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y)(7)
用你喜欢的方式阅读你喜欢的小说
国画 - 第三十七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朱怀镜关了手机,安安心心陪了玉琴两天。玉琴是没办法闲着的,虽是周末,也得勉强撑着去招呼酒店生意。只是人确实有些憔悴,每次出门便小心化了妆。
  星期一,朱怀镜一早就去了办公室。坐下不久,皮杰来电话:“朱哥吗?听说你回来了,却找不到你。娱乐城还是卖出去了,感谢你啊。这娱乐城总让我老头子看着是坨眼屎,今后他再也没什么说的了吧?”
  朱怀镜说:“感谢我什么?都是你自己善于谈判。老弟,你是商业奇才啊!”
  “朱哥过奖了。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玩玩,表示我的谢意。真的朱哥,没有你在中间斡旋,我和梅总连谈都谈不下来啊!朱哥,你那位梅总可精呀!”皮杰哈哈大笑起来。
  朱怀镜只是装糊涂,含糊道:“老弟你……老弟你……哈哈哈哈!老弟,专门请我就太见外了。今后多的是见面机会,改日吧!”
  皮杰笑道:“朱哥你这就是拿架子了0说好了,今晚吧,仍是在天马娱乐城。那里现在还是交接期,我也算半个主人吧。”
  朱怀镜便只好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皮市长打电话过来叫朱怀镜。这是皮市长第二次亲自打电话给他,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吩咐。上次皮市长打电话来,朱怀镜以为是自己好运来了,竟暗自欢喜。这回他就不敢再心存这份侥幸了。
  “到下面跑了几天?”皮市长靠在椅子里,双手叉在小腹处。
  皮市长这只是随意问问,也就是寒暄的意思。尽管如此,朱怀镜却也不能随意回答个是就了事了,但也不得啰哩啰嗦说上一大通。他深谙此道,便很得体地回答说,“这次司马市长主要是下去看看二季度财贸任务完成有什么问题没有。总的来说情况还不错,下面普遍认为今年市里财贸会议定的几条政策好,同志们很有劲头。”
  “哦……行!”皮市长点点头,让人既可以理解为他在肯定朱怀镜的汇报,又可以理解为他结束了这个话题。当领导的,短短两个字就有如此丰富的含义,难怪一篇报告下来往往就高屋建瓴,博大精深了。朱怀镜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的,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领会领导意图。听皮市长说到“哦……行”,他就不再说下去了,很恭谨地站着聆听指示。
  “怀镜请坐吧。”皮市长说。
  朱怀镜平时进皮市长办公室,一般是站着.听完指示就走。皮市长也很少顾及礼节,请他坐下来。一市之长太忙了,没有时间同身边工作人员说太多的话。这回皮市长特意让他坐下,也许还有大事要说了。
  这时听得外面有响动,知道是方明远从外面回来。皮市长便叫道:“小方,快下班了,你先走吧。我同怀镜还扯一些事情。”方明远这才知道朱怀镜在里面,朝里探着头笑笑,走了。朱怀镜便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似乎自己在皮市长心目中的位置比方明远更胜一筹。
  “怀镜,”皮市长面色慈和,语调平缓,就像拉家常,“你的能力比较全面,工作很不错,作风也扎实,我是满意的。我说过,你的事,我会负责到底。我说话算数。我同有关领导通了气,准备让你去财政厅任副厅长。财政厅的班子上次是彻底换了班的,全部是从地市领导中安排来的。因为财政厅内部很复杂,原领导班子同各处室头儿有扯不清的关系。正是考虑这个因素,我们没有从他们处级干部中提拔一个人,全从外面派去。这样才能把里面关系摆平。还空着一个副厅长职数,你去吧,我觉得你熟悉财政工作,在县里当过管财贸的副县长,有实际经验。到市里又当财贸处处长,熟悉财贸系统情况。而且你的理论水平也不错,我看你写的一些文章也好,你主编的财源建设那本书也好,都不错。这个安排,你自己考虑怎么样?”
  朱怀镜胸口早怦怦跳了,一直想表示感谢,却不好打断皮市长的话头。直等到皮市长说完了,他才说:“我听从皮市长安排。我个人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对皮市长的器重只有万分感激。皮市长,怀镜你是知道的,不会说太多的漂亮话,反正一条,我是你用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给你丢脸!”
  皮市长笑道:“这个我相信。不过一条,你还年轻,像你这个年纪,直接从处长提到重要厅局任副厅级实职,不太多。所以我交代你一条,就是自始至终都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与人为善。怀镜,我这只是个别向你通个气。就在这几天,组织部门会来考察你的。”
  朱怀镜明白皮市长的意思,是交代他自己别先到外面多嘴,要严守组织机密。“我会注意的。”朱怀镜这话说得含糊,却也是多重意义:既有注意表现的意思,也有注意保密的意思。反正皮市长听着满意,站起来握了朱怀镜的手说:“那就这样?你先去吧,我过会儿走。”
  朱怀镜下楼来,心情的欢快自不用说了。只顾着暗自高兴,竟沿着走廊走过头了。为了不显得失态,干脆跑进走廊顶头的厕所里小解了。洗手时,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红光满面,印堂发亮,一副吉祥发达的相。撩头发的时候,他有意微微皱了下眉头,掩饰脸上的得色。毕竟是下班的时候,走廊里满是准备回家的同事。
  回家的路上,朱怀镜交代自己,这事在组织上没有正式谈话之前,就连老婆都不要告诉。不过他向老婆保密,考虑的倒不是组织原则,而是想再次试试自己是否具有大领导的心理素质。去年他得知自己要任财贸处长时,他交代自己先别急着同老婆说。可到底忍不住,回家就说了。这回他暗自同自己打赌,如果忍住了没有说,说明自己在官场还算可塑之材;如果忍不住说了,说明自己修炼不够。
  回家时,香妹正准备下米做饭。“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你晚进屋一步,我就没下你的米了。”香妹说话越来越缺乏温柔感了。好在今天他的心情好,并没有回她的腔,只是笑笑。一会儿儿子回来了,朱怀镜便拉着儿子问些关心他学习的话。香妹做家务是把快手,三个人的饭菜没多久就上桌了。吃了中饭,朱怀镜午睡,老习惯。可哪里睡得着?总想着去财政厅任职的事。财政厅可是个好地方,他做梦都没想过皮市长会把他安排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去。香妹斜靠在床头看杂志。他背靠着她侧卧着,闭上眼睛假寐。尽管脑子里翻江倒海,身子却纹丝不动,也不同香妹说半个字的话。一个中午下来,终于证明自己也许真具备当大领导的心理素质。却也发现有喜事闷在心里不同老婆讲,原来是件很难受的事。
  晚上赴皮杰的约。无非是喝酒、打保龄球、唱歌跳舞,逢场作戏而已。自然有小姐陪,小姐也很靓丽,也很会撩人,却找不到上次遇见过的那位李静那种感觉。应酬完了,同小姐道别了,向皮杰道了谢,开车回家去,心里竟空落落的。不免想起几句很流行的顺口溜,是说三陪小姐的:见面笑嘻嘻,搂着像夫妻;小费到了手,去你妈的B。多没意思!李静留下的那张温馨的名片早被香妹扔了。可朱怀镜是学财经的,对数字天生的敏感,记电话号码几乎有特异功能,一直没有忘记李静的电话号码。只是从来没有打过。无聊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女人,甚至想打她的电话试试,看到底会有什么奇遇。他越是经常这么想着,就越是警惕自己,千万别做傻事。他怕自己万一哪天无聊至极,会打那女人电话的,就想忘记她的电话号码算了。可他总有意无意间会想起她,同时便想忘记她的电话号码。可这事实上等于经常复习功课似的,李静的电话号码他怎么也忘不了啦。
  过了几天,组织部来人考察朱怀镜。找去谈话的人,都是办公厅人事处安排的,多是各处负责人。柳秘书长专门授意过人事处长:“找那些能够客观评价干部的同志去谈情况。”这话上得书,见得人,冠冕堂皇,人事处长却心领神会,知道柳秘书长的意思就是不要找那些喜欢讲怪话的人去。其实现在人早学乖了,所以当着组织部的人,自然会说尽好话,往往还会归纳个一二三,把考察对象说得跟圣人似的。因为谁都清楚自己并不是基督徒跪在牧师面前仟悔,面对的是跟自己一回事的凡人,甚至是品质并不如自己的凡人。谁敢保证说了真话不被组织部的人传出去呢?说不定来考察的人中间正好有哪位是考察对象的朋友或亲戚呢?结果,组织部的同志在办公厅考察了一天,工作搞得很扎实,情况也了解得很透彻,发现朱怀镜真是位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当面考察同无记名投票完全是两回事。
  人们便又是拍朱怀镜的肩膀,祝贺他高升,要他请客。朱怀镜只是笑笑,不多说话。他知道用干部这事,文件没下来,什么话都不要说。
  这回倒是利索,没有让朱怀镜悬着心过久盼望。不到半个月,市政府的任命文件下来了。朱怀镜在这批任用的干部中名字排在最前面,文件标题就是《关于朱怀镜等同志任职的通知》。文件真的下了,叫他请客的人倒是少了。大概因为在文件没有下来之前,拍他肩膀的处长们同他还比较随便,可以开开玩笑。都是同级干部嘛!可是现在他真的是副厅级干部了,而且是财政厅的副厅长,大多数处长便明白朱怀镜现在是个什么分量了。他们自己也立即有自知之明了。马克思不是早说过吗?世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大家都是马克思主义者,这个辩证唯物主义常识还是懂的。现在情况变了,不是让朱怀镜请客了,而是找机会请请朱副厅长,以后有带好有个关照。

  所以,朱怀镜只宴请了皮市长和柳秘书长等几位领导,感谢他们的栽培。接下来就是别人请客了。要请他的人又多,他真有些安排不过来,对很多人的热情只好婉言谢绝,实在驳不了面子的就拨冗光临了。张天奇还专程赶到荆都来祝贺朱怀镜高就,隆重地宴请了他。严尚明居然也在天元大酒店摆了一桌,请朱副厅长赏光。这位严厅长现在同朱怀镜相见,不再总是那副很职业的面容,显得很和善。柳子风、雷拂尘、皮杰、方明远、宋达清、刘仲夏、裴大年都请了他。袁小奇听了黄达洪的报告,也特意飞了回来,说凑个热闹。最有意思的是圆真大师,朱怀镜升迁的消息传到他那清净佛地,也打了电话来,说非请客祝贺不可。朱怀镜推了好半天,硬是推不掉,只好约了方明远陪着一道去了。圆真带了两位漂亮尼姑作陪,就在山下一个叫做碧云斋的酒楼叫了一桌。朱怀镜去了才知道这碧云斋酒楼原来是荆山寺办的经济实体。不能委屈朱厅长和方处长吃素,圆真出了主意,一桌两制:一边是酒肉,一边是斋食。可吃到半路,朱怀镜和方明远再三劝,再三激,圆真也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
  白天餐餐有人请客,晚上又有人登门。来的多是财政厅的一些处室负责人,拜码头的。也有财政厅一般干部上门的,很是殷勤。朱怀镜还没有正式过去上班,上门的人他都不熟悉,都需要他们自我介绍。这种就连朱怀镜都感到尴尬的场面,来的人却多半做得很自然。朱怀镜便猜想这种场面他们也许早经历过很多了,不然没这么熟门熟路。他们都是如今社会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人,能量不可忽视。如果当领导的认为他们不过是些溜须拍马的势利小人,不必放在心上,甚至还要硬充正派,不重用这种人,那就太天真太迂腐了。官场上,领导总希望看到自己振臂一呼,马上应者云集。哪怕是个假想,也要尽量造成这种局面,显得自己很有威信,众望所归。朱怀镜早悟出了这个道理,知道上门的这些人将让他一踏进财政厅的大门,就显得很有威信。所以这些陌生的部下上门来了,他尽管心里别扭得难受,样子却很是热情。他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来拜访他,于是晚饭以后的活动安排他都谢绝了,早早的就回家来。这自然落得朋友们取笑他是模范丈夫。大凡头上有些个官衔的男人,别人笑话自己怕老婆什么的,他口上总会辩解几句,心里是舒服的。这等于别人称赞你夫妻关系好,你在外面没有女人,是位作风正派的君子。在外面没有女人,这对于一位领导干部是多么难能可贵!所以每当朋友们留不住朱怀镜了,说他惧内,他的辩解便有些像谦虚了,似乎刚受了表扬。朱怀镜有时回来晚了些,便感觉四周有人正在暗中窥视着他。因为他猜想也许早有人守候在他家附近的树阴下或角落里,不时用手机往他家里打电话,试探他是否回来了。
  这些日子,香妹总是很快活。男人荣升了自是好事,更让她高兴的是朱怀镜不管赴多少饭局,晚上总是回家。她知道男人现在是财政厅副厅长了,不像在办公厅过了不久就要写材料,晚上也难得回来。
  朱怀镜总是这么忙,就连玉琴那里也去不了。他只好打电话告诉玉琴,他将去财政厅任副厅长。玉琴因刚接手天马娱乐城,这段也正忙得两脚不沾地,只在电话里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听她的语气,不像朱怀镜料想的那么惊喜。
  方明远接任了财贸处长,厅里为皮市长另外安排了一位秘书,这位秘书姓佘,叫佘志,很年轻。邓才刚调保卫处任副处长。朱怀镜猜得出,调走邓才刚,多半是方明远的注意。邓才刚在财贸处干了多年,总是副处长,也该动一下了,不然方明远同他不好共事。朱怀镜一直猜不透邓才刚这人怎么这么背时,老是提拔不了。保卫处实在不是个好去处。政府大门口三天两头堵着上访请愿的群众,保卫处的人没一天是好过的。
  朱怀镜现在等待着去财政厅报到,财贸处的工作他已同方明远交接了。这些天没有具体事做,每天只是去办公室遛遛,看看报纸。可请客的事还没有个了断,几乎每天都有人打电话来约他。朱怀镜几乎有些疲惫了,懒得每天都去应酬,多半都推脱了。再说面子大的朋友,要请的早已请过了。这几天,开始有财政厅的部下约他吃饭了。约他的多半又是上过门的人。朱怀镜一思量,觉得这事还是谨慎些好。对这些人毕竟不识深浅,他们上门来了,同他们很客气地聊聊,倒也无妨。可一旦往饭桌上一坐,难免要说许多话,而面对不太熟识的部下说多了话不太妥。所以凡事部下约他吃饭,他都谢绝了,话说得十分客气。
  今天是星期五,朱怀镜有意推掉所有应酬,想抽时间同玉琴相聚。他早早就告诉了玉琴,说他晚上过来,同她一块儿吃晚饭。不料快下班时,邓才刚跑来说,请朱怀镜一起吃顿饭。这事朱怀镜万万没有想到的。处里早已欢送过朱怀镜了,那是同欢送邓才刚、欢迎方明远三桩事一块儿办的,无非也是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邓才刚只怕下了很大决心才约他吃饭的,便不太好推脱。他只好临时告诉玉琴,吃了晚饭再过来。
  邓才刚也没有再约别的人作陪,只他们俩,去了天元大酒店顶层的摩天旋转餐厅,找了个临窗的座位。这里是荆都最高的建筑。黄昏将近,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沉醉在一种暧昧的色调里,好像晚饭后匆匆出门的少妇,正站在街头额梧桐树下等待她的情人。
  “才刚,其实没有必要来这么豪华的地方,随便找个环境好些的小店就行了。”朱怀镜说。
  邓才刚笑道:“没什么,就我们俩,我还是请得起的。”
  叫菜的时候,朱怀镜便一再客气,不让叫多了,也不准叫高档菜。邓才刚见朱怀镜这么客气,也只好依了他。于是两人只叫了四菜一汤,多是家常菜。选酒的时候,邓才刚坚持要喝白酒,朱怀镜也只好由了他,加了一瓶剑南春,低度的。
  斟好第一杯酒,邓才刚举了杯说:“怀镜,祝贺你高就,干了吧。”朱怀镜不好说彼此彼此之类的客气话,因为这回调邓才刚去保卫处,实在是对他的不公,便只好说谢谢了。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朱怀镜才准备回敬,邓才刚先举了杯,说:“这一杯酒,感谢怀镜你这一年多来对我的关照。”朱怀镜便心生愧意,忙说:“哪里哪里,小弟我人微言轻,没有尽到责任啊。”两人举杯一碰,干了。朱怀镜建议喝酒的节奏放慢些,不然三两杯就醉了。他掏出烟来,递给邓才刚一支,先给他点了。“才刚,你去那边上班了吗?”朱怀镜尽量问得平静些,想让邓才刚体会出这是一种真正的关心。
  邓才刚先不说话,却是举了酒杯,“我正要敬你第三杯酒。这杯酒算是别离酒吧。怀镜,我受够了。保卫处我不想去了,政府这地方我也不想呆了。先别说多话,干了这一杯吧。”两人便一齐干了杯。
  朱怀镜吃惊不小,不知邓才刚会有什么打算。邓才刚回头交代身后的侍应小姐:“你请自便吧。我们自己斟酒。”小姐走了,邓才刚长叹一声,“怀镜,说句实在话,我今天请你出来坐坐,一来是我俩共事这么久,很愉快。这是缘分吧。二来是我心里有些话想找人说说,闷在心里憋得慌。共事这么久,你的为人,我也看出几层了,敬佩你。我想我有些话也只有同你说说了。我是不想再在政府里呆的人了,其实同谁说,或是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了。但我这几天闷得难受,要找人说说,才舒服些。”
  朱怀镜安慰道:“才刚,我说,你还是冷静些好。”
  邓才刚笑道:“这几年,我够冷静的了。你才四十出头,我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常言道,管到初级止,人到五十休。对于官场,我早已厌倦。说来可悲,在官场干了大半辈子,才终于知道这不是我呆的地方。这二十多年,完全是个错误。”
  知道邓才刚无非是想说说心里话,朱怀镜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说:“我是后来才进市政府的,有些情况我不清楚。我只是感觉到你在这里很受委屈。怎么回事呢?我一直不明白。”
  邓才刚举起酒杯亮了一下,自己干了,让朱怀镜随意。半天才说:“拿领导们的话说,就是我这人不成熟吧。有两桩事,让我在政府再也翻不了身。第一桩,是好几年前了,我说了句奇谈怪论:领导干小事,秘书想大事。我说市里领导们都是“四子”领导,跑场子、画圈子、剪带子、批条子。一天到晚,跑到这个会议上说几句,跑到那个会议上说几句,就像在舞厅里跑场子的三流歌手。我说的画圈子,是讲他们成天出了会海爬文山,在文件上画圈圈。再就是到处剪彩,这就是剪带子。还有就是这里需要多少资金,那里需要多少钢材、水泥,领导们都忙于批条子。我觉得,这‘四子’对于市政府的领导来说,都是小事,他们的大事是考虑安全。考虑长远。可是这些大事是谁在考虑呢?是政府的秘书班子,是这些笔杆子们成天坐在家里搜肠刮肚,冥思苦想。这样搞,政府的工作怎么搞得好?我也知道这些话不可能通过正式渠道反映给谁,想都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在同事们中间开玩笑说说。可是就有人汇报上去了。这些话当然犯了大忌。第二桩,那年市里开展反腐倡廉征文活动。我也天真,真的就写了篇文章,还煞有介事地提出了治理腐败的十点建议。但因为我的文章针对性太强,让一些领导不太高兴。听说,评议文章的时候,办公厅的一位领导作为评委出席了。评到我的那篇文章时,市纪委书记轻轻地问了句,这是个什么人?我们听里那位领导自然听出纪委书记的意思了,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评委们都心领神会,一致认为我的文章没有正确估价我市反腐败工作的成绩,而对我文章中提出的建议则避而不谈,就否决了。这本是件小事,可有些人却非常敏感。后来竟然有人传出风凉话,说我可以调到香港廉政公署去。从这件事我看出,在有些领导的心目里,反腐败不过是做样子。”

  难怪有回柳秘书长说起邓才刚时是那么个口气,原来邓才刚在领导的心目中,是个目无官长而且言论过激的人。朱怀镜也听说过领导干小事,秘书想大事的话,却不知典故出自邓才刚。朱怀镜记得自己好像也在哪里说过这类话,幸好没有人汇报上去。为官之道,最要谨慎的是祸从口出。他同情邓才刚,也知道邓才刚说的句句在理,却不好作什么评价,只含糊道:“才刚,是这么个现实,没办法啊。”
  邓才刚又喝下一杯酒,说:“现在,很有血性的人少了。我并不故作正经,知道自己也不是个慷慨激昂,特有正义感的人,只是有时候图嘴巴痛快,说得说不得的都说了,有时是心血来潮。这个社会,还让谁去有正义感?票子、房子、荣誉、地位等等,都让人家支配着,你能不老老实实听话?我知道自己得罪了上面,就想学乖些,紧闭口,慢开言,只管埋头做事。可是晚了,我的印象在他们心目中早定格了。这回,美其名曰干部轮岗,调我去保卫处。分明是整人,却要把保卫处的工作说得如何重要,调我去是如何合适,让我说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只好吃哑巴亏。我考虑了半个月,不想再在政府干了。”
  “你有什么打算?才刚,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不要意气行事。”朱怀镜说。
  邓才刚望着窗外,说:“就像我们坐在这旋转餐厅,换一个角度,又是另一番风景。我何必死守在这里呢?只要不再想当什么官,一切都好办了。我有律师资格,早些年还当过兼职律师,也打过些漂亮官司。我有位朋友在南方做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他老早就拉我入伙,当时我有顾虑。他最近又同我联系,我答应过去,出任他们公司的副总,主要帮他打理法律方法的事情。尽管也是帮人家打工,却自由些,好干就干,不好干我走人。”
  朱怀镜也望着窗外。天早黑下来了,炽热的灯火正燃烧着拥挤的建筑物,整个城市就像堆满燃透了的蜂窝煤。而城市的上空,飘忽着粉红色的雾霭,像一位哀艳的妇人。邓才刚看上去似乎很轻松,而朱怀镜感觉到的气氛是悲壮而落寞的。“才刚,说实话,我用不着在你面前讨什么人情,但我想告诉你,我是为你说过话的,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人微言轻啊!”朱怀镜说。这倒不是假话,朱怀镜的确推荐过邓才刚担任财贸处处长,只是见柳秘书长对这位仁兄一点不感兴趣,他便改了口风。这一半因为朱怀镜不得不看柳秘书长的眼色说话,一半也没有必要为了邓才刚而落得自己没趣,反正他也改变不了柳秘书长对谁的看法。
  邓才刚点了点头,那样子显然有些醉眼朦胧了,“怀镜,谢谢你。我知道你也是没有靠山的人,能够这么顺利,已很不容易了。……唉,我是只有离开这里,干些自己乐意干的事情,心里会踏实些的。”
  邓才刚去意已决,朱怀镜便不再相劝,举了杯,“才刚,既然如此,我这杯酒借花献佛,祝你一切顺利,万事成功!”今天朱怀镜算是彻底了解邓才刚了,证实了他原来的判断,这是个很正派、很能干、很有骨气,而且也有自己思想的人,可惜都枉然了。平日里,邓才刚似乎不声不响,在办公厅并不起眼。谁知道他还会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也许有些离经叛道,可襟怀坦白,天地可鉴。邓才刚最终还算有勇气,走出了这一步。谁又知道还有多少个邓才刚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满是委屈,却只好一直这么委屈着?朱怀镜怕邓才刚喝多了会再说出格的话,便不让他独自喝了,总是同他对着喝。就一瓶酒,只要他多喝几杯,邓才刚不至于酩酊大醉的。终于瓶干酒尽了,邓才刚还要叫酒,朱怀镜阻止了。付了帐,两人喝了杯茶,离席而去。
  朱怀镜叫了的士,去玉琴那里。远远的望见玉琴房里的灯,他便怀揣小鹿了。上了楼,开了门,一眼望见茶几上摆着个花篮。朱怀镜正感到奇怪,又见墙角花架上也放着一个花篮。这时,玉琴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粉红色睡衣,长发松松挽起,脸庞微红而光鲜,浅浅的笑,格外的妙曼可人。“今天是什么日子?”朱怀镜上前搂起玉琴。玉琴浑身散发淡淡的清香,她把嘴凑过来同他轻轻地吻了,柔声道:“今天是个很温馨的日子。”
  朱怀镜去浴室洗了澡出来,玉琴已站在卧室门口,依然是浅浅的笑。她双手往前一伸,头便随之微微昂起,鼻子、嘴巴、胸脯都往上动人地翘了起来,只有眼睛似乎慢慢往后退去,像在不停地招手。朱怀镜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仪态,也双手轻轻伸了过去。玉琴就这么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卧室里退去。
  卧室里灯光是浪漫的,好像一层薄薄的玫瑰色粉粒极情调地漂浮着。床显然是专门布置过了,宽大的席梦思上铺着洁白的毯子,几乎有种辽阔的感觉,朱怀镜不禁联想起广袤的草原和策马狂奔的骑手。当窗的梳妆台上,又是一个美丽的花篮。朱怀镜早沉醉了,整个人儿化成汪洋恣肆的河流,浩浩东去,纵情起伏。玉琴像一条回游的母鱼,为了寻找那湾着的床产子的水域,跳跃于湍急的滩头,欢快地溯水而上。
  朱怀镜去财政厅报到上任,是组织部长带着去的,有些意味深长。因为一般只有正厅级干部上任,组织部长才亲自带着去,而厅局副职上任通常是由副部长陪同去的。过了几天,皮市长又专门到财政厅视察工作,作了几点指示。
  随后司马副市长也去了财政厅。财政厅上上下下的干部便明白,新来的朱副厅长非同一般。他们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财政厅领导重新进行了分工,朱怀镜分管预算、行财、企财、党务、人事和机关日常事务。他在领导班子中排位虽然在最末尾,因为他毕竟最后调来,年纪又最轻,可实际权力却像是二把手了。
  如今朱怀镜真当了财政厅副厅长,也有些紧张。好在他学的是财经,又管过多年财贸,人也灵泛,很快也就适应了。再说具体业务有分管处室各负其责,他只要拍板时不显得是个外行就得了。大凡上面派了新领导来,下级的眼皮上总是挂着一把秤的,随时在称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朱怀镜凡事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又知道尊重人,下面干部反说他很懂业务。领导怎么能不懂业务?可往往在群众嘴里,懂业务似乎成了对领导干部的最高评价了。说明群众对领导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你不是个大草包皮就行了。朱怀镜听下级称赞他业务水平高,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这就像一般领导的字都是鬼画符,偶尔见了哪位领导的字稍微周正些,下级就会惊叹这位领导简直是书法家了。
  玉琴他们酒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朱怀镜常常介绍些会议给龙兴大酒店承办,这算帮了玉琴的大忙。只要一年到头有会议养着,宾馆的客房生意就不愁了。朱怀镜管着行政事业单位经费,只要地方得当,介绍些会议是不成问题的。当然按照龙兴大酒店的规定,介绍了大宗业务是有提成的。朱怀镜觉得收这钱不太好,可是玉琴说她是按酒店多年的规定办事,他也就收了。
  朱怀镜搬进了财政厅的一套四室两厅的新房。自己是才提拔的副厅级干部,凡事都该注意,房子也就不怎么装修。只是香妹嫌家具太旧了,便把沙发、桌椅、柜子、床铺等全部换了新。如今东西贵,钱不值钱,只是买了些该用的家具,就花了差不多十三四万。一算账,香妹有些心疼。朱怀镜安慰说,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花了就花了吧。

  朱怀镜不方便把自己的汽车停到财政厅去,他怕别人不明真相,以为他是个贪官,不然哪来的私车?他现在有专车,本可以把那辆车还给皮杰,可想着有时还是用自己的车好些,再说有私车的感觉也是很有意思的,还是把那车留着。那车便仍停在政府车库里,要用的时候去开就是了。
  一个偶然的场合,朱怀镜听说作家鲁夫死了,而且已死了快大半年了。鲁夫早同老婆离了婚的,一个人过着,死了好些天,人们撬开他的家门,才发现他趴在阳台上,人都有股味儿了。法医一检查,说是喝酒醉死的。他那已经改了嫁的老婆跑来为他料理了后事,不相信鲁夫是醉死的,说他平日不太喝酒的,怎么会醉死呢?朱怀镜屈指一算,鲁夫死的日期,正是曾俚离开荆都前后,也就是鲁夫写了那篇想让袁小奇曝光的文章之后。从此鲁夫的文章再也不见了天日了。朱怀镜听说这事的时候,只当是街头轶闻,没说什么,就像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心里却产生某种联想,可他只让那种联想隐藏在喉头以下,不让它蹦到舌头上来。
  就在朱怀镜听说鲁夫死讯不久,市里召开了慈善总会发起暨成立大会。袁小奇回到荆都,捐款四百万元,便当选为慈善总会副会长。裴大年捐款五十万元,被列为慈善总会的发起人之一,并成为慈善总会的终身理事。还有十几位企业家,因为捐款而成为终身理事。这些慈善的人们都坐在主席台上。朱怀镜也坐在主席台上,因为财政也拿了几百万作为慈善总会的启动经费。朱怀镜也被列为慈善总会的发起人之一,却没有当选为终身理事。因为他只是代表财政厅,那钱只等于政府出的。其实只有裴大年可以当之无愧地坐在主席台上,因为他是私营企业的老板,他的钱才是自己出的。在市里领导热情洋溢地阐述慈善事业重要性的时候,朱怀镜却有些心猿意马。这个社会终于容忍了慈善,办起了官方性质的慈善总会,也算是一个进步。可是望着台上坐着的这些慈善家,朱怀镜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其实朱怀镜对如今每天都在发生的咄咄怪事,只是闷在心里感慨,嘴上并不说什么。他越来越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朱怀镜就这么在副厅长的交椅上四平八稳的坐着,日子过得很自在。
  朱怀镜做官的感觉正好,有件事情震动了他。皮杰出国了,他先是移民去了南美洲某国,此后又去了第三国、第四国,直至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世界的哪个角落。皮杰走的隐秘,整个儿是低调处理,事先朱怀镜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玉琴听朱怀镜说皮杰移民去了国外,很是吃惊,眼睛瞪得老大,脸色都有些变了。朱怀镜好生奇怪,他实在想象不出皮杰的出国同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皮杰出国的事终于在外界传播开了,而且越传越神,说是皮杰卷款几个亿,隐姓埋名,不知跑到哪个国家去了。朱怀镜听说的传言有好几种版本,但基本情节是说皮杰卷款潜逃了。原来天马公司的自有资产并不太多,全靠银行贷款支撑。他这一走,公司就只剩下个空壳子,银行贷款等于丢在了水里。
  朱怀镜最近没有去皮市长那里,不知他们夫妇现在怎么样了?这天晚上,朱怀镜去了皮市长家。小马开了门,叫声朱厅长好,便低头把他让了进来。小马的表情已让朱怀镜感觉到了一种不祥气氛。
  皮市长和王姨正坐在沙发里,没有起身,只望着朱怀镜,打了招呼。没有开电视,又只开了一盏壁灯,客厅显得冷清而灰暗。
  “怀镜,今天有空过来坐坐?”皮市长说。
  朱怀镜听说这话似乎有怪罪的意思,忙说:“几次想来,打了电话,小马都说你不在家。”他说直就望着小马。小马会意,帮着遮掩:“朱厅长打过好多次电话哩。”小马倒了茶给朱怀镜端上,自个儿进里面去了。
  “皮市长和王姨身体好吗?”朱怀镜发现这话问得很生硬,却又找不到更得体的话来。
  皮市长说:“还好。怀镜,在外界听到什么话吗?”
  皮市长问话从来不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朱怀镜愈加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看得出,皮市长也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也就不绕弯子了,直说了:“外面的传言,对皮杰不利。我是不相信,皮杰同我也常在一起玩,我了解他。”
  皮市长叹道:“他是我的儿子,我都没能了解他啊!外界传言是真的,只是具体细节有出入。有人说他带走了好多好多亿,没那么多。初步查了下,可能有四千多万。检察院正立案调查。”
  朱怀镜心里一怔,脑子都有些发木了。王姨哭了起来,说:“这孩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我和老皮平时总是教育他要安分守己做生意,不愁吃、不愁穿,就行了。他可好,弄了那么多钱,还跑到国外去了。”
  皮市长蜷在沙发里,似乎体积也缩小了许多,没有平日里看上去那么高大了。他背着壁灯,两只眼黑洞洞的,不知流露着什么神情。朱怀镜猛然间觉得,皮市长这模样完全是一位寻常老头儿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两位老人,只望着墙上的壁灯叹气。朱怀镜感觉到阴影中的皮市长正望着他,便觉得眼前那灰暗的灯光格外刺眼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皮市长,我有个建议,不知该说不该说。我想,能不能找个合适的人,同检察院打个招呼。”朱怀镜试探着说。
  皮市长摇头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打什么招呼?何况他只是我皮德求的儿子!唉,只要这个案子就事论事,不再借题发挥下去,就万福了。怀镜,最近你要是有空,多到这里来坐坐。”
  朱怀镜点头应道:“好好,我会常来看看的。”
  王姨说:“怀镜,你还年轻,前程不可限量,凡事都要谨慎,千万不要像有些人那样,贪小利,忘大义。到头来那样只会害了自己啊!我和老皮,几十年没拿别人一分一厘冤枉钱,硬硬邦邦几十年,不也过来了?老皮一直对我说,你是个人才,他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的。莫怪我王姨说得难听,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前程,事事小心,处处留意啊。”
  朱怀镜说:“谢谢王姨啊!这世上除了我老母亲,也只有王姨才会对我这么说哩。我知道我们年轻人的毛病,就是容易忘乎所以。经常听听王姨这种忠告,会清醒些的。世风变化太快了,现在年轻人的确不像皮市长和王姨这个年龄段的人了。你们年轻的时候,哪样苦没吃过?你们现在能够保持好作风,都是锻炼出来的啊。”
  “怀镜哪,我和老皮枉然一世啊,到头来一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好在老皮还有你这样的好同事,总算有个说话的人。”王姨说着硬拉起朱怀镜的手,轻轻拍着,很感动人。
  朱怀镜心里有根神经真的被触动了,鼻子竟然微微发酸,却总算没有流泪。他也拍着王姨的手,说:“王姨,你和皮市长就把我当你们的儿子吧。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皮市长对我的恩,我是怎么也报答不完的啊。”
  皮市长说话了:“哪里啊,怀镜,你的进步,都是因为你自己工作能力出色。我呢,只不过当了个敢于用人的开明市长而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啊。”
  就这这意思说下去,话题就到了知恩图报上面,顺理成章。自然也就会说到有些人以怨报德,过河拆桥,没心没肺,可恶可恶!
  王姨同朱怀镜正感慨世态人情,皮市长突然叹了一声,低声说道:“怀镜,雷拂尘出事了。”
  “啊?”朱怀镜不知雷拂尘出了什么事,一脸惊疑。皮市长把头靠在沙发上,说:“今天下午,检察院已经把他收审了。他涉嫌受贿。这个人能力倒是不错,是个人才,在他的任用上,我是说了话的。没想到他在钱字上过不了关。唉,真不争气!他原来在老商业厅就是个有争议的人,被人家排挤出来,才去龙兴大酒店任总经理的。后来商业厅转变职能,成了商业集团总公司,他还是想回去,为自己挣面子。正因为如此,他就该事事谨慎呀?他的老对手还在那里,正打着灯笼找他的毛病,他自己偏偏就不过硬。眼看着要出事了,他托人找我。他自己不干净,我保得了他?”
  “到底有多大问题?”朱怀镜问。
  皮市长说:“检察长向我汇报过,初步掌握,有百把万块钱的问题。据说他在龙兴大酒店收买天马娱乐城的时候,向皮杰也伸过手。”
  王姨感慨说:“人哪,一定要自重。人生一辈子,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见了钱就守不住自己了!”
  朱怀镜感觉脸皮有些发僵,手都没地方放了。当初是他将雷拂尘引见给皮市长的,还常在皮市长面前说这个人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够朋友。皮市长就看重既能干,又够朋友的人。没想到雷拂尘这么快就栽了。朱怀镜觉得是自己弄得皮市长没面子。看得出,皮市长因为自己为雷拂尘的任用说过话而难堪。
或许您还会喜欢:
白门柳
作者:佚名
章节:79 人气:2
摘要:在幽深的山谷里,有一株被人遗忘的梅树。这株山南常见的红梅,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之夜,被猝然暴发的山洪冲到谷底来的。同它一块冲下来的其他梅树,都压在坍塌的岩层底下了。只有这一株,因为长得特别粗大硕壮,侥幸地活了下来。不过,它受到的伤残是如此厉害,以至整个躯干像从当中挨了一斧头似的,可怕地劈裂开来。伤口的部位,结痂累累,永远无法重合了。 [点击阅读]
皮皮鲁和活车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我不信。我不能不信。我的汽车活了。我的那辆牌照号M7562的金羊牌汽车是活车。国内开车族没有不知照金羊牌小轿车的。这种轿车外形美观,乘坐舒适。特别令驾驶员青睐的是它的操作系统几乎是完美已无缺的,灵活,可靠,值得信赖。难怪金羊牌轿车的广告是这样说的:金羊牌轿车。坐车的是老板。开车的也是老板。拥有一辆金羊牌轿车是我多年的夙愿。当然,它的价格对于我这样的靠工资吃饭的职员来说,令人望而却步。 [点击阅读]
穆斯林的葬礼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冰心在给《穆斯林的葬礼》写国际版的序言时,她说在读这本书之前,几乎对穆斯林一无所知。看过之后,我深深赞同这点,我缺乏对其他民族和宗教的了解,哪怕是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当然,穆斯林和回族仅仅是小说的故事背景,要想真正理解民族和宗教,还是要看一些专门的书。小说大概讲述了一个北京玉器家族两代人的故事,章节交错的方式,让故事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点击阅读]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2
摘要:研究生痞子蔡一直渴望能拥有一份真诚的爱情,但事与愿违,他与女孩的交往屡屡失败,令他颇不自信。一次偶然的机会,痞子蔡在BBS上的留言引起了女孩轻舞飞扬的注意,她给痞子蔡发来的E-mail中称痞子蔡是个有趣的人。痞子蔡大大感到意外,他开始好奇地关注起轻舞飞扬,并逐渐被她的聪慧所吸引。此时,阿泰却奉劝痞子蔡对网络恋情切勿沉溺过深,因为虚幻的网络不会让情感永恒持久。 [点击阅读]
红顶商人胡雪岩
作者:佚名
章节:83 人气:2
摘要:在清朝咸丰七年,英商麦加利银行设分行于上海以前,全国金融事业,为两个集团所掌握,商业上的术语称为“帮”,北方是山西帮,南方地宁绍帮,所业虽同,其名则异,大致前者称为“票号”,后者称是“钱庄”。山西帮又分为祁、太,平三帮,祁县、太谷、平遥,而始创票号者,为平遥人雷履泰。他最初受雇于同县李姓,在天津主持一定颜料铺,招牌叫做“日升昌”,其时大约在乾隆末年。 [点击阅读]
舒婷的诗
作者:佚名
章节:106 人气:2
摘要:那一夜我仿佛只有八岁我不知道我的任性要求着什么你拨开湿漉漉的树丛引我走向沙滩在那里温柔的风抚摸着毛边的月晕潮有节奏地沉没在黑暗里发红的烟头在你眼中投下两瓣光焰你嘲弄地用手指捺灭那躲闪的火星突然你背转身掩饰地以不稳定的声音问我海怎么啦什么也看不见你瞧我们走到了边缘那么恢复起你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吧回到冰冷的底座上献给时代和历史以你全部石头般沉重的信念把属于你自己的忧伤交给我带回远远的南方让海鸥和归帆你的 [点击阅读]
莫言《四十一炮》
作者:莫言
章节:41 人气:2
摘要:十年前,一个冬日的早晨;十年前一个冬日的早晨——那是什么岁月?你几岁?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暂时寓居这废弃小庙的兰大和尚睁开眼睛,用一种听起来仿佛是从幽暗的地洞里传上来的声音,问我。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在农历七月的闷热天气里。那是1990年,大和尚,那时我十岁。我低声嘟哝着,用另外一种腔调,回答他的问题。这是两个繁华小城之间的一座五通神庙,据说是我们村的村长老兰的祖上出资修建。 [点击阅读]
莫言《红树林》
作者:莫言
章节:10 人气:2
摘要:那天深夜里,她开车来到海边的秘密别墅。刚刚被暴雨冲洗过的路面泛着一片水光,路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海水的咆哮声。她习惯赤着脚开快车,红色凌志好像一条发疯的鲨鱼向前冲刺,车轮溅起了一片片水花。她这样开车让我感到胆战心惊。林岚,其实你不必这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其实不必这样。我低声地劝告着她。轿车猛拐弯,如同卡通片里一匹莽撞的兽,夸张地急刹在别墅大门前。 [点击阅读]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第一章雾茫茫一在冬季里,偏僻的葫芦坝上的庄稼人,当黎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一天的日子就开始了先是坝子上这儿那儿黑黝黝的竹林里,响起一阵吱吱嘎嘎的开门的声音,一个一个小青年跑出门来。他们肩上挂着书包,手里提着饭袋;有的女孩子一边走还一边梳头,男娃子大声打着饱嗝。他们轻快地走着,很快就在柳溪河上小桥那儿聚齐了。 [点击阅读]
鲁西西传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在一座房子的墙角里,居住着老鼠六兄弟。老鼠六兄弟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可近来他们很苦恼。这是因为有一天鼠三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本画报,上面几乎都是骂老鼠的内容。有一页上写着: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还画着一只狼狈逃窜的老鼠。还有一页上画着一群老鼠在粮仓偷吃粮食的情景。旁边写着:警惕老鼠盗窃粮食。老鼠六兄弟边看边皱眉头。鼠大说:“咱们不能背着这么个坏名声过日子!”老鼠兄弟们一致同意。 [点击阅读]