的小胡子,走起路来有点摇晃,衣着稍许有点惹人注目。他爱听有趣的故事,人们都很喜欢他。他愉快乐观,普普通通,待人和善,尚未结婚,没有什么超凡拔群之处。在东方,象克罗斯毕这样的人很多。 [点击阅读]
他杀的疑惑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最早发现山桥启太郎死去的,是山桥的夫人佐代子。那天,山桥从早晨起就失去了踪影。其实,说“从早晨起”还不正确。山桥离开自己家的时候,是前一天晚上9点以后。他从公司下班回家,吃了晚饭以后,说有一些东西要写,便去了附近当作工作室的公寓里。山桥在学生时代起就喜欢写诗歌和小说,还亲自主恃着一份《同人》杂志,屡次在文艺类杂志的有奖征稿中人眩对他来说,写作几乎已经超越了纯兴趣的阶段。 [点击阅读]
以眨眼干杯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她有个大目的1以深蓝色的蓝宝石为中心,围绕镶嵌着一圈小小的钻石。把这些宝石连接到一起的,是灿灿发光的黄金。卖点在于其非凡的品质。项链、挂坠、耳环、再加上一对手镯,共计七千四百三十万日元。旁边是一条用红宝石、钻石和水晶组合而成的项链,二千八百万日元。耳环,一千万日元--双层玻璃的背后,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颗小小的石头,其价格甚至要超过一个大活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它们是那样地耀眼夺目。 [点击阅读]
伊利亚特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荷马史诗》是希腊最早的一部史诗,包括《伊里亚特》和《奥德赛》两部分,相传是由盲诗人荷马所作,实际上它产生于民间口头文学。伊里亚特(ΙΛΙΑΣ,Ilias,Iliad,又译《伊利昂记》,今译《伊利亚特》。)是古希腊盲诗人荷马(Homer,800BC-600BC)的叙事诗史诗。是重要的古希腊文学作品,也是整个西方的经典之一。 [点击阅读]
伊豆的舞女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道路变得曲曲折折的,眼看着就要到天城山的山顶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阵雨已经把从密的杉树林笼罩成白花花的一片,以惊人的速度从山脚下向我追来.那年我二十岁,头戴高等学校的学生帽,身穿藏青色碎白花纹的上衣,围着裙子,肩上挂着书包.我独自旅行到伊豆来,已经是第四天了.在修善寺温泉住了一夜,在汤岛温泉住了两夜,然后穿着高齿的木屐登上了天城山.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